关醒站在不远处,衣衫不整喘着粗气,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一脸警惕、防备、愤怒的看着对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搏斗。
鹤禅渡直起身,动作缓慢,他被刚刚放出来的恶魔附身,还不熟练的操控着这个身体,昏暗中,他慢慢抬头,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瞳孔,像是被水包住的火,透亮水润中火光熊熊,不死不灭。
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关醒,仿佛是在审判一个已经落入地狱的罪魂,许久,他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在空旷的教室里放出回声,一层一层,诡异又恐怖。
他的唇被笑肌撑得薄薄的,同露出的尖利寒牙一起,红白交错,比一场血肉横陈的凶杀现场更鲜血淋漓。
他一边笑着,一边道:“对!对!哈.....哈......就是这个表情!和那些人一模一样!”
关醒听不懂他说的话,但鹤禅渡疯魔的样子让他惊恐万分,他一点点后退着,恶魔却猛地逼近,一把抓住了他。
他贴着他的脸同他讲话,眼神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在我的上个学校,他们知道我穿女装的时候,说我是个怪物,后来,他们知道喜欢男人,又说我是个神经病。”
关醒一动不动,听他问自己:“关醒,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是什么?”
但没等到关醒回答,他却自己回答了,故作疑惑,满嘴恶意:“不对啊,你现在和我一样了,你也穿女装了,你也喜欢男人了,哈哈...”
关醒下意识否认,声音颤抖:“不是的,我不是的,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自愿的!我不是的!”
他紧绷着身体,惨白着脸,不停的重复,像是催眠一样。
鹤禅渡松开了关醒,看着他崩溃、破裂的样子,渐渐收了笑,等关醒失魂落魄的时间久了,又皱起眉头,看着身底下的关醒,像是在看一只蜷缩着身体的可怜虫。
他又觉得关醒和自己不一样了,他弱的好像用一根指头就能轻而易举的碾碎,但在鹤禅渡看来,关醒是幸运的,他身边有了很不错的同类,那就是自己,而上初中的鹤禅渡却已经在黑暗中独行到习惯了。
思想被不由自主的拉入回忆,鹤禅渡开始一点点叙述,声音低而恍惚,像是在自说自话:“关醒,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没有人认同,他们让我坐在最后一排,就坐在垃圾桶边上,里面真臭啊,所以我每天都喷香水,后来时间长了,不喷身上都是这个味道了。他们也不和我说话,我就是一团空气,没人能看见我,后来我也习惯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和人说话了。”
他的眼神从关醒的脸上移开,歪头沉默片刻,继续道:“后来有人把我堵在厕所,泼我脏水,从头淋到脚,我真的忍不住了,和他们打架,我记得很清楚,我那时还没这么高,力量也小,好不容易把那个人撞翻了,坐在他身上打他…”
”你猜怎么着?”
鹤禅度重新看向关醒,眨眨眼睛,突然噗嗤笑了一声:“他脸竟然红了…后来他就很你现在一样了…。”
瞳孔猛地紧缩,这些话就像是燃烧的打火机,一点点炙烤着关醒岌岌可危的神经,听见最后一句话,极细的一声,神经彻底断了,大脑强制黑屏。
看见关醒像个布娃娃一样不动了,鹤禅渡疑惑的侧了侧头,伸手轻轻拍打关醒的脸。
“怎么?听不下去了?”,看见关醒呆滞的神情,鹤禅渡弯下腰,轻轻趴在他耳边喃喃:“别呀,我还等着你救我呢。”
关醒眼前一阵阵发黑,跟着鹤禅渡的话往下想,他?他能救谁?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看,关醒你和我一样啊!” 鹤禅渡指着自己笑眯眯。
“关醒,你说是你穿裙子好看,还是我好看?”鹤禅渡拉着裙摆。
“关醒,你脸咬起来,好舒服啊!”脸颊一痛,对方发出一声喟叹,红唇从自己脸颊撤开。
“关醒”对方瞪大眼睛,一脸的纯真的不可思议,他点了点下面:“看看你自己...”
关醒倒吸一口气,猛地起身,心跳飞快,卧室黑而静,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凌乱的呼吸。
看了眼手机,不过凌晨三点,他却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做了一个又一个梦,里面是光怪陆离的鹤禅渡,仰这一张秾丽的脸,不停的和自己说话。
自己的嘴能动,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抽屉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关醒拆开吃了,又喝了满满一杯水,胸膛才渐渐平稳下来。
已经连续一周了,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5小时,他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是重复的做梦,不是梦见鹤禅渡,就是梦见那天看过的视频,赤身裸体,相互纠缠。
而最可耻的是,他诚实的反应。
泄气一般躺倒在床上,关醒五味杂陈,在这极其魔幻的一周内,他知道了两个极其操蛋的消息,一个是鹤禅渡是gay,另一个重磅是:艹!自己竟然也是!!!
gay是关醒问度娘得来的,形容词意为艳丽的、放荡的、快乐的,名词是则作同性恋者,这个词意外的和鹤禅渡十分契合,关醒回想起同鹤禅渡相处的种种,他面对大众的时候是得体、疏离、冷淡、端庄的,但面对自己时,他彻底撕下面具,活成了一个反义词。
他早就知道的,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关醒恍然觉得那天在美术室,鹤禅渡已经跳下去了,他救回来的,不过是彻底拿回身体掌握权的恶魔。
白天坐在教室里,关醒也不敢往后看,即使他知道对方一周没来上课了,但他总觉得对方施了法,就隐身坐在后面,冷静又兴致盎然的看着狼狈的自己。
这人比鬼还TM邪门!
“你说,大神家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来上课?”张云情一到自习课就写不下题,非要和关醒扯闲篇。
她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像是很肯定关醒知道鹤禅渡干嘛去了。
关醒已经懒得搭理她,他巴不得对方永远别来,来干嘛?继续霍霍自己吗?!
他现在看着淡定的不动如山,其实心里慌的一批,他得把鹤禅渡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好好想想自己。
他现在成gay了!喜欢男人了!这到底该咋办?!
“哎哎哎!”张云情扯关醒的袖子,又去和他聊别的:“你听说美阳三中的事情没?他们高中男孩喜欢同性,给家里人不小心知道了,她妈直接奔溃了,说同性恋是病,要带她儿子去治,男孩不去,他妈就以死相逼,结果男孩就喝农药了,啧啧啧....在ICU里熬了一个礼拜,还是走了.....唉....”
关醒画辅助线的铅笔一下子就断了头,他愣了愣,然后去笔袋里慌张的翻新笔,手抖得不行,张云情把自己的递给他,他没要,只是突然站起来,说自己去买。
除了午休、放学时间,校园超市不开门,张云情不明白他去哪里买,她喊不住他,关醒僵硬的快走,像是逃跑一般,仓皇的很。
走到没人的楼梯角楼,他才停下来,面对着墙,关醒手的紧攥着,手指不停的搓揉,他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脸色很白,瞳孔六神无主的游弋。
他才想起来一个更可怕的事情,如果盛新雪知道这件事情会怎样?
那该是一副多么世界末日的景象啊!只是想起来,浑身都打寒颤,或许不用自己主动要求,她就会掰开他的嘴,把农药给自己灌进去。
关醒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细想了,他承认,自己和他人或许不同,他会每天跪地宽恕神的原谅。
但也请神再垂爱他最后一次,那就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盛新雪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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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生自杀的新闻不到半天,就被各种热搜顶了下去,关醒的的手在搜索框犹豫了很久,都没有点下去,他不敢看,怕那是他的后尘。
晚上刷了三套卷子,速度不快,做题的时候他一直想东想西,最后对答案的时候,错了两道不该错的题,感觉到今天状态不好,他也调整不来,索性早早收拾了书包,睡下了。
但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关醒都没有入睡,睡不着,不做题了脑子里更乱,他忍不住回想之前鹤禅渡的话,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干净的男孩,坐在垃圾桶边,抬头不说话,眼睛里是湿漉漉的疏离,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满身的水和伤痕,变得脏而狼狈,眼睛里除了疏离又多了份不服输的倔强,他彷若无人的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像只被困在笼子里任人观赏的鹤,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倨傲与冷漠,攥紧的拳头却在身后轻微颤抖。
为什会这样?
他不是是天之骄子吗?身边不是应该围着很多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被人欺负呢?
.......
关醒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心里不是滋味,他之前甚至嫉妒鹤禅渡,现在却只剩羡慕,他深深的知道,鹤禅渡是个月亮,高高坐在天上,只不过他是个不太寻常的月亮,有着堪比太阳的光芒,清冷而耀眼,一举一动惹人注目。
关醒欣赏他的一切,所以当这轮月亮被人狠狠拽下来的时候,他才觉得格外可惜和难过,可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没什么力量,是没办法帮一轮倨傲的月亮的。
心里陡然涌上种无能为力的难受。
再等到昏昏沉沉醒来时,外面的天还黑着,关醒头疼欲裂,掏出手机一看,不过五点多一些,还有一条张云情昨晚发来的微信,让他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
关醒打开朋友圈,一条条往下找,忽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它很久没出现了,以至于关醒使劲儿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配图是一截手臂,松弛的耷在地板上,白的晃眼,青色血管蜿蜒,像是陡然失力一样,手臂旁边是一个亮屏的手机,锁屏的屏幕上划过歌词,是在播放歌曲。
图片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可是,真的太累了。
关醒心里咯噔,他爬起来,点开那张图片仔细去看,手机里面是一首日文歌,他从歌手找到歌曲,终于知道了那首歌的汉译。
《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
关醒再也睡不着了,他爬起来,开始穿衣服,一边穿,脑子里一边想着的是新闻里那个男生打开瓶子,没有丝毫犹豫、决绝喝下去的场景,转而又是那天鹤禅渡站在美术室窗台上的样子,风很大,卷着他的头发和裙摆,还要卷走他的人。
关醒加紧手下的动作,出家门的时候,不过才五点半,在路灯下,他艰难的叫到了一辆滴滴,上了车,报了个地名之后,他疲惫的靠在玻璃上,催促师傅快一点,然后开始给鹤禅渡打电话。
那头是一声比一声长久的嘟嘟声,关醒简直 要恨死他这个老不接电话的毛病了,于是又转而微信,手指不停的,一条条的往过发,但是一条回的都没有。
关醒呼出一口焦灼的气,心里燥乱,他安慰自己,或许人只是睡着了呢?他又去翻那张朋友圈,发布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刚刚过去两个小时,除了跳楼,其他的,洗胃、输血应该还能救回来。
他靠着椅背上坐不住,又直起身子,坐在中间,紧紧盯着前面黑寂的路况,拜托师傅再开快一点,没一会儿,唇就一阵撕痛,太干太燥了,唇被扯裂了,一嘴的血腥气。
关醒坐在车里,憋闷的头重脚轻,胃里翻涌,但他急的很,恨不得推开司机,一把将油门踩到底,他不停的看手机,关注着时间和信息,可屏幕上干干净净一片。
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疯狂的翻相册,上个月梁舒给了他一张表,他拍成了照片,存了下来,里面除了有学生家的地址,还有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太慌乱了,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忘了。
他先打给鹤禅渡的母亲,没人接,只好又去拨父亲的电话,拨到一半,他停下手,发现父母的电话是同一个。
怎么会这样?
心里像是刮过一怎狂风,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理智又重新卷走,他不甘心这唯一的线索断了,又不停的拨打他父母的电话,打了整整六遍,还是没人接。
失力的倒在后座上,关醒呼吸急促,喷出的气息灼烫,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转头看着窗外,窗户上突然掉下了几滴雨,接着就是陆陆续续的淅沥,天气预报昨天就预报却一直没下的雨,终于在这个凌晨落了下来。
关醒看着那些从窗户外滑落的水滴,滑下来一颗,他就祈祷一遍,无比虔诚、焦急,只是希望能在雨停之后,能看见一个早操时嘲笑他系鞋带的鹤禅渡。
车停在了别墅外面,关醒转了不少钱给司机,拜托他在外面等一等,语气涩而艰难,怕自己一会儿还要用车。
雨已经下的很大了,站在那个黑漆漆的别墅的门前,他一遍遍按着门铃,按没用,又开始砸门,一边砸一边喊鹤禅渡的名字,嘴里满是雨水,声音也被着陡然加大的雨声盖住了大半。
水顺着头发往眼睛里面流,关醒没空擦,下一拳刚刚出去,门终于开了。
是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居家服外披着一件黑色西服,他透过金丝眼镜看关醒,没有一点被吵醒的不满,很温和的问他:“您好,小朋友,是需要什么帮助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确实不妙,关醒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大了眼睛:“您好,我...我是鹤.....鹤禅渡的同学,他现在在家吗?”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认为这个凌晨冒雨、一身狼狈跑来别人家的陌生人是个神经病,但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放关醒进来,并指了指路上,贴心的告诉他,少爷在楼上走廊旁边的第二间。
关醒来不及道谢,三两步冲上了楼梯,跑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三四秒,将脑海中可能有的恐怖画面想了一遍,然后攥紧了拳头,缓缓打开了门。
卧室的光亮是一盏落地灯带来的,床上用品摆放整齐,一点褶皱也没有,人躺在地板上,露出的胳膊就是配图里的样子,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多久了。
关醒像个湿淋淋的游魂,慢慢飘了过去,他只能看见鹤禅渡光泽黑顺的发丝,等一点点靠近了,才看见了他的脸,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关醒又一寸寸巡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血液和伤口。
但鹤禅渡的胸膛一点起伏都没有,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像一具刚刚丧命的尸体,关醒伸出手,凑到他的鼻下。
......
吁....有呼吸....还活着....
......
当他准备收回的手,却被一把握住了,然后躺在地上的人缓缓张开了眼睛。
卧室里没人说话,只有水声滴答滴答的落在木地板上,是关醒身上的雨水,关醒挣扎着去擦,鹤禅渡却突然伸手,帮他擦了眼皮上的水珠,动作很轻。
擦完了他没收回手,又去擦关醒脸颊上的水珠“你怎么来了?”
语气轻轻的,神情有点疑惑,有种少年般的天真,一点不见之前妖孽、疯批的样子。
关醒以为自己看见鹤禅渡会气的要杀人,但看见人没事,他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话都松弛了:“我以为你要自杀。”
对方眨眨眼睛,从地板上坐起来:“怎么会?”
关醒摇摇了手机:“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
鹤禅渡反应了一会儿,神情倒是和他身上穿着白短袖一样,空白又柔软,他解释道:“我刚刚只是心情不太好。”
关醒点头,头沉的很,他总怕会突然从脖子上滚下去,他已经被这一路折腾的没了脾气,浑身疲惫无力,说话声音都哑:“哦,没事就行,以后别动不动就发这种指向性的话了,吓死个人,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他想站起来,却被突然被鹤禅渡紧紧抱住了,他整个人被拥在他的怀里,耳朵、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干燥、柔软、暖和,还香香的,关醒推不动他,只知道鹤禅渡干净的身体被他弄湿了。
“关醒,你发烧了。”额头贴上了一片温暖,是鹤禅渡侧着脸去贴他的额头。
关醒又累又难受,他眼皮打架,却还是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但他没等来鹤禅渡的回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鹤禅渡又抱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安安静静的将关醒抱进了浴室,脱去他黏在身上的衣服,给他洗了澡,然后一边不轻不重擦着关醒的皮肤,一边让管家五分钟后上来,顺便带上医药箱。
关醒烧的有点严重,管家建议吃了药后,给关醒物理降温,鹤禅渡看着烧的一脸酡红的关醒,把人卷在被子里,要抱着他叫司机直接去医院,管家一脸的不赞同,外面雨太大了,将山下那条为顾全风水特意引的河水冲的暴涨,还刮到了一棵树,就堵在路中央,谁都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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