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真变成像素游戏里的英雄了,可以无限死?”郁岸精神振奋,纯黑兜帽上的猫耳影子跟着竖起来。
“但我不行了,如果化茧不成功就要取出一枚核退回成长期,消耗到最后只能落得和蝎女一样羽化的下场,她繁衍后代用掉了一枚核,体内只剩一枚,所以化茧后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喔。”兜帽上的猫耳影子又耷拉下去,郁岸不死心,想了想又问,“那,蝶变成功的话,这些核还会回到你身体里吗?”
“不会,但那时就不再需要核了,所有削减的能力都会重回巅峰。JS兄弟的游戏之王金核不是还在你手里吗?并不影响蝶变后的畸体行动,因为我们之间的联系会取代实体核心成为新的驱动力,到那时候,我离你越近就会越强,离你越远越弱。”
“这就是畸体普遍会与自己契定者走得很近的原因,所以我接受不了方信那种人成为主人……时间长了我会犯恶心。”昭然打了个寒颤,庆幸地拍拍手臂。
“你那是什么表情,在看流浪狗似的。”昭然抬手盖住他眼睛,“我在这儿工作有什么不好,成为老板的心腹会方便做更多有利家族的事情。”
郁岸轻声嘀咕:“心腹?是心腹大患吧……大老板给我的感觉很老谋深算,从他给我破甲锥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这件武器可以破你的护盾。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们从没挑明说过,不过老板心里很清楚吧,他什么都知道。”
“对了,我们大老板叫什么名字?”
“孔却。是个温文尔雅明事理的男人,有两个女儿。大小姐慎微你见过的,在学习打理公司,以后会继承家业,二小姐慎言是畸核雕刻师,在红狸北区开了一家珠宝店。据说老板的妻子是个画家,视自由比爱情更重,经常周游世界写生,老板想见都很难见到一面,我也没见过。”
把迫切知道的要素捋出来之后,郁岸趴在纸上发了一会儿呆。
经历缪斯号游轮幻室之后,他得到一个很重要的经验——昭然的高爆发能力可以瞬秒他,单独面对这头怪物时自己基本没有操作空间,换核的机会非常少。
所以把赢的希望完全寄托在换核上并不保险。
而匿兰却在破解幻室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无论刺杀魔术师还是利用破茧之钉阻挡茧壳吞噬游客,都成为了扭转局面的关键。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昭然对自己其实一无所知,他根本不清楚怎么打败自己,所以郁岸必须主导他的行动,英雄想要打败魔王,就不能听他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经过一通琢磨,郁岸收起画满记号的第二版计划书,揣进书包里,趁昭然在电脑前忙碌,偷偷从办公室溜了出去。
城市巡逻组的办公区域在楼上,郁岸悄悄蹭巡逻组员的电梯卡偷渡上去,穿过七扭八拐的走廊,在怀抱文件来往的职员中间逆行,险些撞翻别人手中的咖啡,翻山越岭来到巡逻组长原小莹办公室门前,鬼鬼祟祟地把小兰叫出来。
两人一起躲进楼梯间里,郁岸把喷香的纸包捧到匿兰面前:“早饭。”
“这是什么?看上去有毒。”匿兰捏捏麦克兰提面包表面红色的斑点,撕下一块尝了尝。
“唔。”匿兰睁大眼睛,好吃得直跺脚,“好软呀,甜甜的。哪里买的?”
“哼哼,畸体快乐包。”
“昭组长给你的吧。”匿兰细细品味着说,“放心,昨天的事我不说出去。”
“我现在开始练习打游戏了。”她坐到台阶上,抱着手机打开游戏界面,“得好好提升詹姆斯萨兰卡的实力,不然关键时刻帮不上忙。”
“他们在游轮幻室里吃到了很多恐惧,在游戏里的强度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这一趟很赚。”
游戏之王是罕见的存在无限生长空间的畸体,训练得当就会如同游戏角色得到强化升级,做到从前做不到的事。
“你看。”匿兰敲敲屏幕,撕下一小块面包,里面的詹姆斯开心地把两只小手伸出屏幕,接住面包块,竟然将其拖进了屏幕里,放在游戏场景的西餐盘里,举起刀叉和萨兰卡一起分享美味。
一小块面包在他们的世界里和火鸡一样大,可以享用很久。
“已经可以把现实物品转换成数据拉进游戏里了?”郁岸有点惊讶。
“是的,所以我要加把劲。”匿兰舔舔指尖上的面包屑,开了一局排位赛训练自己的技术。
实际上很快就和队友对骂起来,别人敲一行字,匿兰可以敲十行,对面根本骂不过。
但愿她的训练方向没错吧。
“那个,厉先生。”郁岸欲言又止。如果幻室没有改变最终的结局,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中也许厉先生也因收到了邀请函而上船,早已葬身在方信的阴谋中。
“嗯?”匿兰抬起脸,长发跟着一颤,“什么?”
“我在幻室里见到了你师兄厉先生,拿走了他的游轮邀请函,才上了船。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象,他也可能死了。”共情能力差的硬伤就是不会委婉提起死亡。
“他四年前就住在红狸市一个偏僻的老巷子里,我带你去看看吗?”
匿兰怔怔站起来,冰凉的手指一直在抖。
昨晚下了一夜雪,路上的积雪被车轮轧成了结实的冰,走一步滑两步。
红狸市常住市民已经迁走大半,市中心都不显拥挤,更别说冬冷夏热的老巷子了,一排平房空空荡荡门可罗雀,显然废弃多时。
匿兰踩着厚厚的雪向里面探寻,鼻尖冻得通红,看着她悲伤的神情,郁岸有些后悔说出这个秘密,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先来踩个点,可惜他没有亲人,对失去亲人的痛苦实在不敏感。
再向深处走,脚下的积雪忽然变得薄了,扫过的石头地面干干净净,黄枝条扎的大扫把还戳在墙根下。
眼前的小平房屋檐下挂了一溜冰,两个手扎的小红灯笼一左一右挂在门前,窗内开着灯。
匿兰三步并做两步到门前,拍拍锈成棕色的门板:“有人吗?”
门里传来拖鞋踩地的嚓嚓声,一个中年男人拉开门,穿着大棉袄,怀里抱着一只懒洋洋的大黑猫。
郁岸立刻认了出来,是厉先生一直在喂的流浪猫。
厉先生见到匿兰,愣了半晌,摘下圆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
失散多年的师兄妹团聚,少不了抱头痛哭一阵唏嘘。
郁岸自己蹲在地上,和同样被遗忘到一边的大黑猫玩,这猫脾气坏,不准别人摸它肚子,郁岸非要摸,最后跟猫厮打成一团。
“那边的小孩,”厉先生朝郁岸招招手,“别当我老眼昏花了,四年前你还来我家拜师学过艺,小岸,是吧。”
“你记得我?”郁岸仰起脸。
“怎么不记得,去赌场砸场子的小孩,替我砍了欠债赌徒三根手指非要让我教你三招,怎么会不记得了。”
原来是记得小岸,自己其实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吧。
“上了缪斯号的游客都死在那里了,你为什么活着?”
“嗨。”厉先生摸摸下巴上的短胡,“天意,厉某命不该绝。临上船那天,我的邀请函怎么都找不到了,最后你猜怎么着,是这调皮的猫给叼房顶上去了,等我拿上邀请函赶去码头,船早已离港,追不上了。”
“没过多久,就听说游轮触礁沉没的消息,原来是它救我。不枉我天天喂它呀,没办法,接进家里当祖宗供着吧,我们一老一小是个伴。”厉先生哈哈大笑。
郁岸看看旁边一脸凶相的大黑猫,是它的功劳。倒也不错。
匿兰走过来,红着眼睛注视郁岸。
“额,不用谢。”郁岸和她对视,感觉不妙,转身逃跑,然而被一双手臂捞回去紧紧拥抱,匿兰是练家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同时勒得郁岸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小兰姐,你一定想感谢我的话,带我去看一下纪年,怎么样。雍郑和阮小厘很敌视我,可能不会让我靠近他。”
医院病房里,纪年平躺在单人病床里,新换的雪白被单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
自从游戏之王幻室尘埃落定以来,纪年大脑受重创昏迷已近半个月,身上插满管子和监测器,靠输入营养液来维持生命。
他姐姐常常来看他,时不时趴在病床前偷偷落泪,只不过她并不知道纪年用变成植物人的代价与老板达成交易,换家人下半生衣食无忧,永远受地下铁保护。
病房门上的小窗将枯瘦的纪年圈在框中,门外几个实习生探头探脑向内偷窥,在寂静的医院走廊里低声争执。
郁岸和匿兰站在一边想要进去,另外两人拦着门要把来意解释清楚。
信息安全组的实习生技术员雍郑对郁岸敌意最大,因为在实力测试时郁岸利用他和纪年赚分数,再将他们推进淘汰井中,一举收割他们的分数,已经让雍郑对他的人品十分不信任。
而且雍郑和医疗组实习生阮小厘并没进入游戏之王幻室里,没有共同经历生死,因此一直对纪年受伤昏迷的原因颇有微词,认为郁岸脱不开干系。
阮小厘一直在地下铁的附属医院实习工作,发现郁岸鬼鬼祟祟跟着匿兰进到医院大厅的时候,就立即打电话告诉了雍郑。
“病人需要单独静养。”良好的家庭教育让阮小厘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制式口吻,给郁岸下逐客令。
雍郑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直截了当跟郁岸挑明:“平白无故来探病,我看你没那么好心,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需要拿活人试验了?”
郁岸皱着眉头,但生气的点在于雍郑猜得真准。
“你一定要进去的话,就拿昭组长的书面批准过来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要和纪年姐姐交代。”阮小厘说。
见他们对郁岸误解颇深,匿兰忍不住打抱不平:“你是故意刁难人吗?看望一下要什么批准?又不干什么,没必要这种态度吧?”
三人压低嗓音在楼道里争执不休,郁岸突然举起手,淡淡的金光从虚握的指缝间发散,看清他手里攥的东西后,几人都噤了声。
“一级金……”雍郑眼尖,仅凭一圈浅淡的蛋壳金色光晕就认出了畸核的等级,金色畸核在市面上非常罕见,基本只会在拍卖会中流通。
“一级金职业核-精械师,我破解古县医院幻室时得到的。”郁岸摊开手,蛋壳金色的畸核卧在他掌心里,表面纹路为一只手持筒式微缩目镜,“纪年大脑受损,也许是成为载体的契机,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阮小厘警惕道:“他的家庭条件负担不起这枚核的价格。”
“等他醒了我们单独谈价格,万一他机械天赋不够,嵌不上再还我。”郁岸随手一扔,金核划出一道抛物线,雍郑手忙脚乱赶紧接住,长出一口气。
这可是金级核,应该用特制软盒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的珍贵东西,他居然随手乱扔,惊得阮小厘差点叫出声。
“你真有这么好心?”雍郑半信半疑,可当他抬起头,却只看到郁岸扬长而去的背影,小心捧着金核,有点慌张:“小厘子,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去联系他姐姐过来,我去找组长。”
离开医院的途中,匿兰像看怪人一样盯着郁岸。
“?”郁岸也回头盯她。
“你怎么想的,一枚金核市场价也要卖上百万呢,何况是金级职业核,价钱还要翻一番。”匿兰耳垂挂的骰子跟着一起晃动,“你是慈善家啊?”
“我要他欠我的人情,这样纪年就会像你一样给我很多好处。”
“呃。”过于坦诚的回答,匿兰扯扯嘴角,哑口无言。
他们才走出医院大厅,便与一位熟人打了个照面。
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壮得像头牛,满脸写着正义的老实人,与火焰圭同为快速反应组实习生的魏池跃,穿一件薄羽绒便服,身后拖着黑色的行李箱,怀里抱着一束百合匆匆小跑过来。
“哎,你急着干嘛去?”匿兰叫了他一声。
魏池跃闻声停下脚步,挠挠后脑勺:“小兰姐啊,我最后去看看纪年,急着赶下午的火车,要回老家找工作了。”
“你不就是在这里找工作吗?反悔了?你要跑路啊。”
“嘿嘿,运气不好……”大个子苦笑道,“签转正合同之前,段组长带我去了公司的畸核库,给我挑的最低都是红级核,最高一枚竟然是一级银核,但我太没用了,哪个都嵌不上。”
“跟火哥比我太菜了,你们听说了吗,火哥带人端了一个人贩*子团伙,他们在网上发布帮别人抽盲核的服务,把别人不敢在自己身上抽的盲核抽出来再寄回去,从中赚取佣金。”
“火哥在网上发现这种服务之后,伪装成买家混进了群里,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窝点,里面藏了几十个人,被挖掉眼睛,砍掉四肢,取走器官,人贩-子强行给他们浑身嵌满各种盲核,把盲核开出功能之后,再一起挖出来,给买家寄回去,跟开珍珠蚌似的。”
“接下来火哥大战人贩*子团伙,一直拖到窥视鹰局警员们赶到,把刚抓来的少年少女们都救了。”
“真了不起啊,鹰局还要给他送奖章呢。”魏池跃讲得绘声绘色,一副与有荣焉的憨样,“可惜我还没成为载体,跟火哥一块进贼窝就是去送人头的,这么光荣的任务都没我的份,唉。”
匿兰听得津津有味,用手肘碰碰郁岸:“听到没有,我还以为我们破解顶级幻室够厉害了呢,原来小火球背地里都当上正义伙伴了。”
郁岸并没在听,仰着头左右打量魏池跃,这大块头平时没少泡拳击馆,两条肌肉爆炸的膀子快赶上郁岸腰粗。
“我有枚核可以让你试试看,但你要给我一些好处。”郁岸从储核分析器里拿出二级银怪态核-犰狳战甲,不由分说递过去,匿兰拦都拦不住。
晚上回了昭然的小别墅,郁岸躺在床上哼着歌,举起计划书第二版反复阅读,在有进展的条目后勾勾画画。
一群无所事事的小手围着他在床上趴了一圈,挤在郁岸身边,轮流揉揉肚子摸摸头发。
收起计划书,郁岸拿起手机给昭然发消息:“在干嘛?”
昭然很快回复:“带薪发呆。”
郁岸:“没事就回来陪我睡觉。”
boss:“我本来就上夜班呢,打电话陪你好不好,你把电话放枕边。”
郁岸:“不好,我要doi,你不回来我就随便点一只手帮我。”
boss:“[\笑]我可以接管任何一只手的触觉。”
郁岸:“不信。”然后随便抄起一只离自己最近的手。
十几秒后。
boss:“别舔了,小祖宗。”
郁岸:“还真能感觉到哇。”
被郁岸抱住舔吻手指的那只手突然力量增强,轻易挣脱他,反手按住郁岸后颈,把人压到枕头里。
这只手被昭然接管控制,变得充满掌控力,沿着脊柱摩挲到尾椎,直到指根没进去。
郁岸只能咬着嘴唇给昭然打字:“老。*怪wu、物,”
boss:“不好听,换一个。”
郁岸一身反骨,忍了近十分钟,终于淌着眼泪给昭然发:“老公,我要死了。”
boss:“[\摸头][\笑]早点睡,明早下班给你带好吃的。”
他钻进被窝里盖住头,四肢无力侧躺着,迷迷糊糊休息。睡前一发真舒服,优质睡眠从此刻开始。
叮铃——叮铃——手摇铃空灵的响声由远而近,接着大门外便有人笃笃敲门。
郁岸受惊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脏急促地跳。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星期四午夜十二点整。
好不容易早睡一次,还要爬起来购物,郁岸困倦地披上外套,踩着拖鞋去开门。
满脸涂白两腮鲜红的午夜商人已经吓不到郁岸了,他照例打开斗篷,给郁岸看今天的货物。
“还真是你,王老头。”郁岸穿得单薄,拍拍从门外飞到手臂上的薄雪,仔细看看午夜老商人的脸,僵硬面无表情,但确实是游轮上遇见的王老头不会错。
画着死人妆,原来真的已经死了,他算尸体吗?为什么还能活动,是谁在操控他?
“你真的给我留货了。”郁岸看到待售的三件货物有些惊喜,他看上却买不起的小恶魔套装还在,价值十枚冥币加十万块钱,穿上它就可以任意驱使斜塔内的邪恶之物。
可惜他现在兜里也只有昭然给的一枚冥币而已,还不知道怎么赚冥币。
只要给午夜商人开了门,就必须买一件东西,不论有没有自己需要的货物,否则午夜商人就会留下一捆纸钱,强行买走他身上的一件东西,这是午夜商人的交易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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