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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变(麟潜)


昭然回过头,发现郁岸挪得特别近,双手撑在他胸口上,鼻尖碰到了他的脸,嘴唇与他的唇角只隔毫厘,扬着眼皮认真问他:“要接吻吗?”
昭然只微微张开嘴唇,郁岸就亲了上来,浅浅地用舌尖勾一勾,磨得对方难受,最后忍不住拢住他后脑,压着他亲起来。
郁岸也亲他的脖子,亲红一块,再向下移,到右胸之下肋骨之上,吻他畸核的位置。
“嗯、”昭然肩膀很明显地颤动,抓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开一点,但郁岸被拎开时舌尖还固执地在那个位置扫了一下,很快就看见昭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别闹。”
郁岸反问:“你特意告诉我核的位置不是想让我亲吗?”
当然不是,昭然张了张嘴,郁岸打断他接着说:“我们不如怪物高尚,我觉得吻应该以足够se情为评判标准,你要好好亲才行。”
“……今天,嗯……你看见我真实的样子,本体成熟后的样子,怎么没反应?”
“我有反应,”郁岸一本正经看着他的眼睛,“很硬。”
“……”
“很酷,太帅了。”郁岸双手在面前比划,“你肯定没看过数码宝贝吧?我说,多手怪物进化,黑暗多手怪!然后……”
他注意到昭然困惑中带着好笑的表情,慢慢住了嘴,低头抠抠手指上的倒刺,脸皮有点烫。
昭然笑起来:“继续说,我在听。进化了然后呢。”抬手摸摸他还有些潮湿的柔软短发,“怎么这么可爱。”
“没有了……”郁岸趴到他胸前,搂着他的脖子。
昭然轻松地托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人放到床上,接着俯身撑在他面前,两只手分别与郁岸十指交握,将他双手固定在头顶。
随后,昭然肋骨两侧发出泥泞的生长声,一对新的手臂扶在了郁岸腰间,低头吻住他:“这样是可以接受的吗?”
“就这样?晚上没吃饭吗……唔。”
蛤白打着呵欠,没好气地端了盘炒米饭上来,走到近前,听到门里闷闷的晃动声,突然间有什么东西被推撞到墙上,然后挨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隐约能听见郁岸在断断续续拖着哭腔背守则:以后紧急秩序组出任务不准不听指挥乱跑,不准搜刮人质的畸核和财产……
蛤白愕然,把蛋炒饭放在地上之后敲了两下门提醒。
虽然一见到那小子就心烦,但其实倒也不至于体罚这么重的,昭然自己都被惯坏了,哪懂怎么教小孩啊。

窗外天已蒙蒙亮,橙棕色的窗帘只拉了一半,一双皮手套搭在窗台的花瓶边。
昭然靠坐在床头,赤着上身,右肩多了两三个弯月形的牙印,原本雪白无暇的背脊上布满凌乱鲜红的抓痕。他放任郁岸趴在自己胸腹上昏昏欲睡,手搭在其略陷的腰窝处,随着时钟静谧摆动的声响轻拍。
他沉默地回味这个值得牢记的夜晚,忽然完全明白了自己未来想要的是什么,即使受到诅咒也在所不惜。只不过怪物在喜爱的人面前常常难以守住理智,刚刚自己粗鲁得像天狗在吞食月亮。
他拿起郁岸的左手,端详手背上被电击棍灼伤的疤痕。
“是勋章。”郁岸困惫地将右手垫在下巴下,歪头闷声道。
他脖子上留下了昭然的指痕,喉咙发哑。
每次因为他的偏执或是不听指挥而训他,他并不反驳,却永不低头,示意回家可以惩罚自己,但昭然发现他其实依赖被训*的过程。倔强固执,而眼睛里最深的地方,却藏着比萤火还要微弱的期待。
昭然试着低头贴近他,亲吻他手背上的勋章:“乖乖是为了我啊。”
郁岸抬起头,咬咬嘴唇。
眼泪慢慢盈满眼眶,沿着脸颊凉凉地滴到昭然胸前。
没想到一句话就能引动他如此强烈的反应。
郁岸抬头的同时,挂在颈上的银色素圈戒环滑了下来,坠在细项链末端轻晃。
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戒指上,郁岸把戒指塞回紧身背心里面,贴着胸口妥帖放置。
昭然考虑了一下,把左手伸到郁岸面前,白皙的手指指尖泛红。
郁岸鼻尖红红的,盯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看了几秒,一脸不解。
又等了一会儿,郁岸迟疑着从背心领口掏出自己打磨的银戒环,还反复用眼神向昭然求证自己有没有理解错。
昭然并没有收回手。
他有点不敢相信,从昭然身上爬下来,跪坐着摘下戒指在衣服上蹭亮,托起昭然的手,施以洗礼般郑重缓慢地推到他的无名指根。
修长指节穿过纤细的银环,受到戒指的限制,指根被轻轻箍住,感觉有点奇怪,很不适应,仿佛套上了带锁的项圈。
“嘶……”昭然动了动,郁岸惶恐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反悔。
但他并没有,双手捧起郁岸脸颊,衔掉淌出眼眶的泪痕,抹平聚集于眉心的顾虑,接续之前深长的吻。
郁岸闭上眼睛,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安抚,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一觉天明,日上三竿,接近十一点,趁昭然还躲在遮光窗帘下的阴暗床角里沉睡,郁岸端着蛋炒饭的空盘悄悄向下走,偷瞄楼下是否有人。
厨房里高压锅在滋滋喷气,芬芳的肉香飘出玻璃门缝。
郁岸探头往楼梯外打量,客厅地上堆满各色彩纸,玻璃花形灯下,三个小朋友趴在木桩圆桌边有说有笑,光滑的黑色蝌蚪小尾巴翘在半空开心地摇。
蛤白蜷身坐在儿童小板凳上,叼着一根细糖棍,低头仔细给彩绘的课本包着书皮。
郁岸弄出的响动惊动了对方,大哥扭头看过来,跟着一起转过来的还有漂浮在空中的四五颗眼球。
三只小蝌蚪也好奇地扬起小脑袋朝这边望。
蛤白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玩,然后把手里东西撂下朝郁岸走过来,从他稍显僵硬的双手里接过空盘,转身放回厨房去,不料瞥见了郁岸脖颈上的掐痕:“你过来。”
郁岸倒也不怕,整理了一下思路,理直气壮跟过去。
蛤白洗净盘子擦干,漫不经心问他:“昭然平时在公司表现怎么样?”
这个问题郁岸没在头脑里预设过,他卡了一下壳:“还……可以吧。”
“打骂下属?”
“没有,他对所有人都很好。”郁岸不想承认这样的答案,但这是事实。
蛤白摇摇头,把盘子和瓷勺放回碗架里。
郁岸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再说话,局促地搓了一下指尖,追问道:“为什么昭然在畸猎公司工作?不怕得罪畸体同类吗?”
“有得必有失。家族里总要有人为此做出牺牲。”
“为什么做牺牲的是他?他的心肠比秋柿子还要软,在那种地方工作,每天都在剿杀同类,肯定不好受。”
蛤白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将瓷勺扔进筷筒里:“是啊,这种事怎么会轮到亲族里最小的他?”
郁岸不明白他的目光为何充满敌意和责怪,但并不介意这样的眼神,不如说这才是常态,昭然看向自己时满眼温柔才是他遇见过的唯一的不正常,有得必有失,自己理应为被馅饼砸中的幸运付出一些代价。
过了很久,郁岸问:“以后让我做坏事怎么样?我不怕下地狱。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蛤白挑眉讥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有什么本事?”
“比昭然心肠硬。”郁岸回答。
蛤白怔了一下,看他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心中的敌意和蔑视松懈了一些。
“那就先在地下铁站稳脚跟,再来找我。”
“好。”郁岸不假思索答应。
他们在厨房里说话时,客厅中突然爆发一阵哭声。
蛤白擦净双手匆匆过去瞧,三只小蝌蚪满地厮打成一团,我扯着你的尾巴,他揪着我的头发,甚至张开状似七鳃鳗的布满尖牙的嘴互相啃咬起来。
“二二三三!不准扯姐姐头发!”蛤白吼了一声,空中迅速聚集起十几颗转动的眼球,视线对准三只小蝌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小蝌蚪们被死亡目光笼罩,怎么都动不了了。
打架的原委很简单,姐姐踩到乱扔在地上的小汽车摔了一跤,但小汽车是另外两个小蝌蚪最喜欢的玩具,被踩坏简直要心疼死,于是两个混小子撕了姐姐刚刚包好的书皮,姐姐也不甘示弱,一打二不落下风。
“天天惹事,烦不烦?我买张车票把你们都扔回冰洞里去。”蛤白拉了张小板凳过来,坐到桌前把撕坏的书皮剥掉,重新剪一张新的。
两只小蝌蚪捧着摔坏的小汽车哇哇大哭,烦得蛤白脑袋痛,买新的也不行,就要这个。
“谁让你玩完了不放好?扔地上不是叫人踩的?我又不会修。”
小孩子的哭声奇响无比,即使郁岸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也无比烦躁,心跳跟着加快,呼吸更加急促,想让他们全部闭嘴,从窗户扔出去,或是埋进土里最好。
但这里是昭然的家,人一旦有了顾虑,就无法为所欲为了。
他拿走小朋友手里破碎的小汽车,来时带的单肩包里装着常带在身上的精微工具盒,盘膝坐在地上修了起来。
发动机微微变形但没损坏,只是电路板的焊点开了而已,重新接上之后将外壳扣回去,掉下来的碎片用瞬干胶黏回原位。
郁岸面无表情,食指压着小汽车放回地面上,指尖一松,小汽车又绕着圈子兜起风来。
小蝌蚪们惊奇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小汽车满屋子游走,再次望向郁岸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虽然蛤白没有回头,但郁岸的表现一直落在他的视野之中。
“我要先告辞了。”郁岸把工具箱塞回背包,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昭然更习惯夜里工作白天休息,因为日光会消磨他的体力,既然好不容易把生物钟改回来,就先不叫他了。
当下需要先回一趟家,认真读读电视橱里的日记。
他背上单肩包,换了鞋推门离开,才走出几步远,两只小蝌蚪急匆匆地迈着小步子追上来。
二二提着一个打包饭盒,努力踮脚放到郁岸手里:“喏,排骨玉米汤。”
三三举起一个镂空眼睛图腾,塞到郁岸另一只手里:“这是我偷偷给你的东西,不是爸爸给的。谢谢大哥哥。”
图腾的材质既像金属又像玻璃,表面刻画着眼睛的形状,当注视它时,瞳仁似乎会跟着视线移动,有种迷幻的错觉。
郁岸握住眼睛图腾,再抬起头那两只小蝌蚪已经跑回门里。
“这是……”
郁岸托着镂空的眼睛图腾向前走,不慎撞到了空中浮游的蓝火虫。
蓝火虫惊醒,又浑浑噩噩飞离,没有像昨天一样放电攻击他。
靠近爬满玻璃月季藤的栅栏,郁岸小心试探伸出手向外推铁质栏杆,手指触碰到半透明的玻璃质藤蔓,那傲慢的藤条也没有像昨天一样刺出半米长的暗刺驱赶他。
推开栅栏,日光照耀在眼睛上,郁岸抬手遮挡,在指缝中居然看见马路对面就是自己居住的老小区大门。
他诧异转身寻找来时的路,但身后只有熟悉的早点摊和贴满小广告的矮墙,一切恍如童话的迹象都消失殆尽。
要不是眼睛图腾还攥在手里,郁岸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好奇昭然生活的地方,人类的双眼被所谓现实的程序墙蒙蔽,而他幸运地拨开迷雾的一角得以窥见更广阔的天地,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去看看那个梦境般的世界。

第89章 日记
家里的摆设还和走时一样,电视橱四脚朝天放置,客厅里堆满大学毕业后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装在打包纸箱中摞在一起,让窄小的房屋可用面积缩小了一半不止。
他不是昭然,既没洁癖也没有精灵小手帮忙收拾屋子,在乱中有序的房间里倒也还算惬意。
郁岸打开空调暖风,从沙发上搬了个垫子下来,放到四角朝天的电视橱前,盘膝坐下,从单肩包里摸出一把从竞技场赢回来的一级蓝核。
蓝核散落在两腿之间的空隙里,像一把大号的儿童弹珠,郁岸低着头在里面挑挑拣拣,挨个放进储核分析器中读取作用,把勉强有用的挑出来留下,剩下的诸如一些作用是“调制十杯好喝至极的饮品(来自蜂鸟畸体)”、“培育出一株新品种大丽花(来自大丽花畸体)”、“西红柿炒鸡蛋能力大幅提升[甜口](来自受到辐射突变为畸体的初级厨师)”、“冰镇能力,可使用二十次(来自北极虾畸体)”的核直接当做废核处理。
小蝌蚪给的眼睛图腾被他穿在了摘掉戒环的项链上当做吊坠,一低头便在胸前摇摇晃晃。
其中有一枚核比较特殊,郁岸稍微犹豫了一下,从畸核表面的纹路来看,很像猫的爪子,他还惊喜了一下,如果能得到猫的敏捷和弹跳力,配合纯黑兜帽,在战斗中相当实用。
然而天不遂人愿。
名称:怪态核-猫崽
来源:幼年猫畸体
种类:普通种
等级判定:一级蓝(淡蓝)
基础能力:提升对方好感度
使用限制:可使用三次
简介:什么都不会做,但你不想摸摸它吗?
共鸣条件:未知
感觉是个破烂,但扔了又好像比较可惜,先留着吧。挑挑拣拣也就剩下三枚可能用得到的畸核放到一边,郁岸两两一组数了一下,接连投进了电视橱下方的圆形投币口里。
每投进去一枚核就会弹出来一页卷成细棍的纸,郁岸将卷翘的纸铺平,找了本精装百科全书压平,按日期顺序排列,一页页阅读。
M016年7月10日,天气 暴雨
天气热得能烤红薯了,终于下了场大雨,老师说临近暑假大家要注意保持心态平和,我为了保持心态平和所以今天没去上学,要他编理由给老师请假。
老师从不担心我的成绩,就算旷课半个月班主任也不会多过问的,但我喜欢看他不会说谎又被迫挠头编理由的样子,支支吾吾对老师说“岸岸生病了,我是,额,我是他哥哥。嗯……邻居家的。”耳根憋得通红,一看就很好欺负。
他放下电话,看我缩在床上偷笑就立刻爬上来,揪着我的领子骂我一顿,他骂任他骂,我搂上他的脖子亲他的嘴唇,他立刻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这招屡试不爽。
他特别喜欢我亲他,但他从不主动亲我,也不敢用手碰我,就算递东西过来也小心翼翼,好像我有多么脆弱,会被轻易碰坏似的。
后来我想了个更绝的招,我告诉他,人类成年之前亲吻嘴唇是被严格禁止的,只有变态才这么做。
他登时愣住了,微张着嘴,眼睛从未睁这么大过,这时候窗外劈下一道闪电,凌厉的白光骤然照亮了他的脸,接着一声闷雷把他惊醒,他退到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手足无措地面对我。
接下来他做任何事都要向我确认,就算递一只削好的苹果过来也要问清楚:“人类吃苹果是可以削皮的吗?”
他拒绝我再亲他,我靠近他就把嘴唇死死抿起来,就算我偷袭成功,他也会为此内疚很久。
我才开始后悔,这下玩笑开大了,他失去了被亲吻的快乐,我失去了犯错时的免罪金牌。我真傻,可恶。
他这个家伙总是把别人违心的骗术当真,完全没有基本的辨别能力,我经常会担心他在外面工作会不会被人骗走,也会时不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那天。
他抱着一束花敲开了我家的门,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那些卷翘的粉色乱发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记得他的下巴形状很漂亮,皮肤很白,像奇幻电影里的外国精灵。
他看到我之后非常诧异,尖牙咬着嘴唇思考了半天,支支吾吾问我“你爸爸在家吗?我想见他。”口音怪怪的,但也能听懂。
我好失望,这么美的人居然是来找我爸爸的,难道也想每天挨他打吗?希望老家伙快点死掉,让我来继承这个漂亮的朋友。
但他见到我爸爸之后更加诧异,又把目光挪回到我身上,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发现被漂亮的人盯着看,就可以产生自己也很帅气的错觉。
果不其然,他被爸爸粗鲁地赶走了,我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发现他还没有走,就蹲在我家单元门口,寂寞地和他的花束并排靠在墙边。
他发现我在偷看他,于是从花束里抽出一支,远远地递给我。
我接受了他的花,大着胆子用花梗拨开他额前散乱的头发。
他的眼睛几近透明,仿佛一对褪色的苍白宝石镶嵌在他的脸颊上,眼角微微下垂。他问了我的名字之后就走了。
我应该问问他几岁的,希望我们将来结婚的时候证件上的年龄不会差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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