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的手被他虚虚握着,他看似没有用力,实则让戚玉根本无法挣脱。
心里又涩又苦,一股疲惫涌上戚玉的心头。
体会过森林里自由自在的蘑菇生活,戚玉真的不再想和陈鹤轩纠缠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对这一切感到疲惫了。
他看着崩溃边缘的陈鹤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跟他说清楚。
他很清楚,若是真说出了什么拒绝的话,师兄只怕会……
陈鹤轩惴惴不安地看着戚玉,见他面上现出几分犹豫,立即意识到戚玉的答案会是什么。
他勉强笑了一下,压制住涌上的阴暗情绪,继续恳求道:“宝宝,之前在幻境里我刚恢复记忆的时候,你不是说要给我治病吗,你真的忍心看我病得这么严重吗?”
戚玉的眼眶红红的,泠然的声音有些哽咽,道:“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我也觉得难受。”
陈鹤轩压下翘起的嘴角,装作很惊喜的样子,道:“那你就留下来救救我,好不好?”
戚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真的好累。”
“什么意思?”陈鹤轩充满喜悦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沉声道。
戚玉垂下眼睛,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鹤轩僵硬地抓紧他的手。
戚玉抬起眼睛,看向他:“放我走吧,我救不了你。”
看着陈鹤轩的眼神逐渐变凉,戚玉的心也跟着一痛,面前这个哀求他的人,到底还是他曾经用尽全力去爱的那个人啊。
陈鹤轩只觉得一股寒气笼罩了全身,跌入了绝望的深渊,他的牙齿打着颤,冷得发抖。
戚玉迷茫地盯着虚空,很平静地道:
“我好像失去了爱你的能力,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再像以前一样快乐,反而是十分痛苦、虚无。”
说完这话,他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陈鹤轩手中抽了出来,站了起来。
陈鹤轩神情慌乱,上前用力抓住戚玉垂在大腿边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宝宝,你肯定在说笑对吧,你只是想气我,气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气我,我会很伤心的。”
陈鹤轩的手变的很冰,脸上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眼里弥漫着痛苦和悔恨,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看上去很可悲。
陈鹤轩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就崩塌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能没有戚玉的爱,他也不能接受,原来宝宝待在他身边是痛苦的。
陈鹤轩依稀记起来了,这不是戚玉第一次说出“不爱”。
还在幻境的时候,宝宝有一次离开他之前,跟他说了不爱他了,那时候自己为了留下宝宝,就往自己身上捅了很多剑。
后来不久,他便恢复了记忆,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好像只要这样自欺欺人,宝宝就还是爱着他的。
可那层纸太薄了,迟早会被戳破的。
“我不是在说笑。”
戚玉垂下眼睛看着他,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怅然若失地道:“让我走吧,我不知道怎么爱你了,我留在你身边,你只会更加痛苦的,我也会很痛苦。”
“不会的,我不能没有你。”陈鹤轩双眸发红,像失去控制的疯牛一样,紧紧盯着戚玉。
戚玉被陈鹤轩盯得后颈一凉。
他心里惴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口上仍旧劝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行吗?
“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你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强求只会让双方都痛苦,就像我曾经犯的错那样。”
“我放你走了,那我怎么办?”陈鹤轩用力站了起来,执着地问。
他比戚玉刚上许多,这么一站,就像座大山一般。
戚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师兄比他高了这么多,或者是因为过往不能离师兄太近,又或者是师兄的气势没有这么渗人。
他的眼睛如脆弱的惊蝶一样轻轻眨了眨,被逼得下意识想往后退。
陈鹤轩上前一步,离他更近,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深得如墨,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忘了我吧。”戚玉轻声道:“你已成为仙尊,与天同寿,往后岁月漫长,会遇到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或许刚开始会很痛苦,后面就会慢慢忘掉我了。
戚玉抬起眼睛看向他,道:“时间一长,你就会明白,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宝宝,你的心好狠啊,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陈鹤轩低头望向戚玉的眼睛,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濒临崩溃的样子,道: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你忘了我的心魔是怎么出现的吗,三十五年,一万多个日夜,每次将有关你的记忆清除,没过多久又会想起你来。
“刚开始还可以坚持一两年才想起你,渐渐的时间越来越短,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想到你,就连看到一片树叶,都会想到你眼睛的颜色。
“一次次重复想起你,如何拒绝你、被你囚禁,又失去你,我的心就这样被反复凌迟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年,我几乎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要是真的可以忘了你,我早就忘了。”
戚玉并不知道心魔的背后竟是这样,听陈鹤轩这么一说,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可他不敢看陈鹤轩,不知道说什么来拒绝,只呐呐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留下来好不好,我会努力爱你、补偿你的,我也不会那么痛苦了。”陈鹤轩碰住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努力藏住心中的负面情绪,温柔地道。
戚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心里欲发悲伤。
他不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悲伤,是为了陈鹤轩悲痛的经历,还是为他们蹉跎的命运悲伤。
算了,还是离开吧,太累了,他真的不想再和师兄纠缠了。
戚玉抬起头望向陈鹤轩,苦涩地笑了一下,怅然若失地道:“抱歉,好像不太行了……”
戚玉牵着陈鹤轩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碧绿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迷茫地道:
“你看,我好像真的不爱你了。”
说完,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过,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消散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爱得太炽烈,一颗真心被烧成了灰烬,他是真的再也做不到回应陈鹤轩了。
好难过,原来他真的失去了对陈鹤轩的爱。
是这份爱,让戚玉熬过了许多个痛苦的夜晚,也让戚玉流过很多泪。
这种感觉并不是戚玉第一次体会到,可又和以往的不一样。
很多次被师兄伤到,戚玉难过悲伤之后,都会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喜欢师兄了。可一旦再次见到师兄,他破碎的心又会被捡起来缝补好,重新对师兄心动。
但这次的不一样,他的心彻底碎了,胸口空荡荡的,再也修不好了,再也不会为师兄跳了。
陈鹤轩神情慌乱,僵硬地道:“你说什么?”
戚玉将他的手按紧,眨了眨眼睛,又是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软软地道:“抱歉,我好像真的不爱你了。”
戚玉从来没见过陈鹤轩这么悲伤的样子,眼睛里全是泪水,脸也哭得皱巴巴的,哪还有星洲门少主的样子。
戚玉抬起脸,仰起鼻尖,踮起脚尖,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道:“怎么哭了呀,不要哭。”
说着,他自己的泪也往外流。
戚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陈鹤轩甚至不敢搂住戚玉的腰,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腰带上。
“不要不爱我好不好……”
戚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继续给陈鹤轩擦眼泪,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也全是泪水。
“我为什么那么蠢,明明很早就喜欢上你了,还要拒绝你,如果我早点意识到自己喜欢你,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如果我好好珍惜你的感情,我就不会失去你了。”
陈鹤轩的声音十分嘶哑,深深藏着痛苦。
戚玉也恨。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他爱师兄的时候,师兄不爱他,师兄爱他的时候,他不能回应师兄的感情了。
明明师兄的爱,是他一直一直都想要的东西爱。
“对不起呀。”戚玉哭着道:“我不应该缠着你的,我们就不应该相遇的。”
如果不相遇,就不会这么痛苦,就不会有人爱而不得。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陈鹤轩头痛欲裂,巨大的懊恼侵袭内心。
“放我走吧,忘了我,好吗?”戚玉带着一点鼻音轻轻地说,用指腹轻轻拂过陈鹤轩的眼角,接着看向将亮的天空。
是时候该走了,他们还是早点分开吧,再纠缠不清,只会更加痛苦。
陈鹤轩攥紧指尖,一口血涌上喉腔,体内气血混乱,重重地阖上眼睛,道:“好。”
看吧,这个人只会骗他,只想离开他。
明明还在温柔地给他擦泪,嘴上却能说出这么狠的话。
第90章 冲动
戚玉的停在陈鹤轩脸上的手一顿,他眨了眨眼,将睫毛上的最后一滴泪震落,勉强笑了笑,道:“好。”
“你走吧。”
陈鹤轩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搭在戚玉腰上的手收回来。
他不敢睁眼看戚玉,只怕自己看一眼,就不愿意再放手。
戚玉知道,他应该快点走。
可他的眼神停在陈鹤轩脸上,迟迟无法挪开。
面前这人眉目俊朗,五官深邃,看上去和还在星洲门的时候差不多,依旧是他会喜欢的那副样子。
陈鹤轩感受得到戚玉的视线停在自己脸上,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将蠢蠢欲动的野望压下,柔声问道:
“宝宝,你再不走,我就当你是愿意留下来了。”
这么说着,他的心却在滴血,亲口把最爱的人推开,陈鹤轩一点都不好受。
戚玉收回视线,唤了一声:
“师兄,愿你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在戚玉多年前写给陈鹤轩的那封信里,他也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是他对陈鹤轩最诚挚的祝福。
他的声音很轻,在风里消散。
陈鹤轩觉得自己的心随着戚玉一起离去了,他似乎陷入了一团灰色的光晕里,面前浮现出许多不同的画面。
或是某个傍晚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的戚玉,那年初春在树下向他告白的戚玉,又或是走在花灯下抬头看灯谜的戚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陈鹤轩心上浮起几道声音,像是海妖在水手耳边轻言细语的呢喃。
“真的要放他走吗,你甘心吗?”
“不要放他走,会永远失去他的。”
“宝宝其实在骗你,他一定还爱着你的,否则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滴答——滴答——”
血从指缝间落在草丛上。
或许只过去了一会,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陈鹤轩的手心已经被他掐得不成样子,整个手掌都是血。
陈鹤轩终于忍不下去了,喉间一热,一口血便吐了出来。他的体内气血混乱,灵气暴动,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没想到,放戚玉走的痛,比在绝杀剑阵中万剑穿心的痛还要多得多。
陈鹤轩只能咬紧牙关,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将囚在心里的那头暴动的野兽压下去。
可是哪有那么好压下去的。
再次咳出一口血,陈鹤轩的心空荡荡的,终究还是把神窍打开了,戚玉奔跑的身形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鹤轩贪婪地盯着戚玉纤细的背影,心想,若是宝宝回头看他一眼,他就再也不放开宝宝了。
若是宝宝始终不回头,就彻底放宝宝离开吧。
宝宝,不要回头。
戚玉不断地跑,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想象师兄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师兄了,就不要回头了。
贫瘠的体能终究有耗尽的时候,戚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喘着气。
一旦停下来,眼前就不断浮出陈鹤轩刚才痛哭流涕的样子,十分狼狈,又让戚玉觉得有些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兄这么激动的哭。
仔细想想,师兄那样子真的有点丑。
这么想着,戚玉就忍不住笑。
可笑着笑着,泪珠就滚了出来。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可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终于得到自由了,不是应该开心的吗,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从神窍里看到戚玉流泪,陈鹤轩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他手忙脚乱地想给戚玉擦眼泪。
可手从戚玉的脸上穿过,只能摸到冰冷的空气。
陈鹤轩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宝宝身边,宝宝已经离开他了,他只能用神窍偷看宝宝。
宝宝,你为什么要哭,是因为不想离开我吗?
陈鹤轩只觉得戚玉的泪落在他的心上,将他的灵魂烫出了伤口。
哪怕知道碰不到戚玉,陈鹤轩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戚玉流泪,心里一动,便施法控制着远方的风,轻柔地拂过戚玉脸上的泪。
怕让宝宝着凉,陈鹤轩甚至给风加热了一下,才让这风轻轻吹了上去。
被脸上一下又一下温热的触感一惊,戚玉回过神来,立即猜到了是谁动的手。
他任由那柔软的风吹过,将面上的眼泪带走。
师兄怎么这么温柔呀……
戚玉止住了泪,他抬起一双碧绿的眼睛,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
好似在隔着轻柔的风与透明的月色看着谁。
陈鹤轩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上一秒自己还在经历狂风暴雨的吹打,现在就呼吸顺畅了,迎来雨后天晴。
宝宝回头了,是不是代表宝宝还在乎他?
他的双目猩红,眼中尽是喜悦与疯狂,胸口猛烈地起伏,心里的野望瞬间被点燃,势如雪崩,再也无法阻拦了。
体力恢复了一定,戚玉站起来,一步一步向远离陈鹤轩的方向走去。
忽然耳侧一痛,疼痛将他游移的心神拉回到现实,才发现自己腰间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
戚玉心里一凉,垂下眼睛,道:“师兄,不是说好了放我走吗?”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戚玉的耳边,像是恶魔纠缠不清的低语。
陈鹤轩暗中在戚玉身上施了一个咒,用犬牙抵住他颈侧的肌肤,舌尖贪婪地吮吸出一个淡淡的吻痕。
“抱歉,我尽力了,可我真的做不到。”
是宝宝自己要回头的,如果宝宝不回头,他一定说到做到会放宝宝走的。
察觉到陈鹤轩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戚玉眨了眨眼,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说着,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四肢也失去了力量,身体就像是跌入了云朵里。
陈鹤轩抬起头细细亲吻着他的耳垂,毫无歉意地、眷恋地道:“抱歉。”
戚玉眼前越来越暗,在眼睛彻底阖上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厉声质问道:“你疯了吗?”
陈鹤轩将他打横抱起,垂眸看着他合眼昏睡的样子,苦笑了一声:“对啊,我早就已经疯了。”
从戚玉为他挡剑的那一刻起,陈鹤轩就注定踏上这条不归路。
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没有办法。
若是戚玉没有替他挡剑,只是离开星洲门去到魔界,陈鹤轩想,或许不需要很久,自己就会意识到对戚玉的感情,他们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魔界的塞缪山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无魔知道它的下落。
有魔说那夜他就在塞缪山山下,忽然见一人突然出现在塞缪山上,那人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人,只见那人轻轻挥了下衣袖,整座塞缪山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后来有魔分析,能拥有移山填海之力,此人必定是渡劫期之后,那就只有留在此界的仙尊。
可他为什么要移走塞缪山,会把塞缪山移到哪去,就无人可知了。
这日,沈星给几位学生上完课,一回山头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个黑衣人。
星洲门人大多都穿白衣,一身黑衣在门派内倒是极为少见。
沈星将兔子扔进笼子里,道:“自从你离开门派,就好久没见到你了,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陈鹤轩向她拱手行礼,脸上有些疲惫,道:“星姐,我有事想请教你。”
“有话直说吧。”沈星打量了陈鹤轩一眼,道。
多年不见,陈鹤轩一褪那身正直单纯的性子,看上去更加冷冽凛然。
沈星心里嗤笑一声,星洲门那些老头难得养出一个还算好的苗子,到最后也被他们折腾得不成人样。
二人在树下的石桌处坐下。
陈鹤轩眼里布满红血丝,痛苦地问:“世界上真的有食人癖吗?”
沈星洗茶杯的手一顿,挑了挑眉问:“怎么问这个,不要和我废话,直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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