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沦陷(枕歌)

但现在枪都抵在脑袋上了，沈思朗也只好松开禁锢住机车男的手，将双手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投降”：“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兄弟你可别擦枪走火要了我这小命了！”
“想要小命就听我的，掉头！”机车男发狠道，“否则我一枪崩了你脑袋！”
“所以你现在是想在闹市街头上演凶杀直播吗？”沈思朗不慌不忙道，“你可别忘了，这里不是五云山，这里是城市闹市区，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觉得你动手的话，还能逃得过这些天眼的监控吗？”
闻言，机车男却并没有任何松懈，冷笑一声：“我逃不过的话，你们也得跟着一起陪葬，大家一起死，多好玩儿啊！黄泉路上，大家做个伴儿不好吗？”
沈思朗感觉到抵在额头的枪更近了一寸，传来了微微的钝痛，但也能感觉到机车男手臂的微微颤抖。
他们之前，说到底，不过是在彼此试探罢了。
“什么黄泉路？”沈思朗嗤笑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黄泉路给你走，也没有孟婆汤给你喝，死了就是死了，所以，你想体验一下死是什么感觉吗？”
“你——”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几乎同时，沈思朗已经快速攫住了机车男的手，往外一用力，将他手中的枪夺了过去，并快速上了膛，反客为主地将枪指向了机车男：“下次威胁人的时候，记得先给枪上膛，否则你练擦枪走火的机会都不会有！”
机车男显然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发展。他更加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只是掏枪出来吓唬吓唬他们而已，而他也在那一刻瞬间明白了过来，现在这个从自己手中夺过枪，并熟练给枪上了膛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不敢！”这种时候，机车男还保留着固有的那份冷静，“在没得到你想要的信息前，你不敢开枪。”
“既然你知道，那就把接头人信息，接头地点和暗号都告诉我，如果你主动配合的话，或许到了警察那里，还能给你个宽大处理的结果。”
货运车已经开过了竹城最繁华的地段，再拐过几个街口，便就是竹城公安局了。
机车男不在车上说，迟早也要到审讯室里面说，但若是他咬死不说的话，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这些混道上的人，最讲究那些江湖道义兄弟情义什么的，有些人宁愿自己背了罪，也咬死不会出卖一个人。当年胡文亮就是这样，才坐了那么多年牢，至于眼前这个机车男是不是也像胡文亮那么傻乎乎的，沈思朗倒是看不出来。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不送我去警察那里了吗？”机车男冷笑道，“很明显你们不会，就算我对竹城的路线不熟悉，也知道你们现在的目的地是警察局，所以，既然都已经成定局了，我就到警察那里说好了，跟你们说，能不能宽大处理还不一定呢，但在警察面前说，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过，你拿枪指着社会公民，危害我的人身安全，我要告你！”
“车上有记录仪，你想告我，证据不足。”
“呵呵呵……”机车男无奈笑了起来，摇着头，耸了耸肩：“看来你们果然早有准备，没办法了，我认栽！”
只是话音一落，他伸手握住了车门把手，正欲开门，沈思朗见状，伸手用力拽住了他的衣领：“苏南，锁门！
“想跳车？”沈思朗都有点佩服起这个年纪不大的机车男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怕死还是怕死，再说了，你到了警察那里，也罪不至死，你现在跳下去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坐好吧！”
竹城禁毒缉毒支队全员待命，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突然，队长赵澜的办公室被用力推开：“赵队，滇城警方那边传来消息，五云山那伙人已经全部落网了！”
赵澜抬头，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不过，”来人语气陡转，“还有一个人在外面。”
赵澜凝眉：“还有谁？”
“听那边传来的消息，有个人跟着线人的车到了竹城，我们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
“赵队赵队赵队……”赵澜正要说什么，就被突然又冲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外面来了一辆快递车……有有有、有、有……”
这人“有”了半天没说出后面有什么，赵澜登时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吼了声：“有什么？！！”
那人被赵澜这气势吓得脖子一缩，忍不住咽了口，冷静了一下说：“有枪……”
“诶，赵队，你去干什么？”
赵澜已经风风火火推开门，紧接着外面想起了一声命令：“所有人，行动！”
霎时之间，整个支队的人鱼贯而出，快速冲到了快递货运车周围。
苏南的车都还没来得及熄火，见着这么个场面，不由咽了口唾沫。
“朗哥，这什么情况？谭队那边没协调好吗？这么多警察朝咱们举着枪，不会把咱俩当犯罪分子了吧？”
“没事儿，是枪的问题。”沈思朗说完，把对着机车男的枪收了起来，然后面对着一众持枪警察举起了双手，以示自己的绝无持枪犯罪的动机。
见沈思朗举着双手，而坐在他旁边的机车男被绑住了手脚，警察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苏南，打开车门！”沈思朗缓慢道。
苏南于是解开了锁住的车门，紧接着，警方的人走到了车门旁，打开车门将机车男弄了下去，而沈思朗和苏南也在警方的注视下下了车，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了沈思朗手里的枪后，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了下去。
苏南和沈思朗跟着一起被带了进去，跟机车男一起被关在了一起，只是没一会儿，他俩就被带了出去。
“朗哥，这是弄清了咱俩身份了？”跟在警察身后，苏南小声问了句，沈思朗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很快，他们被带到了赵澜的办公室里面。
“赵队，人带来了！”
赵澜埋头记录着什么，听到声音后停笔抬起了头，一下子就撞上了沈思朗的目光，几乎同时，沈思朗不可思议地喊道：“赵警官？？！！”
就算过了这么过年，沈思朗再次见到这个人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这个曾经在大年三十帮他们追回那几百块钱的正义警察，明明应该年纪不大，但如今却已经鬓生白发。算起来，他应该也不过四十多岁，但整个人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
“你是？”赵澜显然已经忘记当年的举手之劳了，他看着沈思朗露出了疑惑。
沈思朗于是解释道：“十多年前，大年三十，您曾经帮助过一个单身母亲追回被抢的几百块钱，您不记得了吗？”
赵澜努力回忆了一下，似有一点印象，于是说：“你是当时那两个小孩子中其中一个？”
沈思朗微笑点头：“是。”
“可你应该不只是那个小孩子吧？”赵澜朝着沈思朗走了过来，走到沈思朗面前，他站得笔直，庄重地说出了一个字母：“S？”
竹城禁毒缉毒支队队长赵澜的办公室里，沈思朗看着眼前这个冲着自己伸出手的男人，在听到那声“S”后，紧张的神色立刻松懈了下去。
“谭警官已经跟您事先沟通过了？”沈思朗伸手握住了赵澜的手，轻轻交握后各自松开了。
“他告诉你我们的身份了？”沈思朗冷静而认真地看着赵澜道，在面对警察的时候，沈思朗从来不会露出任何胆怯。
他相信这个群体，因为他这一路遇到的警察，都无一不是真正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人民群众利益的正义之士。
谭思明是这样的人，眼前的赵澜也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一群有着一腔热血的人，即使历经沧桑之后，亦不改初心使命。
“不是……”赵澜若有所思地摇着头。
--------------------

一栋高级公寓内，从底楼开始的电梯一路未停，直接上到了19层。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后，徐声声耷拉着肩膀，迈着沉重的步伐从里面跨了出来：“这两个家伙出什么差啊，神神秘秘的！”
手里的钥匙在他摇摇晃晃的步伐下碰撞出清脆的杂音，他拖着疲倦的身体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进屋后却没开灯，径直走到客厅沙发，软弱无力地扑倒了下去。
“有什么差好出的？还非得一起？就不能留个人帮老子一下？把活儿全扔给我，是想累死我继承我的遗产吗？唉……气死我了！”他别着脑袋半埋进靠枕里面，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朦胧不清，但语气却满是明显的抱怨。
忙了一整天，徐声声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他趴了一会后，伸手扶着腰侧，艰难翻过身来，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客厅的吊顶灯有些迷惑起来：“……他俩这是要出差几天来着？”
徐声声迷惑了一下，然后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在了地上，打开手机手电筒开始胡乱翻找了起来。
“奇怪，苏南给我留的纸条呢？”
翻来翻去也没找到苏南给他留的纸条，徐声声坐在那里仔细回忆了起来，片刻后，他一把拍在自己额头上，叹气道：“不会当垃圾扔了吧？”
早上徐声声起得晚，也没仔细看纸条上的详细内容，瞟了一样看到出差两个字，就随便揉成一团丢垃圾桶里，今天又刚好是保洁阿姨定期来打扫的日子，所以那纸条现在肯定已经进了垃圾焚烧厂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苏南在一起后，徐声声就好像突然不习惯一个人的屋子了。
从前他觉得一个人自由，现在却觉得一个人太过孤独，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屋子里面苏南的存在。而现在回到这个没有苏南像往常一样忙东忙西的身影和不耐烦的声音的空间里面，他竟然无端生出了无限的落寞来。
他现在已经潜意识里觉得，回到家后应该是两个人，就算他们不是一起回到家，但总会有个人先回去，这样另一个人开门时，便会看到对方在家等着对方。
徐声声开始贪念这种家的意义，也开始期待这种家人的等待。
所以在忙碌了一天后，当他打开门看着漆黑的房间时，他陡然生出了无限的失落。
明明才离开一天而已，怎么自己会这么没出息地开始想他？徐声声懊恼地叹了叹气，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苏南……”
骂完这句后，徐声声又“呸呸呸”了几声：“算了，你死了我还得给你吊丧……老子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好了……”
同善苑小区的人大多已经睡去了，仅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乔以安便是其中之一。
他穿着宽松的T恤，洗了没干的头发湿哒哒地搭在额前，眼镜上面沾染了一些水渍，但也挡不住他认真严肃的神情。
他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论文，搁在沙发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也打断了乔以安的学习。他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伸手摸到了响个不停的手机，拿起来一看，却是个有些意外的来电。
“徐声声？”
乔以安和徐声声之间并没有直接打过电话，所以乔以安语气有些疑惑，但正是因为这样，他知道徐声声的这通电话，应该不是闲得无聊才给他打的，徐声声应该是有什么着急或者重要的事情。
电话接通后，徐声声的声音平稳：“嗯，是我，还没睡啊？”
这种惯例的寒暄好像并不适合他们，徐声声把控的度略微有些太客气。
乔以安轻声“嗯”了一声：“还没，有事吗？”
电话那头紧接着传来了徐声声一声叹气，然后他直接问道：“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要出几天差？”
乔以安回想起早上的纸条，老实回答说：“只说了出差，没有具体说几天，怎么了吗？”
这个时候，徐声声已经打开了客厅的灯，他站在客厅吊灯下面说：“没什么，我就想问一下他俩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乔以安开着手机扩音，手指在笔记本触摸屏上移动着，“你直接打电话问他们不就行了？”
“我打了呀，”徐声声又叹了声，“可他俩没一个人接电话，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呀！”
“打不通？”乔以安收回了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的目光，神色微恙。
“打通了，没人接。”徐声声重复道。
为什么两个人的电话会都没人接呢？乔以安凝神思忖了片刻，回过神来说：“你等一下，我打一下看看……”
如果沈思朗只是不想理会徐声声，那自己的电话他应该不会不接才是。于是乔以安挂掉了徐声声的电话，快速拨通了沈思朗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了，乔以安静静等着，可是等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后，都没人接。乔以安又拨通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没人接！
竹城禁毒缉毒支队。
沈思朗听到赵澜这话，眉头微蹙：“那你是怎么知道？”
——自己的身份的？
赵澜盯着沈思朗，面露和善：“谭思明没说那么详细，是我自己的推断。把运载非法药物的快递车往这儿开，还逮着个犯罪分子，除了和这次行动相关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而你刚才的举动又实在不像是警察，排除掉这些可能，便只能是这次行动的‘S’了。”
这个推断，倒也算不上多么厉害。
沈思朗微微一笑，说：“赵警官，既然这样，那我的任务是不是算完成了？外面车上那些东西，是不是就交给你们就行了？”
“那些违禁药物的确应该交给我们来处理，但你的任务是否完成，这取决于你跟谭思明之间的约定。”赵澜说着，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了电话，“不如我现在问问他好了。”
他说着，快速拨通了谭思明那边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赵澜跟谭思明简单讲了讲目前的情况后，突然转头看向沈思朗说：“谭思明让你听一下电话！”
沈思朗看着赵澜移开耳朵的听筒，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电话：“谭警官，您好，我是‘S’！”
没人能够听到沈思朗和谭思明之间在讲些什么，苏南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赵澜也没有打扰他们之间的对话，沈思朗只是时不时发出了一些“嗯”的简短回答。
五分钟后，沈思朗将听筒从耳朵旁拿了下来，转头看向赵澜说：“谭警官让您听电话。”
赵澜走了过去，接过沈思朗手里的电话：“嗯，小谭，是我。”
赵澜接电话的时候，沈思朗退回到了苏南身旁。
“朗哥，怎么说呢？”苏南小声好奇起来，“咱们今晚能回家不？”
沈思朗面沉如水地摇了摇头。
“这任务还没完啊？”苏南压着声音，小声抱怨道，“他们不会没抓到那伙人吧？那咱俩这趟不久白忙乎，而且还在对方那里漏了脸，这以后不得危险了啊？”
“不是！”沈思朗凑在苏南耳边否认了他的猜测，“人抓着了，但北都市那边的接头人信息还不知道，所以我们需要再跑一趟北都。”
“北都？”苏南有些不解，“去北都不一定非得咱们去才是，警察的人就可以去啊！而且警察去的话，比咱们去更可靠一下……”
“我们的信息已经给到了北都接头人那边，警察去会露馅。”
“所以什么意思？”苏南面露忧色，“让咱俩再去北都钓鱼？”
沈思朗点头肯定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赵澜在办公桌旁接着电话，手指有节奏地瞧着桌板：“嗯嗯嗯，情况就是这些了，你那边打算后面怎么安排的？……哦哦……这样啊……你这家伙，算盘打得挺好啊！……行行行……我给你审出来……好好好……挂了！”
赵澜挂断了电话后，抬头看向沈思朗和苏南：“谭思明都跟我说了，各方消息来看，北都市那边已经提前接到了你们是接头人的信息，接头暗号，滇城那边也已经审讯出来了，所以，只能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我知道。”沈思朗没有任何拒绝，但却有件事情必须去站点一趟，于是说：“车上的那些货你们卸下后，我得去站点再弄一些假的包裹进去，否则包裹太少容易露馅。”
“这个事情去北都了也可以做吧？”苏南在一旁说，“不用赶时间吗？”
“赶时间也要做好准备工作才行，去北都的话，更容易露出破绽不是吗？如果我们到了北都才来弄那些假的包裹，万一他们在北都的眼线从我们到北都就跟着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