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脸色也一变,跟着站起身挤进人堆里,查看贺闻野的情况。
头一次被这样众星拱月,还是因为这种理由,校霸觉得万分丢人。
隔着背心随意按住伤处,他故作镇定:“没事,继续就行。”
血都把背心浸湿了,还说没事?
别人不敢随便动他,燃灰敢。他脸色一沉,贺闻野顿时从心底犯怂,带着几分甜蜜的心虚,悻悻移开手,不忘问一句:“这么关心我啊?”
燃灰没空和他贫嘴,直接掀起背心,目光忽略掉排列紧实的腹肌,落在肩膀处很有几分狰狞的伤处,神情凝重。
昨天贺闻野打架受的伤不浅,刚结上一层薄痂,被宋子椰一个肘击给打裂了。
此时两人离得近,血腥气额外明显。
“一点小伤”?
燃灰冷笑两声,心道带伤打球,亏贺闻野做得出来。现在伤口才裂,他就偷着乐吧。
他简单帮贺闻野缠住伤处,干脆利落道:“去医务室。”
燃灰绷着脸的样子怪能唬人的,贺闻野哪敢不从,何况这就是对自己明晃晃的关心。伤口虽然疼痛难忍,但他一颗心却激动得翱翔起来,亦步亦趋跟着燃灰拨开人群往外走。
走过一半,顺便挑起断眉,用挑衅的目光看了眼从刚刚就被晾在一边的宋子椰。
刚刚还在球场上抢占先机的宋子椰完全懵了,站在旁边瞪着得意的情敌,完全不明白,情况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直到两个人要离开,他才震惊地瞪大眼,一个可能浮出脑海,心道贺闻野这人该不会是故意卖惨吧?
其实贺闻野还真是歪打正着,但宋子椰心机更深,想得也更远。
担心贺闻野对燃灰说自己的坏话,他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拦住两人的去路:“燃灰……”
燃灰淡淡看了他一眼,宋子椰顿时就蔫了,但还是坚持挡在原地不让他走,一双蓝眼珠里哪还有看向贺闻野时的冷酷,此时像是只挨了训垂头丧气的大狗。
宋子椰其实也不算做错什么,而且两个人都是男主,充其量只是内讧,但燃灰的心还是下意识偏向受伤的那个分身。
他的桃花眼带着警告,无声用口型道:你的账回去再算。
篮球赛糊里糊涂地终止,按照现在的比分趋势,国际班肯定赢了,但宋子椰半点都高兴不起来,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雨水打湿,金毛看得都不忍心。
燃灰跟贺闻野往篮球场的出口走,身后那些学生也没了继续打球的兴致,三三两两地拾起篮球,各自分散开。
不知是谁手滑了,一声惊呼,篮球斜刺里飞出,直直朝着两人的脑袋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燃灰利落地抬手拦住,回过身随手一投。
迎着在场众人呆滞的目光,完美正中三分。
不动声色装完逼,他深藏功与名,继续往外走。
贺闻野回过神,加快脚步跟上,语气带着浓浓的惊喜,心里的称呼都忘记遮掩:“宝贝,你怎么这么帅?”
“要是早把你拉进我们篮球队里,也不至于让国际班的蠢蛋得意那么久。”
燃灰平平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贺闻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伤,轻咳一声,摸着鼻子没再说话。
体育课还剩下十几分钟,贺闻野带路,两个人很快来到校医院。
校医院坐落在办公楼旁边,和教学楼间隔有一段距离。
燃灰之前从没来过,贺闻野倒是常客,熟门熟路挂了号,就带着他找到对应的外科室。
医生看到他的伤口,顿时惊讶道:“怎么这么严重,又出去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打架了?”
贺闻野赤着上半身坐在病床边,偷偷看了一眼燃灰,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放心,催促:“不是,出了点小意外。麻烦您快点处理好,待会儿还要吃晚饭呢。”
又讨好地转过脸来看向燃灰:“今天跟我出去吃?我请客。”
燃灰没搭理他,趁着校医给贺闻野消毒,站在诊室的门旁打量四周。
一切都很正常,他没能发现什么异样,目光落在斜对面的门上,顿时被“心理咨询室”吸引了注意。
校医院竟然还有心理咨询的业务,不过高中生压力的确大,需要有及时的心理疏导。
此时那扇门开着一道小缝,里头有隐隐的说话声传出来。
燃灰微眯起眼,他好像从里面隐隐看见几道穿着校服的影子。
“燃灰?”
听见贺闻野叫他,燃灰转头:“没事。”
目光扫过摆在这里的各类药物,他若有所思,问校医:“校医院有卖创可贴吗?”
校医还没回答,贺闻野皱起英挺的眉:“你买那个干什么。”
燃灰冷哼一声,不答反问:“你说呢?”
被他恼怒地睨了一眼,贺闻野猛然意识到什么,脊背里瞬间过了道电流到天灵盖,他咽了下口水,嗓音发哑:“……磨到了?”
燃灰没回答,但贺闻野自认已经知道答案,饿狼般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几乎冒出绿光。
他勉强磨着牙,合理怀疑燃灰是故意在勾自己露出狼狈的模样,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近乎挑逗的话。
校医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男高,总觉得在看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他把诡异的联想丢出脑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又看向燃灰:“有创可贴,你去药房那边问问就行。”
燃灰道谢,然后起身打算去一趟。
似乎想到什么,贺闻野微皱起眉,表情凝重。
他很想陪着燃灰一起去,但自己的伤口还没处理完,只能按耐住焦躁,不放心地叮嘱:“别乱走,买完创可贴就回来,听到没?”
像是很担心燃灰见到不该见的人。
嘴上随意答应一句,燃灰直接出了门,临走时贴心地把诊室门合拢,彻底隔绝掉贺闻野的视线。
他不动声色往心理咨询室的方向走去,装作偶然经过的样子,不动声色瞥向门缝内。
一瞬间,谭暄那张熟悉的脸恰好映入眼帘。
他似乎正和心理咨询师交流,面前坐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不清面孔,正耐心回答他的问题。
谭暄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燃灰若有所思,但他自认工作已经结束,并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于是先去药房买创可贴。
结果小护士找过一圈,满脸疑惑地直起腰:“奇怪,创可贴我记得昨天还有,今天就卖完了吗?”
燃灰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这东西这么紧俏,看来只能再去小卖部试试了。
这么想着,刚打算回去找贺闻野,冷不丁听见身后有道温和嗓音传来,距离很近:“小陈,怎么了?”
小护士双眼一亮,恭敬地回答:“裴医生,学生想买创可贴,但我们这里的创可贴卖光了。”
顺着她的话,燃灰回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斯文男人。
男人戴着副金丝眼镜,温润如玉,一双眼宁静含笑,双眼皮很深,目光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那件再普通不过的白大褂穿到身上,仿佛也有了被搬上T台的资格。
看见燃灰的脸,他略微一愣,随后笑吟吟叫出了名字:“燃灰同学?好巧。”
燃灰一愣,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认识我?”
医生也愣了愣,随后笑开,似乎有些无奈的模样:“当然认识,我上个月才帮你做过心理疏导。”
揉揉眉心,他甚至自嘲一句:“我的记性有那么差吗?”
心理疏导。
心念一动,燃灰想起刚刚还在心理咨询室的谭暄。
目光落在白大褂的胸牌上,他慢慢念出来:“裴苏谒医生?”
这名字……
裴苏谒好脾气地应了一声,甚至还打趣两句:“看来上次的心理疏导很成功,让你连来疏导过这件事都忘了。”
小护士也笑了,语气崇拜:“裴医生可是明德的特聘心理咨询师,职业能力自然是第一流。”
裴苏谒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眼看向燃灰,金丝镜框反射出一丝光,语气温柔:“我办公室里还有创可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送你一些。”
“燃灰同学觉得呢?”
沉默两秒,燃灰抬起眼,目光明澈,毫无警惕心地勾起唇。
“那就谢谢裴医生了。”
外头是沉沉的夜幕, 心理咨询室内明亮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
和其他诊室不同,这里的摆设偏向温馨,大多木制,两尾金鱼在水晶缸内摆着尾巴游动。桌上一只细口瓷瓶, 粉白色蔷薇花开得明媚张扬, 生命力蓬勃。
这种花对燃灰有着特殊的意义,语气难免惊讶:“裴医生喜欢蔷薇?”
倒不是有什么歧视, 主要是气质不符合, 他还以为裴苏谒这样的人会喜欢百合之类的清雅花朵。
“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裴苏谒略一勾唇,推了推金丝眼镜, 语气温和,给出的原因却完全超乎预料:“因为这种鲜花身边,往往需要猛兽环伺着保护,我乐在其中。”
燃灰拨弄花瓣的手指略一顿, 看他一眼, 总觉得对方这话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关于蔷薇的话题点到即止,裴苏谒坐到桌边拉开抽屉, 嘴里闲聊似的:“创可贴我这里还剩半盒, 够吗?”
半盒也有50片,燃灰点头:“够了, 谢谢裴医生。”
“不用那么见外,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不是吗。”
对他温柔狡黠地眨眨眼, 裴医生将手里的创可贴递过去, 语气关切, “这种应急用品平时的确要多储备些, 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
没错, 今天就能用到。
心里淡定地想着,燃灰目光不着痕迹打量着医生,暗中揣测对方是否是男主的又一个切片。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被这个副本的尿性整怕了。
而且谭暄刚刚还在心理咨询室,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很难不让人怀疑端倪。
裴苏谒对他的视线恍若未觉,对面前的座位比了个手势:“急着走吗?不急的话,可以在这里坐会儿。”
没犹豫几秒,燃灰坐到他面前。
裴医生眼尾弯起,亲自倒了两杯茶,放到两人面前,嗓音和煦如春风:“最近感觉怎么样?”
燃灰看了眼那个茶杯,眼神微动,不动声色端起来喝过一口:“还可以。”
裴苏谒旋开手里的中性笔,熟练地在纸上做记录:“还有做那些噩梦吗。”
燃灰眨眨眼,不答反问:“裴医生,我们这就算开始一场心理疏导了?”
笔尖一顿,裴医生抬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睫毛浓密如羽,笑道:“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也可以,不过我不会收你心理咨询费。”
“当然,这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心理疏导,只是给我曾经的病人做一个回访,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燃灰眨眼,后靠到椅背上:“什么样的噩梦,裴医生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裴苏谒对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当着心理咨询师的面,撒谎没什么意义,燃灰如实道:“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裴苏谒也没见过,他叹口气,笑容无奈:“曾经你对我很信任,现在却用这种看陌生人的怀疑眼光看我,还真是伤人。”
燃灰:还有这事?
不过“燃灰”在目睹过霸凌,又被确定成下一个目标之后,心理压力过大,来做心理疏导也算合理。
他顺着医生的话往下接:“我为什么会失忆,裴医生有头绪么?”
垂下眼沉吟片刻,裴苏谒又道:“也许是身体的自我防护机制……但对你来说,遗忘过去是件好事。”
燃灰:“为什么这么说?”
推推眼镜,裴苏谒目光包容而笃定:“因为继续让那些记忆保存在脑海中,对你有害无利。”
他把笔搁下,似乎是陷入回忆:“那天你坐在这里,情绪崩溃得厉害,一直说下一个就是你,离开后就一直没来复诊。”
“说实话,我很担心你。现在确定你没事,也就放心了。”
嘴上说着放心,每句话都在卖关子,故意勾着燃灰,让他对丢失的那段记忆生出好奇。
只可惜燃灰如今手握剧本,心里明镜一样,整个人稳如老狗。何况就算还有其他剧情,和燃灰这个提供线索的NPC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暗处打量着裴苏谒,最后得出结论,对方是新男主的概率大概有九成。
男主是真的切片上瘾了,现在这个副本里几乎全是他的分身,无处不在。
心里无奈地这么想着,燃灰心里又生出几分逗弄裴苏谒的心思。
他面上却什么都没说,配合这位切片的表演,握紧茶杯欲言又止。
在裴苏谒鼓励而包容的目光下,才慢慢问:“裴医生,我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裴苏谒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温和劝告:“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你好不容易忘记,相信我,永远不再回忆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燃灰露出明显的迟疑表情:“可是……什么叫下一个就是我?听见这句话,我心有点慌。”
裴苏谒摇摇头,但燃灰又追问两遍,他柔和的目光微微收敛,叹口气:“如果你一定要回忆起来,作为医生,我没有拒绝患者自主要求的权利,但还是希望你务必慎重。”
他似乎很恳切,但如果燃灰不知道剧情,肯定会继续追问线索。
很有几分隐晦的不怀好意。
装模作样思索片刻,燃灰语气迟疑:“可是……”
隔着眼镜,裴苏谒注视他的视线深邃,语气越发放缓:“可是什么?”
“没什么。”
迎着裴苏谒愕然的目光,燃灰话锋一转,从善如流:“裴医生都这么说,那我还是别回忆了吧,总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勾起唇角,很无辜的模样:“毕竟我们这些做患者的,还是要谨遵医嘱才行,对吗,裴医生?”
裴苏谒:“……”
002:【宿主,你是真的坏。】
心理咨询师温润如玉的神态稍稍凝固,一秒后恢复如常,温和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但如果你未来还是好奇……”
燃灰语气淡定,断然道:“没事,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也会忍住的。”
裴苏谒无言,半晌推了一下眼镜,温和笑道:“那再好不过。”
逗过这个切片,燃灰神清气爽。该说不说,正经人才是最好玩的。
看了眼钟表,他惊觉时间不早,该回去找贺闻野了,否则对方肯定会着急。
冲着裴苏谒礼貌颔首,燃灰语气轻快:“裴医生,我就先走了,您也赶紧下班回家吧。”
但刚站起来,他就明显感受到一阵头晕,下意识撑到桌面才稳住身型。
裴苏谒立刻站起身,扶住他的手臂,语调惊讶扬起:“燃灰同学,你怎么了?”
几秒之内,睡意汹涌席卷而来。
燃灰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困得摇摇欲坠。
他也懒得挣扎,从善如流闭上眼,不出意料落入一个带着男士香水气味的怀抱,陌生又熟悉。
尚存的意识里,燃灰感觉自己被放平到躺椅上,有只手细细摸过他的侧脸,力道温柔,不失强势。
心里倒没什么害怕的情绪,想起那杯茶,燃灰只是有点无奈。
不愧是男主,又要玩什么奇怪的play了。
这么想着,他彻底陷入昏睡中。
夜风如水,心理咨询室的窗帘被吹出明显弧度,裴苏谒静静坐在原地,额边碎发也被风撩起,眉目温柔斯文。
片刻后,他取下眼镜,咔嗒一声,反手轻扣在桌面。
没了遮挡,那对完美的瞳孔黑得没有一丝杂质,反射不出半丝光,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燃灰无知无觉地躺在对面,手臂被重力拽着垂落在地,他的身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肌肉线条流畅柔韧,眉目俊美,即使睡着了,也在肆无忌惮地散发魅力。
裴苏谒静静注视着燃灰,随着他的注视,心理咨询室的灯光逐渐暗淡,门缝里缓慢流出黑色雾气,一缕接着一缕,逐渐铺满整个地面。
这场面无声而诡异,医生却对它们视若无睹,两条长腿交叠而坐,和刚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黑雾顺着躺椅蜿蜒而上,凝聚成一股漆黑涌动的水流,再次圈住了燃灰的脚踝,更多的雾气往其他位置涌去。
裴苏谒神情淡淡注视着这一幕,冷不丁开口:“别再碰那里,没看见已经青了吗。”
其实远远没到发青的地步,只是在脚腕留下一圈红痕,但黑雾好像听懂了他的话,顿时松懈了桎梏。
裴苏谒却没说完,语气平静:“见面就要让他受伤,这就是你对他的喜欢?”
“再有下次,我们的联盟关系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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