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慢慢覆上来,叶如澜必须抓住些季燃灰的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定对方还活在自己身边。
燃灰的手被攥紧,对方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的力道,不至于握疼,让他下意识抬起眼:“叶先生……”
却被男主头一次打断了话:“叫我叶如澜。”
“从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不要和他们一样叫我先生,叫我的名字,把我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爱慕者。”
近乎表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冲动得简直像个毛头小子,叶如澜手指收紧几分,“叶家就是你的避风港,随心所欲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季燃灰的面剖白自己,生疏地停顿几秒,叶如澜才再次开口,语气低沉庄严,如同起誓,“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
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灼热,带着略微粗粝的老茧和细小伤口,试探性拢紧,动作很慢,仿佛随时可以被叫停。
燃灰垂着眼,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怎么又突然这么肉麻,怪不好意思的。
半晌,他蓦然把手抽回去。
在叶如澜骤然黯淡的目光中,燃灰修长的手掌换个方向放回原位,与对方十指相扣,越发亲密无间。
从天堂到地狱仿佛只是一瞬,叶如澜手上的力度瞬间大得几乎克制不住。
像是想通了什么事,燃灰眼神柔和,略勾起一个笑来:“那我就提前多谢你的照顾了,叶如澜……先生。”
回到卧室时,已经是深夜。
002依然回不过神来,语气小心:【宿主,你……是想答应男主的追求了吗?】
四下无人,燃灰收起脸上的表情。
他趴到床上,像是难得苦恼于什么事,揉了揉眉心:【……我也不知道。】
燃灰承认,有一瞬间,自己心跳的确快得厉害。
毕竟有个像叶如澜这样知疼着热,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被放在心上的男朋友,好像挺不错的。
但主系统的敦敦教诲尚且停留耳畔,快穿局的员工手册上,不要对任务世界的人动感情,这句守则也历历在目。
如果他真的和男主在一起,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心里很乱,燃灰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失眠,但没想到趴了五分钟,就又直接呼呼睡过去。
002服了宿主的心大,刚准备一起关机休眠,却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轮椅碾过地砖,有人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调高了空调温度。
00:不愧是男主。
黑暗中,有手指落到无知无觉的发上,小系统屏住不存在的呼吸,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缓缓低下身,轻轻与燃灰贴作一处。
耳鬓厮磨,慢慢碾转,无声的贴了很久。
哪里不知道男主在做什么,002小脸通红,吭叽一声开启了休眠程序。
它它它什么都没看见!
自打那晚起,两人间的气氛古怪许多。
叶如澜能察觉到燃灰的动摇,他像是老成的猎手,尽管心里对猎物垂涎三尺,却清楚绝对不能急于一时,所以并没有逼着情人做出明确的表态。
只是继续春风化雨一般,不动声色渗入燃灰的生活,无微不至,让他离开自己就不习惯。
又在叶宅住了几天,燃灰简直要变成一个社会废人。
他被吃好喝好地养着,身体恢复很快,尽管再怎么不想工作,依然到了回剧组的日子。
燃灰开始收行李,一件件往箱子里装。
好不容易把鼓鼓囊囊的箱子给扣好,他伸了个懒腰,冷不丁看见坐在旁边看他的男人,下意识道:“叶先生……如澜。”
改口一时半会很难做到,燃灰心虚地摸摸鼻子,走到叶如澜面前蹲下身:“我明天就回去拍戏了。”
叶如澜平视着他的眼,语气平缓:“要带的都全了吗。”
“全了。”燃灰耷拉着呆毛,在心里默默感叹,就是不能把男主带过去当专属厨师,有点难过。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生怕一旦开口,男主就真的跟过去了——叶如澜真做得出这种事。
平复心情,他仔细算了算剩下的戏码:“我这次去,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能结束所有戏份回家。”
燃灰说的是回“家”,叶如澜棱角略微柔和,把他的黑发往后顺顺,慢慢道:“那就好。”
再一次被顺毛,有时候燃灰真的怀疑,男主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儿子养。
但下一秒,叶如澜说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个诡异联想:“给你一样东西。”
一个四四方方的丝绒小盒从口袋里取出来,在燃灰面前轻轻打开。
燃灰愣住,看清楚里头的东西,他下意识直起身,屏住呼吸:“……戒指?”
这这这,这么突然的吗!
看出了季燃灰的茫然和无所适从,叶如澜眼神一深,语气越发平缓:“这是装饰用的戒指,并不代表什么特殊含义。但我想可以帮你避免一些麻烦,比如有些人莫名其妙的追求。”
燃灰一愣,这才明白男主打的是什么小算盘,原来还是为了防夏淳白。
老男人吃起醋来不动声色,也真是出乎意料的坚持。
燃灰放下了警惕,差点就以为男主要求婚了:“……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有闲心打量盒子里这枚戒指,低调朴素的银圈,在灯下反射出一线流光,造型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等一下。
燃灰的记忆终于对上号,有些震惊——这不就是第一个世界结束的场景里,云曳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吗?
过了这么久,这戒指竟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兜兜转转,像是两个人之间剪不断的缘分。
男主的审美过了四个世界都没变,某些事情上,他的确固执得厉害。
也许是燃灰复杂的表情太过明显,叶如澜抿平唇,语气迟疑:“……不喜欢?”
“不是。”定定神,燃灰看向那枚孤零零的戒指,“只有一枚吗?”
他记得第一个世界里,云曳可是做了两枚,另一枚被他放进了骨灰盒里,随着燃灰一起埋葬。
见燃灰表露出兴趣,叶如澜的脊背才缓缓放松,瞳孔中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目前只有一枚。”
——“等你什么时候同意,我就可以把另一枚戴上了。”
时隔多日,燃灰回到剧组,不出意外受到了热烈欢迎。
彭导热泪盈眶,没有季燃灰和自己探讨剧本的日子,就像是鱼没了水,灵感都要枯竭。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呼唤——“季先生!”
他想大力拥抱季燃灰,手指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就被小吴板着脸拦住:“彭导自重!老板背上的伤刚好,不能碰。”
悻悻放下手臂,彭导眼很尖地又看见了不对劲,语气惊讶:“你手上这是?”
戒指的光一闪而过,燃灰低调收回左手,“没什么。”
“戴中指,热恋期?”彭导啧啧,想不到叶先生还会陪着年轻人胡闹。
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燃灰,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一种大家懂得都懂的迷之微笑转身离开,这种表情出现在大龄文艺男身上,莫名透露出几分猥琐。
燃灰淡定地回过身,恰好和一双熟悉的眼对上视线。
夏淳白脸色略白,转过头去大步离开。
002小声道:【宿主,你好像伤到原书受的心啦。】
燃灰却不在意:【长痛不如短痛。】
他和夏淳白之间0.001%的可能都没有,还是要把对方的心思尽早掐灭在萌芽里,你好我好大家好。
两位主演间的气氛又变得古怪而微妙,不过幸好他们的对手戏已经全部拍完,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是各拍各的,所以也算相安无事。
燃灰也懒得管夏淳白,他的空暇精力已经被男主占据了。
叶如澜的视频通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一通,与之前不同的是,燃灰明显也主动很多,似乎不再把这件事当成单纯的工作汇报。
有时候两个人会说些毫无用处的废话,有时候干脆就不说话。燃灰认真吃东西看剧本,忘记对面那个人的存在,叶如澜则很偶尔低下头批一批文件。
男主似乎在很认真地尽力让自己年轻些,这天的视频通话里,他又换了件白色短袖,直接露出线条流畅肌肉蓬勃的手臂,胸肌腹肌都明显。
燃灰目光落上去,合理怀疑叶如澜有色.诱的意思,但没有证据。
“叶如澜。”
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恶搞,他眉梢一挑,语带好奇:“你买小飞象了吗?”
电话那头,男人顿时沉默。
002:【……噗。】
燃灰憋住笑,状似认真地等待叶如澜回答。
叶如澜又不是傻,哪里不明白燃灰打的是什么算盘,偏偏说不出半个不字。
他无奈开口:“……在挑了。”
燃灰有板有眼地嘱咐叶如澜挑完一定要给自己看看,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捂着脸无声抖了一会儿肩膀。
男主也太好玩了吧!
好不容易抬起脸,他擦掉笑出来的泪花,却冷不丁对上一道带着厌恶的冰冷视线。
西装革履的傅延站在不远处,他似乎以为燃灰刚刚是受了委屈在哭,眉宇间畅快得意的神情几乎藏不住。
燃灰:渣攻仿佛有那个好心情消失术。
【他怎么又来了?】
002八卦道:【早就来啦,已经对着夏淳白献了很久殷勤,只不过宿主刚刚沉迷打电话,一直没发现而已。】
燃灰很轻地啧一声,心道傅延还是不死心啊。
果然,等夏淳白回来,傅延立刻就手捧鲜花,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对着他嘘寒问暖。
而且往后的每一天,他都风雨无阻,摆足了追求者的架势,现在整个《分裂》剧组都知道有位英俊多金的傅二少在追他们的男一号。
夏淳白最近也算是失恋,心情不好,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应付傅延,每次对方约他出去吃饭都委婉拒绝。
但傅延一直死缠烂打地追求,像是不懂得放弃。夏淳白和他也算旧友,再加上身份悬殊,并不想闹得太僵,所以也不好撕破脸,于是目前陷入了拉扯的僵局。
原书受一看就对渣攻没那方面意思,燃灰本来懒得管。但傅延要追夏淳白,就每天都在他面前晃荡,偶尔还会用挑衅的眼光看燃灰,话里话外带着讥讽。
食欲下降的燃灰:这下不得不让渣攻长痛不如短痛了。
这天晚上,剧组难得早早收工,夏淳白想带着助理迅速离开,还是被目光灼灼守在一旁的傅延拦住。
“淳白,我今天订了市区的高档西餐厅,赏脸一次好吗?”
夏淳白呼吸一窒,随后挤出一个略显艰难的笑容:“不用了,我还要回去看剧本。”
傅延却不依不饶,装作看不出他的排斥,语气殷勤:“你们今天拍戏这么累了,也该好好休息,偶尔放松一下,没问题的。”
夏淳白推拒不过,片场上其他人碍于傅延的太子爷地位,也不敢劝阻,纷纷离开。
求助目光环顾一圈,最后下意识投向在一旁喝水的燃灰。
燃灰眼皮都不掀一下,放下水杯后却懒懒扬声:“彭导,我今晚想出去吃顿好的,晚上就不回来住了,行不行?”
彭导忙着收拾设备,头也不抬:“想的美,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封闭拍摄?”
燃灰轻笑一声,目光在渣攻身上打个转,意味深长:“不好意思,彭导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
此言一出,傅延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阴阳怪气自己凭特权随意出入片场,顿时涨红了脸,语气警告:“季燃灰——”
你多管什么闲事!
结果嗓音刚提起来,一直没出声的夏淳白却皱起眉:“好端端的,你吼人干什么?他怎么你了吗?”
傅延一个激灵,差点忘了维持风度翩翩的形象,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淳白,我刚刚太激动了。”
夏淳白冷着面孔:“你该道歉的人在对面。”
这个要求简直是戳了傅延的肺管子,他咬着牙,憋着一口气转向闲散的燃灰,嗓音僵硬:“抱歉,我刚刚不该大声。”
“没事……”
故意拖长声音,等傅延表情略微放松,燃灰才淡定道:“傅总应该只是习惯了吧。”
他说话不紧不慢,却抛下一个炸弹:“毕竟我为傅总做替身的时候,就天天被他呼来喝去呢。”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人顿时一僵。
夏淳白下意识看向傅延,看见他脸上瞬间仓皇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替身?傅延,你是把季燃灰当作了谁的替身?”
傅延强作镇定,立刻否认:“怎么可能,淳白,你别信他鬼话——”
燃灰不顾渣攻死活地淡然插话:“看看我的长相,前辈觉得是谁的替身?在你没回国之前,一直是我帮傅总缓解相思之苦的,工资不低。”
傅延恨不得把季燃灰那张嘴撕了,但为时已晚。
夏淳白哪里还不明白,怪不得傅延会说叶如澜包养替身,原来他自己就干了这件事。
本以为傅延只是个普通的追求者,没想到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他总算有了一个脱身的理由,厌恶地看了眼傅延,冷脸拂袖而去。傅延下意识去追,却被对方直接喝止:“傅总自重。”
白月光的厌恶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傅延心头,比什么的杀伤力来得都大。
夏淳白很快没了影,燃灰姿态闲适地看着渣攻像困兽一样回到自己面前,双眼赤红:“季、燃、灰!!”
燃灰姿态闲适,和他形成鲜明对比,语气惊讶:“傅总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难道是失恋了?”
傅延快被他气死,面目扭曲地怒吼:“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淳白?!”
“我答应过吗?”想了想,燃灰干脆利落地承认,“那可太不好意思了傅总,不如我现在就去找前辈道歉,告诉他其实您一直让我瞒着,是我不守信用才说出来?”
“你!”
这话简直是马后炮,傅延恨不得把他撕碎了吞下去,偏偏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恨恨放狠话:“等叶如澜腻了你……”
燃灰语气轻松:“那就等他腻了再说。既然现在还没腻,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叶如澜吹枕边风,傅总要不要试试?”
这句话戳到了傅延的痛处,风水轮流转,万万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被一介替身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带着杀气最后看了一眼燃灰,转身离开。
渣攻无能狂怒,燃灰心满意足。
002看得解气,但同时也隐隐担忧:【宿主,他会不会来报复你啊?】
燃灰毫不在意:【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我。】
话是这么说,还是做好了准备,防着傅延耍阴招。
不过也许是渣攻有所忌惮,一直到《分裂》杀青,他都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再来纠缠夏淳白,慢慢被一人一统淡忘。
《分裂》终于杀青了!
历时两个多月,所有戏份全部圆满收工,接下来就是剪辑,审核,然后上映。
整个剧组上下都喜气洋洋,弥漫着过节般的氛围。彭导财大气粗,相当大手笔地包下了附近最豪华的一家酒店,整个剧组都去胡吃海喝,喝醉了直接住在酒店里。
一起拍了这么长时间戏,为了剧本殚精竭虑,燃灰也对这部片子产生了感情。现在杀青了,虽说总算从高强度军训中解放,竟然还有些不舍。
小吴抱着箱子欢天喜地经过,看见燃灰正低头看手机,脸上没什么喜色,下意识问:“老板,你在看什么?”
按灭手机屏幕,燃灰抬起眼,语气平常:“没什么。”
叶如澜昨晚就在视频通话里说过,他今天临时有要事处理,没办法参加燃灰的杀青宴,语气抱歉。
燃灰当然理解,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丝遗憾。
毕竟杀青这种事,对演员来讲,意味着一段人生的落幕,如果能有重要的人陪着一起经历,那就再好不过。
但男主昨天请完假,今天直接失去了音信,连条消息都没发来。
什么要事,连手机都不能看?
很快把这些疑问抛到脑后,他直起腰,先跟着小吴一起去参加杀青宴。
杀青宴上,彭导坐在主位,拎着燃灰和夏淳白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像是左膀右臂。
现在他们两个见面还是有些尴尬,索性有彭导在中间隔着,没什么问题。
因为制片人在,大家刚开始还拘谨,但酒过三巡,又开始慢慢活跃,多了欢笑和眼泪。
彭导再次喝多了,先大着舌头感谢了一番剧组里的所有人,又握住燃灰的手泪眼婆娑,抽泣道:“季先生,咱们以后还有合作机会吗?你就是我的缪斯,老天爷赏给我的饭——”
燃灰故作嫌弃:“和你拍戏跟特种兵训练一样,下次必须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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