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鸳没想到秋君药除了行书草书,竟然还会写簪花小楷。
他心里猜到这是秋君药忙了一晚上,记录下来的奇书的只言片语,好奇心蠢蠢欲动,催的他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双手,拿起了那一沓纸上面醒目的一行字,定睛一看——
只见上面写的不是《帝王心术》,也不是《帝范》,而是整整齐齐的十一个大字——
《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指南》。
引鸳:“........”
没看到想要的东西,引鸳不信邪地再度往下看,很快,一行小字又再次映入引鸳的眼帘,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人民教育出版社。
引鸳:“?”
秋景明是在一阵剧痛中清醒的。
身上的伤痛让他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皮肤上牵引起的每一寸痛楚都好像能直击大脑皮层深处似的,令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几乎都不敢随意乱动, 因为一动, 身上的衣服布料就容易摩擦皮肤,像是有火在烧,让他难受极了。
在极其虚弱间, 他动了动干裂起皮的双唇,说出了那句昏迷已久的人都会说的台词:
“水.......”
他的声音很哑, 很低,而此时朦胧的床帐外,隔着十几米处才站着两个低着头打瞌睡的宫女太监, 殿内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能听到他虚弱的喊声。
而光是一个微微启唇、发出声音的动作,都耗尽了秋景明的所有力气, 他不由得又昏睡了过去, 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不少,像是风雨欲来。
此时的他已经处于微微脱水干渴的状态,但他发出的动静还不足以让人注意到他,还以为他此时还在睡着, 因此还是没有人给秋景明递水。
就在秋景明陷入绝望,以为自己就要被活活渴死的时候,床帐忽然被人撩开了,露出一张清丽秀致的脸。
撩床帐的人似乎没有想到秋景明已经醒了,漂亮的细眉微微皱起, 诧异了一瞬,随即回过头, 对秋君药道:
“陛下,您快来,景明他醒了。”
秋景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温和熟悉的男声由远及近,很快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睡了一天,也该醒了。”
说罢,秋君药便撩起另一边的床帏,整张脸就这样出现在秋景明面前:
“好点没。”
秋景明前两天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秋君药一直在陪着他,闻言愣了很久,才艰难地点点头:
“孩儿问父皇安。”
“这个时候还行礼啊。”秋君药忍不住笑。他把秋景明微微扶起来,让秋景明侧躺在他大腿上,更舒服一些,温言道:
“渴了吗?”
秋景明点点头。
见秋景明点头,秋君药摸了摸他的头发,眼底不知是疼惜还是叹息,随即抬头道:“景秀,端杯水过来。”
“来啦!”一声脆生生的童音打破了略微温情的气氛,下一秒,秋景秀双手捧着头顶顶着的一碗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从秋君药和引鸳的中间探出一个小脑袋:
“父皇,水来了!”
“没洒,真棒。”秋君药习惯性地夸了他一句,接着从秋景秀的头顶接过水碗,全然没注意到秋景明陡然变化的眼神:
“来,喝水。”
秋景明看了一眼趴在床边打量他的秋景秀,快一个月不见,秋景秀身上的衣服更加华丽,不仅绣上了更复杂的花纹图案,连脖子上戴的也是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上面的红宝东珠随着他胸膛起伏的动作发出轻轻的晃动脆响,手腕上戴着的琉璃翠镯衬的皮肤愈加白皙晶莹。
“......”
许是察觉到内心的心绪再次有难平的冲动,秋景明赶紧垂下眼,试图想要伸手结果秋君药递过来的碗,却被秋君药拖着下巴按住了:
“别动。”
秋君药说:“朕喂你。”
秋景明还不习惯秋君药这么温柔地对待他,全然不记得几天前是谁点灯熬油地照顾他,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被秋君药喂完水,吃过饭,又不吱声了。
太医每日都会来给他检查上药,秋君药听完齐太医说大皇子暂时无大碍之后,便给一直趴着不吭声的秋景明掖好被角,低声道:
“看你一脸疲惫,父皇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秋君药站起身就想离开。
但就在就君药起身的那一刻,衣角忽然又被人拉住,从刚才看到秋景秀起就一直没有吭声的秋景明忽然开了口:
“父皇。”
他说:“孩儿能和你单独呆一会儿吗?”
“孩儿一个人睡,有些害怕。”
“........”
秋君药惊讶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眼神躲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秋景明:
“你........”
他本想说你多大了怎么还想和我一起睡,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反而换成了一句:“你想和我单独呆着?”
“.........嗯。”秋景明鼓起勇气,抬起头: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今日是你母后生辰,朕还打算回宫陪他过生日。”秋君药摸了摸他的头,温声细语:
“要不朕明日再来陪你,好不好?”
“.........”见秋君药果然如意料中那样拒绝了他,虽然秋景明不抱希望,但还是像个淋雨的小狗,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挤出一抹笑,但竟无论也笑不出来,片刻后直接将头埋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但手还死死地抓着秋君药的衣袖,不肯松开。
秋君药:“........”
他抬头看了引鸳一眼,引鸳也在看他,片刻后,引鸳对着秋君药点了点头,做了个口型,一向温柔的眼底像是在说“你去陪孩子吧”。
“.........”见引鸳都主动退让了,秋君药也不好在说什么,何况他本来就放心不下秋景明,动作一顿,正想答应秋景明的话,却听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小小的带着稚气的话语:
“父皇,你去陪母后吧。”
秋景秀仰头看着秋君药,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像是个漂亮的小猫崽子:
“景秀今晚留下来照顾他。”
“.......你?”秋君药忍不住笑:“你能照顾好哥哥吗?”
“我,我当然可以!”秋景秀鼓起脸,像是生气了:
“我这几日跟着齐太医看了好多医术,连齐太医都夸我厉害呢!”
“是吗?”秋君药自然愿意宠着崽子,尽管他说的只是一些语,但还是配合地问了问一旁的齐太医:
“齐太医,这是真的吗?”
“是的,陛下。”刚给秋景明换完药的齐太医停下收拾医箱的手,拱手摇头道:
“老臣惭愧,这几日犬子一直和七殿下在一起,我们老齐家特殊的望闻问切本领,都快被七殿下学光了。”
没人不喜欢恭维,何况夸得还是自己的崽子,秋君药忍不住勾唇乐了,摸了摸将下巴搁在自己大腿上的秋景秀,轻声道:
“我们小七这么厉害啊。”
“嗯!”秋景秀用力点头,骄傲道:“那当然!”
他抓着秋君药的指尖,用力晃来晃去,像是在祈求:
“父皇,父皇你就答应我吧父皇,求你了!”
说完,秋景秀合起掌心,一双杏眼bulingbuling地闪着光,让人忍不住心软:
“求你了父皇。”
面对秋景秀的祈求,秋君药自然是好好好行行行。
他千叮咛万嘱咐秋景秀要和哥哥好好相处,秋景秀听的不耐烦,连拖带拽地将他推出门去了,最后还指使太监和宫女把兰竹殿门关上,还用身体堵着门不让秋君药进来,势要让秋君药和引鸳两个人过上一个没有打扰的二人世界。
对于秋景秀的行径,秋君药还能怎么办,还不是笑着学会原谅。
而躺在床上的秋景明显然并不相信秋景秀说的会照顾他的话,思来想去,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喝了药,倒头就睡。
秋景明受了伤吃了药,药有镇定安神的功效,他便十分嗜睡,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了雨。
雷声夹杂着雨声,像是群像踩踏着宫殿顶薄薄的一层琉璃瓦,秋景明这睁眼看着周围漆黑的不见五指的环境,攥着被子的掌心微微出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焦虑发作。
随着哗啦啦的雨声越来越急,天边的雷声也愈发频繁,等到第四次雷声从天边炸响的时候,秋景明飙到极速的心跳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他猛地抓起被子,盖在自己的头顶,试图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叫,连手臂都在神经质地颤抖着,像是惊恐发作了一般。
“.......你怎么了?”
忽然间,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漆黑冰冷的范围,很快,一丝烛火亮起,秋景秀轻轻松松地抓起秋景明头顶上盖着的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面色惨白的秋景明:
“你身体不舒服吗?”
秋景明咽了咽口水,抢过秋景秀手里的枕头,正想强装镇定说自己没事,但下一秒,像是山崩般的巨大雷声再次将他的自尊心击了个粉碎:
“啊!”
秋景明惊恐地叫出声,抱紧枕头,像个鸵鸟般捂住耳朵:
“把窗户关上!”
“.......”
秋景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秋景明好像怕打雷这件事,他眨了眨他的卡姿兰大眼睛,放下烛火,跑过去,将兰竹殿的窗户全部关上,又让宫女和太监点起烛火,弄出点人气:
“好了。”
秋景秀跑的浑身是汗,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
“窗户都关上了。”
“........”秋景明敏感地动了动耳朵,等确认打雷的声音小了一点,才像个蜗牛似的探出壳,试探性地抬起头。
然后下一秒,有一个能击穿人耳膜的惊雷炸响,把秋景明摇摇欲坠又紧绷的神经炸的灰飞烟灭。
眼看秋景明又有惊恐发作的前兆,秋景秀赶紧伸出手,捂住了秋景明的耳朵,声音低低:
“不怕不怕。”
他说:“父皇就在隔壁,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就叫他过来。”
秋景秀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但却像极了秋君药,沉稳有力,听了秋景秀的话之后,秋景明果然缓缓平静下来,连身躯也不再颤抖了。
见秋景明冷静下来了,秋景秀又跑去拿秋君药嘱咐人煮好的汤,一勺一勺喂秋景明喝下,才放下心来。
“你好点了吗?”
看着秋景明的脸色逐渐恢复些许血色,秋景秀趴在他床边,打了个哈切:
“雨还得下会儿,你睡吧,我守着你。”
“.......”秋景明没想到秋景秀是真的遵守承诺,一直在床边守着他,闻言都顾不上害怕了,惊讶地挑起眉,犹豫了片刻,方道:
“你刚刚.......一直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马上发现你不对劲?”
秋景秀理所当然地反问:“父皇和母后前几天轮流守了你好几夜,我担心他们身体吃不消,所以才来的。而既然答应了他们,我就会遵守承诺。”
“.......”秋景明尴尬:“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
他顿了顿,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谢谢。”
本以为谢谢两个字会很难说出口,但没想到说出口的那一刻,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说完这句话,秋景明自己都愣了一下,而秋景秀更是诧异,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同时笑开了。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但也许亲缘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两个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人,能这样自然地待在一起,相处于一个屋檐下。
“外面冷,你上来睡吧。”看着秋景秀一直趴在床头睡觉,秋景明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想了想,还是邀请秋景秀一起上来休息:
“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这样守着我。”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去,变成了淡淡的苦涩:“父皇他总是待在丹房,母妃也不管我,每次生病打雷的时候,我都很害怕,害怕自己就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死掉,没有人管我。”
“我也是。”秋景秀爬上床,趴在他身边,玩着肩膀上的头发,老神在在道:
“我之前在冷宫的时候,也怕自己就会这样死掉。”
“我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是六哥哥一直照顾我,他还找了个快要病死的狼崽和我作伴,把没有馊掉的饭菜让给我吃.....”
秋景秀的语气也逐渐低落下去:“可是六哥哥后来也死了,我甚至不知道六哥哥被埋在了哪里。”
“要不是父皇把我从冷宫里带出来,我肯定也和六哥哥一样,早就死掉了。”
“.......”秋景明傻眼了。他不知道怎么自己的诉苦大会忽然变成了比惨大会,想了想,好像觉得秋景秀比自己惨多了,瞬间有些心理平衡。于是他笨拙地伸出手,拍了拍秋景秀的后背:
“别难过。”
他说:“你不是还有几个哥哥吗?”
秋景秀还是不说话,趴在床上,用手背捂着眼睛,肩膀微微抽动着。
秋景明以为他是哭了,不由得有些着急,脑子忽然一抽,想也不想,就直接开口道:
“你还有我啊!我不也是你哥哥吗!”
他急的抓耳挠腮:“我,我也会照顾你啊!”
秋景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之前错的离谱,遭了这么一大刑,他也不敢再惹秋景秀了,说话也尽拣着好听的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支支吾吾道:“之前的事情,就,对不起,我就是,嫉妒父皇对你好,所以才......就,真的对不起.........”
虽然现在也还是挺嫉妒,但是秋景明不敢说。因为他尝到了嫉妒的苦果,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后悔。
秋景秀闻言,肩膀果然不抽了。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用泛红的眼睛看了局促不已的秋景明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意有些高深莫测,秋景明这个头脑单纯的看不懂,只觉后背发麻,不由得出声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秋景秀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收了眼泪,仰头倒下睡觉,闭上眼睛,像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似的,没有再开口。
秋景明挠挠头,不懂秋景秀这个六岁多就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小孩。此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秋景明才迟来地对自己刚才着急忙慌、急赤白脸道歉的行为赶到些许尴尬,脸色烫红,不敢再看秋景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赶紧别过脸去,假装睡觉。
正当他假睡变真睡、睡意昏沉、就要沉入梦乡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像是有人凑近了他,在小声说话:
“哥。”
温热的呼吸声扑在耳侧,惊的秋景明忍不住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睁开眼,见秋景明正趴在他面前,笑的像个无害的垂耳兔,脖颈上璎珞圈折射的光彩比他的眼睛还要黯淡几分,而他声音小小的,带着柔软单纯的稚气:
“我们......握手言和吧。”
第37章 太子
因为秋景明伤的重,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秋君药担心他受了重刑, 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如果没人照顾容易让伤情反复,索性就安排他在披香殿旁边的兰竹殿住了下来。
他一开始还担心这个举动会不会让秋景明近距离和引鸳接触,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很明显, 秋景明黏他要比黏引鸳的时间多得多。
因为见识过秋君药盛怒时的雷霆手段,所以秋景明现在对于秋君药的敬畏多过于敬爱, 面对秋君药时时常小心翼翼的,这样谨慎的态度反而搞得秋君药有些不习惯,左右难安。
许是秋家的孩子体质都异于常人, 寻常需要在床上修养半年多的伤,秋景明不到三个月就养好了,虽然还不能自如地活动, 但好歹下地走路是没有问题了。
这两个多月以来, 他和秋景秀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两人时时同吃同住同睡,好似真的像亲兄弟那样兄友弟恭,不管两人心里究竟各自怀中什么想法,起码这幅画面看得秋君药着实有些感动。
.......如果秋景明不要那么怕他, 看他的眼神不再那么畏畏缩缩、欲言又止就更好了。
“陛下,起风了。”
一日,秋君药正带着秋景秀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放到接近下午的时候,引鸳带着人从小径深处浩浩荡荡地走过来, 一见秋君药就笑:
“你让臣妾好找。”
“阿鸯,你来了。”秋君药放下手中的风筝线, 交到秋景秀手中,随即招手让引鸳过来,笑道:
“风和日丽,这个天气最适合放风筝了,景秀也玩的很开心。”
说完,他还唯恐引鸳骂他为老不尊,赶紧戳了戳一旁的秋景秀,怂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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