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灃远)

就在胖子唏嘘哀叹之时，那些东西却忽然停了下来，而后转身就走，那架势堪比逃命，就好像是前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镇着他们一样。
胖子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下完了，看来今天是走不出这湖了，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东西，如果小哥还没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抵挡。
胖子心里想着，放慢速度向下瞥了一眼，却是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丫的，这小天真的招邪体质传染给胖爷我了吗？怎么走到哪儿都不能消停呢？
昏暗的光线之下，胖子隐约看见了湖底一排排建筑物，打开防水手电一看，胖子彻底惊呆了。
只见澄澈的湖水中，一座雄伟的殿宇静静横亘其中，古殿在黑暗中犹如一头上古巨兽，狰狞的张开嘴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胖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接近古殿，殿门是打开的，往里看了一眼，胖子‘妈呀’一声，就见古殿之中静卧着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而在棺椁之上，两根青铜锁链束缚着一个人，正是张起灵。
胖子眼睛一下就红了，堂堂的张起灵，无所不能的小哥，竟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就这样陈尸于不知名的湖底，他娘的，这说出去，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啊！
胖子当即不在顾虑，直接闪身进了古殿，青铜棺椁中空无一物，正主早已不知去哪儿。当胖子红着眼小心翼翼的试了试张起灵的脉搏时，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张起灵看似没有知觉，脉搏却十分平稳，身体状况一切正常，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一个人在水下完全没有意识，却还能不窒息而死，真是让人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胖子立马将青铜锁链解开，带着张起灵就往上游。结果张起灵没事，胖子却因为在水中待的时间太长，差点儿没憋死。
本以为上岸还要对付那些怪东西，没成想一上岸四周竟十分平静，胖子立马给两人换上干衣，背起张起灵就往回走。
胖子这些年也大不如从前了，本来就是生命禁区，还要背个人，简直要了胖子的老命，就在胖子快要坚持不住时，他终于看到了那座风雪中破旧的喇嘛庙。
之后的情况不多加赘述，胖子确定张起灵没事后歇了一天，就给解雨臣打电话，直接把人转到了北京的医院。
让张起灵没有想到的是，他仅仅昏迷而已，外界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一躺也着实辛苦胖子了，看得出他都瘦了一圈。但张起灵总觉得，胖子有什么事瞒着他。
“胖子，谢谢。”
能让张起灵说谢谢，胖子可谓是受宠若惊，立马摆着手道。
“唉小哥，你别这样说，这样就见外了，咱兄弟谁跟谁啊，你说是吧？”
张起灵点点头，而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吴邪呢？”

第15章
连着两声吴邪呢，把胖子问成了苦逼脸，胖子一回来就见到解雨臣了，吴邪的事自然也知晓了，这事他不是不想对张起灵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吴邪是为了张起灵才做这一切的。
解雨臣不在这儿的原因就是这个，对于解雨臣来说，吴邪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张起灵，这次也是为了张起灵才回不来的，对于张起灵，他不能打，不能杀，所以只有不见他。
张起灵的表情明显冷肃了几分，看着胖子沉声叫道。
“胖子”
声音低沉肃杀，吓得胖子一个激灵，胖子摆摆手，一脸苦笑的看着张起灵道。
“小哥，咱们这次被他娘的天真给骗了。”
吴邪的事是解雨臣告诉胖子的，现在胖子才知道吴邪他娘的当日是在装病，可恨自己和小哥竟然还信以为真。
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张起灵，胖子不会有丝毫隐瞒，说完之后就见张起灵本就冷漠的脸现在已经结了一层寒冰。
吴邪曾经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解雨臣的，一封是给张起灵和胖子的。胖子已经看过信的内容了，将信交给张起灵后，胖子叹息一声走出了病房，诺大的病房就只剩下张起灵一人。
吴邪的信里写的很简洁，只是简单交代了自己的去向以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当然，吴邪并没有说他是因为张起灵才去做这一切的，在信中，他只是说老九门的恩恩怨怨都该有个了结了，从今以后一切宿命也将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
信的最后，是吴邪专门写给张起灵的，他写道。
小哥，事到如今我竟不知要对你说些什么，也许你会记起我，也许不会。
但不管怎样，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再忘记，不会为了寻找自己的联系再在茫茫人海中奔波。
我想了想，这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你拥有漫长的生命，而我陪着你的时间不过寥寥几年，与其在短暂的生命中看着你辛苦跋涉，一次次迷茫的看着我，不如就此离去。
小哥，这次我会封闭青铜门，从今以后你将不用再被因果束缚，小花他们也不用再世代被诅咒。
小哥，以后还是别再踏足长白山了。
小哥，再见。
张起灵紧紧的攥着信纸，握得骨节发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吴邪会这么决绝，现在想想，以吴邪的性子，当日他要去西藏时怎么会不跟他一起去，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避开他而已，可恨他当日竟没有丝毫察觉。
忽然又想起当日在雪山中感到的莫名心悸，或许，那时吴邪就已经出事了，张起灵知道，是他一手将吴邪逼上了这条不归路，如果十年后他不回来，吴邪一定会继续他的生活，会一直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可是张起灵不知道，就算他不回来，吴邪这辈子也不会平静的过完一生，早在十年前，吴邪就再也停不下追随他的步伐了。
心痛，痛的不能喘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张起灵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灾星，母亲因为他而死，现在吴邪又为了他再也无法回来，为什么所有他在意的人都会离他远去？
现在想想，十年之前，吴邪是那么执著纯粹的一个人，他就算被人背叛，也依旧会希望所有人都好。
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和十年后沉默沧桑的男人渐渐重叠，吴邪的样貌虽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但唯独那双让他记忆深刻的晶亮的眸子却不再如当年单纯傻气，想起在巴乃再见吴邪时，那双沧桑深沉的眸子，张起灵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胖子一直在病房外，靠着冰冷的墙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打死他也想不到，仅仅只是一场别离，最后却成了永别。
又想起吴邪给自己的信，信中写道：
胖子，原谅兄弟，这次我真的不能带上你，我还指望着以后还能有人照顾小哥呢！
胖子，原谅我的自私。还有，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管是当初还是今日，我都希望你不要太执著，毕竟，某些人的离去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知道你的洒脱，但也不要太苦着自己。
以后多带小哥去走走转转吧，别忘了，你可是摸金校尉呢！
呵，还摸金校尉，胖子只觉得又气又悲，气的是吴邪擅做主张，弃他而去。悲的是，从此以后，他的生命中再也没有那个天真无邪的人了。
老天何其不公，给了吴邪那样一颗剔透的心，却又同时，给了他一个那样沉重的出身。
如果说吴邪是张起灵生命中的一道光，那么张起灵就是吴邪的劫，一个解不开，避不了的劫。
其实在墨脱时，胖子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吴邪，毕竟到了今天，他们三人已经完全绑在一起了，不过任凭胖子如何着急，却死活联系不上吴邪，那时胖子就有预感，吴邪肯定出事了。
直到解雨臣彻底证实了胖子的猜测，知道真相的胖子几乎摇摇欲坠，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天知道张起灵昏迷的这些日子，胖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医院冰冷的地板，胖子忽然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凉，即使当日云彩离开他时，他也只是觉得绝望，而现在，他却觉得天塌地陷。
正在压制着心中的悲伤，身后的病房门忽然开了，张起灵走了出来。
“小哥，你还没完全好呢，怎么就下来了？唉对了，你不是还在吊水吗？”
张起灵摆摆手，示意胖子没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的张起灵，胖子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胖子，我们去找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直到医院门口，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张起灵刚刚在说什么？我们去找吴邪？
去哪儿找？胖子的心轻轻抽搐。吴邪的信他已经看过，他怎么会不知道吴邪现在的下落呢？可是知道下落又有什么用，别说吴邪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就是他们现在就在长白山，以吴邪的性子，大概也不会有让他们进入青铜门的机会吧。
吴邪早已不是当年的天真无邪，他在做任何事时，都会将所有的可能都考虑好，而后布置好相应的应对方式，现在的吴邪若不想让他们进入青铜门，那他们绝对无法进入青铜门。
张起灵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早在墨脱，他的意识进入混沌之时，吴邪怕是已经完成了一切，不然他也不会因果尽除，到现在彻底恢复自由。
可是，就算明知大局已定，要让张起灵放弃吴邪，张起灵也做不到。他已经彻底失去母亲了，难道连这世上仅存的联系也要失去吗？不，绝对不可以。
以前的张起灵可能会为了所谓的使命而放弃一切，但是现在，所谓使命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甚至让他憎恶。
望着长白山的方向，张起灵目光深邃。
“吴邪，等我。”
吴邪总觉得自己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看什么都看不清。在漫无边际的混沌之中，吴邪只能茫然的向前走去，却不知自己要去向何方。
吴邪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什么，应该忘记了很多东西，他的脑中也被迷雾笼罩，现在他只记得自己叫吴邪，记得他是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才来这里的，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件重要的事又是什么？吴邪发现，他什么也记不清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走了很久，混沌中没有时间观念，就在吴邪累的走不动，想歇一歇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那道光朦朦胧胧的，却像迷失在海上的人终于看到岸边的灯火一样重新给了吴邪希望。
光线越来越亮，耀的吴邪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了一下光，四周忽然闪过无数模糊的光点。
光点围绕着吴邪不断转动，开始变成一幕幕交织而过的画面。那些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在吴邪眼前一一流逝。
茫然的看着画面中的人，吴邪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画面中闪过无数人的样子，最后都慢慢的消失，直至定格在三个人身上，那三人一个身材肥硕，一个温润谦和，还有一个冷峻淡漠，只是三个人而已，却深深地灼伤了吴邪的心。
画面不断转变，却始终围绕着那三人，吴邪的头忽然就痛了起来，痛的他几欲崩溃。
眼睁睁的看着画面越转越快，吴邪忽然想起来，里面那个温润谦和的人正是自己，可是没过多久，吴邪看到，那个‘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变得锐利，深沉，他看到，那个自己就像疯了一样四处求索，独自走过一座座雪山，一个人在冰冷的地底与蛇共/眠。
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吴邪看着那个自己从颓废变得坚定，直至最后不顾一切。
吴邪捂着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画面中的人，那是一座苍莽的雪山，吴邪一看到那座雪山，几乎下意识的就知道那里有什么。
吴邪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徘徊在一座破旧的喇嘛庙中，在那座喇嘛庙里，有一座石像，那座石像刻的是什么，吴邪想不起来，却在潜意识中就知道，那个东西让自己安心。
吴邪看到他靠在石像上，天上是茫茫的白雪，雪覆盖了他的身体，冷的透彻心扉，可他却只是紧紧的依/偎着那座石像，纵使石像的温度更低，但他却只想抱/着它，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
那真是个傻瓜，吴邪苦笑着看着那个自己，画面却一下子又变了，依旧是那座苍莽的雪山，只不过这次没有喇嘛庙，有的只是满世界的白色，吴邪看到‘他’独自在雪中走着，身穿喇嘛衣服的他就像一个苦行僧，固执的跋涉到心中的圣地去朝圣。
漫山遍野的雪白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和雪一样白，却让吴邪深深地绝望。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时，吴邪和画面里的那个自己一起紧紧的捂住了脖子，那种彻骨的疼痛就算吴邪忘记一切都忘却不了，那个自己和吴邪本身的意识重合，吴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他还没有接到那个人呢！
可那个人是谁呢？吴邪在掉下悬崖的时候还在想，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清冷的人影，那个人缓缓伸出了手，微笑着看向他。
吴邪笑了，双手捂着喷溅而出的血液，吴邪笑的天真灿烂……
排山倒海般的剧痛传来，吴邪痛苦的捂住脖子，紧紧地蜷缩在地上，脑海中一幕幕片段不断闪现，撕扯的吴邪生不如死。
就在吴邪坚持不住之时，一只手却轻轻的抚上了他的头，那只手非常温柔的抚/摸着他，莫名的让吴邪安静了下来。
吴邪惊疑的抬起头，恰好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眸带着淡淡的悲伤和浓重的怜惜。
眼眸的主人有着一张清秀的脸，乌黑的头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眸，却遮不住他眼里的疼惜。
吴邪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话语。
“小哥……”
吴邪睁大眼睛，惊诧的看着那个人缓缓的溢出一丝笑容，而后慢慢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那个人缓缓的将手移到吴邪的脑后，而后稍微用力，将吴邪拉入了他的怀/中。
“别怕，我在这里。” 那人的手臂紧紧的拥着自己，吴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伸出手回抱着他，吴邪也笑了。

第17章
悠悠长白，皓雪千里，又一次来到这个一切因果起始的地方，张起灵表面看不到任何变化，不过，他眼里的那丝悲凉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胖子的眼。
张起灵有长达百年的时间都是在围绕着终极奔波，如今始一停下来，竟还有一点不适应。
三圣雪山巍峨矗立，十月份正是长白山大雪封山的时节，这个季节就算是在开放区都不好受，雪线以上更是成了生命禁区。
吴邪的日子掐的非常准，就算胖子和张起灵从墨脱回来，要想上长白山也是非常困难的，这个季节，别说是人了，就是熊在雪线以上都受不了。
不过，再艰难险阻的地方，也都无法阻止这两人，张起灵还是决定从当年的那道雪山缝隙里进入，胖子也知道，虽然他和吴邪一起接张起灵时的那条路比较近一些，但那条路极有可能也是吴邪选择的路线，如果是那样，吴邪肯定会在尽头做手脚，他们极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胖子和张起灵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吴邪已经将一切进行到最后了，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不多了，张起灵深知这一点，才不顾危险的上了雪线。
虽然张起灵认路的本领胖子不怀疑，但这个季节不比平时，满世界都是飞扬的风雪，狂风刮得人无法站稳，冷冽的雪更是吹得两人无法睁开眼睛。
漫天的风雪中，就只见两个穿着臃肿的人在慢慢跋涉向前，风很快就抚平了他们的脚印，他们看起来走的那么艰难，却又那么义无反顾。
这么多年，胖子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如此艰苦的路程让他剧烈喘息不已，张起灵不止一次停下来，让胖子歇一歇，他知道，以胖子的脾气，要让他一人留在山下是不可能的，不过张起灵却丝毫不觉得胖子的累赘，这么多年，能一直像胖子和吴邪一样陪着他的人早就没有了。
原来行行复行行，到最后终还是一人，不过，听着胖子的喘息声，看着远处矗立的三圣雪山，张起灵缓缓的勾起了唇角：还好，行至最后，还有他们。
在风雪中艰苦跋涉了两天，终于找到了那条隐藏在冰雪中的裂缝，胖子一到有温泉的地方，便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到这里，张起灵就变得极度沉默，胖子在一边喘息连天，他却只是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等胖子休息好，两人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便又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