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意自暴自弃地想。
哗啦——
他听见身后有水花翻涌的声音。很轻,但是他确实听见了。
游子意转过身后,注意到了电视机旁边的那个鱼缸。
上午来的时候也没好好看,这鱼缸里居然还有不少鱼,只是体型都不大。鱼缸的水质还算清澈,里面漂浮着几株干净的水草,缸底铺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石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制氧机。
这人看着挺糙挺木的,养鱼倒是花了些心思。
晚上七点多,谢东城就收车回了若是以往,他至少要开到九十点才会收车。只是今天想到了家里还有个人,狠狠心把接单软件关了。
谢东城到家的时候,家里非常安静,灯也没开。他往里走了两步,才发现游子意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东城弯下身子,看着他睡着的样子。
游子意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攻击性,当然这攻击性还是来源于他过分张扬的脸蛋。他的眼裂很长,睫毛不算粗硬,但是很长。
这闭上眼睛之后,倒是消解了大半的锐利。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和。
“游……”他刚刚说出一个音节。
沙发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一时难以聚焦,有些恍惚。
谢东城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说下一句。
“你收工了?”游子意先开了口。
“嗯。”他这才想起什么,拎起脚边的一个塑料袋给游子意看,“我买了菜。晚上我们在家吃。”
游子意坐直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裹着风衣睡着了,衣服下摆被窝出了几条深深的褶子。
他连忙从沙发上起了身,解开风衣的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衬衫。
衬衫是缎面的,下摆被整齐地掖在裤腰里,修饰出他漂亮的腰线。
游子意身材并不瘦弱,甚至有些力量感。而常年养尊处优,让他的皮肤质感比其他同龄男性更细腻。
他转过身以后,发现谢东城看着他一动没动。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谢东城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你家里有挂烫机么?”游子意转头问。
“没有,我平时用不上……”
游子意想想也是,只能找到一个衣架,把风衣挂了起来。
原本游子意对这顿饭没有太多期待。面前这个人看起来笨手笨脚的,能煮好一包泡面就不错了。
结果半小时后,谢东城从厨房里端出来两菜一汤。游子意才知道自己下结论下早了。
游子意问他:“平时你一个人过?”
谢东城点点头:“嗯,现在是。”
现在是。游子意心想,看来以前有故事。他对别人的隐私也没兴趣,就没继续往下问。
吃完饭以后,谢东城随手把宽大的T恤脱了,走到电视机旁,开始摆弄他那缸鱼。
他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浅灰色工字背心,料子看起来有些磨损,应该是穿了好几年了。
他弯着腰入神地看着他的鱼,一双腿很直很长,背心包裹下的腰很窄,臀部倒是很翘,属于那种健身房里都很少见到的类型。
游子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感慨。
啧,这腰如果用腿缠上去,应该会很带劲。
若是从前,他可能会直接点出一沓钞票塞进他的背心里。
但是现在,他兜里一张钞票都没有,这几天还得靠这人养活。想到这真是什么欲望都没了。难怪人说饱暖才能思淫欲。
“这什么鱼?”游子意站到他身旁问。
“孔雀鱼。”谢东城认真地拿吸水管清理缸里的杂质。
游子意低头看着里面成群结队的小鱼。心想这名字倒是贴切。鱼身小小的,灰扑扑的,尾巴却很大,像拖着条彩色裙摆。
谢东城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有什么不明白,转过头看向他,补了一句:“这鱼漂亮,还好养活。”
第5章 我是直男
晚上是谢东城先去洗的澡。若是平时,他洗完澡都会直接光着上身。只是今天家里多了个人,最后他还是套了件T恤才从浴室里出来。
“我洗完了,你进去吧。”
游子意没有带什么洗漱用品,之前几天一直用的是酒店的东西。
等他走进浴室后才发现,置物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块香皂。
黄色的,柠檬味的香皂。
他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问:“沐浴露呢?”
谢东城指了指那块香皂:“这呢。”
“洁面有吗?”
“也是它。”
“洗手液?”
“咳,也是它。”
游子意看着那块溜圆的香皂,陷入了沉思。
“洗发水总该有吧?”
谢东城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地说:“……也是它。”
小小的浴室里,空气沉默了十几秒。游子意以前倒是见识过一两个过极简生活的IT巨鳄,但是也没见过极简成这样的。
他怀疑给这男人空投到荒岛,他也能靠这块香皂活下来。
“要不我明天带你去超市买?”谢东城试探地问道。
游子意只能点了点头,目送谢东城离开了浴室。
半晌后,他认了命。他打开花洒,拿起那块香皂,轻轻在手心里打出了泡沫。
若是半年前,杀了他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大男人共用一块香皂。
半小时后,游子意洗完了,擦干身体后,从置物架拿下自己的睡衣。
结果套到身上之后,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衣服下摆不知道从哪沾了一大块油污。
游子意想了半天,可能是在汽车旅馆的那个污糟的卫生间里弄脏的。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越穿越觉得难受。
他思忖片刻,问客厅里的谢东城:“你还有睡衣吗?”
那人还在忙他的鱼,闻言后回头:“睡衣?”
“嗯。”
谢东城哪有睡衣这种东西,出门都是顺手拿到哪件穿哪件。在家睡觉也没有穿衣服的习惯。
他挠了挠头,回卧室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件T恤出来:“这行么?”
游子意伸手一摸,倒是比不上他的睡衣那么柔软,凑活也能穿。
“裤子有么?”
谢东城又回屋找了半天,从衣柜深处找出一条自己的篮球短裤。
“只有这个了。”
游子意拿着他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两分钟后就换好出来了。
衣服倒是还行,反正T恤只是宽松了点。但游子意的腰细一些,谢东城的短裤堪堪挂住他的胯,好像步子稍微迈得大一些就会滑落。
游子意倒是无所谓,直接站在谢东城面前掀开了T恤的下摆,仔细抽了下裤腰的弹力带,打了个结,这才算勉强合了身。
谢东城看了一眼又躲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回头继续盯了一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你的睡衣要帮你一起洗了吗?”
他指了指阳台上的浅绿色的波轮洗衣机。
“不用了。这个不能用洗衣机洗。”游子意直接拒绝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那些衣服几乎没有哪件可以用洗衣机洗。
“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后,游子意顿了几秒。
原先在酒店住着,还能让客房服务帮忙洗。总不能这些天都不穿这些衣服了吧?
谢东城倒是难得地能看懂眼色,提议:“要不我多找几件你在家穿吧。你的贵衣服出门的时候再穿?”
游子意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
很快,游子意手上就多了两件T恤,一件篮球背心,以及一条需要卷两圈裤腿才能穿的长裤。
谢东城早早就把客厅的沙发铺好了褥子。
然后他帮游子意把房门打开:“卧室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床头有插座,还有灯的开关。”
游子意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惯用的香氛,只剩下最后小半瓶了。以往他都会按两泵,这次按了一泵就放了回去。
谢东城的床单一看就是新洗过晒过的,很平整没有褶皱。游子意轻轻躺了上去,果然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这味道他闻不太惯,倒也不算难闻。
在汽车旅馆那晚没有睡好,这一晚他以为自己能稍微睡个好觉。然后事实并非如此,即便他喷了些惯用的香氛,戴上了缎面的眼罩,隔绝掉一切光亮。他还是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游子意从小就认床,出去旅行哪怕是住度假酒店,也要带着自己熟悉面料的床单。
可惜,这些杂物早在搬出那个家的时候,就被游庆和他的后妈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留下。
游子意闭着眼睛,听见了野猫的叫声和枯叶飘落的声音。
窸窸窣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好像也成为了某片叶子,随风飘在秋日渐冷的空气里。
在他的记忆里,西郊的独栋别墅是极其安静的,物业管理严格,好像连树叶都很听话,没有一点声响。幼时他总觉得这份日子过分得无聊,现在他才察觉出自己当初的幼稚。
宁静不被打扰,是一种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平和。
游子意很小的时候问过商青,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字。商青说,因为他是急产,碰巧出生在一趟旅途中。
若干年后的这个深夜,游子意才彻底认识到,或许他的命运早就注定好了。
老天爷就是要让他后半辈子漂泊不定。
第二天一大早,谢东城又早早出车了。游子意起床时家里非常安静。
床对面有张很小的书桌,上面扣着一个相框,游子意走过去看了一眼,没有伸手翻开。
他走到客厅里,看到沙发上留了张字条,拿起来一看。
“厨房煮了粥。”
游子意走进厨房,打开灶台上的小锅,里面确实煮了一锅白米粥。
只是游子意没有早上吃太多碳水的习惯,他盛了一小碗,也只喝了一半。
游子意抱着腿坐在餐桌旁,客厅朝北的窗户留了条缝,清晨的冷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谢东城的短裤,下摆瞬间进了风,他缩了缩腿。
“嘶——”
今年怎么冷得这么快,游子意起了身准备去换条长裤。
表面上,谢东城似乎并不介意他住多久,只是游子意还是不想在这里久留。
他讨厌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换完裤子,打开手机,想着还是早点找到别的住处,尽快搬走。在这里每天像个废物等着谢东城收车回家,也不是个事。
在游家破产后的日子里,游子意只跟自己的一个远房的姑母有过联络。对方也就是客套地说过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她。只是后来也就没了音讯。游子意也拉不下脸再找过去。
他的手指在通讯录上移动了片刻,最后还是找到了那位姑母的名字,按下了通话键。
只是电话响了三声,他又先一步挂断了。去那里,跟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起码这位谢司机看着还真诚些。
想到他,游子意又想起他动不动就红起来的耳朵根子。
真是有意思。老天爷待他还不算薄,生活过到这份上,还能给他留点乐子。
今天谢东城收车收得更早,大概下午六点多人就到了
“去超市吗?”谢东城推开门问道。
游子意起了身朝他点点头。难为他还记得这茬。
谢东城带他去的不是什么进口超市,也不是盘踞在商场二三层的会员超市。而是小区不远处的一家便民超市。
游子意走进去,里面挤满了人,看上去大多上了岁数,还有一些打工的厂弟厂妹,人声鼎沸,很是吵闹。
游子意费了半天劲找到了洗发水的那一排货架。他眯了下眼睛,看着这一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牌子。最后挑了一个瓶子看起来稍微结实点的。
“不买个大罐点的吗?”谢东城站在他身后,看到他只拿了最小容量的小瓶装,问道。
“用不上。我也住不了多久。”游子意没回头。
身后的人倒没继续接话了。
游子意又挑了些日用品,扔进了购物篮里。低矮的吊顶,空气有点闷,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收银台排出去一条不短的队伍。游子意站在人群后方,看着天花板等着。
后面突然闯过来一个老大爷挤了游子意一下,他一下没站稳,砰地撞到了收银台旁边的小货架上。
哗啦啦——货架掉下来一排东西。
“靠。”游子意往后翻了个白眼,那老大爷早就没了踪影。
游子意来不及生气,嘁了一声后只能弯腰去捡。谢东城见他弯了腰,也陪他蹲下一起收拾残局。
只是谢东城刚刚伸手就发现这东西不太寻常。橙色、蓝色、灰色,一小盒一小盒的,各种数字和字母印在外壳上。
谢东城的耳朵根子一下又红透了。
这老大爷真能撞,撞下来一整面货架的套子。
游子意看到他的耳朵,第一时间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两人蹲在地上捡盒子。游子意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盒子,递到了他手里。
谢东城的手指一下顿住了,清了清嗓子,好几秒后才接过来。
游子意心里乐得快爆炸了,这人跟他交际圈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有种天真的愚蠢。
谢东城飞速把地上的东西拾掇好放回了原位,头也没回地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付好了账。
两人拎着购物袋走在夜色里,游子意却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
“谢东城。”他从身后叫他。
“怎么?”
“你有过女朋友吗?”
谢东城见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看着柏油路面,轻声答了两个字:“没有。”
“男朋友呢?”
前面的背影顿了三秒钟,憋出一句:“我是直男。”
“你怎么确定自己是直男?”游子意憋着笑,用佯装冷静的口吻,“你又没交过女朋友。”
那个背影一下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完蛋了。
谢东城好像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他该怎么证明自己是个直男?
游子意往前两个跨步,走到了谢东城并排的位置。
他见这颗铁蛋陷入了沉思,随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不会吧,难道这时候发现自己并不直?”
谢东城转头看他的眼睛。前方路灯的光圈印在这人的瞳孔里,怎么都感觉黑夜里的他像只狡黠的狐狸。
谢东城看了好几秒,甚至忘记了答话,半天后才兀地问了句:“重不重?我给你拿?”
游子意笑了。好拙劣的转换话题。
他难得地心慈手软了,往前接着走,冲他摆了摆手背:“这才多重啊。”
这两天天一直不算好,阴阴雨雨的。游子意挂在阳台的衣服都没有晒干。谢东城给他的衣服,只剩下一件篮球背心还没有穿过。
谢东城回家以后一直在忙他的鱼,等他直腰起身的时候,游子意已经洗完澡从热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了。
客厅实在太小了,谢东城一回头就猛地看到了这样一幕。
游子意穿着他那件红色的篮球背心,手里拿着毛巾轻轻擦着潮湿的头发。
以往游子意都会去固定的沙龙修剪和保养头发,家里破产这小半年里,他也没心情打理。这会儿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发尾带着点自然卷,两侧碎发的长度已经快超过耳垂。
更重要的是,谢东城背心对他来说也有些过于宽大了,尤其是袖口。从侧面看去,几乎露出了腰侧大半的皮肤。
谢东城手里拿着鱼缸里的吸水管,感觉到自己额角在飞速淌汗。
他很快躲开了视线,说了句:“今天有点冷。”
游子意反问:“怎么了?”
过了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追问:“嫌我穿得少?”
谢东城没回头,佯装继续弄鱼:“我没那个意思。”
游子意点点头,既然你没那个意思,我也不必客气。他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沙发上,旁边就是谢东城睡觉的被褥。
游子意调整了下坐姿:“谢东城。”
谢东城不得不回头看他。
他几乎是侧躺的姿势靠在沙发靠背上,靠下之后背心的布料也往一侧滑去,腰间的皮肤露出了更大一片。
光洁的、细腻的,甚至泛着刚刚沐浴后的柔光。
他用手撑着头,表情倒是大大方方:“你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弄这些鱼?”
谢东城想说些什么,又只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了,半天张不开嘴说一个字。
过了半分钟,最后只能凭本能应了一句:“鱼,鱼也挺好的。”
“是吗?”
“是。这鱼,多好看。”他磕磕巴巴答道。
如果游子意现在站起身子,就能看到,那一缸子鱼都快被谢东城搅飞了。
然后半晌,屋里再没人说话。
游子意见他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愿,拍拍屁股,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到他身边:“偶尔也可以出去约个会什么的,别浪费自己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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