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浑说,真不如嫁给林二那傻子,自己当家,每天操持着,一天还能吃不上一碗饭?”
一人冲何安然这边使使眼色,示意声音低点儿,毕竟是个小哥儿,这么议论不妥当。
两人摇着头走远了。
何安然面上平静,这些话听多了就不觉什么了,比起这些闲言,填饱肚子更重要。
他推开半合着的木门,木门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声。
屋里立马传来叫声:“安然,烧壶水!”
院子里一个妇人正收衣服,身材干瘦,面部黝黑,只一双手发白肿胀,带着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的才有的褶皱。
“明天该去送洗好的衣服了。”何母对何安然说道。
何安然点点头,把柴放到屋檐下,到厨房添水、点火。
又到何安平屋里拿了水壶出来,坐在灶前等着水开。
又累又渴,这般坐着舒服多了。
等到锅里的水咕噜冒泡,连忙舀到壶里,又拿出碗晾了一碗。
提着壶送进去,何安平和何安宁仍在炕上躺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看他进来,何安平吩咐道:“明天从镇上买点儿肉回来,多久没吃肉了。”
“和娘说吧,娘不说我不敢动铜板。”何安然木然答道,转身走了。
“呵,这死脑筋!”
何安然心里着急刘家的草还没打,等不及碗里的水凉,兑了点儿凉水进去,两口喝了去打草了。
“这些不是草吗?”林启心里嘀咕,又随手巴拉了两下地里长着的作物,这次扩大的耕地种着几样植物,都是他不认识的。
林启末世前生活在城区,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常见的还行,稍冷僻点儿的他是真不知道。
不过也不必在意,播种、收获空间自会处理,等收获了就知道是什么。
睡了一觉起来后身上好些了,现下要替原身完成遗愿,也算有了事做,突然就想做点儿东西吃。
上辈子自从空间打不开后,他就没吃过正常味道的食物,现在想想热腾腾的饭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从空间摘了几颗西红柿和辣椒,又从木屋底下的仓库里取了鸡蛋和肉。
这个超大的仓库具有保鲜功能,收获的粮食和家禽产物都会收纳在此处,此刻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出息,和他在末世收集的一些物资。
有了末世饿肚子的经历,此刻看着满仓库失而复得的东西,从心底升起一种愉悦感。
他带着东西出了空间,准备生火做饭,这才发现缺的东西太多了。
没有柴,没有调料,甚至碗都只有两三个。
幸好他空间里连花椒树和八角树都有,进出几次,把大蒜、香料等东西都找齐了,又发现生火才是大问题!
林启飚了句脏话,扔下手里的火石。
根本不会用!
想吃口热饭,磨磨蹭蹭半天,火都没点燃,他被自己气得肝疼。
一屁股坐在厨房的地上,瞪着灶台。
半晌,叹了口气,伸手从灶台上拿了颗西红柿,咬了一口。
酸甜多汁带点儿沙,十分爽口,要是能蘸点儿白糖……
算了,不想了。
退烧药的功效大约是过了,他身上的燥热又开始发作。这感觉太熟悉了,可以确定是末世的病症带过来了,只是这里没有治疗系异能者能帮他缓解了。
他倚靠在墙上,闭目休息。
答应林二要替他完成遗愿,可他到底不是古人,虽然在这个世界不用担心随时出现的危险,但艰苦的生活条件还是让他很不适应。
“启儿,怎么坐在地上?”
门外进来一个二十几岁的汉子,冲过来蹲在林启身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是原身的哥哥——林昭。
不知是不是着急赶回来的缘故,年轻坚毅的脸上挂着汗珠。
看林启身上并没什么伤痕,林昭稳住心神,拍拍弟弟的脸颊:“启儿,启儿,哥哥回来了。”
林启迅速寻找原身的记忆,做出两眼茫然的模样。
等林昭锲而不舍地重复几遍后,才大发慈悲地冲林昭笑了一下,继而又是一副两眼茫然模样。
林昭却松了一口气,还能听懂说话,看来没有摔坏脑袋,顿时安心许多。
刚进村就听人说弟弟摔下悬崖,当即失了方寸,连忙跑回家,幸而弟弟没有大碍。
扶着林启站起来,看他一瘸一拐的,应当是扭伤了脚。
让他在灶前的矮凳上坐下,撩起裤腿看看,脚腕肿胀并不严重。
不过总觉得摸过林启脚腕的手上滑腻腻、凉飕飕的,他抬起手闻了闻,一股清凉味道直冲脑门。
“咦,这是何物?”抬头看看林启,林启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仍是两眼放空的模样。
他动了动林启的脚腕,林启没喊叫也没往回收脚。林昭放下心,这才看见自家灶台放着的东西。
“这是哪里来的?”林昭瞪圆了眼睛,灶台上放着肉和鸡蛋,还有大蒜、红彤彤的果子和绿色的长条,看着倒像是蔬菜,只是他从未见过。
惊讶过后,连忙蹲下身,在林启面前拍手、拍胳膊吸引他的注意力。
“谁给你的?”林昭指着灶台问道。
可惜林启短暂和他对视一下又立马放空视线,眼神飘忽,就是不看他,显然问不出答案。
林昭心里奇怪,以往弟弟并没有这么难沟通,还会说一两句话的,这是被惊着了还是摔出了毛病?
他起了带林启去看大夫的心思,只是不知家里的铜板够不够买药。
只能先将林启安置回卧房,看他上了炕乖乖躺下,才返回厨房,一个人对着肉和鸡蛋发愁。
难倒是别人给的?可谁家舍得给这么大一块肉啊,村里也没人这么富裕。
这红果子是启儿在山上摘的?绿色的又是什么,不会有毒吧?
林昭虽疑惑,但犹豫了几番,还是抵不住肉的诱惑,炒了。
兄弟俩今天的晚饭就是黑面疙瘩和炒肉,林启虽然对着黑面不太下得了嘴,但肉真是太香了,狠狠夹了几筷子。
靠着原身的痴傻,林启成功躲过了追问。等到晚上睡觉时就遇到了新的问题。
“启儿,你身上怎么这么热?”林昭坐起身。
虽说六月的天是有些热,但也不会像林启一样,到了有些烫手的地步。
这是发热了!
林昭着急起来,匆忙起身。
这可如何是好,天色已晚,镇上路远,再加夜路难走,去医馆不是那么容易的。且镇上的医馆恐怕早已关门。
林启神志虽与常人不同,身体却向来强健,鲜有生病,还是头一遭遇到。
林昭稳下心神,拍拍林启的脸颊:“启儿,哥哥去槐家村请大夫过来,你在家等着。”
隔壁村有一赤脚大夫,大病看不了,但寻常的伤风还是能诊治一二的,离得也近。现下不如请他过来看诊。
林启恹恹的,身上烧的难受,嗓子干哑。他心知即便请御医过来,也看不了他的病症。
末世时,他已做过各种检查,查不出问题,就是不间断的发烧,烧得浑身难受,只能靠退烧药暂时缓解。
一朝穿越古时,他的退烧药并不多,吃一片少一片,只能硬捱。
“水。”
他未答应林昭的话,只是要水,林昭连忙从桌上摆着的茶壶里倒了杯水给他。
林启心中已有思量,要让林昭成家,自己就不能一直是个傻子拖累他,还得想法子赚钱。
但这种改变不能一蹴而就,须循序渐进。否则傻子突然神智清明,在这个世界恐怕和鬼上身也无甚差别。
“哥,我难受。”
林启抬头看向林昭,说完后眼神又转向别处,似是被难受逼急了眼,才说出一句流利话来。
林昭果然有一瞬怔忪,但立马被担心代替。
“我去请大夫,马上就回来了,启儿在家稍候。”林昭摸摸林启的额头,依旧滚烫。
“别走……”
林启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力道微弱却令林昭吃惊,心中急切却又从心底升上一丝愉悦。
父母尚在世时,林昭就知弟弟与别的幼童不同,每日不哭不闹,长到三四岁时,依然不会开口说话。
父母四处寻医,均无诊疗之法。
二老病逝后,世间只余他们兄弟二人,他自然尽心呵护。
初时,林启较孩提时并无长进,依然不言不语。慢慢地,兄弟二人独处时,林启偶尔会看向他,甚至对他的问题作出回答。
这微小的进步已叫他心喜,没想到林启今日竟然主动说话,还拉住他的衣袖,怎能叫他不吃惊!
却又担心是病情急迫,令他难以忍受才出声。
等他再想走,林启抓着他衣袖的手就加大了力气,一言不发,但足以说明他的想法。
林启被养得人高马大,力气和他相比也是不差的,被他抓住后,自己也挣不脱。
林昭心底都开始抱怨自家房子离村里人太远了,不然此刻还能叫一两个人帮忙请大夫。
这一夜就这么拖了过去,后半夜林昭看他病情并未进一步加重,也打消了去请大夫的想法。隔壁村的赤脚大夫必然比不上镇上医馆的大夫,既如此,还不如待天亮去镇上。
第二天一早,刚听见远远传来的两声鸡鸣,林昭便叫林启起身,梳洗一下到了村口。
每日早上有去往镇上的牛车,是村里李大伯家的,坐一人收一文钱。
李大伯早上从村里出发,沿途在各个村子拉人,到了镇上后,又去劳力市场找活做。牛车算一份,人力算一份,比别人多了一份工钱。
林启从车上人的谈论中得知此事,暗想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也算个不错的营生了。林昭要是有个这样的活儿,成亲后生活也轻省。
“很快就到了,启儿再忍耐下。”林昭说着,拉紧林启身上的外衣。
发烧时,身上总是一阵冷一阵热的,他担心林启冷,给他拿了件厚衣服。
这样的关心让林启颇有些不习惯。
末世时,每个人都过得艰难,谁都没有闲心关系别人,且发烧是许多异能者觉醒异能的征兆,有人发烧时,大家反而会生出期待。
而他自受伤后,发烧症状一直没有改善,只能拖着病体继续跟着队伍。开始时,一起出任务的同伴还会对他多有照顾,但他一直没有好转。久而久之,也不会有人惦记他是否难受了。
自林昭返家后,他一直被林昭照顾,倒有些不适。
天光微亮,镇上的商户刚刚开门,街上行人稀少,还有些冷清。
牛车行至劳力市场停下,再要去哪就得自己走路了。
劳力市场已经人来人往,身体壮实的青年汉子正等待着雇主。都是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农闲时便早早出来找活儿。
附近还有供他们休息的大通铺,十几个汉子挤在一张炕上,睡一宿一文钱。
林昭没活儿时也会来这里找活做,在这儿还有几个熟人,随意招呼了两声,带着林启去医馆了。
医馆所在的街区比较僻静,一路走来整洁安静,还未走近,就闻到从医馆传来的草药香味。
医馆占地略广,有两个普通铺子那么大。此刻尚无病患,大夫坐在桌案前看书,两个伙计睡眼惺忪地擦扫柜台。
“大夫,舍弟昨夜开始发热不退,请您看看是何病症。”林昭扶着林启在大夫前面坐下。
大夫约五十岁年纪,脸颊瘦削,留着山羊胡,很符合林启心目中的大夫形象。
他合上书,问道:“除了发热,可还有其他症状?”
“并无,只是前几日从山上滚落,身上倒是无甚伤痕,只脚腕扭伤了。”
大夫点点头,示意伸出手腕,林启没有反应,林昭替他挽起衣袖,放在脉枕上。
片刻后,大夫收回手:“摔落时,可曾伤到头部?”
林昭听后,不由向前走了几步:“我……并不知,舍弟与常人不同,当时我又未在家。”
林昭犹豫着开口:“不过我这次回去后,舍弟表现确与往常有所不同,可是伤着脑袋的缘故?”
大夫好奇,林昭便将林启突然说话,拉他衣袖的事情说了。
“或许是令弟此番遭难,反倒有了机缘,神志有所恢复。待老夫开一副方子,抓三剂药煎服,祛除內淤,发热之症应当无碍。”大夫捋捋他的山羊胡,一派高深模样。
林启:“……”
巧了,瞌睡送枕头,这大夫一定是特意来帮他的。
林昭听了喜出望外,连忙答应。
待方子写好,先将药方交给账房结账,一共二十四文。林昭微微一顿,从衣襟中掏出十几个铜板,又从衣袖中摸索出几个,这才凑齐。
林启不知二十四文是否算贵,只知对于林家兄弟而言,应当是笔大钱。
他微微叹气,瞥一眼大夫刚合上的《穷通宝鉴》,要不是他穿过来,这二十四文注定打水漂。
得了大夫一句话,林昭一路上显得颇为兴奋。
他虽然不会因弟弟痴傻而嫌弃,但林启若能知点儿事,他也不用出门后总是惦记他的安危,还能多在镇上做几天工,不必三四天回去一趟。
他越想越心喜,再看林启偶尔盯着路边的摊位,完全不似以前来镇上时目光呆滞的模样,可不是在转好嘛。
林启没有察觉到林昭开心的目光,他正看着街上的小摊。
末世前,他也看过几本主角穿越到古代的种田文,多是靠做生意发家致富的,他想看看能否寻到商机,好早点攒够钱让林昭成家。
应当是时候尚早的缘故,街上多是卖吃食的摊位,有的冷清,有的红火。
林启并未看出能赚钱的门道,只看出了几分饿意。
喷香的面条、鲜美的馄饨、脆脆的酥饼,每一样都是末世吃不到的。
他空有一个空间,可在末世时不方便长时间待在里面,二来手艺不精,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此刻闻到这香味,顿感自己像饿了几百年似的。
“启儿,咱们去吃馄饨。”看林启露出垂涎的目光,林昭连忙拉着他去吃。
馄饨价贵,因里面有薄薄一层肉,一碗就要三文。林昭是决计舍不得吃的,但轮到弟弟头上就大方起来。
这是弟弟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目光,这微小的进步令他激动不已,一点儿舍不得拒绝。
林启站定,闻着鼻尖萦绕的馄饨香味,到底还是没随林昭去吃。
馄饨味香,但许多人都是手里拿着饼,抬头看一眼馄饨摊,就着香味吃饼,一看便知馄饨必然价高。
他摇了摇头,低垂着头继续走路。
今日赶得巧,兄弟二人回程的路上又遇到了李大伯。
李大伯接了个活,给槐家村一户人家送家具。那户人家快要给儿子娶妻了,特意从镇上打了新家具,托李大伯送比木匠送便宜好几文运费。
李大伯看见两人,立马叫住:“林昭小子,可是回村?快和你兄弟坐上车,不收你俩车钱,帮我扶一扶这家具可好?”
林昭自然答应。车上放的是一个梳妆台,雕花精美,款式新颖。牛车稳当,他只需将其抵住,避免在车上剐蹭即可,十分轻松。
此时太阳还不大,偶有清风拂过,牛车驶离镇上后,四周只余莺声婉转。
兄弟二人坐在牛车上,渐渐有些昏昏欲睡。昨夜睡得太少,歇下来困意就上头了。
林昭困得直点头,强打起精神,扶好梳妆台。看林启已闭上眼睛,替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人,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走近后发现是何家小哥儿。
车上已坐不下人,更何况他还拿着许多东西,李大伯就没出声叫他。
等走过后才叹了口气:“唉,何家几个懒汉,把个半大小哥儿逼成这样。”
村里哪家的小哥儿敢独自一人去镇上,可何家小哥儿不去,一家人就得被饿死。
林启隐约听见说何小哥儿,用力睁开眼睛看了看。
他们身后,小哥儿吃力的背着两个包袱,身子被压得向前拱起。脸上依旧红彤彤的,林启凭借良好的视力,甚至能看到他鬓角流下的汗珠。
“生在这样的人家,想要找个好婆家也难,这一辈子不是伺候娘家,就是伺候婆家,真真可怜。”林昭摇着头。这世上总是好人受磋磨,坏人享清福,何处说理去呢。
牛车渐渐走远,小哥儿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鸡鸣后不久他们就出发了,当时沿路并未见何小哥儿,现下他们返程,何小哥儿也返程,也不知他是几时从村里出发。
唉,林启叹口气,看来小哥儿是在自己找活路。就像长在砖缝的花,自知很难扎根,但仍在努力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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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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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然收拾了一家人的碗筷,抱着大木盆去河边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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