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得不像样,张二嫂撞了下他的胳膊,小妹还在这儿,说这些像什么样子。
张壮也是气头上忘了,连忙转头,想要解释一句。却见自家小妹不知想什么,嘴角微微勾起,看这模样,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多亏了林昭。老大,你一会儿给林昭送一篮子鸡蛋过去,这是个好孩子。”张母说道。两次出手相助的恩情可不能忘。
听到林昭的名字,张柔连忙抬起了头,听母亲说完,脸颊不由染上红晕。正要低头,却与二哥视线相交,见他蹙着眉,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张猛沉默片刻后说道:“…娘,林昭说明日让媒人上门给他说亲。”
“嗯?”屋子里几人都看过来,又是讶异又是疑惑。
“谁家姑娘?”张母谨慎,确认一句。
“小妹。”
“哎呀,”张母回神,摆摆手,“柔儿先回房。”女儿还在此处,说这些像什么样。
张柔站起身正要离开,张大哥却拦住她,对张母说道:“娘,小妹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懂。就咱们一家人在,不若让她一起商议,毕竟往后是她过日子。”
“对,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还得小妹合眼缘才行。咱们一起商议罢。”张二哥说道。
与秦家说亲时,小妹就没做主。等到问名时,偷偷看过秦景一眼后,还和他嘀咕秦景相貌不端,什么耳朵鼻子长得丑,看起来不太友善。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
张柔脸上带着红晕,却没说要走。张母沉吟片刻,想着确实如此,便不说什么了。
“林昭品性是不错,可是大了柔儿五六岁不说,这家境也……”张母率先皱起眉头。
“听说他痴傻的弟弟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张大嫂说道。
“若是好了还好说,林昭是个勤快的,常在镇上找活干,不怕日子过不下去。但是傻子真能好吗?”张二哥说着挠挠头。
“家底也薄,没啥地,房子也小。”张母发愁道。
说起来,林昭条件确实不好,家底不多说,两兄弟也没个人帮衬。若真嫁过去,万事都得自己操劳,说不定还得照顾他弟弟。
张母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亲事做不得。
“娘。”看张母摇头,张柔心里有些着急,不由唤她一声。
随后红着脸,声如蚊呐:“娘,我心悦他!”
一时间,屋子里静默无声。
张二哥首先反应过来,怕爹娘发怒,连忙站在张柔身旁,先训斥她:“不像话,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话。”
亲事还没苗头,就说心悦汉子,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两人有私情呢。
张母脸上果然闪过怒意,碍着儿媳都在这儿,不想说她,只是脸色实在不好看。
“娘,别气,说好了一同商议。”张猛拍拍母亲的肩膀。
“我就是如此教你的?村里风言风语已是不少,你如此行事说话,是要给他们增加谈资吗?”张母忍了又忍,到底没控制住。
张柔被训斥得落下泪来,摇着头,不再说话。
张母话说得狠,却明白女儿行事有成算,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来。只是说出这话来就令人气恼,想来是两次被林昭相救动了心。
唉,十七八岁的女子,懵懵懂懂,遇着仗义执手的汉子,最容易动心。
看着女儿哭得两肩颤抖,再想到之前同秦家说亲时,她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两相对比,对哪个有意不必多说。可是为人父母,总怕她日后过得苦。
罢了,等明日媒婆上门,问问林昭的情况再说吧。
“咱家这情况也不算太差吧。”林启摸着下巴,看林昭收拾让媒婆带去张家的礼品。
果脯、点心、干果、酒水、布匹等,林林总总共有八样,样样包装精美,分量十足,绝对诚心诚意。
他说着话,从纸包里捡了一个杏脯吃,被林昭拍了一下,重又递过一包,说:“吃这个。”买时就给他留出来了。
“幸好有爹娘留下来的金镯子,不然即便张家同意了,成亲的花费也不够。”林昭摇摇头。
“汽水买卖不是挺赚钱吗?”林启边吃边问。
林昭点点头:“主要是赶得急,还没攒下多少。”说着又搓搓手,“也不知她家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启也不知,伸手拍拍林昭的肩膀,聊作安慰。
王媒婆提着八色礼上门时,张家一家子都在堂屋坐着。最近虽不是农忙,但也不至于一家子都闲在家里吧,王媒婆心里奇怪。
往张三姑娘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张三姑娘眼睛微肿,眼下还有淡淡的阴影。心下叹口气,想来是因为最近的事。
收起多余的思绪,圆润的脸上扬起笑意,未语笑先闻,犹如一只报喜鸟。
“张嫂子,我又上你这儿讨茶喝了!”她抓住张母的手拍拍,一副亲热模样。
“你尽管来,还能少了你的茶不成。”张母笑说,将她送至椅前坐下。摆摆手,示意张柔泡杯茶。
“你几时回来的,不是要在玲丫头那儿住几日吗?”
玲丫头是王媒婆的女儿,嫁去了大义村李家,刚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此刻张母提起,王媒婆顿时笑开了花,脸上的笑容真挚不少。
“嗐,本是说去伺候月子的,没想到玲丫头是个有福的,婆母、相公伺候得比我都周到。去了几日没帮上什么忙,反倒还得他们招待我,便回来了。”
王媒婆笑着接过张柔递上来的茶,还不忘夸赞一句:“说出来嫂子别不信,我在大义村住了几日,也见了不少姑娘、哥儿,就没见过比咱家柔儿还貌美懂事的。咱家姑娘啊,百里挑一!”
张柔笑笑,退下去,回了卧房,好让她们谈事。
张母一笑,说道:“这相貌不当吃不当喝,周正便足够了。”
王媒婆笑着点头,喝了一口茶。
“我今日上门是有件喜事要和嫂子说,”王媒婆道,“咱们村东头的林昭,几日前便托人带话去大义村,要我一定回来给他说门亲。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提了重重的八色礼,让我送来。”
“咱们一个村知根知底的,嫂子大约也知道林昭小子的相貌、人品。”说着,指指张猛、张壮,“他们年纪一般大,应当也是知道的,那孩子踏实肯干,是个不错的。”
张母一副惊讶模样,沉吟片刻,说道:“我倒也知道一些,只是这孩子双亲已离世,柔儿嫁过去也没有婆母帮衬、教导,恐怕……”
“我哪能想不到,林昭刚说起时,我当下便拒绝了,想着这也不相配啊。只是,”王媒婆凑近张母,“林昭小子和我说,进门后便是柔儿当家,银钱皆由她管。他家没有长辈,日后张家就是他的唯一的亲族,绝不会欺负她。”
“且那小子也和我交了底,原来林家并不止现在的那两间青砖瓦房。老庙口那儿还有一处三间屋子的宅子,这两日便开始修缮了,他弟林启日后便住在那里,不在一处了。”王媒婆又饮一口茶。
方才她从林家出来时,林启特意追出来,交代她定要将此事告知张家。林家兄弟为这门亲事也是下功夫了。
张母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是老庙口东边,已荒废许久的宅子?”张父接话道。
王媒婆点点头:“是。”
“竟是他们家的。上次还和柱子他爹说起,只听里正说那宅子有主,但谁都不知道谁买走了。”
“他弟自己住?难不成林二是真好了?”张二哥还是比较担心林启。
王媒婆点点头,语气夸张:“真好了!我本来也不信,想着顶多是没以前傻了,没想到真如常人一般了。说话也有条有理,根本看不出以前是痴傻的。”
想着林启为了让哥哥结婚,宁愿去住那旧宅子,王媒婆心里就止不住地点头,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真是奇了,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张母说道。
“所以说,这林家是有福之家。近来林昭在镇上不知支起了什么摊子,听说生意可红火了,每日挣得不少,眼看着就要起来了。还特意交代我,这亲事若是成了,婚事必定好好办,他都准备好了。”
一番话说下来,张母心里已经动摇。有住处、有营生,无婆母立规矩,弟弟也好了,最多就是日后帮衬着娶个媳妇。林昭是长兄,也是应当的。
转头看看自家汉子,两人视线相交时,张父默默点点头。又看看两个儿子和儿媳,皆没说什么。
“如此说来,林昭倒真是个好的。不过,我们以往打交道少,我想着还是再考虑考虑。”
王媒婆的心提起来,正要再为林昭说两句话,就听到张母说:“这八色礼先留下吧,改天你带着林昭上门,我也见见这孩子。”
王媒婆听了,立马高兴起来,用手帕捂着嘴角,笑着说道:“好好,你几时方便就与我说一声,我带着他上门,你看了就知道,绝对是个好孩子。”
王媒婆牵的姻缘多了,此刻奉承几句好话,很快便将张家人哄得喜气洋洋,满室欢笑。走时,张母握着她的手送出来,还送上了张猛前两日在镇上买的新茶。
这也是媒婆常来说亲,却从不说张家是非的原因,一家子都会做人,说话做事十分熨帖。
王媒婆拎着茶叶便喜气洋洋地去了林家。
林启正在院子里洗新买回来的瓮,林昭坐在草棚子里,心神不宁地向外张望。看见王媒婆进来,立马站起身。
“如何?她家怎么说?”林昭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媒婆满脸喜意,说:“八色礼留下了,说让改天上门见一面。”
他们这里说亲时,汉子托媒人提着八色礼上女方家,女方若是有意便留下八色礼,让媒人带着汉子到家见一面。看看汉子的样貌、举止,若是满意,这八色礼就留下了,若是不满意,再搭两样礼送还给男方。
如今八色礼被张家留下,最起码说明张家是有意的。
林昭喜不自胜,咧嘴笑得傻乎乎的。还是林启给王媒婆泡了茶,又拿出三样林昭在镇上买的点心给她。亲事若是成了,自然还有谢媒礼。
王媒婆这一趟收获颇丰,提着满手的东西回家了。
林昭的兴奋劲儿还没过,看看自己穿了许久的旧衣裳,对林启说:“启儿,哥是不是该做件新衣裳,穿着这件去会不会显得不够重视?”
“我到时是提六色礼还是八色礼啊,可以同这次的重样吗?”
“是不是应当给张三姑娘买个礼物?”
林启看着兴奋的林昭,心里也十分期待。
这段时间林昭对他照顾有加,虽说是因为原身,可两个月的相处,不是没有感情的。若他能和心爱的人成亲,他自然高兴。
林昭成亲后,原身的遗愿便能实现了。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不知为何,林启却觉得方才还高兴的心情低落下来,甚至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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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留言,明天见咯~
八月过半,庄稼快收割了。
每日清晨都有汉子结伴去地里转悠,看着沉甸甸的麦穗就觉得心里安稳。
这是庄稼汉忙碌一年的收获,也是家里一年的出息。
镇上做短工的年轻汉子都回来了,就等着长辈一声令下,便开始收割。
何安然还在给林启编草屋顶,三间屋子需要的草屋顶不小,编了几日终于快编好了。
昨日刘大婶说,过两日雇他做短工,帮忙收地里的麦子。所以他打算趁这两天,帮林启把屋顶做好。
“那你还有时间做竹筒吗?”林启听他说完后问他,一边将整理好的茅草递给何小哥儿。编屋顶他不在行,整理茅草还是可以的。
“我早些起来,去山上将竹筒做好后,再去刘家干活。”何安然说道。
农忙时,除了像他家这样没地的,家家户户都要收割,劳力短缺,所以做短工的价钱很不错。
汉子一日八文,他一日也能赚六文,与以前洗衣裳相比,是个赚钱的大活儿了。所以前几年多是他主动到村里几家大户找活儿干。
刘家在他们村称得上富裕,家里良田足有二十亩,还养了几头猪。
虽说刘大娘生了三个汉子,可刘二郎和刘三郎皆在县城读书,只刘大郎和刘老爹两人实在收不完,因此每年秋收时都得雇人。
给他家打草的活儿,何安然已做了几年,也算是有交情,因此雇人时便先来找他了。
林启末世前虽没干过农活,但记忆里仍残留着林二干农活时的痛苦感受。
麦子低矮,收割时得弯着腰,一日下来,腰部酸痛得抬不起来。而且虽到了秋季,可秋老虎的威力不小,做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湿透衣衫,那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林启蹙着眉问他:“太辛苦了吧。”而且那么早去山上,太危险了。
何安然看他一眼,说道:“不辛苦,就几日。”
村里的日子不都是这样嘛,每日干不完的活儿,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况且,现在的日子与以前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家里那几人最近都老实听话,没生什么幺蛾子。他每日到家时,他娘已把饭菜做好,砍柴烧水的活儿也不必他做,已是比过去轻松不少。
林启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可心里还是觉得他一个小哥儿,早早上山不太安全。
突然想到家中瓮里的汽水不多了。林昭每日去镇上摆摊,有空闲时还惦记着改日去张家的事,也没时间去山上采松针。不如他与何小哥儿一同上山,既能采松针,小哥儿也有个伴儿。
于是说道:“正好我也要上山采松针,咱俩一同上山吧。”
他说的不经意,小哥儿却悄悄红了脸,抬头看了林启一眼。
林启见他脸红红的,还以为是太热的缘故。手往怀里一掏,随手取出两个鸭梨,递给小哥儿一个。
空间里的鸭梨皮薄水多,咬一口汁水横溢,满嘴都是甜味儿。而且,他今早特意将梨用河水浸着。此时咬一口,更添爽口。
“快吃,好吃得很!”林启说着,张大嘴咬了一口,好吃的眯起眼睛。
何安然看着手里的梨,勾起唇角,也笑眯了眼。
前两日,王媒婆传了话来,说今天要去张家了。
林昭自己起了个大早,还将林启叫醒,穿着新做的衣裳问他是否合身。
林启打个哈欠,眼睛还未睁开就不住点头:“合身的,合身的。”马上就要去了,即便不合身也来不及改了吧。林昭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总归有些紧张,想寻些话说。
林启太困了,听林昭忙活了半天,才慢慢清醒过来。
睁眼后,就见林昭穿一身玄色衣衫,袖口和手腕处皆绣着花纹。衣服确实合身,衬得他宽肩窄腰,五官硬朗,十分英气。
林启心里默默点头,没有丈母娘不喜欢这样的女婿吧。
果然,林昭上门时,张家众人都感觉眼前一亮,张母原本严肃的脸上,都露出几分笑来。
又见他拿了八色礼品,张父点点头,看来不是个小气人。
“嫂子,不是我浑说罢。你看看林昭小子这样貌,称得上一表人才吧!”王媒婆用帕子捂着嘴笑道。
往日里见时,只觉林昭身材高大,样貌端正。没想到收拾齐整后,竟如此英俊。王媒婆走的地方多,觉得林昭反倒更像富家少爷,比那秦景不知强了多少。
林昭还从未被人如此夸过,正要开口,就见主座的张母点点头:“确实是个精干后生。”
“伯母谬赞了,”林昭连忙说道,“我不过普通人罢了。倒是素日里常听人说两位张兄气概十足,为人处世更是周到,今日得以上门拜访,还盼着能与两位张兄学习几分。”
“林兄弟客气了。”张猛微颔首,张壮也在一旁笑笑。
张壮往日与林昭并没打过交道,今日一见,倒是明白小妹为何喜欢他了。林昭一来,这相貌、谈吐简直将之前上门的秦景衬成了棒槌,除了家境,一无是处。
心里偷笑,他娘经常挂嘴边的便是相貌不重要,要真不重要,她今日怎么如此和气?
“那日你王婶子上门已同我们说过你的一些情况,”张母指指王媒婆,“可我往日见你也少,也未细谈过,所以想着还是上门聊聊更妥当。”
听张母切入正题,林昭不由又坐直了一些,点点头:“伯母说的是。”
“今日在此处的没有外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与秦家说亲没成,村里的风言风语你应当也知道。”张母看着他,目光如炬,“你当真想好要说这门亲吗?”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也为之计微末。
她是过来人,经的、看的都不是年轻人能比的。她知家境、人品的重要,更知汉子的气量在日后过日子时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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