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将孟宇峥推开,“去,再说林妹妹怎么了?人家漂亮又有才情,我还比不上她呢。”
孟宇峥笑着将林远揽住:“我们圆圆可不许妄自菲薄,你让人牵肠挂肚的本事,可一点儿都不差。”
林远朝孟宇峥“哼”了一声,便躺到被子里去了。
孟宇峥打开房间里一排昏黄的小夜灯,又按下遥控器,将主灯关了。
林远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将小灯也关了吧,我现在不怕黑了。”
孟宇峥却没如他所愿,他留下了一盏小黄鸭灯,“我们留一盏,圆圆是不怕黑了,可是你的阿峥却怕呢。”
林远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你惯会诓我。”
孟宇峥把被子压在林远下巴处,“谁说的,我才不会骗我们宝贝。”
他说完,便在林远身旁躺下了。
第二天清晨,孟宇峥先醒了过来。
林远还睡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地,他整个人又缩进被子里去了,只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晾在外边。
孟宇峥按下身旁的按钮,将窗帘打开。
阳光钻了进来,恰好就照在了那只手上,让它泛出如玉一般的光泽,孟宇峥心念一动,握了上去。
他皱起眉头,像是在忍耐什么,最后他叹了口气,把林远的脸再次从被子里挖出来,磨蹭许久,翻身起床去了浴室。
林远是在一片水声中醒来的,他刚醒,还迷迷糊糊的,抬手去抱身旁的人,却没能抱到,他倏然一惊,清醒了过来。
他听见孟宇峥在洗澡,因此还不想起来,他昨晚睡得很好,像是连梦都没做一个的样子,今早竟难得有了赖床的心思,许是床太舒服,又或者是周身的气息太过令人安心。
水声渐停,孟宇峥从浴室里出来,只在腰间围着浴巾。
见林远又滚到被子里去了,以为他还睡着,他望了眼窗外的日光,觉得不能再让林远睡了,他换好家居服,掀开被子准备把林远叫醒。
谁料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林远忽然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同他打招呼:“早啊,阿峥。”
孟宇峥几乎被迷惑,他低下头去,再次吻上林远额头。
清冽的气息袭来,“早啊,我的玫瑰。”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第41章
腊月二十八,距林远动完手术已有满满一个月,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再加上心理上的负担减少许多,他的气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起码看上去不再蜡黄。
为了了解林远具体的身体情况,以便适时调整理疗方案,孟宇峥将医生请来为林远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林先生恢复的很不错,如今可以适当加一些运动,但要注意量不能太大,只能做些像散步这样温和的运动。饮食上也要多加注意,还是要以清淡为主,尤其一天不能喝太多水。照这样下去,相信把这个年过完,林先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临近除夕,孟宇峥将房子里也稍加点缀了下,美其名曰增添年味。
他甚至在大门口装了彩色的LED小灯泡,林远扶在门框上,哭笑不得。
他装好后颇为自得地对着林远举起了手机,林远忙用手挡住脸,“别拍我,不好看。”
“已经拍好了,很漂亮。”孟宇峥上前,揽住他往回走。
几小时后林远在孟宇峥关闭了许久的朋友圈中刷到了这张图片,他点开图片,将它放大,五彩的灯光印在他脸上,看上去竟真有些热闹的意味。
图片下躺着孟宇峥回复的几条“嗯”和“感谢”的字样,可以猜到他的那些朋友都说了些什么。
不想还有这样地机会,林远捂了捂眼睛。
名为幸福的泡泡充满他的胸臆,心砰砰地跳着。
他也想像孟宇峥这般坦荡,大大方方地把孟宇峥介绍给他认识的人,但他的胆量早就没有了,他虽尽量不去想,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直存在。
他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拿起一看,是许意澄打来的视频。
许意澄看样子在家里,他穿着厚厚的家居服,欢快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出来:“你跟着孟总回G市了?好家伙,你简直太够意思了!”
林远一懵,“什么?”
“怪不得那段日子许意铭那个老东西忙得要死,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原来是你把孟总拐走了,干得漂亮!”他扬起大大的笑容。
许意铭总有一种让人开心起来的魔力,林远脸上也有了笑意:“哪有,我们去G市是有些事情,当初没跟你提,是我的错。”
“这有什么,同那位一起,你不好意思说嘛,”他眨眨眼睛,做出会意的神情,“我明白,我明白。不过,”他定睛一看,
“你脸色怎么有点白?靠,这些老家伙真不会怜香惜玉。”
林远一顿,他想说些什么解释,但又觉得会越描越黑,于是转移话题,“你和许总今年过年回G市吗?”
许意铭神情一僵,而后低沉下来:“我如今怎么好回去,我当年太张扬,许家人恨不得一辈子见不到我,就连老爷子,现在恐怕也恨我恨得要命。”
“至于许意铭,他要回去就回去喽,跟我有什么相干。”
林远叹口气,“意澄,不要再说这些违心的话。”
林远平时并不轻易对旁人的事情发表意见,只是他看着许意澄,看他故意做出不在意的模样,难免联想到自身,“人生实在经不起蹉跎。”
许意铭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从小到大,在老爷子的威压下,憋着气替我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现在这样不过是想在我身上找补回来而已。”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林远却道:“绝不会是这样,从前我也见过你们相处的模样,许总他绝对舍不得把你怎么样。意澄,要用你的心去看。”
“哎呀,怎么聊到这上面去了,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情情爱爱的,实在与小爷我搭不上边,不过小林远你可要幸福呀!”他无所谓挠了挠头发,又朝林远眨了下眼睛。
林远不好再劝,他顺着话头聊下去:“许小少爷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还比你大那么一两岁?”
“什么?”许意澄是震惊了,“你已经26了?”
许意澄这样震惊,倒真把林远惊到,他朝小框看了一眼自己,26岁真这么老了?
“啧,脸那么嫩,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不过没关系,一两岁而已嘛,就算现在我们站一起,你还是看起来显小。”
“好了,我的外卖快到了,就先不说了,既然你现在在G市,我们一时半会儿见不到面,那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啦!”
“也祝你新年快乐。”
第二天一早,林远在孟宇峥怀里醒来,不需要上班,他们又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才起床。
洗漱一番,林远便倚在厨房门口看孟宇峥为他们准备早餐。
孟宇峥腰间系着一条小熊围裙在料理台前忙来忙去,颇有些滑稽的意味,林远想,是不是应该给孟宇峥换条围裙,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不管是什么样的围裙,都和孟宇峥不搭。
做好后,孟宇峥洗了洗手,解下围裙,将它小心地挂起来,而后将餐点摆上餐桌。
孟宇峥先喝了口黑咖啡,而后剥了个白煮蛋,将蛋白递到林远的餐盘里。
林远看见蛋白,轻微地皱了下眉。
“蛋黄胆固醇太高,你还不能吃,乖,等你好的差不多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什么。”
孟宇峥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林远只好把它掰碎进面前的蔬菜粥里,好歹有点味道。
孟宇峥看得好笑,“我以后尽量减少煮鸡蛋的次数。”
林远默默地朝他看了一眼,孟宇峥举起双手,“好好,我不讲了。”
吃完早餐,林远刚起身准备将碗碟端起来,孟宇峥就阻拦道:“你别动这些,我来就行了。”
“昨天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做一些温和的动作了,就端个盘子能累到哪里去。”
“对呀,能累到哪里去,你听话,很快就好。”
林远只好作罢。
孟宇峥餐桌收拾好,又洗了洗手。
“今早清韵姐跟我说小宇昨晚就已经放了假,她们律所今天也不上班了,我们待会儿就去把小宇先接回来?”林远给孟宇峥理了理袖口。
“我也是这个意思,”孟宇峥俯身在林远眼尾处亲了一口,“好了,我们换身衣服就去吧。”说罢,他牵着林远往楼上走去。
林远跟在他身后,眼皮微烫,这样不经意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他心想孟宇峥可越发有从前的模样了,当然,这样很好。
临出卧室门前,林远看着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被裹得跟个熊一样的自己和里面穿着毛衫,外面套着一件轻便大衣的孟宇峥,深深觉得他们两个不在一个季节,孟宇峥穿成怕不是要去哪个T台走秀,他明明从前并不会这样,他长得好,天生的衣服架子,哪里需要特意打扮。
他拦住孟宇峥,“外面可冷,穿大衣扛不住风,我们不过是去接个孩子。”他伸手将孟宇峥的大衣脱下,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羽绒服给他套上。
孟宇峥任林远动作,拉上拉链时,没忍住抓起下巴处的指尖又亲了一口,惹来林远瞪来一眼。
今早起来的时候天气就有些阴,等车开到半路,竟飘起雪花,看来今年怕是会过一个有雪的除夕。
孟宇峥在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对林远说:“要不一会儿你别下车了,车上有空调,下去要见风,我上去把那小子带过来就行。”
林远道:“没事,你把我裹得这样严实,不会感冒的,我是必须要见一见清韵姐,对她说一声感谢的。还有,”他突然伸出手把孟宇峥的脑袋摆正,“你开车呢,专心一点,别跟我讲话了。”
孟宇峥刚要笑,却忽然怔住,他盯着不远处闪烁的信号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林远他,不会害怕自己出车祸吧?
许多事情在这一瞬间连了起来,他想起林远那年突然找来时惶恐害怕的脸,从不愿坐后排,到后来只愿接受公共交通。
而自己确实出了一次车祸,后来林伯父出事,他非要离开。
孟宇峥皱紧眉头,若是为这么荒诞的事,那他们两个这么多年可就太可笑了。
就是不知道林远从哪里得来的心结?
“绿灯亮了。”林远的声音在耳边焦急的响起。
孟宇峥发动车子向前滑去,将鼓噪的心脏压下。他突然很想,在此时好好吻一吻他的宝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提醒起了作用,孟宇峥后来倒很沉默,林远一直死死地盯着窗外。
上次迫不得已被孟宇峥逼上车,他当时还在纠结当中,心中难免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但他现在想通,便要时常多注意一些。
到了时清韵家,小宇已经被收拾好。
时清韵也已穿好衣服,客厅放着一个小行李箱。
“我本来打算将小宇送过来,谁知道前几天小宇就嚷嚷着说你们要来接,”她不顾孟宇峥的冷眼,上前抱了抱林远:“你说你好得差不多了,但我总要亲眼看看才安心。”
“多谢你,清韵姐。”林远由衷道。
“好了,不说这些谢来谢去的了,好好过个年,等我回来再把小宇领走。”
第42章
小宇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林远显得十分兴奋,一回到公寓,连衣服都没换下来,就跟在林远身旁,一直在他腿边绕来绕去,林远蹲下身子将孩子搂进怀中,放缓声音,“小宇,这些天是不是很想爸爸?”
小宇先点点头,而后将脸贴上林远手掌,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生了一场大病的爸爸,忍不住小小声道:“爸爸,你打败怪兽了没有?”
林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亲了亲小宇的脸颊,同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让我的宝贝担心。”
小宇红了眼眶,林远从没有像这次一样,离开他这么久,他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好像所有人都在把他当小孩子糊弄,但他怎么不怀疑呢,他后来见到他,大人们以为他看不出来,但他的爸爸明明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他心里很害怕,却不敢哭也不敢闹。
他明白,自己乖乖的,爸爸才不会担心,才会好的更快一点。
而如今,在林远的怀里,他又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一直以来做得很好的伪装终于被卸下,他将头埋进林远胸膛:“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再生病了?小宇很怕。”
林远的心揪起来,他摸着他孩子的头发,后悔莫及,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成功了,他的孩子又会变成什么样,他那会儿只想着自己撑不下去,他简直罪无可恕,忍下心中铺天盖地的愧疚,他语无伦次地哄道:“乖啊,小宇,我没事了,爸爸没事了……”
孟宇峥没想到就在他把车停到车库里这么一会儿功夫,回来就收获了两只小哭包。
孟宇峥上前将黏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他先是揉了揉林远的脑袋,随后单手将小宇抱起,柔声道:“好了,我的宝贝们,不伤心了,”揽住林远的腰,孟宇峥自顾自地做出承诺,“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好好的。”
屋外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又因着温度低,地上很快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林远不大喜欢雪,不过也不能这么说,应当是,他从前喜欢,后来就不喜欢了。
但小宇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却最喜欢雪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虽然小宇自诩他已经长大懂事,但回到林远身边,被爸爸们哄了一哄,小宇心里的惶恐害怕顿时减轻许多。
林远坐在落地窗边,抱着颇有些重量的老橘子,看孟宇峥带着孩子在雪地里疯玩。
橘子是中午吃饭那会儿被吴妈亲自送过来的。
“本来少爷让早些把猫送过来,只不过它在老宅那边也生活了好几年,老爷夫人都些舍不得,说是要等等,谁知道今早上夫人却突然让司机把橘子送到这边来,我放心不下你,于是就跟着来了。”吴妈慈爱地看着林远,“小远,不要怪夫人,夫人也心疼你,只是人到底分个亲疏远近,少爷有段日子的确不成样子。”
“我明白,吴妈。”他知道,他曾让孟宇峥变成了什么模样。
吴妈握住林远的手:“不过你也不要苛责自己。你这孩子,有多大的坎儿过不去?一声不吭就跑得远远的。傻孩子,在外面是不是受苦了?”她望着林远如今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腕子,瘦能看清骨骼的脸,找不到一丝曾经丰盈的模样,“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林远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所有的人都该怪他,都该指责他,他羞愧去见他们,可没想到,“吴妈,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平白为我担心。”
吴妈突然抹了一把泪,“傻孩子,你没什么对不住我们的,”她顿了一下,慢慢问道:“小宇是少爷的孩子吧?老爷在我来之前,偷偷告诉了我,他让我劝劝你。”
“小远,你怎么敢的?女孩儿家生孩子尚且去鬼门关走一趟,你竟然……”
“吴妈知道你怕是害怕别人接受不了,但再害怕你也不能一个人偷偷跑掉啊!你小看我们这些老骨头了,我们从小看着你跟在少爷身后长大,怎么会因为这个就对你有了偏见?再说少爷那么喜欢你,他就更不可能了,他心疼你还都来不及。”
“以后有什么事情千万不敢再傻乎乎地自己一个人担着,你从小被人护着,就是个小少爷,无忧无虑地活了二十多岁,哪能一上来就给自己放担子?你像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假使现在有个什么大事要我来担,我恐怕还是做不了主。”
“活得轻松些,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和少爷现在又有了孩子,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林远虽然知道吴妈误会了,但他在做了旁人看来十分糊涂的事后,还能得到吴妈这样的谆谆教诲,他窝心不已。
四年不见,橘子已经从一只青年猫步入了老年,它变得不那么爱动,曾经清秀细长的猫脸也发了腮。
猫咪的毛竟然也会泛白。
虽然它在老宅肯定过得不错,但随着年龄增长,皮毛渐渐失去光泽,眼神也没有从前明亮。
这都是时光的印记。
林远几乎要不认识它了。
橘子也差点没把林远认出来,它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跳上了林远的膝盖,它窝在林远怀里对着他拉长声音喵呜了许久,肯定在控诉着什么。
林远又亲又摸,将它的毛都沾湿。
猫咪们其实并不聪明,它们的寿命不长,一生中记不得几个两脚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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