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峥通过屏幕看到了林远那有些泛红的眼睛,再看了一眼时间:半夜1:12。
他心中懊悔,“都是我不好,让我的宝贝熬夜。圆圆是不是困坏了,好了,快睡吧,”他隔着屏幕摸上林远的轮廓,又加了句:“别关视频,让我看着你睡。”
林远乖乖地照做。
孟宇峥此时因见到戒指的一腔话不知道该对谁说,看着林远的睡颜,胸臆间顿时充满了怜爱。也因此没有深究,林远今晚,睡着的也太容易了些。
第32章
等手机屏幕的光暗下,林远又重新睁开眼睛,在一片寂静中,他慢慢从从纷杂的思绪中抽身。他慢慢回顾自己这仓促得近乎莫名其妙的的第二世,似乎没有办法总结,失败这两个字到如今他已不愿去想,但此时此刻,再也找不出比这更这样合适的形容来。
他记得自己上一世在上学时曾经喜欢过一个英文单词——fate
多么绮丽又深奥,仿佛人的一生所遭遇的事情都凝结在这里面,他瞬间就被击中了心脏,不过当时倒是没有想到更多。那时上天对他尚且仁慈,他所烦恼的不过是自己大约太笨,好像总是让父亲失望,不过他才十几岁,担心未来还太早。
而现在当他再次想到这两个字,脑海中便有了颜色,浓稠的红与死寂的黑,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远接到了时清韵打来的视频。
刚接通,就看到小宇凑过来的脸蛋,他激动地大喊:“爸爸,我今天要跟着妈妈去她工作的地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林远深深地望着他的小孩,隔着屏幕虚虚地碰了下小宇的脸,笑了起来:“爸爸就不去了,爸爸有重要的事要忙。”他的笑容忽然放大,“小宇,以后要乖一点。”
“哦哦,”小宇眼睛垂下来,很有扮可怜的意味,却还是很听话地说:“那爸爸要快点来接我……”
说着,镜头晃了一晃,小宇的身形便看不见了。时清韵将手机接了过去,笑道:“这孩子可真是一天也离不了你,早上五六点便闹着要跟爸爸讲话。你放心去吧,不过……”她放低了声音,“你真的不带小宇过去吗?”
林远顿了一下,心间蓦然一痛,道:“小宇还小,等他明白一些了,再带过去吧,今天就算了。”
“那好,你注意安全,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西山陵园离城区还是有些距离,再加上又在半山腰,林远辗转了3个多小时才踏进了那块地方。
林远自从办完葬礼之后,就再没看过他的父亲,他一直不愿接受,一直不敢来见他,现在却想清楚了。
因着是北方的冬天,即使这里出乎意料地被打理地干净,却依旧显得荒芜,再加上今天又是个阴天,便只能看到整片整片的灰黑,就连吹进来的冷风,似乎也带了苍白的颜色。
林远抚摸着冰凉刺骨的石头,盯着照片中那个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林洪,他没有一处像自己威严的父亲,他确实软弱又无能。
“爸爸……”林远开口,他来之前确实想要对自己的父亲说些这些年来的委屈,但细细一想,好像并没有人让他委屈。于是他只能说:“爸爸,我还是没能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人,原谅我,我得走了。”
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林远瞬间觉得一身轻松,是的,这就是他想要的了。
林远长吁了一口气,他觉得他这次应该比上一次做的好些,起码静下心想了好久,决心也没有动摇,他这时甚至觉得开心。不过……他拿出手机,最后还是按熄了屏幕,
“原来我重来一次,还是没法心平气和地跟你告别,从今往后,恨我就好。”可惜这声音只能飘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时间到了中午,孟宇峥刚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他拿出手机,林远一条信息都没给他发过来,小没良心的,他心里无奈。不过好在他同许意铭最近在忙的这个合作案大部分差不多都被敲定,想来他应当很快就能去G市同林远一起共进午餐。
他又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在手指间转了一圈,而后握进手心,想道,很快就能重新将它套上林远的手指。
他迫不及待要给林远打去电话,却不妨铃声自己响了起来,他心中一喜,然而不妨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但令他不虞的一个号码。
“孟先生,我是时清韵。”对方开门见山,却与往日冷静的语气大不相同,声音听起来又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原谅我之前一直言辞模糊,有关林远的事情之后我会详细跟你说。现在请你先听我说……”
她迅速地换了一口气,“刚刚我没看住小宇,我办公室的同事给他给了点芒果,过敏反应有点严重,我正在送他去医院的途中,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刚刚没能联系上林远,他今天一个人去西山陵园见他父亲了。孟先生,请你马上调动人手!阿远他曾患有抑郁症,要快!我怕他想不开。”
孟宇峥只觉得荒谬,自己明明昨晚才亲眼看着林远乖乖入睡,对面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什么抑郁症,什么想不开,他甚至不知道该在脸上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这般纷杂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他立刻重新清醒过来,林远舍不得他的,他笃定林远必定爱他孟宇峥,无缘无故,他不会的。
但是他心底却霎时一片冰凉,这些日子不能说不好,可他模模糊糊觉得林远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孟宇峥攥紧手中的钻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上打电话给身处G市的周晋,很快便联系到了西山陵园的工作人员。
“你不要着急,人找到了,已经送往华康了。唉,”周晋不忍,“我说兄弟,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
这便是板上钉钉了。
孟宇峥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只觉得自己那颗心沉到了无底深渊,他举着电话,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忽然掉下泪来。是啊,怎么就到了这地步。
等孟宇峥赶到医院时,林远已经从抢救室出来,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吃下去的太多抗抑郁药,造成急性肝衰竭,如今还昏迷不醒。
孟宇峥怕得要命,他害怕再怎么消毒,也没办法去除身上携带的病菌,只敢隔着玻璃望他。林远被一堆管子淹没,甚至连脸都看不真切,仪器一声一声响起,莫名让人震颤。他苦苦思索林远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所有这样的时刻,他一次都没能陪在林远身边。
这念头忽然压得孟宇峥喘不过气来,一口气闷在心口,脸色苍白。
还是周晋见孟宇峥呆呆站着,脸色也不好看,以为他是吓到了,他想起自己在救护车上见到的浑身蜡黄的林远,那般不祥颜色,他不敢过多描述当时的细节,只安慰道:“手术很成功,只不过还要在icu观察几天,”他说着,又拍了拍孟宇峥的肩膀,“你现在可不能倒下,你儿子也还等着你来哄呢。”
孟宇峥仿佛又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他此时连震惊的力气都没有,只疑问地望向周晋。
周晋面上无奈,他脑子里也一片浆糊,“还是让那位时小姐跟你说吧,她只说那孩子是你儿子,再多的却不肯多说。你放心去,林远这里有我照看着。”
周晋托人给他们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而后带上了门。
他们相对而坐,孟宇峥此时见到那张曾经令他嫉妒了许久的脸,却再也不复从前在电话中的咄咄逼人,他如今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没有力气去质问什么,他声音低下来,像是叹息一般:“时小姐,你现在能对我说实话了吗?”
时清韵看孟宇峥眼睛通红,双肩颓然塌下,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原本脑海中想象的激烈言辞也消失殆尽,她原本以为林远是那个被抛弃了的可怜人,可如今看来却另有隐情,不过这些比起林远的命,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她想起那份林远给她定时发送的那份邮件,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清韵姐,对不起,小远要麻烦你一辈子了。”
她难过极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能接受,他们曾相依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早已成为了亲人,他说自己会支持他的选择,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绝路。
她深知现在单凭她自己是救不了林远的,他太会隐藏,他竟然骗过所有人去……
“孟先生,”她于是下定决心,“小宇是你的孩子,”而后轻飘飘地便给出一个晴天霹雳,“是林远生的。”
仿佛一万年那么长,长到时清韵语气平静地再次重申:“小宇是林远为你生的孩子。”
孟宇峥像是才听懂时清韵说的话,他忽然站起来,推开椅子便想往外冲。
“孟先生,”时清韵却出声,“你在他的事情上面永远这样稀里糊涂的吗?自你们重逢你竟然连他有抑郁症也没发觉,难道也不想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时清韵本没打算这样说,可如今林远还在昏迷中,这位看起来头脑不清醒的孟总现在去林远的病床前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声音和缓下来:“我并没有指责谁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林远不愿意说,也就只好我来说。”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充斥在孟宇峥身体里,他恨不得立即跑去林远面前,对他说一千个对不起,再说一万遍我爱你。
孟宇峥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翻飞的思绪,重新坐回了位子。
回忆往昔其实也没几句话好讲,无非是在感情里遍体鳞伤的女人偶然间捡到了怀着孕的男人,一时心软留了下来,后来孩子生了下来,男人为了给孩子上个户口,女人也借机摆脱前男友的纠缠,先结婚后离婚的故事。
拢共不过四年时间,可是,“我想他应当十分喜欢那个人,即便东躲西藏,也要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他那会儿甚至连头发都不敢去剪,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真正的孕妇了。”
“但他到底与正常的孕妇不同,他连医院都不敢去。我们两个,当时竟都是傻的,他那么复杂的情况,在生产之前,居然连一次产检都没做过。孟先生,你能想象吗?若不是林远还能联系上从前的朋友,他那时恐怕要把那条命给搭上。”
“我以为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谁知道林远又患上产后抑郁症,他明明在爱他的孩子不过,可他却没办法跟他同处一室,他最开始时,时常控制不住自己。”
“那么艰难都过来了,可是现在,他却准备离开我们所有人。”
第33章
时清韵本想不带一丝情绪地朝孟宇峥叙述她所知道的一切,可她实在不是机器做的人,语气中终是带了埋怨。时清韵说完,便想起身离开,她不忍心直视别人的痛苦。再者,她在这件事中也犯了错,她明知道林远的性格,却一直没对孟宇峥说实话,她懊悔不已。
但在离开之前,时清韵却又道:“孟先生,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有着什么样的误会,但阿远确实是极爱你的。或许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但是我却不得不说——孟先生,请一定照顾好阿远,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孟宇峥枯坐在角落,半晌不能动弹。太蠢了!他对自己说,孟宇峥,你简直太蠢了!他蠢到连林远的心都看不清。
那孩子是林远生的,他孟宇峥的孩子。
他抬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打着颤,曾经动过手术的那条腿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却恨不得痛的更狠。明明只要抓住他就好了,在林远要离开自己之前,狠狠抓住他就好了。
他就让他那样流落在外,在担惊受怕中生下了孩子,他不敢想象林远当时该有多害怕,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的圆圆,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是他太蠢,他一直看轻了他,他的圆圆再心狠不过,对自己却更狠。他甚至不能细想,自他们重逢的这些日子,林远是不是一直在他面前强颜欢笑。
他不敢去想,是不是他没有重新出现在林远的生活里,林远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他对林远的爱意显然成为了逼迫对方的的利刃。这样的认知无端让他惶恐,可他却是此时最不能惶恐的人。
他一旦退缩,他和林远就真的完了。
周晋见孟宇峥迟迟不从那个小办公室出来,有些担心。他燃起一支烟,思虑良久,最终还是走到那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他便见孟宇峥面色如常地走了出来。
周晋松了口气。
孟宇峥再次见到小宇,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有一个留有自己血脉的孩子,他早已做好收养或过继的准备。
过敏并不难治,尤其是这种知道过敏原的,只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所以小宇已经睡熟了,他轻轻握住他软乎乎的小手,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激荡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这是林远怀揣着巨大的爱意生下来的孩子,他望着孩子熟得红扑扑的小脸,为方才的颓丧感到羞愧。
他慢慢想明白,若林远不爱他,恨他,他绝对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生下孩子。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林远不愿意对他说出实情,他相信林绝不会认为自己不能接受他能生孩子这件事,也绝不会以这么荒诞的理由逃离自己。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其实到现在,真相是什么对他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林远能好好待在他身边就行。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藏在心里的东西,林远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一定非要刨根问底。这也是他从前不愿去逼迫林远的原因,然而事到如今,这所谓的真相已经把林远逼到了绝境,他必须狠下心来,将真相挖出来。
林远昏昏沉沉地醒来,意识十分不清醒,入眼一片洁白,模模糊糊听见有仪器嘀嘀作响。他浑浑噩噩地想:他大约是被发现了。但他来不及思索更多,又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有了意识,便感觉有人拿着蘸了水的棉签轻轻地沾在他的嘴唇上,他心里清楚那是谁,他熟悉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他瞬间悲伤不已,动了动唇,低不可闻地叫了声:“阿峥。”
对方的动作一顿,然后他便感觉孟宇峥站起来凑近了他。
于是林远再次看到了他的脸。他难过极了,满心的不舍从心底涌了上来。他几乎跟所有人都道了别,却只敢对孟宇峥说一句含义不明的再见。
但他再次见到他,却说明一切都前功尽弃。
醒来又有什么用!他只能给他的爱人带来厄运!这样无比清醒的认知毫不留情地蚕食着他混沌的理智,说出一句他清醒时决计不会讲出的话:“阿峥,你该让我去死的。”
他咬着牙,几乎口不择言:“我从前都是骗你的,我错把依赖当做了爱情,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爱你!你没必要救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待在你身边我很不开心。”
孟宇峥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若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他此时便要心痛死。他挪去顿在林远腮边的棉签,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捂住林远因激动而不停颤抖的眼皮,叫他:“圆圆,”声音低下来,听得林远几乎心颤,“你知不知道?时隔几年再次听你说这样骗人的话,就算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会痛的。”
眼泪立刻便从林远的眼眶中流出来,沾湿孟宇峥的手指,他听见孟宇峥怅然道:“我以为我对你好,可我却总让你流泪。”
孟宇峥没有质问指责他,却比他做了这些都让林远难过。他抖着苍白的唇瓣,满心满眼的酸楚。
他如今最听不得这样近乎卑微的话,这让他的负罪感愈发沉重。
就在林远以为他们两人会无休止地沉默下去之时,却听到孟宇峥忽然恨恨在他耳边道:“圆圆,狠心的小东西,你该相信,假如你这次成功,我很快便会来找你。我们合该纠缠一生,你不要想着丢下我!”
他不知道林远究竟在怕什么,他只能赌上自己的命。
林远从悲伤中倏然惊醒,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不相信这是孟宇峥能说出来的话,他心想,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想要将孟宇峥推开,“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些日子的纠结,这些日子自以为是的谋划,他将一切都抛下,所有的所有,难道是笑话,是一场平白的自我感动吗?
孟宇峥按住他,防止林远伤着他自己,看着林远即使这样挣扎脸上也没有半分血色,看他额上青筋暴起,眼眶里重新泛起水珠,孟宇峥心痛得要滴血,但还是冷硬道:“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能做出那样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圆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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