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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头的病美人师父(板栗丸子)


再狠一些。
忽然阎秋司的目光闪了一下,他看见在林倾白胸口衣襟处好似放着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通体雪白,反射着冰木棺材散发的光,有些刺眼。
阎秋司的手指猛地抖了两下,探出手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
是一块玉。
是一块白玉。
玉石温软清透,却在玉石的一角上有一丝焦黄色,上面又残留用力擦拭的痕迹。
像是玉石被人烧了,却又忽而反悔,而后很努力的擦拭着烧焦的位置,很努力的想要将玉石恢复原样,却还是无济于
林倾白的身体早已冰凉,就算是玉石贴在他的胸前放了那么久,却依旧是凉的跟个冰块一样。
阎秋司紧紧将玉石握在掌心,想要将这一块玉暖的热一些,再热一些。
他捏着衣袖拼命的擦拭着那块焦黄的印记。
擦的很用力很用力。
他又想起方才小白对他说的话。
他的师父就是傅慕,傅慕就是林倾白。
那么那一日,他们在凡尘河相遇,傅慕像个宝贝一样拼命护在手中的木盒子是什么?!
故人的书信又是什么?!
这块本该在凡间的玉石,如今却出现在林倾白身上,又是为什么?!
太多太多的为什么。
太多太多了。
多到阎秋司用尽了全力擦拭,甚至凝出了法术,也无法将这块玉石恢复如初,也无法将玉石上所有的划痕都磨平。
最终阎秋司将那块玉紧紧的按在胸前,恨不得按入自己的心脏里,低声的笑着说:“罢了.....罢了.....”

这块玉好凉, 他怎么都捂不热。
于是他用力的握住了玉佩,用力的手掌都被玉佩的棱角硌的通红。
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出了山洞。
夜更深了, 雪也下的更大了
从他方才从正殿走出去找小白,一直到他在外面游荡一圈, 再回到殿中,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天地之间却骤然间变成了纯白色。
阎秋司一身的黑衣置身在这一片漫无天日的苍白之中, 犹如落在白纸的墨迹一般, 格格不入。
他缓缓的顿住了脚步,双眸茫然的望着天。
外面寒风刺骨,阎秋司的手一向是温热的,此时却也变得冰凉。
手中的玉佩应是暖不热了, 他便将玉佩挂在脖颈处, 就像是曾经他带着这个玉佩在战场上征战那般。
冰凉的玉佩紧贴在胸口,时时带着,犹如他的师父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曾经在战场之上不管是再危难的时候,他只要摸到玉佩, 便会安心下来,他知道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家。
就算是当年的那一场雪崩,他身受重伤, 被埋在了雪山之下,冻得全身动弹不得, 连喘息一口都像是刀割心肺, 脑中神志不清, 恨不得就这样一下睡过去。
可是他还是爬秃了十指, 双手滴血, 咬着牙,从犹如沉石般的雪堆中一点点的爬了出来。
“王上......王上.......”
今夜寒凉,坊婳正好去给前方守卫分配御寒的柴火,路过这里,看见了阎秋司,便走上前喊了几声。
阎秋司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他的目光定了定,望着远处山脉间的一座长亭。
平日里若是没有下雪,这个长亭不过是个随处搭的草亭子,破破烂烂的也没人去,倒也显不出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长亭立于风雪之中,飘雪落在亭尖,将亭子染成了孤寂的白色。
倒是让阎秋司想起了以前在凡间云王府的湖中亭。
以前林倾白最爱坐在湖中亭中赏花。
到了后来,阎秋司在朝廷中当了大将军,每每从朝堂中归来,林倾白都会坐在亭中等他。
有的时候,若是天气暖和一些。
林倾白便喜欢坐在亭中抚琴,那时候阳光落在林倾白的肩头。
他的面容柔和,琴声也似光般温润。
可是到了后来,阎秋司和林倾白闹得犹如陌路。
正是寒冬,林倾白便不再在意天寒,而是穿着一身白衣,肩披大氅,身影单薄的映在雪中抚琴。
那时林倾白已经很瘦了,身影犹如白雪般轻盈易碎。
阎秋司就这样一边想着曾经,一边向前走。
他一步步走到亭子中,望着亭中那个空落落的位置,忽然就想起了当初巫族王女对他说的话。
她说:“阎秋司,你扪心自问,当年在凡间你不过就是知他心地善良,一心为你,就骗他至此!!!他三生三世皆为了你而死!就算是他当年欠了你,也早就该还清了.......”
那声音振聋发聩,在阎秋司的耳边不断回响。
阎秋司踏上长亭的台阶抬手一挥,一把长琴落在亭子中的案几之上。
阎秋司也有样学样,就像当初的林倾白一般坐在案几之前那般,双手抚摸在琴上。
他想要弹出当年林倾白弹的那首曲子。
小时候林倾白曾教过阎秋司弹琴,却阎秋司总是不愿意学。
他当时只喜欢听他师父弹琴,觉得师父一身白衣坐在梅花树下,伴着落下的花瓣,弹的可真好听。
他只要听着就好,
弹琴什么的,不适合他这种武夫。
而现在林倾白死了。
阎秋司喝了酒,很想要听一听林倾的琴声,却听不到了。
于是他坐在琴前,指尖轻轻的拨动了两下琴弦。
那个古琴发出来了古韵回肠的声音,却毫无技巧可言,十分生涩。
阎秋司闭上眼睛,很努力的回想当年林倾白是怎么教他的。
他又拨动了两下琴弦,手缓缓的收了回去。
他弹不出来.......
当年他习得了林倾白一身的谋略,一身的文采,却独独没有学会抚琴。
他的那双手原本就是宽弓引箭,十指粗粝,弹在琴上之时下手没轻没重,不似林倾白的双手那般白皙,犹如葱尖。
当初林倾白要教他弹琴的时候,他总是嫌弃弹琴没用,耐不下性子坐在琴前。
他没有好好学过,以至于他现在想再听一听当年的曲子,却连弹都弹不出来。
这时坊婳也跟着走上了亭子,他看见阎秋司一直在摆弄那张琴,便觉得是阎秋司想要听曲子了,她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问:“王上,您是要听曲子了吗?”
阎秋司手指顿了顿,将手轻放在身侧,半响问坊婳道:“.......坊婳,你可会抚琴?”
坊婳哪里会这些,她垂眸道:“禀王上,坊婳无能,不会抚琴,但是近日我们魔族的梦芸坊中来了一批乐师,据说她们各个精通音律,我可以将她们请来为王上抚琴。”
阎秋司正垂眸望着长琴,听闻坊婳这样说,肩膀僵了一下,他的手轻轻的抚摸过琴弦,忽然笑着说:“好啊,好.......今日是个好日子,你把魔界最好的琴室舞娘都给我找来,今天我要设宴痛饮一番。”
“是,王上!”
听见阎秋司这样说坊婳心中猛地一松。
最近几日阎秋司的状态很古怪,总是喜怒无常,时而冷静,时而暴戾。
坊婳只是知道好像是和他在凡间的事情有关,具体的也并不清楚。
而现在阎秋司居然说要设宴痛饮一番,坊婳以为阎秋司是放下了心结,心中大喜。
即便现在已经是深夜,可是坊婳还是立刻命人将梦芸坊的乐师请了过来,并且找来整个魔族最好的舞女和琴师。
夜半子时,正殿中摆满了美味佳肴,酒香漫天,烛火闪烁摇曳,乐声蜿蜒而出。
阎秋司半闭着眼睛,端着酒杯倚在高台上,望着那些身着红衣轻纱的舞女伴随的琴声鱼贯而入。
既然是魔皇设宴,自然是要大臣作陪。
歌舞摇曳,热闹非凡。
正殿的两侧坐上了魔将,对着身前起舞的舞女议论纷纷。
阎秋司眯着眼睛望着正殿中的舞女翩翩起舞,望着不远处的琴师抚琴奏乐。
殿中旖旎暧昧,像是曾经魔族设宴那般。
只是这次琴师的技艺当真是了得,无论是什么样的乐声在她的手掌之下都犹如化骨绵绵的青丝,将殿中的侍卫都勾去了半边的魂。
坐在两侧的魔将们更是看的投入至极,双眸望着正殿起舞之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舞女光洁的腰犹如水蛇一般,随着舞声舞动,曼妙灵动。
那些女子一个个当真是极品,她们在阎秋司的案几之前会多停留上几秒,勾动着水袖,眉眼如丝一般,勾引着阎秋司。
随着一个琴声点,为首那个貌美女子涌动着水色衣袖,衣袖一下就挥舞到了阎秋司的眼前。
一阵阵妥伦花的香气袭来。
只要是闻到了妥伦花香的男子,就无人不会被她勾去魂魄。
舞女抬起衣袖掩住了半边的嘴巴,冲着阎秋司勾人一笑。
司望着她,眯起了眼睛,也低声笑了一声。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他却是毫不在乎,只是喝完这一碗酒后,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碗狠狠的砸在地上,抬手将身前的案几猛地掀翻!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正殿!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全部碎于一地。
乐声骤然停下,方才还笑颜如媚丝的舞女惊呼了一声,全部垂下头吓得瑟瑟发抖。
只见阎秋司摇摇晃晃的站在高塌之上。
他身着一身玄衣金丝袍,血红着眼睛,对着台下的人怒吼道:“弹的什么狗屁东西!给我滚出去!换个人来!”
轻松热闹的气氛瞬间不在,大殿中一片寂静,犹如沉入了水中的炸弹一般,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深知阎秋司疯戾的性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都垂下了眼睛,一言不发。
半响坊婳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喘息着对身后的琴师厉声说:“听见没有!还不快些换一个人上来!”
那琴师原本生的美貌,甚至比舞女的容颜更加的绝艳,在梦芸坊中更是清高傲慢,哪怕是魔族再凶狠的男人,只要是见到她也化成了指间柔,再无半分的凶神戾气。
可此时她也被这一幕吓得腿脚发软。
她脸色苍白的站起身,退到了一旁,身后的另一位琴师便瑟瑟发抖的走上前,坐在了琴位之上,手脚冰凉的开始弹奏乐曲。
这次在阎秋司将要杀死人的目光中,殿中的舞女再无人敢起舞。
寂静的大殿之中,那琴声孤零零的响起,带着一些畏惧和颤抖。
即便是琴师绷紧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是还没有弹上两下,却又被阎秋司打断了琴声。
“什么狗屁东西!滚!”
那琴师吓得身子一抖,将琴弦都崩断了一根。
就这样在阎秋司的暴怒之下,殿中不断地换人来弹琴。
以至于到了后面,梦芸坊前来的琴师弹完了,坊婳还特意又跑了出去,几乎将魔族所有的出名的琴师,无论是男女老少都给叫了过来,为阎秋司奏乐。
可是阎秋司却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最后他在房间里大怒,骂道:“我魔族养的都是什么废物!居然连一个会弹琴的都没有!让他们都滚!!!全部都滚!!!”
说完阎秋司挥手打出了一道足以轰塌墙柱的内力。
那道内力带着利风,将所有人都打的浑身剧痛,有些法力底下的舞女甚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却也只能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殿门被重新合上。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阎秋司一个人。
方才殿中那些备好的美味佳肴,阎秋司没有尝上一口,全部都砸的稀巴烂,独独是酒没有浪费一滴。
热闹的乐声还在耳边,却转眼又重回到如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阎秋司喝的太醉了。
他都不记得今天一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坛酒。
他穿着那一身的黑袍,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上,烛火之下只有他的影子与他相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最后他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台阶,站在大殿的正中间,敞开双手向后一仰。
噗通一声仰躺在了满是玻璃渣和酒渍的大厅地上。
整洁干净的衣衫被地上的酒液浸湿,他双眸朦胧的望着天上的天花板,嘴里自顾自的嘟囔着:“真难听,都弹的真难听,真难听......听这些鬼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就这样自己嘟囔着嘟囔着,侧过了身子,身子缓缓的缩在了
一起,像是睡着了。
过了许久,他嘴巴动了动,嗓子嘶哑的哼着。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随着阎秋司自己哼出来的歌声,他的右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左臂的胳膊,自己哄着自己。
就像是曾经他在凡间小时候,在那无数个静谧的夜里,林倾白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轻拍着他肩膀,嘴里轻唱着这首歌,哄着他入睡。
阎秋司是铁石心肠,明明不喜欢这些过分的温柔和矫情的东西,可是那时每当林倾白的声音一起来,他就会乖乖的在林倾白的怀中闭上眼睛。
“清风过,花儿冒,彩儿蝴蝶翩翩错,娃娃举着胖手抓不落......”
“夕阳末,日要落,弯弯月儿露上头,贪玩的孩子要归家喽.......”
林倾白的声音很好听,从他的口中唱出每一句话都像划过心口的羽毛,温和的不像样。
阎秋司便问林倾白:“师父,家是什么?”
“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
“家人是什么?”
“家人就是亲人,譬如爹娘,兄弟姐妹。”
“可是我没有家人。”
“你有家人,师父就是你的家人。”
“........你是我的家人?”
“恩,我是你的家人。”
从那以后,每次林倾白再给阎秋司唱这首歌,阎秋司都会明知故问一般一次又一次的问林倾白。
“师父,你是我的家人吗.......”
“恩,我是你的家人。”
无论阎秋司问过多少次,林倾白都会不厌其烦,每一次都很肯定的告诉他。
——恩,我是你的家人。
那天晚上阎秋司躺在满是脏污的正殿地上睡的昏昏沉沉。
他不断地做梦,梦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全部都是在凡间的事情。
全部都和林倾白有关的事情。
从他第一次在凡间遇见林倾白,在漫天落雪之中,林倾白撑着油纸伞,垂下眼睛望着他,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那时候林倾白的脸色如往时一般冷淡,就像是只说出了一句你要不要吃个馒头这样简单的话。
但是他手中的油纸伞却默默的倾向了阎秋司。
还有很多.......
而这场梦结束在阎秋司将若鬼刺入林倾白胸膛的那一刻,林倾白虽是痛的口吐鲜血,双眸落泪,还是颤抖的抬起手想要再摸一摸他的脸,唤他名字之时,满目依旧皆是疼惜。
安儿.......
阎秋司就这样惊醒在林倾白这一声唤之中。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推开了正殿的大门,满身的醉意酒气,却还是脚踩着白雪,一路走到了存放着林倾白尸体的山洞之中。
山洞中方才他来过的脚印还未散,胸口的玉石还未暖热,而他却去而复返。
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阎秋司又喝了一场酒,听了几首无比难听的乐曲,却觉得哪里都不够好。
哪里都没有这里好。
他还是回来了。
他单手撑着林倾白的棺材,俯身望着林倾白清冷的面庞。
其实林倾白的双眸闭上之时,还是有些像白序的。
阎秋司脑中回荡着巫族王女怒斥他的话。
凉瑶楚大声质问他:“你心中明明就知道!承认很难吗?!承认他就是你师父很难吗!承认是你杀死了他,是你挖了他的心.
....这很难吗?!”
十二年......
凉瑶楚咬着牙,红着眼对他说:“十二年!!!”
后来她那双怒红的眼睛瞪着阎秋司,忽然又泄了气,眼泪溢了出来说:“是啊......不过才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不过十二年,怎么能捂的热你千年寒冰的心......
其实不是如此。
在凡间之时,哪怕阎秋司再气他师父,再恨他师父,哪怕他师父也是那太上皇的儿子!哪怕他师父拿着一把刀抵在他的脖颈上要杀他!
他也没有舍得碰过他师父一指头!没有舍得动过他一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现在是他杀了他.......
阎秋司抬起手,手指探入了棺材之中,轻轻的摸了摸林倾白的头发。
他的指尖轻柔,从林倾白的头发一直摸到了他的脸颊。
若是两个月之前,他一想到这张脸,便是满心的恨意。
而现在呢.......仅仅是过了两个月,他却会抬起手指抚摸这张让他无比的痛恨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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