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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头的病美人师父(板栗丸子)


林倾白单手提着衣摆,踏上了台阶。
画舫很大,是木头做的房子,房内为浅褐色,四周挂满了各种画,琳琅满目,瞧着很是繁华。
只是他们来的早了些,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客人关顾。
林倾白直接走到了前台处,问前台的一个小哥道:“打扰,请问这里是否有一位断了手的画师?”
小哥一听这话立刻警惕了起来,他抬眼看着林倾白问:“你找他做什么?”
林倾白说:“有要事相问。”
“没有这个人。”小哥抬手一挥,低头继续看着账本。
林倾白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公主给的蓝色玉石,递到了小哥面前。
小哥一看见这个东西,身子一震,这才又抬起眼睛正眼看向林倾白,咽了咽口水说:“二楼,第三间。”
“谢过。”
林倾白和凉瑶楚正要一同走上楼,小哥又出声道:“断手李只准问话之人进入他房间,其余之人皆不准入内。”
凉瑶楚脚步一顿,便不再向前了。
林倾白一人上了二楼,走到了第三间的房前,轻轻叩了两下门。
“进——”
里面传来了一个嘶哑的男声。
林倾白推开房门,刚踏进门就踩到了地上的纸团。
林倾白脚步一顿,抬眼望去,一个房间里又脏又乱,地上都是画了几笔的纸团,屋内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案几之前。
男人穿着邋遢破烂,犹如乞丐,留着满脸的黑胡须,看不清长相,看不清年岁,只露出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
他左边的衣袖空空如也,右手正抬着毛笔作画,似乎是画的不理想,眉头紧锁,又将画纸一把抓起,胡乱的捏成了纸团,扔到了地上。
林倾白走到了他的身前。
男人未抬头,先一步开口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林倾白将蓝光玉石放在他身前的案几上。
男人提笔的手顿了顿,缓缓地将毛笔放在砚台边,这才第一次看向了林倾白。
他沉默了一会,抬手将那块玉收入衣襟之中,垂眼说:“谢公主赏赐,公子请坐。”
林倾白俯身将坐垫上的纸团弹开,坐在了他的对面。
男人望着他问:“公子想要问什么?”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开口问鬼火山之事。
这时男人又悠悠的开了口说:“有些问题啊,你只是急于一时需要答案,其实却并不重要,而有些问题如今瞧着不冷不淡,却是会缠绕人一生,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想想再问吧.......”
林倾白的身子一顿,脑中忽而响起了昨日公主对他说的话。
我们鬼族的万事通,莫说是仙界之事,就算在三界中他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问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
问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问会纠缠你一生的问题.......
问你一直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答案,却终不得果的问题......
问那个你这次不问就永远不会再知道答案的问题......
林倾白睫毛颤抖,咬住了下唇,手指紧紧的拽着坐垫上的布料,再抬眼之时,目光却是坚定。
“先生,我确实有一事困惑许久,想请先生解惑。”
“但说无妨,我定知无不言。”
林倾白的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很淡却又沉如江河。
“我曾在凡间有一位徒弟......”

“先生, 我曾在凡间有一位徒弟.......”
林倾白想问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提到了郗安,他的嗓音忽而噎了一下, 紧抿着嘴巴,又换了一种问法。
“我曾在凡间遇见过一次魔物, 那魔物长相怪异, 圆头长身,身侧四只短脚,尾巴是鱼尾的模样, 身型如同泥鳅, 却又浑身长满鱼鳞,十分凶残, 但是它在对我们一行人攻击之时, 望见了我徒弟的双眼, 却忽而退了......”
说道这里万事通皱了皱眉头, 问道:“魔物退了?”
“是, 它退了。”
“它是如何退的?”
林倾白仔细的回想着,那时魔物是怎么退的。
他眉头微蹙,认真的将当时魔物的每一个动作都形容了出来。
“当时它身子像是僵住, 猛地松开按着我徒弟的双爪, 继而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鼻腔中的喘声越来越小, 最后它退到了距离我们五六步的位置,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却依旧凝视着我的徒弟......”
“而后它躬身尾部翘起, 尾巴开始剧烈的摇动起来, 爪子在地上摩擦, 最后长啸了一声,转过身跃向了树林里,再不见踪影。”
万事通眉头更紧了,他右手放在案几上,食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自顾自的写写画画,似在思索这件事情。
林倾白继续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对此事并未起疑,不过是觉得魔物是其他的原因退了,可是在昨日,我遇见了一模一样的情景。”
万事通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望着林倾白的目光又沉了一些。
“什么情景?”
林倾白说:“在鬼族的护城结界中,我又看见了一模一样的魔物,只不过体型更大,壮如山,与我们同行有一妖族之人,魔物看清他的容颜之后,和当初在凡间的魔物表现一致。”
“.......”
“请问先生,魔物为何会有此表现?”
这时万事通也停下了手上写写画画的动作,他指了指案几的位置问林倾白:“公子你看,当时你们所遇见的魔物是否容貌如此?”
林倾白朝前倾了倾身子,只见万事通在案几上用水迹画出了一个图画。
案几颜色偏黑,水渍在桌上很明显,一眼就看出了所画之物。
那物长相怪异,圆头长身,身侧四只短脚,尾巴是鱼尾的模样,身型如同泥鳅,却又浑身长满鱼鳞。
与林倾白所见的魔物容貌一致。
林倾白坐直了身子,说:“确实如此。”
万事通却忽而笑了,他晃了晃头,抬手随意的将桌上画出的魔物给擦掉了,声音悠沉的说道:“你所遇见的此种魔物叫螈物。”
林倾白只听过螈,却从未听过螈物,他重复的念道:“......螈物?”
“是,螈物,这种魔物长相似螈,圆头长身,身侧四只短脚,顾称为螈物,螈物分为两种,一种的是小螈物,乃是魔族最低级的魔物之一,还有一种是大螈物,在每百头小螈物中才会长出一只大螈物,此种大螈物,是魔族的中阶魔物,而不管低阶魔物还是中阶魔物,它们除却攻击力有所差异之外,其他并无较大区别。”
“这种魔物头脑简单,但是杀伤力很强,喜欢吃**的内脏,性格凶残,但是正因为她们头脑简单,遇见活物就吃,毫无避讳,所以他们不认父母,不认同类,却只认一人......”
林倾白心脏一紧,几乎已经预感到那个人是谁了。
只听万事通继续道:“你所看见的螈物做出那种动作,并不是进攻和敌意,而是畏惧和臣服。”
“.......”
“所以它们只认的那一个人,便
是整个魔族统领,魔皇阎秋司。”
男人的嘶哑的声音在屋内阵阵的回荡。
阎秋司那三个字不断地环绕在林倾白的耳边,激的他心脏快速跳动。
林倾白嗓子干涩,哑着声音问:“我不明白先生是什么意思......还望先生明示......”
万事通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在鬼族所见的妖族之人,并不是真正的妖族人,而是魔皇阎秋司化身而成。”
林倾白一下就呆住了。
屋内的柏木窗开着,日头渐上,阳光顺着窗户照到了林倾白的身上,将他照的睫毛如扇,面容莹亮,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可林倾白却觉得冷的刺骨。
他嘴巴颤抖着问:“螈物可能会服从除魔皇之外,第二个人吗.......”
“不可能。”
林倾白的手渐渐收紧握拳,几乎要将坐垫之上的布料给撕成碎布。
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的回想的当时事情的经过,生怕落下了哪一点点细节,导致了万事通的误判。
他垂着眼眸想了很久,睫毛就像是舞动着翅膀的蝴蝶,无措的颤啊颤,忽而他想到什么,朝前倾着身子,又问道:“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魔物做出这些动作还有别的含义.......”
“.......”
“会不会,那些动作不是臣服和畏惧,魔物是一时兴起退下了。”林倾白一向平淡,此时却像个朝着师父解释错误的孩子,他皱着眉头,很努力地想着那些细节,对万事通说:“当时魔物好像也没有很无措,它们可能是已经吃饱了,或者.......或者是受了内伤......”
此时林倾白甚至将这个他曾经觉得荒谬不已的解释都搬了出来,很努力地想要认定这所有的一切都和那个魔头没有半分关系。
万事通望着林倾白,一字一句清晰的说:“螈物生性凶猛,除面对魔皇以外,不可能扔下食物逃走。”
林倾白猛地粗喘了两口气,单手撑着案几,缓缓闭上了眼睛,哑着声音问:“先生,魔物会不会认错了人.......”
“魔皇阎秋司身上流的是魔族最高等的血,统领着整个魔族。”万事通说道:“魔物对魔皇的感应力绝对不会有错,就算魔皇阎秋司变化成一万种形态,魔物都不会认错。”
这话一落,万事通看见林倾白肩背颤了一下,字字艰难说:“就算是肖祺是阎秋司的化身,可我的徒弟他只是个凡人,他已经在凡间战死......”
“公子。”
万事通却打断了林倾白的话。
林倾白慢慢睁开双眼,望见万事通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犹如明镜一般,直直的望着他,像是能看透他的心中所想,更能够看透他的前世今生。
只听万事通缓声说道:“你可曾想过有一种可能......”
窗外的湖面风吹了进来,林倾白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一种难以克制的压抑感从他的胸口传来,他仿佛能够预料到万事通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可能是什么?
这句话会让他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林倾白忽然很想转身走出这个画舫,他忽然很后悔。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直接问鬼火山在哪里不好吗?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鬼眼,可以拥有魂丹,法力大增。
他再也不用忍受法力难以转换,心脏绞痛到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他可以再次拥有健康的身体。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问这个会纠缠他一生的问题?
他就算是知道了答案又如何?
他会因此得
到什么?
他是能放下那些凡间事?
还是可以因此而过得更好一些?
都不能啊。
拿起来是痛,放下还是痛。
他却还是偏偏不肯放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开伤疤,痛的他鲜血淋漓,难以喘息。
这时万事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说出了那句,在凌迟之刑中将林倾白最后一刀毙命的话:“如果你的徒弟和那妖族之人原本就是一人呢?他们都是魔皇阎秋司.......”
这个话一落,屋内忽然很安静很安静。
窗外的风抚开了林倾白肩头的落发,林倾白定定的坐在案几前。
他依旧坐的很端正,只是脸色很白,白的似案几上画画的白纸一般,眼眶泛红,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眼前人,就像是个木头那样,唯独嘴巴在轻轻地颤抖。
忽然响起哗啦一声。
林倾白的手竟然生生的将坐垫上的一块布扯了下来。
这一声响让林倾白陡然清醒,他紧握成拳的手颤抖着松开了,手指苍白冰冷,掌心满是冷汗。
林倾白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两下,声音颤抖的辩驳道:“不可能,他不可能的……他是我养大的.......从他六岁的时候就一直在我身边,我最了解……”
说道这里林倾白忽然就说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了在凡间的种种。
他了解什么?
他了解郗安什么了?!
他是了解郗安十二年的蓄意接近?还是了解郗安当年起兵反叛?
亦或是他了郗安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他了解吗?!
他什么都不了解!
在凡间的十二年,他从未了解过郗安,即便他们日日在一起,即便他是他养大的,即便他是他唯一的徒弟。
可是最后郗安还是狠狠的给林倾白捅上了最深最重的一刀。
只是信任郗安是林倾白十二年以来的本能,林倾白早已习惯了,以至于他在方才那个瞬间脱口而出。
人就是如此。
每每想起故人之时,总是会想起他对自己的好,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会下意识的隐藏起来,趋利避害。
万事通反问林倾白:“为何不可能,你可以是清远仙尊林倾白,他为何不能是魔皇阎秋司?”
林倾白从未告诉过万事通他的真实身份,而现在清元仙尊四个字却轻巧的从万事通口中而出。
林倾白已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他坐在案几前,手落在膝上,阳光就落在他卷曲的指尖,映的他指甲尖苍白似雪。
林倾白垂下了眼睛,望着手指尖上的那一束阳光。
过了半响,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是,先生说的有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万事通看见林倾白如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执起一旁的毛笔,弯下了身子,挥袖作画。
“孽缘啊......孽缘啊.......”
男人摇了摇,重声的感叹了两语。
作画落笔之声微弱,屋内却也再听不见他言。
林倾白从画舫二楼走下来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湖边上的太阳大起,湖中雾全部都消失的干净,画舫中也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在一层中观赏着一楼的画作,一楼的小哥都快忙不过来了,不停的高声吆喝着哪一副画又卖出去了。
凉瑶楚站在下面也不着急,正在和一个才认识的新朋友说话。
两个女子站在一幅落日余晖的画作之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欣赏着这幅画,说的还当真有那么回事了。
“哎呦,公子您下
来了啊——”
前台的小哥最先看见了林倾白,欠着身子和林倾白打招呼,于是画舫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唤吸引了目光。
凉瑶楚立刻回过身,仰起头笑靥如花的望向了林倾白。
她随手招呼来了一旁的小二,指了指那副画说:“帮我把这幅画包起来。”
小二立刻取下了那幅画。
随后凉瑶楚欢天喜地的跑上了台阶,凑到了林倾白的身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鬼火山到底在哪里?”
林倾白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扶着台阶的扶手,一步步的走下来。
他走的步伐很慢很沉,像是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凉瑶楚凑近了一些,皱眉看着林倾白的脸。
方才她跑的急,没有仔细的看,现在离得近了一些,她才看见林倾白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还是原来那副没有表情冷脸,但是苍白的都要透明了。
“怎么了?”凉瑶楚皱眉问:“没有问出来鬼火山的位置?”
这时候楼下的小二正好叫凉瑶楚下去拿画,凉瑶楚不耐烦的冲着楼下喊了一嗓子:“等会!”
她的这一声喊得声音大,吓得小二立刻不说话,就连她新交的朋友都吓得一抖。
凉瑶楚是个急脾气,她以为是万事通没有告诉林倾白答案,撸开袖子说:“是不是那人收了你的东西,却没告诉你答案?我找他去!”
说完凉瑶楚就抬脚往楼上冲,可还没有等她向上跑两节台阶,林倾白清清淡淡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没有问他那个问题。”
凉瑶楚的脚生生的顿在了原地,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问:“.......什么?!”
林倾白依旧背对着她,脊背笔直,他轻声又说了一句:“我没有问他那个问题,走吧。”
说完林倾白抬脚就往台阶下走。
凉瑶楚愣在原地一会,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等她下到台阶之下时,小二连忙走上前将画递给她,凉瑶楚随手从衣兜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急匆匆的说:“画不要了!”
“哎——”
等到凉瑶楚追出画舫之时,林倾白已经站在了船头。
阳光落肩,他白衣飘飘,身影萧瑟,犹如光入白雾,正提着衣摆一步步的走下画舫船的台阶,踏上了小舟。
“等等我。”
凉瑶楚连忙跟了上去。
回来的这一路,林倾白似乎是很疲惫。
他坐在小舟上时,不似来时的那般站在小舟的前端,也没有用法力护着小舟平稳一路前行,而是坐在了小舟的船边,垂眼望着湖水中的倒影出神。
最后还是凉瑶楚施了一道法术,护送着小舟一路平稳的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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