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很害怕,我怕不是个男孩,但我也怕是个女孩,我怕她又会死了。我离开了婆婆家,来到了濮水镇自己的老房子里。我拒绝了一切查询性别的行为,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张仪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讥讽,似乎在嘲笑自己过去毫无良心的行为。
“生出来了,是个女孩。我前夫很不开心,我们开始争吵,开始摔东西,相互诋毁。他祈求我把孩子送走,但我不愿意,我承诺他一定会再生一个男孩子的。”
“因为吵得不可开交,我内分泌失调,而我一直没有再怀孕了,这件事很难。我和丈夫两地分居,他去城里打工,至于有没有因为怨恨而出轨,我也不得而知。我自己拉扯着李子歌,说实话,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她姐姐。我尽可能的想要弥补她,希望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在我前夫从城里回来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健康的男孩。果不其然,我又怀孕了,我自己都觉得很奇迹,我开始孕吐,出现强烈的妊娠反应,头晕脑胀,无法工作。我前夫突然间对我特别好,无微不至,我以为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我问我前夫,为什么这么笃定是一个男孩,他说他去庆云寺求了,肯定是。”
“李子羽生下来了,是个男孩,从此儿女双全了。”
“不过李子羽出生的时候胎心弱,身上的皮肤也隐隐发黑,护士当时说这可能是缺氧的缘故,这大概是八年前的事情。”
“李子羽是初春出生的。后来的日子还算不错,我的丈夫也继续外出打工去了,一个月回来一次。”
“我自己拉扯孩子,镇上的老人猜想孩子身子弱可能是没有还愿的缘故,于是我带着李子歌和李子羽去了上京市的庆云寺,在那里,我也遇到了礼大师。”
礼艾方闻言点点头:“确实。”
张仪继续说。
“后来,从庆云寺回来后,李子羽的身体好了很多。但我的婚姻出现了问题,也不知道是聚少离多的原因,或者他在外面有人的原因,即使我生下了男孩,我们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他会尖酸刻薄、冷眼看待我。他对我不好,会摔东西,会使用暴力的行为,会说我半夜老附在他耳朵边说奇怪的话。”
“这种情况十分严重,摔瓶子、摔碗筷、划伤我……甚至我发现孩子身上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我猜,他喝醉酒后看不惯李子歌,所以想杀了女儿。”
“那时候,子歌和子羽身上经常一块青一块紫,是他喝酒发疯后打的,但是他一直否认!两个孩子总是哇哇大哭,我也头疼得厉害,开始幻听,总是听见婴儿的哭声。”
“我们又不断的争吵,后来我们离婚了,他要带走李子羽,我用大女儿的死作为威胁他才肯作罢,他离开了濮水镇,而我也去做了心理辅导治疗,说我患上了抑郁症,医生给我开了些药。”
张仪说到这里情绪激动,眼睛充满了怨恨。
“我一个人开民宿拉扯两个孩子。但我后来发现,我的丈夫并没有说谎,孩子的伤不是他做的,是我子歌会经常掐弟弟,有一次要不是被我发现,弟弟就被她掐死了。”
“我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我一碗水端得很平,不可能出现弟弟有而姐姐没有的事情,李子歌也不应该怨恨李子羽才对。所以后来,我带着她去看了精神科,医生说她并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从小缺少关爱,让我多关注。”
“从医院回来后,子歌倒是好多了,但我明显能感觉到她在看弟弟的眼神仍然不正常,恶狠狠的,特别可怕。”
“大概是六七年前,我找到了之前礼大师的名片,然后给他打了电话寻求帮助。”
张仪看向礼艾方,礼艾方继续平静的继续说道:“当时我看出来张仪被婴灵缠身,家中有诡异之事,他孤儿寡母,我也不图挣钱,就图个安心,于是和她返回了濮水镇。”
夏怀礼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谁的命更惨一点。
张仪的前夫重男轻女,那张仪呢?
一方面想要弥补女儿,另一方面又区别对待,对李子羽的关爱总是比李子歌多出不少。
礼艾方双手背后,娓娓道来前因后果:“我来了之后,发现确实是张仪大女儿的婴灵作祟,因为不甘心枉死,所以要拉着弟弟一起陪葬。看得出来两位也是同道中人,阴魂是没有理智的,外加惨死的婴儿又属极阴,所以夭折的大女儿会附在小女儿身上进行报复,要杀死这个弟弟。”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所以张仪也会一直感觉到不适感。当时我进行了超度,现在想来那时应该超度的是蚇,而不是本身的魂魄。”
张仪似乎被礼艾方提醒,想起了什么:“对,礼大师做法之后的几年的时间,两个小朋友玩的很好。直到前两年,李子歌又出现了想要伤害弟弟的迹象。当时我联络不到礼大师,只好让两个孩子分开生活。你们说,已经被超度的鬼,还能回来吗?”
陆泓没说话。
但是按理说不能。
礼艾方轻轻叹口气:“这件事留着这两天解决吧,婴灵活到现在已经是相当棘手,恐生厉鬼,已经无法超度,只能魂飞魄散。”
张仪张开了张嘴,不愿意接话。
再怎么说,毕竟是她的女儿,虽然做过这么多恶事,但最开始是自己对不起她。如果真的要魂飞魄散,岂不是也无法落入轮回,转世投胎了?
“你好好想想。”礼艾方说。
“谢谢您。”张仪送走了礼艾方。
她眼圈红肿,看着陆泓和夏怀礼,喉咙沙哑问道:“两位小师傅,我看得出来您也是懂一些术法的。是我对不起女儿,能不能不让她魂飞魄散,我们超度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嘤嘤嘤好可怜
白素贞:所以要好好对待孩子啊
夏怀礼:对!!!!!!!
白素贞:那今晚吃烤串吧!我想吃大叽(zhi)橘(zhu)!
夏怀礼:饿死你算了
但夏怀礼点点头。
虽然他这两天被大女儿的鬼魂吓得不轻, 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大女儿的死本来就是无妄之灾,错的源头并不在她, 而且又涉及到小儿子的生命,能早点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夏怀礼讨好说道:“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嘛, 这件事情哥打包票, 帮你解决了。”
“你怎么帮?”
自从夏怀礼靠着算卦的附加题知识点从付晓宸的床底下搜出镜片后,信心大涨, 更何况他会了陆泓根本不会的技能技巧, 由此更自信了。
陆泓无奈的宠溺微笑:“你太累了, 而且刚才腰疼一直靠着我,超度是很累的。”
“我不累,男人怎么能说腰疼呢。”夏怀礼揉了揉腰,面不改色,“走吧,陆小弟。”
陆泓的外号越来越多。
张仪微微有些激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谢谢,有什么要求都好提。”
夏怀礼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吧。”
陆泓在夏怀礼耳边小声设问:“上次贺章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发生什么了?”
夏怀礼眯起眼睛笑了笑:“当然是被他的大英雄拯救了!”
陆泓:“嗯。”
夏怀礼:“指的是我!”
——上次是用了他的血,才顺利进入了鬼域。
陆泓:……看来最近夏怀礼真的是上瘾了。
总感觉不是一件好事, 这让陆泓隐隐不安,仿佛看见以后夏怀礼窝在被子里整日算卦的模样。
回到屋内。
白素贞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高声抱怨:“你俩去了太久,我会怀疑是我耽误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导致你们要背着我行动。我跟你们说, 千万不要这样哦, 否则会扣我的姻缘分数的, 万一以后无法成仙了怎么办?”
夏怀礼早就习惯白素贞这一番暧昧的说辞:“你要是想看晚间八点档偶像剧,就自己看电视,天天磕我们两个大男人。”
白素贞:……cp正主在反驳。
正主在欲盖弥彰!
陆泓边揉夏怀礼的腰,边对白素贞说:“少看偶像剧,都是假的。”
——要不然又是高浓度酒,又是同床共枕的馊主意,害得他有几天彻夜难眠,根本睡不好觉。
白素贞:……正主发话了,要磕cp就磕真人,不要看假的!我懂!
“疼,轻点。”夏怀礼捂着腰。被附身是体力活儿,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每个输送信号的神经都被侵占,肾上腺素飙高,大脑疯狂运转,所以当附身结束后,就会哪哪都疼。
白素贞仿佛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
真被自己说中了啊!
陆泓见小刺猬吃瓜吃得前仰后合,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边。
“……蚇?”白素贞皱眉,“大女儿这样惨死的话,确实很容易化成厉鬼报复这家人。它的怨念也会变成蚇,不达目的不罢休。这要是再碰上什么事,受到了刺激,变成厉鬼的话这家人都得惨死。”
白素贞爪子挠着被单:“真讨厌!女儿多可爱,你俩以后生个女儿给我玩!”
夏怀礼:……
陆泓在处理这种冤魂的事情上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标准的,能招魂先招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解开心结就算是大功告成。如果不能招魂,才会采取暴力措施,进行武力压制。
招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有大女儿的生辰,但它本人并不想出现也没有办法,显然这条路是废了。
白素贞吃着奶油草莓坐在床铺上,指指点点:“小陆啊,你这个不行啊,它估计狡猾得很,直接把魂引来吧。”
夏怀礼维持同款姿势,学着白素贞的语气:“小陆啊,你这个不行啊。”
陆泓仿佛旁边坐了两个幼稚的小朋友,也没搭腔,将李子羽的碎头发放入陶瓷花娃娃底部的镂空小洞中,再将李子羽的生辰和姓名写在娃娃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替身容器。
这和给付晓宸做的替身不一样,这个容器只是承载了原主人的部分气息,阴魂随气寻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两人单独开了一间空房,将娃娃放在里面。
三个人守在屋内的厕所,悄悄等待大女儿。
“这能有用吗?”夏怀礼小声问,“这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那个娃娃不是本人?”
陆泓说:“它没那么聪明。”
夏怀礼说:“也对,就算活了一百年的人,也没那么聪明,只会睡被窝吃水果。”
白素贞:……
二十分钟后,屋内传来微弱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拖着脚步缓缓靠近。房间内没有开灯,三人又蜷缩在没有任何外界光源的厕所内,夏怀礼一心急,手正好挥到陆泓的胸前,蹭着他滚动的喉结掠过,陆泓随即发出一声闷哼,夏怀礼赶紧捂住男人的嘴巴。
有东西站在虚掩的房间门口,它推开屋门等了三秒,突然间以全身力气向着李子羽的替身扑过去!
陆泓当即开门,带血的黑色符箓顺势飞出,符箓下方缀着的银色纸铃叮叮当当作响,如同清脆的泉水声。
“——啪!”
娃娃碎了。
李子羽的头发燃烧殆尽。
陆泓站在黑暗中,凝视着眼前的团团雾气,这不是阴魂,依旧是蚇。如同长蛇般的缕缕黑烟张牙舞爪的延伸向房屋边缘。
它似乎还没有发现这是李子羽的替身,黑雾中变化出小手,将陶瓷碎片一片片捡起来,再用力捏碎!
甚至蚇都没有回头看那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符箓一眼。
它在灰烬中摸索了一阵,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这团黑雾倏得转头瞪着陆泓,陆泓手腕一抬,又是一张纸铃符箓。铃铛在阴风中摇摇晃晃,微弱的暗红色光芒从铃铛边缘扩散,像是一只虚弱的萤火虫。
“别找了,他不在这。”
陆泓跨步上前,迈入这一片黑色雾气中,雾气被他身上的凌厉的气息冲击、扩散,只剩下浅浅淡淡的轮廓。这个蚇并没有鸢酒食堂的猫蚇厉害,它甚至愣愣的,动作也十分迟缓,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条银色丝线几乎包裹住这团黑雾。
白素贞解释,那是阴阳相交形成的水气,如河如水如雪。
让夏怀礼联想到在鸢酒食堂超度时,点点白光晶晶亮的落在陆泓和自己的肩头,像是迎着一场盛大烂漫的冬日。
伴随着铃声,隐隐的婴儿哭声也忽远忽近,飘忽不定。那哭声糅杂着委屈和凄凉,没有怨恨和憎恶,好像一直在苍白的诉说自己遭遇的痛苦,夏怀礼甚至一瞬间误以为,是不是他们误伤了别人。
黑雾逐渐变淡,七零八落的一层层剥落,落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符箓升入半空,燃烧成波光粼粼的碎片。光晕映在陆泓俊美无俦的那张脸上,让夏怀礼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没有引来阴魂。
只有蚇。
夏怀礼思考要不要算算阴魂的具体方位,走廊内又响起绰绰的哭泣声。
是一个小女孩。
“……救、救救……”
“你们、坏人……坏人……救救……”
它在控诉,刚才陆泓所作的一切。
207房间。
付晓宸谨遵陆泓的嘱咐,乖巧在屋内呆了一整天,他不敢打开直播,甚至不敢上网,生怕又被盯上,只能躺在床上打开中央一频道,呆呆地看着一遍遍新闻和焦点访谈。
他手机插着充电器播放光辉伟大的歌单,从《团结就是力量》、《向天再借五百年》、再到《黄河大合唱》。
在一天歌曲的熏陶下,如今他能量满满,似乎可以随时手撕鬼怪邪神!
“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付晓宸哼着歌,敲门声响起。他慢腾腾起床,想起应该是自己的外卖到了,是10串蜜汁鸡翅和20串肥瘦相间的羊肉串,以及超级好吃的酸辣粉。
打开门。
走廊安安静静,没有外卖小哥也没有酒店服务人员。
李子羽站在门口打招呼:“哥哥好呀。”
“你好呀。”付晓宸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啊?”
“因为我来找你啊。”
李子羽话音刚落,忽然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在付晓宸眼前凭空消失了。
付晓宸吓了一跳,左顾右盼,这好端端的人呢?
“李子羽?”
“人呢?”
没人回答。
凉风吹着他的后脖颈,他隐约察觉不对。当看向屋内的时候,陆泓点燃的蜡烛齐刷刷灭掉,原本贴在墙壁上的符箓只剩下两个烧黑的印记。
他的心头腾起无法抑制的恐惧。
出事了。
是离开房间,还是进入房间?
黑洞洞的走廊传来脚步声,付晓宸手握门把手向逼仄狭长的尽头看去。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带着眼镜的瘦高男子赫然出现在尽头。他眼睛上的玻璃破碎,脸颊有一道一道棕褐色的伤口,走路四肢僵硬,即骨节似乎是软的,每迈开一步就往旁边歪了一度,如同寄居在人类皮肤下的软骨生物。
吴建华!
付晓宸吓得不能呼吸,赶紧关上门。
不能来,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一定是来杀我的。
“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吴建华嗓音干哑的问道,“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207,你告诉过我,你逃不掉的。”
门铃响了。
吴建华站在门外。
“付晓宸,给我开开门,我好冷啊。”
吴建华身上滴落的红色血液从门缝中一点点渗进来,染红了付晓宸脚下的地毯。付晓宸捂着嘴巴慌忙逃开。
一条条晃动的白色肉蛆从地毯的毛线中钻出,向着他爬来。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腰疼疼疼疼!
陆泓:刚才确实挺累的。
夏怀礼:你就不能帮帮我,老让我这么疼!
陆泓:是我的错。
夏怀礼:没有下次了!
白素贞:等等!!怎么能没有下次呢!腰疼也算事儿??!
我都要被我的日更行为感动了!感谢在2023-02-28 18:25:06~2023-03-01 18: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攻吻我 30瓶;野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付晓宸不敢出声,屏住呼吸, 假装屋内没有人。
吴建华不断地按动门铃,叮咚叮咚的声响格外刺耳。过了大约一分钟, 可能是因为付晓宸始终没有回应, 吴建华好像又拖着腐烂的身体离开了。
听见声音越来越远,付晓宸长舒一口气, 虚脱的靠在墙壁上。
终于走了。
应该问问陆泓怎么办。
这么下去, 自己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当付晓宸再次站起来的时候, 突然目光一瞥,惊讶的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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