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车,关上门,冷气对着乔抒白的手吹,他拆开了蛋糕盒,给展慎之看:“老板娘和金金给我买的蛋糕,让我给你带一块。”
老板娘正好切到了“白白”两个字。
展慎之看了一眼:“你喜欢你吃吧。”
“展哥,你不爱吃甜的吗?”乔抒白问他。
“不常吃。”
“那我跟你分着吃。”乔抒白挖了一块,给展慎之吃。
展慎之好像真的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迟迟不张嘴,乔抒白便有些失望,垂眼想把蛋糕往自己嘴里送,展慎之突然靠近他,又吻了他。
展慎之亲得重,牙齿轻碰在一起。乔抒白把勺子塞回了在蛋糕盒里,两人的手臂紧贴着,把盒子都挤歪了,车里都是奶油的香味。展慎之身上的味道很清爽。
乔抒白并没有想引诱展慎之什么,也不知道展慎之为什么突然亲自己,只是闭着眼睛,任由展慎之扣着他的腰乱吻。
过了好一阵,乔抒白全身都热了,展慎之才退开了一些,移开眼睛,开了车。
他们去中央车站坐轻轨,幸好人不多,展慎之穿得随意,又戴上了墨镜,几乎没人认出他来。
乔抒白只去过两次马士岛区,都是在孤儿学校时,承慈善家们的恩惠,前去春游。不过当时乔抒白还是被人欺负的对象,没留下什么好的记忆。
坐在车窗旁,他们看列车经过裂谷一样的黑色洼地,展慎之轻声和乔抒白说他去前哨赛的事。
虽然真正的赛程是一周,但实际要离开一个月,因为前三周有组队淘汰赛。
乔抒白关注新闻,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展慎之这么耐心和他讲,他就变得很矫情,假装不知道地说:“好久啊。可能展哥比完赛,就忘记我了,我就永远等在摩墨斯。我也不敢去找你。”
展慎之不会哄人,他的手臂贴着乔抒白的,低声认真辩解说“别乱想”、“我不会”。乔抒白看四下无人,便去亲亲展慎之的下巴。
展慎之好像有点不自在,牵过乔抒白的手握紧了。
舒警官的葬礼在马士岛区的人工海岸旁举行。
人工海岸并不是海,只是一片黑色的悬崖,按照舒成在就职时写下的遗愿,今天他的亲人会在这里抛洒他的骨灰。
牧师主持葬礼,凉风吹动乔抒白的T恤。
舒警官的妹妹致了悼词,葬礼结束后,她专门走过来,感谢了展警官和乔抒白。她年纪尚小,只有十七岁,红着眼睛对乔抒白说:“你给我哥哥报仇。”
乔抒白便陪她站在悬崖边,看她将骨灰罐打开,把灰烬往下倒。
这样他就永远留在耶茨了,乔抒白突然想,我也会是这样的命运吗?
撒完骨灰,几个马士岛区的警官叫展慎之去一旁,和他聊些案情。乔抒白站在一棵树下等着,手机忽然震起来,他拿出来看,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
接起来,对面说:“您好,乔先生,我是展市长的助理,展市长想和您视频通话,请问五月二日下午三点,您有空吗?”
乔抒白一惊:“空的,有空的。”又忍不住问:“请问是什么事呢?”
助理说“稍等”,而后按了静音,大概是去和展市长商量,过了一小会儿,他打开声音,告诉乔抒白:“展市长说是关于您的身体的事。”
时间已经晚了,轻轨站的人很多。虽然耗时会久些,展慎之决定租车回去。
从马士岛海岸到摩区的路上,他们半躺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追赶虚假的夕阳。
刚出发时,展慎之接了个电话,是耶茨警察总局召他明天回去。乔抒白听见一点点展慎之手机扩音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人很客气地说他们对展慎之寄予厚望,专门为他安排了内部的前哨赛预演。
展慎之平淡地感谢他,挂下电话,告诉乔抒白:“我明天上午要走了。”
乔抒白只能说:“好吧,展哥,我真的会很想你的。”
智能车的车窗非常大,透光度很好。
气氛应当是难舍难分,然而记挂着市长助理打来的电话,乔抒白一直走着神,对展慎之的回应也很勉强。
展慎之擅自认定他是在海岸站得太久,所以累了,停止了聊天,命令乔抒白闭眼休息。乔抒白偏偏不闭,瞪大眼睛看他,他便伸手过来蒙乔抒白的眼睛。
乔抒白不怎么和同性有身体接触,展慎之又比普通人高大,被充满热和力量的手放在眼睛上时,乔抒白下意识地感到恐惧,因此瑟缩了一下。
展慎之立刻发现了,移开手问:“怎么了?”
他的语气带着关切,乔抒白便说“没什么”,解释:“可能有点应激。”
“有人这样打过你吗?”展慎之将手搭在乔抒白的椅背上,询问。
乔抒白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发现自己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太想和展慎之聊自己那些悲惨往事了。
展慎之的脸近在眼前,他定定看着乔抒白,说:“我下次提前问你。”
他的肩膀简直比乔抒白宽了一半,鼻梁如同刀削而成,眼睛与眉骨间有一道深刻的阴影,虹膜是雾棕色,由于四周昏暗,纯黑的瞳孔聚拢起来。
乔抒白没有这样被珍视过,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对展慎之说:“展哥,你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普通一点也够了。”
“我不知道怎么算好,”展慎之对他说,“怎么算普通一点?”
乔抒白想让气氛轻松些,和他开玩笑:“对我普通就是我吓了一跳,你就压过来亲我,我说不要啊不要啊,你继续亲。”
连展慎之都听笑了,嘴角弯了弯,叫他名字,问他:“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东西。”
乔抒白立刻产生了一种自私而阴暗的愿望,希望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展慎之露出笑容。这样他也能独自拥有一件很罕有的东西了。
放任这念头在脑中盘旋着,乔抒白凑近展慎之,笑眯眯地问他:“那展哥,可以亲亲吗。”
展慎之眼神犹豫了,乔抒白怀疑他想说“已经亲好几次了”,所以决定不给他说不的机会,把嘴唇压上去,还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
展慎之的嘴唇是干燥的,比外表柔软少许,他的手彬彬有礼地轻轻扶着乔抒白的腰,只让乔抒白亲了几秒钟,他就拉了拉乔抒白的手肘,将乔抒白轻轻拉开,说:“我不想提前对你做什么。这样对你不好。”
他说得很诚心,乔抒白莫名得脸颊热起来,有点羞愧地“哦”了一声,从他的腿上下来,缩到一旁去。
乔抒白双腿缩起来,低着头,余光看到展慎之向自己靠过来,很轻地摸他的头发,告诉他:“我想对你认真一点。”
展慎之抚摸乔抒白的时候,让乔抒白想到家,温暖的房间,妈妈回家的声音,壁炉火柴燃烧的噼啪声——想到所有让乔抒白会觉得幸福和满足的事。
乔抒白便像小时候犯了错时一样,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一直到回到私人影厅。
五月一号,勇士赛前哨赛正式开幕。
勇士们集结在委员会布置的场馆,即将开始第一轮淘汰。
乔抒白去俱乐部上班,从俱乐部的客人,到舞女,都谈论展市长在开幕式后的采访(“的确,我的家人也在赛中,但本人不会为他提供任何便利。至于他究竟值不值得被称为勇士,等比赛结束,我相信大家都会有自己的答案”),以及展慎之在第二队里的几个镜头。
乔抒白自己也看了好几遍,因为近景远景都拍摄得很好,展慎之穿着普通的迷彩服短袖,比其他人都要英俊上很大一截。他都没办法说展慎之像保镖了。
开赛后,人人都聚到了酒吧,看赛况直播,来马戏舞会的游客也变少了,头一次连前排的位置都没卖光。
曾茂不太高兴,但金金说何褚的赌场开了前哨赛的盘,押展慎之的人很多:“何总又要大赚一笔了。我听说这个月可能要减少舞会的场次,把一楼改成简易的酒吧。”
舞会结束后,安德烈给乔抒白打电话,抱怨自己在新换的公寓里缺衣少食,而且关停SUGAR ZONE之后,天天没事做,非常无聊。
乔抒白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跑去了安德烈的公寓里,两人聊了一晚上,安德烈也雄心勃勃,承诺在三天内就把网站搭起来。
次日,便是五月二日,展市长和乔抒白约定视频通话的日子。
乔抒白早晨六点就在安德烈的次卧醒过来,并且再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床上,脑中全是助理说的:“是关于您身体的事。”
乔抒白很难不作出悲观猜测。
何褚说干就干,俱乐部在八点通知工作人员,工作取消,要对一楼进行为期三天的临时装修。
乔抒白只好回到了私人影厅,干巴巴地从清晨等到下午。
两点五十五分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的视频请求。
他接受了,对面是展市长的助理,坐在一间办公室里:“乔先生,您现在有空,对吗,请问四周有没有人?”
“没有人。”
秘书不知为何,又提醒他:“展市长说的内容较为重要,如果有人,损失的或许是您自己的利益。”
“……”乔抒白有些疑惑,“真的没有。”
“好的。”秘书礼貌地说,接着低头,操作了几个按键,画面便切换了。
耶茨的市长展鸿出现在屏幕中,他的身后有一副很大的油画,根据墙壁的花纹,乔抒白判断他在家,而不是办公室。
“抒白,”展鸿对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乔抒白惴惴不安地问好,展市长又道:“长话短说,你在圣摩医院做了两次检查,第一次检查,我安排的医生看了你的报告,注意到肌肉松弛剂没有起效,所以给你做了第二次,检测了你的基因。”
乔抒白心脏激烈地跳起来,表面仍不动声色地等着,听到展市长对他说:“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耶茨还有第二个永生人。”
“……”乔抒白想装听不懂,但也知道于事无补,便没有费力去装。
“我检查了你的入城卡和未成年医疗记录,三等舱的孤儿,八岁时在亚洲港登船进舱,成长过程中,除了发育比别人慢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展市长慢慢地说,“你是怎么做的永生改造,方便告诉我吗?”
乔抒白看着屏幕上位高权重的中年人,想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展市长微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睛,不过没和他计较,说:“我知道你和展慎之走得很近。”他顿了顿,突然说:“他确实没太接触过你的阶级,也没经历过感情,挺单纯好骗的,不过既然我知道了,不会由着你骗他。”
展市长的用词很直接,定义乔抒白的阶级。
乔抒白没有恼羞成怒,平静地接受了,只是心里闪过念头,他在地球的时候,展市长都不够资格见到他的妈妈,恐怕也谈不上两种阶级。
“你在摩区闹的命案,我不打算追究,他们本来就是社会不需要的渣滓,”展市长继续说,“而且我很看好你,抒白,作为一个年轻的永生人,你能做很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可以帮我很多忙。”
乔抒白睁大眼睛。
“我这里有取之不尽的康复剂,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展市长露出对乔抒白来说很残酷的微笑,“而且据我所知,你本来就已经获取了何褚的一些信任,对吗?”
乔抒白心里空空荡荡,瞪着屏幕,不知该说什么。
“你愿意帮我吗?”展市长询问他,“还是想让何褚知道你拦了我的车,拍下了他的私人会所小聚会?”他的手指轻轻扣在木质桌面上,文雅地对乔抒白说:“抒白,你知道,永生人也是会死的。”
时间过去很久,乔抒白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麻木地问:“市长,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以后会告诉你,”或许觉得乔抒白很识时务,展市长满意地笑了,“你会用枪吗?”
“不会。”
“我找人教你。以后我会用加密号码和你联络,不会留下记录。”
乔抒白愈益顺从:“好的。”
展市长微微点点头:“没什么事就先这样——”
“——展市长,”乔抒白嘴比心快地叫停,忍不住问,“那展慎之呢?我和他……”
“不用担心他,”展市长微微一顿,许是斟酌后说,“以后就不是秘密了,告诉你也无妨,慎之是劳工体混血,情感区域可以精确地格式化。”
乔抒白觉得自己的脑袋空了,他立刻想:我也想要格式化。想得几近愤怒,像思维在尖叫——如果展慎之的情感区可以格式化,为什么他不可以?怎么展慎之总有他没有的东西。
在他发愣时,展市长不知说了什么,挂掉了视频,乔抒白手机屏幕黑了,又马上跳出关于勇士赛的推送。
缩略图片是展慎之,乔抒白本来肯定要点开来看,他本来想保存好,到时展慎之来找他,与他见面,他就要给展慎之看,说:“展哥,我全都存下来了。”让展慎之感到他也很认真,不只有展慎之认真。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乔抒白还是点开了照片,放大看展警官的新闻。
展警官带着队友突破重围,获得了第二天的排名第一,他威严得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乔抒白不禁想,这名展警官是已经经过了格式化,还是还会不期然想他。
屏幕亮得他眼睛酸,他就把手机推远了,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肘弯,没趴几秒,手机又震起来,竟然是劳森给他打电话。
乔抒白胃里发冷,泛着恶心,还是得像狗一样接起来,问:“劳森先生,有什么事吗?”
劳森对他说:“晚上八点,来我这儿。”
“什么?”乔抒白没有听懂。
劳森说:“学枪。”
第34章 浮沫
难得有闲的周四下午,乔抒白待在与安德烈同居的顶层公寓里,读一部出版于五十年前的书,《二十二世纪初伦理战争:基因编辑体始末》,作者是杨典玄,那年代著名的基因编辑工程学家。
今年九月比往常热得多,耶茨地表气温高达43度,民间有这样的传闻:天幕很快要损坏了,权贵们即将登上跃迁方舟,而普通市民则留在这儿,等着被耶茨太阳晒成瘪掉的干尸。
电视里正在播放安德烈喜欢的情景喜剧,两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一点半,喜剧结束后,下午的新闻时刻开始了。
头条新闻仍然是前哨赛的冠军展慎之,赛事结束后,展慎之升任警督,成为下都会区警局的特别调查科负责人。
在万众期待中,展警督又和同事破获一起重大跨区私售毒品案。
不知是在哪一个乔抒白没参与的时刻,那个自称讨厌镜头的人,突然变得不那么讨厌镜头了。
英俊挺拔的展警督在掌声中站上宣讲台,胸口别着勋章,面对记者,就案件做发言,顺畅地回答问题,背后是交叉的下都会区和耶茨的旗帜。
记者像展市长安排去撑场面的,一个尖锐的问题也不问,真叫乔抒白不屑。而展警督泰然自若的模样,也直让乔抒白怀疑,他以前说不喜欢镜头,应该都是假的。
勇士前哨赛在六月一日结束,至今已经三个月过去,理所当然,乔抒白没有等到那个说要来找他的人。
幸好乔抒白是乔抒白,早已习惯失望的滋味,失约的又不是他,何况他也没多期待。
什么上都会区有公寓,可以给他住,那为什么不提前给他一把钥匙呢?
管他有没有被格式化,明明就是不够在乎。
乔抒白越想越气,把电视关了,遥控揣在怀里,客厅霎时静了下来了。
安德烈问他要遥控不得,开始不断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抱怨空调的制冷效果差。
“服务器会被烧坏的!”
“如果梅蜜在,绝对会给我换空调!”
乔抒白充耳不闻,翻着腿上厚厚的书,继续阅读其中有关劳工体的章节。
(第二章第五段起)
人们未预想到的是,二十一世纪中旬,当仿生与人工智能结合的课题研究陷入瓶颈时,基因编辑的精确靶向技术出现了重大突破——第一只纯基因编辑制造的猴脑合成羊在瑞士问世。
七年后,康芒斯博士在GnEd世界技术论坛上展示他的最新研究课题,第一次提出了劳工体的概念,即使用Cas17a技术,敲除志愿人类胚胎中的情感、痛觉,以及部分记忆中枢的基因组织,再插入数段经设计后可由固定电流对行为进行干扰影响的基因组,经由现已成熟的营养快速培育技术,制造一种绝对安全,适用于进行重复精确劳动,或看护老人、病患的哺乳类合成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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