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与沫)

"说的也是！"亚莉克希亚嘴角一扬就要大笑出声，但随后看到容远又被她压了下去，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柔弱的笑容，说："那边的刀疤脸听说之前都快死了呢！是被容远先生救回来的吧？"
"嗯，对。"
"果然是这样！能做到这种事......容远先生真的是很强大的灵师呢！"亚莉克希亚一脸温柔崇拜地说，然后暗戳戳地瞪了一眼狄克，说："不过，这些家伙也太散漫了！怎么能让灵师大人住在这种寒酸的地方呢？容远先生，城里有一个坎布尔庄园，房间陈设虽然简单，但风景还算优美，最重要的是比较安静，专门招待像您这样优秀的灵师，而且一切花销都是免费的。不如你也搬到那边去住吧？"
狄克听着，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他实在是不能忍受亚莉克希亚的这副面孔。
容远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当然不会知道坎布尔庄园是什么地方。事实上，就算瑟瓦肯的居民大多数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上流社会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那所庄园，是三殿下亚莉克希亚金屋藏"男"之所！
传承了几百年的庄园，陈设自然不会是简单的，风景也是极度优美的，安静肯定也是瑟瓦肯难得一见的安静，但譬如狄克这样的人，一听到坎布尔的名字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辈子都绝不会想要踏进去！
他有心想要暗示容远一句，但当亚莉克希亚暗含威胁的目光和冷笑扫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明智地保持了安静。
虽然亚莉克希亚在某些方面的名声不太好，但对于一般的平民和小户人家来说，被她看上确实也是一种机会。进了坎布尔的人就算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最后却往往都是哭着喊着不愿意走。
当然，就像是任性地使劲手段把自己看上的人带回家一样，当恋慕和热情消失的时候，亚莉克希亚赶人走也是非常的任性和果断。因为这样的性格和名声，老城主一度为她的婚事非常头疼，曾经说过只要她愿意嫁人，不管什么身份家世长相能力都无所谓，哪怕是一只狗，只要她喜欢，老城主都愿意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女婿。
在老城主去世以后，再没有人唠叨她的婚事，亚莉克希亚更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尽管之前狄克一只浑浑噩噩不问世事，但也听说过三殿下一日之中换了三个追求目标的风流韵事。老城主如果还活着，看到她这个样子，大概都能被她再气死一回。
狄克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容远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总觉得十分有趣。
他再看看亚莉克希亚，她眼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强势，表面态度柔弱，但语气却显得不容置疑。奇妙的是，即便如此，从她身上也感觉不到半点恶意。
容远笑了。
"那个坎布尔庄园，该不会是你的地方吧？"他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亚莉克希亚下意识地看了眼狄克，问："是他告诉你的吗？"
"不，我猜的。"容远道："那所谓免费的花销，其实也是你出钱，对吧？"
"啊，这也被你猜到了！"亚莉克希亚带着几分害羞说。
"那你邀请我去住在你的地方，是因为你喜欢我吗？"容远颇为好奇地问道。
"你、你说话也太直接了！"亚莉克希亚偏过头，小声说："没错，我、我是对你有好感，希望能和你成为恋人。你愿、愿意吗"
她转头期待地看向容远，随后突然一愣。
因为容远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喜欢和迷恋，也没有任何厌恶和嘲笑，他的眼神很干净，干净地就像一个孩子在问"天为什么是蓝色的"那样纯粹求知的样子。
"哇哦，这就是爱情吗？"容远点点头，说："所以现在你的大脑中应该分泌了很多pea，对吧？"
"皮、皮什么？"亚莉克希亚一脸茫然地问，感觉话题好像忽然滑向了一个无法预知的方向。
"p、e、a。"容远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然后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种神经兴奋剂，它会让人脑部的血液流量急速升高，感到兴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面部发红，瞳孔放大，让人觉得自己陷入了炽热的爱情当中这不是常识吗？你不知道？"
"我、我、我......我当然知道啦！"亚莉克希亚强撑着装作自己已经听懂了的样子，然后说："但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这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感觉，跟什么兴奋剂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中毒！"
"什么中毒？pea是人体自然合成的，又不是，根本不算毒品。"容远认真地解释说："另外，他的副作用就是让人变笨，记忆和注意力都受到抑制，并且为此觉得自己意乱情迷，进而丧失客观思维的能力，为了所谓的爱情开始变得不顾一切。不过不用担心，只需要几个月到数年的时间，pea就会逐渐消失，浓度降低，然后你也会从这种变得蠢笨、失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所以放心吧，没事的。"
说完后，他还安慰地冲着亚莉克希亚点点头，露齿一笑。
虽然爱情只不过是大脑分泌了过多的pea、多巴胺、内啡肽之类的物质所产生的错觉，但是被人迷恋的感觉还不错，所以他对待亚莉克希亚的态度很友好，也不觉得她那种强势和欲望冒犯了自己。
毕竟，在容远看来，面前的这个女子就像是一个病人，她所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被她大脑中的爱情物质所驱使的，因此可以原谅。
亚莉克希亚迷迷瞪瞪地看着容远，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他刚才是说我蠢笨了吧？还说我失控？
他是在骂我吗？
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又好像是在关心我？这么真诚......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到底怎么回事？我、我对他的喜欢，是因为什么......pea？那到底是什么鬼？
狄克也顾不上装死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容远，只想大吼一句："你特么是认真的吗？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吗？"
倒是之前被亚莉克希亚踢开的手下藏在门外，闻言暗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那皮什么的原因！难怪自家三殿下隔段时间就要来一次"偶遇"和"邀请"，难怪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心！原来都是那皮什么在作怪！
我就说嘛，我家殿下不可能是那种风流好色、朝三暮四、卑鄙无耻、喜新厌旧、反复无常的滥情之辈！
可惜老城主去的早，不然......一定会很欣慰吧？
"那......"亚莉克希亚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维，果断舍弃刚才根本听不懂的那些话，单刀直入地问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物质还是浓度之类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她忽然咳了一声，然后强行让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愿意......做我的恋人、和我回坎布尔庄园吗？"
"哦，不愿意！"容远果断说，没有半点犹豫。
亚莉克希亚的笑容扭曲了一下，随后咬着牙，微笑着问道："为什么？是我有哪里不好吗？是因为你觉得我的爱是一种错觉，还是因为......因为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不是，你很好，很漂亮。"容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只是......我失忆了。"
他很坦率，也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隐藏的事。
"失、失忆？"
亚莉克希亚感觉每一次容远说话都能把自己带到另一个次元去，双方明明在面对面的交谈，偏偏就好像搭不到一条线上去一样。
"是啊，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以前的记忆都没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容远道。
"哦......"亚莉克希亚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片刻后问道："失忆......跟你拒绝我的追求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容远说："万一我以前有恋人呢？甚至......万一我有妻子呢？如果我以失忆为借口跟你相恋，与你暧昧，甚至跟你住在一起，那我的爱人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亚莉克希亚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神情，看着他认真地、慎重地怜惜着一个他根本不记得、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人，忽然觉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后，她低声问道："可是......那......万一没有呢？"
"怎么可能？"容远自信地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这么可能会没有人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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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倒也是。"亚莉克希亚看着容远的脸,然后赞同的点点头。
她垂下眼帘，神色也不像之前一样轻浮,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忽然问道："那......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呢？那你就不开始新的人生了吗？"
"哈哈，我现在的每一天不都是崭新的人生吗？"容远喷笑道："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
....................................
亚莉克希亚离开后,狄克双手抱臂靠在门边,沉思一阵后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容远不知道亚莉克希亚的身份地位，对刚才的事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正在按照帕特留斯教他的冥想方法修炼灵念,突然听到狄克说话,还怔了一下，问道："什么？"
"失忆。"狄克提醒说。
"哦,那个呀,是真的。"容远不太高兴地白了他一眼，说："我干嘛要拿这种事来撒谎。"
他不喜欢别人怀疑和反复询问他说过的话。
狄克看着他又开始认真冥想的样子，微微出神。
狄克不是灵师，但他曾经有过许多灵师下属,也有灵师朋友。以前他认识一个灵念能力是吞噬别人记忆的灵师，也见过被那人弄到失忆的人都是什么样子迷茫，彷徨，忧郁，恐惧，不知所措,过度紧张，对整个世界都抱有巨大的警惕和怀疑。
但从容远身上却丝毫看不到这种现象。
他生气勃勃，无所畏惧，或许是因为失忆的原因让他看上去有些天真，但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意气风发的活力和自信却不会让人轻视他，反而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了目光。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是他的债主。
狄克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微微出神。
自他醒来以后，始终都像是在被容远的意志推着走，而对面的那个家伙又似乎很擅长打断别人的情绪和思考，所以他一直都有些混乱，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安静下来慢慢思考。
原本他打算喝完最后一口酒，就躺在街角等死。那时，看着天上慢悠悠散开的白云，他的想法只有一个：想必我的死讯会让很多人都拍手称快吧？
当时他也在偶然间注意到了容远。毕竟好看的人在哪里都比较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是一个如此耀眼的少年。只不过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世间万物都没了多少意义，因此他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多在意什么。
却没想到，他就被这个完全陌生的人给任性地救了下来。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继续求死的心思也就淡了。但是......真的要留在这个人身边，直到还清那不知数额的庞大债务为止吗？
狄克在低头看着地板的时候，也看到了自己的鞋尖。
他自己的鞋子早就在他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流浪的时候丢失了，他赤着脚走过水坑，踩过粪便，被草茎划破过，被石子刮伤过，冰冷的双脚满是创伤，已经很久都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现在脚下的鞋子，应该也是面前那个人给他买的。并不是很华贵的样式，也没什么花纹，非常朴素。但大小刚刚合适，温暖、舒适、熨帖，不像是买来的，倒像是母亲在家里一针一线自己缝制出来的。
看着看着，他忽然就淡淡地笑了一下。
能关心到这种细节的人，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任性自我、斤斤计较。
面前这个叫做容远的少年，或许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不知道失忆前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想着，狄克忽然说："容远。"
"嗯？"
"你有剑吗？"
"啊？"
"给我一把剑！"狄克咧嘴一笑，道："我是一名剑客！"
容远看看他忽然变得有些开朗的笑容，心中暗道一声奇怪，也没多想，道："行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容远翻开功德簿，愣了一会儿。
道理他都懂，但这玩意儿......它怎么那么贵！
商城里，只需一两个功德的剑当然也是有的，有很多，品质放在现实世界中也勉强算得上利剑了。但容远查询商品的条件是最适合狄克的剑。
排名第一的，是一把摩苍剑，价格1678功德！
都抵得上1.6个狄克了！
排名第二的就要便宜多了，名叫何须剑，价格也仅仅是934功德。
仅仅个鬼啊！这也很贵好吗？
第三罗风剑，581功德。这是容远心理上比较能接受的价格，但他看了两眼，就把视线放在了前两者上。
商城在这方面的价格虽然很黑，但明码标价，定然物有所值，一功德一分货，三倍的功德值，档次和品质就完全不一样！
潜意识里，他就不想要次一等的。
目光在摩苍剑和何须剑上转来转去，最后容远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声："唉，都已经亏了这么多了，还怕花得更多吗？"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因为沉没成本太高而不断投入更多资金的无知股民一样，明知道脚下的是一个无底的漩涡，但为了不让前期的投入打水漂，还是不得不咬牙继续投入！
幸好，狄克这家伙不是会凭空蒸发的股票，只要给他时间，迟早能帮容远把花掉的功德都赚回来的！
一把泛着青光的剑突然出现在容远手中，让他的手都微微一沉。狄克也随之目光一凝！
灵器......
他心中默念着，看了一眼容远手中的功德簿，隐约看到上面一片空白。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容远手中的剑上，只一眼，就挪不开了。
"这是摩苍剑。"容远拿着剑往前一递，说："这家伙能抵1.6个你，收下他，你欠我的账翻倍！"
"没问题！"
狄克接过剑，摩挲了一下，只觉得无一处不合自己的心意，就好像它天生就该属于他。忽然狄克拔出剑来挽了个剑花，青光流动，焰光如月，他的神色变得愈发惊喜。
这把剑就好像他身体的延伸一样，握在手里的时候，才觉出以前的自己竟都不是完整的！现在，他才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狄克抚着剑身，忍不住说："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的一把剑！别说翻倍，就算是翻十倍也值得！"
"你说的！"容远立刻道，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拿出一个小本子来，把狄克的欠账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在上面，然后乘了个十。
狄克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着小本子上记着的狄克欠账：40950以及旁边狄克按下的手印，容远眉开眼笑，好像真的已经有这么多功德进账了一样。再看看面前欠下巨款的长工狄克，他想了想，和颜悦色地建议说："要不......你现在去外面看看有没有需要过马路的老太太？"
狄克："......哈？"
..........................................
扶老太太过马路什么的，当然是玩笑话，不过容远还是给狄克安排了一个新的差事看孩子！
维诺再怎么成熟稳重，也还只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或者想不到。而且他因为之前的事，一心想要练习剑术，但他练得那些都只是之前跟着他父亲学习的粗浅功夫，练再长的时间也不会变成高手，反而有可能损伤身体。既然狄克是个剑客，看上去水平还很不错，让他来教导维诺，也算得上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至于容远，他决定出门去找帕特留斯。
老鼠老师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了，这样容远很担心。而且帕特留斯情况特殊，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摆脱别人，只能他自己去找。
偌大的城市，想要找到一个不知身在何方的人，谈何容易？
好在他还有一本"有求必应功德簿"。
容远翻开功德簿，第一眼就看到扉页上刺眼的功德值，他想了想，又将其合起来，打开另一重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