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宫里上上下下都非常忙碌。
南荼抱着小兔子分身,避开了一众忙得飞起的宫人。
明日便要举办一年中最为隆重的宫宴——百花宴了。
宫人们搬着花花草草走来走去,布置百花宴的场地,孟栾也跟着忙碌了起来,时常不见人影。
大多数的时候,就只有南荼和沈寒轻两个人待着。
唔,最多再算上不是蹲在房梁,就是蹲在大树、屋顶,或者是趴在宫墙上的影卫们。
话说回来,他不在府里住着的这段时间,盛九跑到哪儿去了?
南荼想起盛九爱趴墙头的习性,忍不住往附近的宫墙上看了几眼。
诶,没看见人啊。
奇怪,是有了别的任务吗?
南荼也没多琢磨,转眼就将盛九抛在了脑后。
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分身,溜溜达达着去了翰林院。
今日的翰林院很是清闲。
事儿不多,他们上午便差不多处理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优哉游哉地是收个尾罢了。
“南荼!你可算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嗷了一嗓子,顿时,一边闲聊,一边处理文书的同僚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南荼悄悄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腰间蹀躞上挂的小袋子。
……还好,零食管够。
严岫凑上前,熟练地伸爪:“来就来了,还带兔子干啥?真可爱,来给我挼两把。”
爪子被无情拍落。
南荼面无表情:“去去去,别乱碰。”
严岫一哽:“……这么金贵?”
南荼护着兔子分身,斜睨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他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挼的!
一位同僚见状走过来,慈爱地摸了把严岫的脑壳。
“这你就不懂了吧,南荼怀里的这只,可是陛下亲自养着的兔子!是你能随便摸的?”
严岫“喔”了声,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小兔子一眼。
谁也没有去纠结,为什么陛下的兔子他们碰不得,南荼却能随意抱在怀里。
南荼干咳一声,决定转移话题。
“那什么,我今日带了些小零嘴,各位若是不嫌弃的话……”
“嗨呀,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嫌弃不嫌弃,都是自己人!”
同僚们搓搓手,一拥而上。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还有几人非常灵性地将小几搬来,拼在了一起,接着又不知道从哪儿翻来了几个干净的小碟子。
零嘴小食摆了满桌。
南荼将小兔子分身护在怀里,谁也不让碰。
就是有人在递东西过来,想看看他喂兔子的时候不好拒绝,挑了几颗新鲜的果子喂了。
自己喂自己的后果就是,肚子里传来了双倍的饱腹感,他吃撑的速度比谁都快。
在同僚们还在大吃特吃的时候,只能捧着茶杯坐着听他们聊天。
“明日的百花宴,大家想好要怎么打扮了吗?”
“反正都得穿官服,再怎么打扮,都是一个色儿。”
“嗐,这你就不懂了。”家中有好几个妹妹的同僚摇着头说道,“看的就是细节啊,细节!整点小心思上去,保准你能在百花宴上让小娘子们眼前一亮!”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什么细节,你快细细说来!”
百花宴不止是让天子相亲用的,大臣们也同样可以在宴会上相中心仪的对象,只是要先紧着顶头上司罢了。
春心萌动想要找对象的同僚都凑在了一块,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乱七八糟的技巧。
南荼不怎么感兴趣,和同样不想相亲的严岫,还有另外两个同僚凑在了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扯了些有的没的,午休的时间也渐渐过去。
严岫的眼神总是往兔子分身上瞄去,像是准备趁南荼不注意偷袭,挼上一下。
南荼一边跟旁人说话,一边还要防着严岫,心累得不行。
干脆就说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去找沈寒轻报道了,抱着兔子分身就溜。
严岫留人失败,望着南荼的背影,扼腕叹息:
唉,这兔子咋就这么难挼到呢?!
宫中一处隐秘的角落。
沈寒轻任由南荼抱着小兔子分身离开,并不是因为他要好心地放过少年,不再时时将人栓在眼前。
偶尔逗弄两下,看着少年炸毛的模样再熟练地哄好的恶趣味与他而言,只增不减。
只是……他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南荼走后不久,一个道士打扮,鹤骨松姿的年轻人便被盛九带到了沈寒轻面前。
“陛下,张道长来了。”
张晏生一甩拂尘,对沈寒轻行了礼。
沈寒轻没有跟他寒暄,直入主题:“朕听闻你是丹清门掌门的亲传弟子,亦是丹清门的大师兄。”
张晏生矜持点头。
“好。”沈寒轻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便接着说道,“那你可知道如何对付妖?”
张晏生拿着拂尘的手一抖。
他还以为陛下召他入宫,是像以往宫中派人过来那般,搞点法事什么的。
怎么就突然扯到妖身上了?
“宫里有妖?!”他警惕地四处张望,“在哪里?陛下放心,这事儿包在臣身上,臣一定会将那胆大包天的小妖抓起来,还陛下一个清净!”
沈寒轻:“……”
“不是让你来捉妖。”他嫌弃地看了眼张晏生,“朕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将他困住?”
张晏生茫然:“?”
沈寒轻抬眸望着南荼离去的方向,轻声:
“永远……困在朕身边。”
喑哑的话音刚落,周围霎时寂静了下来。
孟栾不在,盛九在将张晏生带来之后便退下了。
“……”
张晏生被沈寒轻说出来的话哽住,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圣,但心里丝毫不慌,稳当得不行。
当即委婉道:“陛下,我们丹清门不兴强取豪夺这套哈。”
沈寒轻:“……”
“张卿说了什么,朕没有听清。”
显然张晏生没有悟到沈寒轻阴阳怪气的习惯。
这么一说,他还来劲儿了,真以为沈寒轻没有听清,把那句话再延长了不少。
沈寒轻面无表情地听着张晏生瞎叭叭。
张晏生叭叭完,嘴巴都快干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张卿可说完了?”
“回陛下,臣说完了。”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方法?”
张晏生:“……”
合着他说了这么老半天都是白说了呗?
他再次委婉道:“陛下,强取豪夺真的不……”
沈寒轻静静地看着他:“张卿的胆子很大。”
张晏生挺直了腰板:“谢陛下夸赞,臣的师父也常常这么说。”
“……”
角落里静了几息。
“朕记得,丹清门的主殿好像有些漏水。”
张晏生没忍住缩了缩脖子,有种被人狠狠拿捏了的感觉。
“建造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大殿,修葺起来,要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吧?”
沈寒轻漫不经心道:“朕还记得,丹清门近年又多了不少张嘴吃饭,厨子也不够用了。”
张晏生咕咚咽了咽:都怪师父喜欢捡人!他的师弟师妹们连起来都有一长串了!
沈寒轻继续算着丹清门亏空的地方。
算着算着,就听张晏生受不了地说道:“陛下!臣明白了!被您看上的小妖是谁?真情难寻,臣高低都得帮这个忙!”
沈寒轻满意了,“你明白就好。”
张晏生谨慎探头,“那妖……?”
“明日是百花宴,你到时便会见到他。”沈寒轻顿了顿,“是整个百花宴上,最漂亮的那位。”
年轻俊美的天子说这话时,语气中还藏着些许的自豪。
张晏生神情恍惚。
总觉得好像不应该被金钱迷花了眼,自告奋勇进宫来接这个单子。
作者有话说:
兔兔:狠狠掌握并熟读仙君的黑历史。
沈寒轻:默默准备小黑屋。
张晏生:师父我有罪,我因为金钱出卖了灵魂,我好想回家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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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沈寒轻看中的妖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 着实倒霉。
谈恋爱都讲究情投意合,尤其是妖族,更是随心。
他们没有凡人的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跟谁在一起纯凭自己心情。
若是非要勉强……
张晏生“嘶嘶嘶”地连抽了好几口气。
怕是有些困难。
他这么快就要做畜生了吗,嘤……
张晏生也不知道沈寒轻现在跟那妖是发展到哪一步了。
到底是已经谈上,吵架了,那妖闹脾气离家出走了,还是处于分手追妻阶段,或是因为沈寒轻这二十几年来头一回遇上意中人, 情窦初开,想着对方是妖, 心中担心,难免走了偏路。
啧, 难搞啊……
张晏生揣着拂尘, 抬头望着蓝天白云, 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是吃上皇粮的人了, 不管能不能过得去心里那关, 都得去帮顶头上司的忙。
丹清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修葺资金, 可全都要靠他了啊。
还好沈寒轻是个特别大方的雇主,根本不差钱,定金都给了, 走还是的私库。
张晏生从神出鬼没的盛九手中接过那盘沉甸甸的黄金, 喉咙咕咚一声,狠狠地咽了咽。
师父, 我们发……发财啦!!!
“张卿一路舟车劳顿, 先去歇息吧。”
沈寒轻的目光并未在那盘随手给出去的黄金上停留, 也没有在意张晏生脸上那糅杂着叹息、懊悔和兴奋的复杂神情, 说完便转身走了。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张晏生也从见到一盘子黄金的兴奋中缓过来了。
他咂了咂嘴:哎呀,自己怎么又被金钱迷花了眼,实在是……
年轻的道士一顿,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盘金闪闪。
咳,他就再看亿眼!
盛九默默站在一旁,围观张晏生对着黄金发痴的模样。
良久,才清了清嗓子提醒。
后者顿时好似夹起了什么尾巴,安静了下来。
盛九带着变得正常了许多的张晏生走出了这处隐秘的角落,转过几条宫道后,来到了一处偏殿。
“这是陛下特意为你准备的住处,离举办百花宴的玉隐湖边很近。张道长,请吧。”
“……”
这影卫怎么回事,就非得这么提醒他吗?!
张晏生僵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百花宴,就是他出卖灵魂的时候!
偏殿的大门当着盛九的面,哐当一声合上了。
盛九摸摸差点被夹到的鼻子,转身就跳上了宫墙,抄近路找沈寒轻去了。
此时的沈寒轻正往翰林院走去。
刚和张晏生密谋完,前脚离开那个隐秘的小角落,后脚宫里的影卫们就非常自觉地告诉他,南荼跑到翰林院跟同僚们唠嗑去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小兔子抱着另一只小兔子,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安静地听着旁人聊天的温馨场景。
沈寒轻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找小兔子去了。
午后天气晴朗,朵朵棉花似的白云随着风,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飘荡。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翰林院外的大树之下,日光透过苍翠枝叶的间隙,将斑驳的金芒撒在他肩头。
他只等了一会儿,翰林院里便走出来一道绯红的身影。
南荼抱着小兔子分身,一抬眼就从明亮的阳光之中,看见了站在树荫底下的沈寒轻。
男人侧颜沉静,玄衣如浓重的墨,硬生生将葱郁与天光压下。
南荼呼吸一窒。
缓了几息,才慢慢挪着步子,向男人走去。
树木葱茏,耀眼的阳光几乎全都被遮挡在外,唯留沈寒轻肩头的一抹碎金,以及南荼鼻尖的一点微光。
沈寒轻的薄唇边浮起浅笑,望向他。
“小兔子,过来。”
怀中的小兔子分身开心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立着,两只爪爪收在身前。
这声“小兔子”听在南荼耳中,好像是在叫他,又好像只是在叫他怀中的分身。
他耳尖微热,按住兴奋不已的小兔子分身,走到男人跟前。
“陛下。”南荼抿了抿唇,“您怎么来了?”
在甘霖殿当值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有事儿要找翰林院的话,一向都是由他代劳的,仙君极少踏足。
今日倒是稀奇。
翰林院的大门后面藏了好几颗脑袋,皆是跟在南荼身后,悄摸过来看热闹的同僚。
沈寒轻冷淡的目光一扫。
脑袋们怂怂地缩了缩。
“家里的小兔子外出放风的时间太长了,朕来接他回去。”
沈寒轻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当今天子亲自过来接一只兔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大门背后一阵骚动。
脑袋们齐齐倒吸了口气:喔~
声音还挺大,大到南荼都听见了。
“……”
他抱着小兔子分身的手差点一紧。
仙君说话,怎么……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男人的眼底蕴着比烈日还要滚烫的热意,南荼不经意对上,就似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垂下眸子。
“也、也没有太长吧。”南荼小声回道。
小兔子分身比本体的情绪更要外露一些。
它的两只前爪踩在南荼的手臂上,想要去扒拉沈寒轻的手。
稍稍有些凝滞的气氛瞬间打破。
南荼精致秀美的脸上满是无奈,试图再次按住不听话的兔子分身。
然而男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沈寒轻顺势走近了些,将小兔子从南荼怀里捞过来,捧在了手中。
“想朕了?”
大手搓了搓毛茸茸的兔脑壳。
小兔子喉咙里咕噜着,随着男人的动作在他指节处蹭来蹭去。
“……咳!”
南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简直……丢人!
他赶紧转移话题,“陛下,您的折子还没批完吧,臣也有事儿没有做完,我们是不是,该回了?”
听到这番委婉的催促,沈寒轻挼着小兔子的手也没有停下。
“好,都听南卿的。”
“……”
南荼用力闭眼。
这句话说的……好、好怪啊!
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很快过去。
夜里,南荼还是留在了明光殿中。
明日的百花宴很是重要,是一场规模盛大的午宴。
在午宴之前,还会有赏花,泛舟等活动,需要早起准备。
两人很快便睡下了。
殿内的烛灯被宫人们悄然熄灭。
南荼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等到龙床那边传来了绵长均匀的呼吸,才窸窸窣窣起身,抱起枕头和薄被,下了软榻,偷摸着爬上了龙床。
安稳躺在龙床上的男人似是不经意地翻了个身,恰好给南荼让出了大片的空位。
昏暗的光影中,只见少年熟练地捞起趴在男人手边的小兔子,放到了龙床的里侧。
而后摆了摆枕头,调整好位置,在男人无意识间让出来的地方,满意地躺下了。
同一时间,宫中某处。
张晏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好紧张啊……
明天就要见到(即将)被陛下强取豪夺的倒霉小妖了。
唉,也不知道陛下清不清楚,若是和妖族生个混血出来,那母子俩可是能送到他入土的啊。
怕是都转世轮回一遍了,他的混血崽还年轻呢。
人妖殊途,陛下当真糊涂!
一大清早,南荼就被沈寒轻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到背部被人温柔地托起,有力的双臂环绕在身侧。
连男人的脸的都还没来得及对焦看清,余光便瞧见了大片的明黄。
他此刻居然窝在沈寒轻怀里,手也不老实地攀上了男人的肩膀。
“看来南卿是真的很喜欢赖床。”
微沉的嗓音带着些几不可闻的喑哑和克制,沈寒轻动作轻柔地握住那只纤白的手腕,慢慢地将其从肩头挪下来。
“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南荼从睁开眼的那一刻,整个人就都僵住了。
他怎、怎么没提前醒来?!
完——蛋——了!!!
才睡醒,洇着一层朦胧水雾的杏眼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瞪得圆圆的。
沈寒轻终究还是没忍住笑意,在少年白皙柔软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还不起?”
南荼被这么一唤,勉强回了魂,“起,臣这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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