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刘水水)

“啊？”霍高义诧异地看着王驭，“那你没跟他好好解释？”
“他犟得跟牛一样，我怎么跟他解释，这有什么可解释的，那是之前的事情。”末了，王驭又补充了一句，“大半夜的非要回学校。”
霍高义试探性道：“然后呢？”
“他非要回去，我就送他回去了啊，然后我俩就没联系了。”
“你给人送回去了？”一时间，霍高义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看了王驭一阵，他真的得好好看看王驭了。
王驭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吃醋你都不哄的？冷战之后的打算是分手吗？”
这一下把王驭给问蒙了，他和程展翼都没有在一起过，分什么手。
王驭心脏猛地往下沉了一下，自己老是这样想，觉得他俩没在一起，就不会分手，程展翼闹够了又会回来。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跟小程在一起，比你喜欢宋铮还没有结果，毕竟他年纪太小了。”霍高义顿了顿，“但是每次见到你，跟你聊起小程的时候，你俩又还在继续谈，感情的事情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喜欢就得好好告诉对方，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王驭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之前没敢跟宋铮表白，是知道宋铮并不喜欢自己，现在呢？
见王驭若有所思的模样，霍高义有些犹豫，“是喜欢的吧？几十岁的人了，不会这点儿都分不清吧？”
程展翼好像个傻逼，承认喜欢程展翼，那自己就成了大傻逼，但是能跟一个傻逼纠缠在一起这么久，自己不是大傻逼是什么。
“嗯？”
王驭露出一个勉强笑容，“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让你别欺负小孩。”
自己欺负了吗？霍高义哪只眼睛看见自己欺负程展翼了？
没等王驭问出口，爸爸端着饭菜出来，吆喝大家吃饭，顺便跟霍高义客套了一下，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
霍高义摆摆手，“我刚吃过了，还得带我爸的那条狗去打针，叔叔你们吃，我就不打扰了。”
饭桌上，都是王驭还吃的菜，可他看到这些饭菜时，脑子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程展翼那个饭桶肯定也很爱吃。
王驭尝了一口糖醋鱼，酸酸甜甜的，非常笃定，肯定是程展翼喜欢的口味。
这小子最近都没有给他发消息抱怨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了，他是真抱怨食堂饭菜不好吃，还是找借口跟自己见面？
得问问。
王驭飞快将米饭扒进了嘴里，放下碗筷，起身就往门外走。
“诶？吃这么点？去哪儿啊？”妈妈瞪大了眼睛追问。
王驭一条腿已经踏出家门了，“有点事，过几天再回来，吃不完的给我留着。”
没等父母反应过来，王驭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父母面面相觑，很快又听到了从楼下出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从父母家开到程展翼学校花不了太多的时间，学校门的小吃摊变少了，学校里走动的学生不多，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倒是有拖着行李排队上车的学生。
毕业许久的王驭，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学校到了放寒假的时间，那……程展翼也放假了？已经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车开进学校比较麻烦，需要登记，而且宿舍楼下那么多人，肯定不好说话，王驭摸出手机，打算给程展翼打电话，余光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余元风同学吗？
余元风拖着行李箱，也看到了王驭，王驭那辆车挺骚包挺好认的，见过一次后，就给余元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人连话都没怎么说过，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余元风也没法对着王驭太好和善，王驭不跟他一般见识，还主动朝他招手。
“余元风同学。”隔着车门，王驭叫出了余元风的名字。
都是有素质的大学生，都点名道姓地叫自己了，余元风也不好意思继续拉着个脸，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你好。”
“拖着行李，放假了准备回家啊？”
闲聊似的，弄得余元风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王驭想干什么，抿着嘴巴不作回答。
王驭话锋一转，“程展翼在哪栋宿舍楼你知道吗？”
余元风狐疑地看着王驭，王驭怎么会连程展翼哪栋宿舍楼都不知道，他俩到现在都还没有谈恋爱吗？还是说王驭对程展翼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关心。
“你连展翼在哪栋宿舍楼都不知道吗？”
展翼，展翼，连名带姓叫程展翼会死，显得他俩多亲近一样。
王驭努力回想过，他只知道程展翼的宿舍楼在哪一区，具体哪一栋，真的没听程展翼提起过。
“我听展翼室友说，他买的今天的车票，你不知道？”
王驭有点恍惚，程展翼这回做事能这么干净利落，一声不吭就走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几下，是草莓园打来了，王驭心里有点乱，伸手直接将电话挂掉。
王驭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余元风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车停在路边有一阵，直到有收费的过来登记，王驭这才回过神，人家敲车窗玻璃，他一脚油门直接开走了。
真走了？
有个声音在王驭心底反复追问，他不信，不信拖泥带水的程展翼能这么果断。
眼看着车子驶出市区，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等绿灯时，王驭又看了眼手机，给程展翼打个电话？可要是程展翼真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妈的，走了也得问，王驭心一横，一把拿过手机，电话还没播出去，草莓园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王驭手快接通了，从电话传来了员工的声音，“老板，小程刚刚来找过你了，但是你不在他又走了。”
王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脱口而出，没控制好情绪，声音都有些颤抖，“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会儿了，该到大路了吧。”

第52章
眼前的信号灯刚好跳成了绿色，王驭挂断电话，将手机往副驾驶一扔，迅速发动车子，朝着山上的方向开去。
盘旋在山间的马路比市区的路要窄很多，在拐外的地方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王驭一边加快了油门，一边留意着从山上下来的车。
幸好这一路只遇上了几辆私家车，并没有看到公交车，只是开了好一阵，都没有看到程展翼的身影。
王驭有些不确定了，明明只有一条路，程展翼要是刚走的，他俩肯定会遇上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花眼，或者说程展翼坐了人家的黑车也说不定。
车子在经过石料厂门口时，那条狗叫个不停，那阵仗像是跟每一辆路过门口的车有仇一样，程展翼每次都会被这恶犬吓得不轻，王驭心想，自己迟早放小土狗出来再给它一点儿教训。
眼看要拐过石料厂前面的弯，王驭先听到了公交车的动静，他只能将车倒回去了一点，停在了石料厂门口。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驶上前，王驭赶紧下车招手拦车，公交车司机看着王驭从私家车上下来的，又看看王驭不像是捣蛋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王驭跳上车门，但没有往车里走，公交车比较老旧，一眼就能看个完，里头只坐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没有程展翼的人影。
他冲司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找人。”
司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不坐车你就赶紧下去，年纪不小了捣什么乱啊，今天怎么回事，净遇上你们这些耽误我时间的人，不坐车还拦车，什么毛病。”
王驭一听，忙问道：“还有谁拦车了？”
“刚草莓园门口，拦了车又不上来，墨迹半天跟我说不坐。”司机脸色不太好，“你到底上不上来，我要关门了！”
王驭跳下车，摆摆手，“不坐了，不坐了，不耽误你。”说罢，又钻进了自己车里。
谁啊？谁在草莓园门口，是不是程展翼？肯定是那小子，他就知道，程展翼舍不得走。
程展翼浑浑噩噩地走上了大路，来的时候没有小土狗，走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他到底要不要给王驭打个电话呢？告诉王驭自己来找他了，但是王驭要是不领情怎么办？王驭要是现在跟别人在一起怎么办？
公交车的声音打断了程展翼的思绪，他本能地走到了马路对面，一伸手将公交车拦了下来。
车门缓缓打开，程展翼一脚踏上了公交车，但是另一只迟迟不肯站上去，他还是不想走，自己来明明是想解决问题的，现在什么都没解决就一走了之吗？
“啧？”司机发出了不悦的声音，“堵在门口干什么？你是上车还是不上车？”
程展翼有点怂，随即将腿缩了回来，耷拉着脑袋，“我不走了……”
车门无情地关上，隔着车门还能听到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什么毛病。”
在通往石子路的三岔路口，程展翼左右为难，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踢了踢脚下的绿草，又遥遥看了眼远处的平房。
忽然，从背后传来的车子的声音，程展翼没有回头，往路边站了一点，喇叭声震耳欲聋，吓得程展翼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他又赶紧挪得更靠边了一些。
等了几秒后，程展翼觉得身后的车子似乎没有开走，他正纳闷呢，回头看了一眼，一辆他再熟悉不过的车停在他身后，王驭靠着车窗，从驾驶座伸出脑袋来看着他。
“王驭……”程展翼声如蚊蚋。
这要是搁以前，王驭高低得挤兑程展翼两句，不是自己非要走吗？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只是现在，他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王驭吁出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点了支烟后，又重重抽了一口，他问程展翼的语气很正经，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刚才怎么不坐公交车走？”
程展翼没跟王驭对视，垂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踩过的那一片枯草地，“我走了，你又不会来找我。”
只有自己主动一点，才有跟王驭和解的可能。
如果王驭不是当事人，听了程展翼说这种话，肯定会觉得自己很过分的，他认真质问了一下自己，自己真的对程展翼这么过分吗？答案却让王驭不怎么理直气壮了。
他干笑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去找你？”
就是知道，程展翼不太确定，王驭会去找他吗？
“你都那么干脆把我送回学校了，你还会来找我吗？你也没给我发消息，也没有打过电话。”程展翼越说越觉得委屈，“如果是宋铮，你是不是会主动找他和好……不对，你是不是在他走的时候就会拦着他别走，你都不会跟他吵架。”
哪儿这么多发散思维啊，平时没见过程展翼脑子这么灵光，这个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
王驭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跟宋铮吵架，怎么知道我就会主动跟他和好，会拦着他不让他走？你看到了？”
“你喜欢他。”程展翼斩钉截铁道，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让对方难过的，舍不得对方低三下四，会像自己一样，每次都主动求和，“你都没说过你喜欢我。”
“哎呀……”王驭长叹一口气，“我喜欢他的时候，不是没你什么事吗？我先前又不认识你，你还管我喜欢谁。”
程展翼顿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后来跟我认识了，你还是喜欢他。”
过了程展翼这种感情外放的年纪，听到“喜欢”两个字会有种腮帮子发酸的感觉，而且程展翼还说个没完。
王驭掐灭了烟头，又找不到扔的地方，只能将烟蒂还夹在手指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哪个时候开始不喜欢宋铮的。”
具体是哪一个瞬间，王驭真的说不上来，他又想了想，“反正……是遇上你之后，我能确定。”
程展翼愣了一下，他不信，“可是我要走你也没有拦着。”
“我怎么就没拦着了，我问了你两次，你说什么都要走。”王驭觉得这就纯属倒打一耙了。
“你没有解释，你承认了。”
王驭失笑，“我喜欢过宋铮是事实啊，我为什么不承认，难道我还要在你面前说瞎话，说我没喜欢过他，喜欢过一个人还能怎么解释？”
程展翼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了，他觉得王驭说得有道理，但是自己的委屈又没有发泄完。
“那你还跟我在一起，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王驭表情有点复杂，“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电视剧，怎么就替身了，你跟宋铮哪点儿像了？”
不说还好，一说程展翼更来劲，“是，我是不像他，他比我好，他跟你一起长大，是alpha，温柔，成熟，很会照顾人，你喜欢他嘛。”
“对啊，连我爸妈都夸他。”王驭承认，宋铮就是个好人。
程展翼的脸色很难看，他有点想走了，果然在王驭心目中，他就比不上宋铮。
“他这么好，我还不是不喜欢了。”王驭看着程展翼，“我不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结婚后，我觉得我自己就没机会，只要想喜欢，就还能继续喜欢，我只是某个瞬间，就突然不喜欢宋铮这个人了，听到他的名字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他和我其他的朋友没有区别了。”
见程展翼不说话，王驭继续道：“还有啊，没有发生的事情，你自己少脑补，我没有求着宋铮让他不要走过，然后……我去过你学校找你了。”
程展翼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王驭，“为什么不喜欢了？”
“因为遇上你了。”王驭也算是拉下了老脸，“你多牛掰啊，宋铮这么好，我还能喜欢上你。”
程展翼嘴唇一瘪，眼眶跟着红了，秉着呼吸，小声抽噎了两声，硬是没有把眼泪憋回去。
“你骗我……呜呜……”程展翼不信。
王驭哭笑不得，自己都表白了，这小子还不信，他一把揪住程展翼的嘴，程展翼立马不嚎了。
“我骗你干什么啊？我今天回我爸妈家吃饭呢，饭吃了一半去的你学校，还遇上了余元风同学，他还跟我说你买的今天的票，你是真没良心，就打算今天走？”
程展翼抽抽搭搭地掰开王驭的手，王驭真去找他了，“我没有……我一开始是买的今天的票……但是……我把票退了……我就想来找你问清楚……”
眼泪全掉在了王驭的手上，他问道：“现在算是问清楚了吗？”
“算……算吧……”程展翼瓮声瓮气的。
王驭继续问道：“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满意……”程展翼拽着王驭的手腕，将眼泪全蹭在了王驭的衣袖上，“我来找你，没看到你人……连狗都没有来接我……之前它明明都来的。”
王驭任由程展翼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袖，“之前也是我叫它来的，不然它怎么知道你来了。”
程展翼吸了吸鼻子，居然是这样。

原来神通广大的不是小土狗，是王驭罢了，王驭还是惦记自己的。
程展翼心口涨涨的，一想到王驭在意他，他就后悔跟王驭闹别扭了，要是从王驭留他的时候，他就不走，或者从一开始就应该开诚布公地跟王驭聊聊的。
山上风大，他俩又站在路口，程展翼脸上的泪水很快被寒风吹干，脸上绷得有点疼，他靠在王驭的肩头，有点想撒娇。
王驭耸了耸肩，用肩膀顶着程展翼的脸颊，真粘牙，是不是年纪小的都这德行啊。
天气太冷了，继续站着肯定是会吹感冒的，王驭低声说道：“上车去吧。”
“哦。”程展翼答应得倒是很痛快，就是死活不肯挪步，还是赖在王驭身上不肯起身。
王驭也懒得催他，往后退了一步，程展翼也跟着退，只是跟没长脊梁骨一样，软在了王驭身上。
“你不是说你在家吃饭吗？就这么走了，叔叔阿姨怎么办？”程展翼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王驭跟父母聚餐。
王驭垂着眼睛，盯着程展翼头顶的旋儿，这小子是正午生的，旋儿这么圆，心里七想八想的，嘴上漫不经心道：“走了就走了，还能怎么办，这回吃不了，就下回吃。”
“叔叔阿姨会生气吗？”虽说王叔叔王阿姨都挺和善的，但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
王驭实在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程展翼的脑袋顶，“这么点儿事就能生气，那他们气不过来了。”
自己一年到头能跟父母爽约多少次啊，他们怎么会跟自己生气呢。
王驭看着大鸟依人的程展翼，“下回带你一起去吧。”
“真的！”听到这句话后，程展翼终于舍得从王驭肩头抬起头来了，他瞳孔里泛着光，兴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