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眨眼到了五月，夏天悄悄冒头，蝉鸣隐约可闻。校服外套下的长袖毛衣被换掉，变成了夏季的短袖衬衫，白天日头烈的时候，额头上还会覆上薄薄的一层汗珠。
五一法定假期，立阳高中给高一和高二放了三天假，高三则由于备战高考，只有一天假期。
放完五一假后，高三生们孤独地来上学，以往拥挤的食堂变得空荡荡，偌大的校园只有苦逼的他们和食堂阿姨早早「上工」，与快乐假期提前说「拜拜」。
不过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毕竟离高考只剩短短三十来天，他们很快就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去，抓紧每一秒，查漏补缺，点灯到深夜，为各自的未来努力着。
而这其中，缺席了一个身影。
高三1班，后排的位置，属于林潮生的座位。从五一放假之后，就空了下来，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有人好奇问了蒋玉一嘴，然后才知道原因。
——林潮生的爷爷病重，在医院抢救，已经好几天了，情况不乐观。
A市最好的私立医院里，顶层特护病房外，围了一大圈人。
“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请家属们不要大声喧哗。”年轻的护士拿着病历本，不知道第几次喊出这句话，效果微乎及微，吵嚷的声音绵延不绝，让人头疼。
她只好放弃，走回护士站，跟同事小声吐槽：“这种大户人家，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的，怎么也这么没素质。”
同事掩着唇，唏嘘着附和：“老爷子都下病危了，除了站在最外边的那一家人，其余的没一个关心人怎么样的，都是吵着问遗嘱的……”
“是啊，真挺无语的。”
就在这群人吵嚷的当口，林老爷子的病情又突然恶化，医生护士们鱼贯而入，将人数不清第几次推进了抢救室。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抢救室的灯灭了下来，医生脸上带着疲态，走了出来，遗憾地朝众人宣布，抢救失败。
经历了持续一周的拉锯，林老爷子还是走了。
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林潮生的耳朵里充斥着「大伯」、「二伯」以及其他很多不熟悉的所谓亲戚的尖利的算计声，他远离人群，靠在医院走廊雪白的墙壁上，轻轻闭了闭眼。
“潮生，你先回去吧，爸妈留在这里。”苏映桐跟着熬了几天，脸上气色不太好。但依然保持着平时的仪态，轻轻拍了拍林潮生的肩膀，温声让他先离开。
林书致眼中微带湿意，站在苏映桐旁边，也朝林潮生道：“听你妈妈的，先回去吧。”
“回家休息一下，学校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了，等葬礼的时候，我们再接你过来。”
林潮生点了点头，跟爸妈道别后，朝医院电梯口走去。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缓缓下移，林潮生攥着手指，想起了几天前，林老爷子神志最后清醒着的时候，叫他进去，单独跟他说的话。
没有提到之前总让爷孙俩闹得不欢而散的继承家产话题，林老爷子像无数个平常的长辈一样，对着喜爱的孙辈，问起他今后的打算。
林潮生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对未来也有自己清晰的规划，他坐在病重的爷爷身旁，平静地回答着林老爷子的问题。
听完他的回答后，林老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嘴里含糊念叨着「好」、「好」。没有跟往常一样，吹鼻子瞪眼。因为这回答跟预期不符而打断或是否定。
也或许是，没有心力说什么了……
谈话的最后，林老爷子还是问起了乔鹿，他含混的双眼看着提到这个名字后孙子眼里明显的波动，叹着气咳嗽了两声，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做好的决定，就自己负责，我以后，也管不到你们了。”
最后摆了摆手，让林潮生出去了。
那之后，林老爷子又撑着最后一股心气儿，单独见过了林颖、林潮生的爸妈，最后是老管
见完之后，人的意志就一点一点模糊下去，再没有清醒的时候，直到最后闭上眼。
而林老爷子一走，林家之后，恐怕也就彻底散了。
林潮生一家，也不会再跟祖宅的亲戚继续往来，之前说过的断绝关系，没了林老爷子做纽带，也就会成真了。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
因为人都在医院，苏映桐给陈姨放了一个小长假，让她这些天不必过来。
咪咪没人照顾，也送去了宠物医院暂时寄养。
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林潮生的衣衫有些皱巴巴的，他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上，大脑放空了一会儿。
床边的手机被他拿起又放下，指节在小鹿头像上拂过又划走，反复多次后，还是没有点开聊天框，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林潮生独自坐在那里，脑海里一会儿播放着这几天在医院的画面，一会儿又闪过多天不见的乔鹿的脸。
这些天，疲惫之余，林潮生对乔鹿的想念，也发作得厉害。
但他现在的情绪着实不算稳定，他想着，明天吧，明天再去见他的小鹿。
这么想着，林潮生脑子里纷杂的思绪渐渐淡去，头挨上枕头，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着，脸色冷峻，看着不太好惹。
林潮生睡到一半，突然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
皱着眉头，林潮生顶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走到玄关处，拉开了门。
门打开的同时，一声仿佛好久没听过的「潮生哥哥」传入耳中，林潮生动作一顿，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拉住人的手腕，将人带进门里，同时按开了家里电灯的开关。
林潮生睡的时间有点久，现在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月亮挂在天际，已经是晚上了。
张了张口，林潮生第一句话是：“不是有钥匙吗？”
然后紧跟着下一句：“外面这么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一个人过来，有没有害怕？”
乔鹿在他跟前乖乖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一一回答过他的问题。然后将怀里抱了一路的在校门口买的炒饭拿出来，捧到林潮生眼前，轻声问他：“饿了吗？”
乔鹿下午的时候，收到了蒋玉发来的信息，林潮生的爷爷……今天走了。
得知林潮生独自回了家，乔鹿给乔楚楚发了信息，说今晚不回去，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后，乔鹿就小跑着到校门口，挤着排队买了一份炒饭，然后又扫了一辆单车，把炒饭护在怀里，往林潮生家里赶。
本来想买清淡一点的粥之类的，可惜校门口只有炸串或者鸡排，然后就是炒饭，乔鹿赶时间，便买了一份炒饭。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脱敏」练习起了效果，也或许是乔鹿对回林潮生家的这条路太过熟悉。一路上，虽然有些黑，但他没有感到害怕。
林潮生看着面前被递过来的热气腾腾的炒饭，手指攥成拳，片刻后，他把炒饭搁到一边，长臂一揽，紧紧把乔鹿按在了怀里。
“小鹿……”
林潮生开口，似压抑着什么的嘶哑声调传到乔鹿耳中，喊着他的名字。
乔鹿安静地任由林潮生抱着，将手环在人身上，乖顺地站在原地。
炒饭最后是两个人一起吃完的，林潮生把乔鹿爱吃的牛肉粒和香肠挑拣出来，放到乔鹿碗里，看着人慢慢吃完，然后又时不时挑出些别的投喂他。
饭后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林潮生抱着怀里的人，手指插进乔鹿柔软的发丝间，边捋着乔鹿的头发，边收紧怀抱，将人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乔鹿待在人怀里，感受着越收越紧的怀抱，有些被勒痛了，也没有出声。反而主动环上对方紧绷着的背脊，方便对方更好地搂紧自己。
察觉到乔鹿的动作，林潮生心间凹陷柔软的地方被戳得一暖，仿佛瞬间被暖流填满，他低下头，在乔鹿发顶印下一个珍重的吻，自语般开口：“我会永远陪着你。”
“就这么待在我身边，小鹿。”
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郑重，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掌控欲，听得乔鹿轻轻一颤。
拉了拉林潮生的手指，乔鹿用自己的尾指勾住林潮生的，将两人相连的手摆成拉钩的手势后，缓缓开口，轻声应道：
“我也永远陪着你，潮生哥哥。”
“拉钩了，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进入收尾阶段啦，大概快完结了QAQ
大家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随时在评论里说哈，会尽量满足哒！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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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当教室里的倒计时变成个位数,离高考只剩差不多一周的时候，学校门口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发传单、打广告的人。
传单上的内容五花八门，大多是宣传所谓的「名师押题」、「保真密卷」的,这还算比较正常的。
离谱的是还有宣传打针的，叫「聪明针」，说是打完之后就能像武侠小说里被打通任督二脉的主角一样,瞬间变得聪明百倍,在考场上超常发挥。
这些东西学生可能不会轻易上当,但是家长们就不一定了，许多家长被人拉住天花乱坠一顿吹，就忍不住给孩子都安排上了……
在考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收到乔鹿神神秘秘递过来的、封皮上写有「绝密押题,保真」字样的好几套崭新的试卷时，林潮生握笔的手一顿，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乔鹿还在旁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絮絮说着：“这个卖得好火的，我去的时候,人家说这是最后几套了,再晚就没得买了！”
林潮生：“……”
见林潮生没说话，乔鹿疑惑地看看试卷，再看看林潮生的脸色,朝人问道：“怎么了吗？”
林潮生看着乔鹿认真的模样，垂下眼皮遮住眼中的几分笑意,随后望着人,道：“没什么。”
然而如今的乔鹿没有从前好糊弄,他一看林潮生的动作,就知道这人刚才笑话他了。
瞪了人一眼,乔鹿撑起一副生气了的表情，把试卷又往林潮生那边推了推，说话时一脸严肃。
“人家说了，上一届我们市的高考状元就在考前买了他的题，说是押对了好几道题呢。”
“宁可信其有！”
“你做一做嘛，又没有坏处……”
乔鹿说得认真，林潮生双眼一直落在他脸上，等他说完，淡淡回了一句：“那是不是还要给我打「聪明针」？”
乔鹿愣住了。
「聪明针」？
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里了？
乔鹿的思绪被带偏，竟真的顺着林潮生的话陷入了沉思。
思考片刻后，乔鹿一脸纠结，抬头看林潮生，语气很不确定地问他：“潮生哥哥，你想打那个吗？”
“可是，那看起来很假的样子……”
林潮生笑了起来，在乔鹿正纠结的时候，把人的座椅拉近，倾身将人拥进了怀里。
“你也知道很假么。”
“笨蛋。”
乔鹿被人抱住，又被说笨，不高兴地掐了林潮生一把。
“又说我笨。”
“上次月考，我都进前一百了！”
“宝宝真厉害。”林潮生顺毛的动作无比熟练。
乔鹿被夸了，不自在地在人怀里动了动。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被人彻底带偏，又推了一下林潮生，从人怀里退出来，身上的毛要炸不炸：“不许转移话题，你就说做不做？”
说完觉得气势不足，又强调道：“上一届状元做过的题哦！”
林潮生没再继续逗人，点头顺着乔鹿道：
“可以。”
“马上，这就是这届状元也做过的题了。”
乔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觉得林潮生孺子可教，同时伸手过去，忙着帮林潮生撕开这些套题的包装纸。
就在乔鹿认真撕着包装纸的时候，林潮生突然凑近，微痒的气息掠过乔鹿的耳边，林潮生低沉的嗓音响起：“那……做题的话，是不是该有奖励？”
乔鹿没想到还有后招等着他，愣愣地反问道：“奖励？”
“对。”林潮生淡定回答。
乔鹿踌躇一番，警惕地望着林潮生，瞪着人疑惑道：“做题为什么还要奖励？”
什么时候有这种规定了……
乔鹿话音刚落，就见身侧的林潮生皱了皱眉，冷峻的侧脸显得锋利，声调压低了几个度，平淡的语气里仿佛带着几分……低落？
“没有吗？”
乔鹿狐疑地观察着林潮生的表情。
看到林潮生眼底淡淡的青色时，不由愣住了片刻。
这段时间，林潮生的确很累。
从之前林爷爷病逝那天，到参加完林爷爷的葬礼回来的时候，乔鹿都能从林潮生眼中看出明显的疲惫。
虽然林潮生没有在嘴上表达过什么，但是乔鹿知道他肯定是难过的，特地回林家陪了林潮生好几天。
那几天，每天晚上，林潮生都紧紧抱着他，抱的力道很重，像是要把他揉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后来，乔鹿回家了，林潮生也彻底回到学校，一切回归正轨，两人又恢复到之前一起挤公交上学、一起偷偷牵手放学的状态。
高三进入备战高考的最后阶段，每天的大课间和体育课都被老师们轮流占用，拿来巩固复习、讲解重点，每天下了晚自习之后，也还有做不完的卷子和要改的错题。
好几次乔鹿深夜醒来，睡前没挂的电话都还通着话，听筒里，对面的林潮生依然伏案在书桌前，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通过电话传到乔鹿耳边，伴着乔鹿再次入眠。
想到这些，乔鹿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掀了掀，再次跟林潮生对上视线时，他抿了抿唇，小声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乔鹿一时心软，答应了林潮生口中的奖励，他乖乖地坐在林潮生旁边的椅子上，手中握着笔，边安静地写着自己的作业，边想着：
做对一题就被亲一下的话，应该也不会很过分吧？
毕竟他瞅了一眼，这上面的题目都是计算复杂的大题，就算林潮生都做对了，一天下来，应该也不需要奖励太多次。
但很快，乔鹿就不这么想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林潮生亲得忘记思路，一道大题被打断无数次，解了半天都没解完后，乔鹿凶巴巴地瞪了林潮生一眼，挡住脸和嘴唇，崩溃道：“你是不是作弊！”
“怎么可能做得这么快？”
林潮生挑了挑眉，握住乔鹿的手腕，轻易卸去了他抵挡的力道，按着他的后颈，边亲他透着薄红的眼皮边说：“乖，不要找借口耍赖。”
乔鹿哑口无言。
在林潮生的手往下，使力想要将他抱过去的时候，乔鹿大惊失色，握着手中的笔艰难地推拒道：“我这道题还没写完！”
林潮生闻言眼神顿了顿，瞄了一眼乔鹿正在写的题目，手中动作未停，将人抱到腿上坐着，把乔鹿的作业挪到这边，淡淡道：“写吧。”
“这题写完之前不亲你。”
乔鹿：“！”
被按在人腿上写题的乔鹿脸通红，握笔的手轻轻颤抖，咬着牙，委屈地想着思路，想了半天，才重新下笔，磕磕绊绊的，最后总算把这道被打断无数次的题目给完整写完了。

乔鹿给林潮生买的那些高考押题卷,林潮生一套不落地全都写完了，并且几乎全对。
乔鹿开心坏了，一个猫扑扎进林潮生怀里,抬头时眼睛里像揉了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笑着对林潮生说：“潮生哥哥最棒啦！”
当然,与此同时,乔鹿也欠下了林潮生许多的「奖励」。
由于被亲的次数太多,乔鹿在脸蛋被亲秃噜皮之前，举手提出赊账，捂着脸说什么也不让林潮生再亲了。
对于乔鹿的赊账申请,林潮生顿了一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答应得意外的痛快。
看林潮生这么好说话，乔鹿警惕心起,觉得有猫腻。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林潮生说,赊账可以，但是要用别的方式来还。
当乔鹿问别的方式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林潮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最后只道,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
高考前一天晚上,乔鹿吃完饭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趴在桌子上,右手拿着触控笔,一笔一笔地在平板上画着什么。
乔鹿画得认真，构思就用了好久。
开始动笔的时候，画了几版。但怎么都不太满意，于是改了好多遍。
最后足足过了大概两个小时，这张并不复杂的简笔画才最终画完。
乔鹿把成图缩小一些，仔细看了看，总算觉得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