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必须要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来让温迪不那么难过。
布尔德动了动干涩的嗓子,讷讷出声。
“不是……”
黑发少年被绿衣少年堵在角落,两个人都被仿佛都被冻结一般,看着对方。
愣愣地望着他,黑发少年眼中满是错愕,少有的呈现出茫然。
目睹少年神情变得慌惶,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的质问,导致少年感到为难。
温迪瞬间惊醒,眼中逐渐溢出的愤懑及委屈消散,后知后觉地开始不知所措。
手下一紧,少年手腕上的鲜红,如今被自己叠加上更加清晰的握痕,温迪似烫到一般,下意识放开。
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温迪移开视线,周身瞬间泛起淡青色的光芒。
“温迪……”
察觉出温迪的意图,布尔德一怔,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张口挽留。
但空中只留飘落着的羽毛,在布尔德触碰到的瞬间,也瞬间消失不见。
布尔德的手骤然悬停,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表情空空茫茫。
半响,布尔德黯然垂首坐靠箱子上,将手心紧紧攥紧,眼睛紧盯着地面,整个人倾颓了下来。
低不可闻的呢喃,带着久久未息的叹息。
“…不是的。”
布尔德离开天遒谷的时候,挂在遗迹各处的盗宝团跑得都差不多了。
布尔德顺着来时的小路折路返回,不过没有往渌华池的方向走,而是往更深处的深山走了两步。
偶然间发现有一个窄小的洞口,从狭窄的视野中,能依稀看到其中瑰丽的景色,布尔德思索片刻,便弯身穿过洞口。
视野瞬间豁然开朗起来,细细簌簌的长草沾染上晚霞的光芒,似金色的海洋翻滚不停,布尔德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下方被碧水淹没的遗址。
此处为山谷峭壁上的一方平台,不知是远方素未谋面的微风,还是附近常伴身侧的清风拂面,郁郁蓝眸前的乌发微乱,似安慰般亲吻黑发少年的额头,试图带走少年的忧愁。
布尔德站在悬崖边俯瞰着下方的景色,山明水秀,临近傍晚,阳光的颜色更为深沉,时而有鹰鸟略过,发出清啼。
悦目赏心的一幕,本应驱散一些愁绪,可布尔德心中仍然有些心烦意乱。
布尔德微微仰头注视着上方鹰隼掠过晴空,脑海中顿然浮现,自由之战时,风精灵似乎曾经身边也带着这么一支翎羽,棕白相间。
是因为自己曾在战前和风精灵提起过战鹰吗?
是吧,风精灵总是这样,自己随口一提的话语,都把它记在心上。
似乎自己不经意间,一直利用着这份赤忱。
布尔德坐在崖边,双腿悬空,呆愣地看着远方,蓝眸依旧晶莹,只是不复平常那般流光溢彩。
现今,坦白的压力接踵而来。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空带着派蒙来到绝云间,站在洞口,便远远地看到坐在崖边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年。
从背后看,少年气息依然稳静宁帖,仿佛在认真地观赏着景色,只是走近些细微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少年太过于平静,眼中空无一物,表情有些空白。
空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对温迪有些无奈。
他怎么到哪都逃不开温迪的迫害啊。
他真的,哭死。
蒙德的神倒是给他好好待在蒙德啊!整天在其他国家瞎晃悠算是怎么回事?
派蒙也有些踌躇,安慰人这种委托,他们还从未接到过。
两人站在洞口前面面相觑。
感受到身后的强劲的风推了推自己,空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对上黑发少年的视线后,装作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嗨!布尔德。”
“好巧。”
“你也来看风景啊!哈哈哈哈哈!”
“是呀~真是好巧哈哈哈!”
派蒙打着哈哈附和空。
感受到身后的风吹草动,布尔德回过神,转身便看见笑容灿烂的金发少年,眼神扫过两人动作中不经意间露出的不自在,布尔德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随即露出个浅笑。
“是很巧。”
“不介意我们坐下吧?”
空见布尔德的情绪意料之外的平和,伸出手指了指布尔德旁边的位置,出声询问道。
“怎么会。”
布尔德微微摇了摇头,等到两人坐下,布尔德转头看向对面的巍峨的山峰。
见此,空和派蒙也装模作样地循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派蒙盘腿坐在两人中间,悄咪咪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布尔德的脸色,随后伸出手戳了戳旁边有些面露纠结的空。
吸引了空的注意力后,派蒙朝着布尔德的方向挤了挤眼。
【说话啊!】
空看明白了,向派蒙露出个为难的表情。
【说啥啊?】
派蒙微微眯眼,手下用了些力,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们不是来安慰布尔德的吗?】
【安慰他啊!】
空按住派蒙的手。
【可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啊!】
帮助闹别扭的情侣开导心结,他也是头一次啊。
话说为什么都找他来啊!
自己爱人自己哄啊!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要丢给别人啊!
派蒙用力地抽出手,剐了面露苦相的空一眼,正想凶一下不成器的搭档,身旁黑发少年便缓缓出声。
听清少年的话语后,派蒙正在比划的表情一僵,看起来有些滑稽。
“是温迪让你们来的吧。”
黑发少年此话一出,不仅空和派蒙身体一僵,连山间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身旁两人的动作实在谈不上什么隐秘,布尔德将心中的烦绪抛到一边,出声制止了两人的加密交流。
微微侧头对尴尬的两人露出个温和的笑,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空看着浅笑的少年,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想了想,决定打直球。
“的确。”
“温迪和我说,他不小心惹你生气了。”
“不知道怎么和你道歉。”
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布尔德的脸色,确定少年确实没什么情绪波动后,才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所以才来拜托我们。”
“是呀是呀!”
“卖唱的知道错了!”
有了空的开场,派蒙双手抱胸,仰头朝着黑发少年一脸严肃地点头。
发现自己说完来由,黑发少年的眼眸变得有些复杂,空连忙补充,替温迪说好话。
“温迪他……”
“他很重视你!”
“他曾与我说,你是他敬佩的人。”
“你教会他弹琴,教会他写诗,教会他人情世故。”
“也是你教导他,什么叫做自由。”
空看着在自己安慰下,神色越发难辨的黑发少年,声音也逐渐变小,眼中闪过慌乱。
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没说错什么啊?
这四舍五入都是原话啊!
自己只是提纯了一下而已,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少年,现在就这么低落了!
可是自己也不记得原先的版本了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空放在身侧的手朝空中挥了挥,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风,暗中腹诽对方的不靠谱。
用另外一只手戳了戳派蒙,示意派蒙说话。
派蒙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绪变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被空戳了戳后,派蒙慌忙间小手一挥,猛地拍到布尔德背上,大声说道。
“就是这样!”
“所以别生气了!大不了我们把卖唱的绑来让你打一顿!”
似乎是觉得筹码不够,派蒙挥了挥拳头,做出个凶恶的表情,大声地说道。
“一顿不够,两顿也是可以的!”
“打到你消气为止!”
你在说什么啊派蒙!
空简直是有些心力憔悴了,布尔德明显不是能打一顿始作俑者就能消气的类型啊。
话说,布尔德就不会打架吧。
见布尔德没有反应,派蒙有些慌乱地眼珠子乱转,但下一秒,似乎是派蒙的说辞逗笑了布尔德。
布尔德轻笑一声,伸出手揉了揉派蒙的脑袋,说道。
“谢谢派蒙。”
“不过不用了。”
事已至此,没什么不能说的。
布尔德看向空,问道。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这个他,不用布尔德明说,两人都知道指的是温迪。
空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安慰有效了,急忙点点头,增加可信度。
“他既然和你们说了这些。”
“那你们也知道,自由之战的全部过程了吧?”
两人点头,布尔德继续问道。
“那你们知道,温迪的本体是什么吗?”
“这个我知道!”
“是万千风中的一缕。”
空还没回答,派蒙就率先举手,得到了布尔德温柔的回笑。
喉咙中的叹息声落下,布尔德眼眸微动,晦涩一闪而过,等布尔德仰头看向天空时,落霞仿佛顺着晴空一同渲染了布尔德的眼眸,只留有无尽的温柔。
“确切的说,是万千风中的一缕——希望之风。”
两人乖乖坐在一旁,聆听着少年满含感慨的诉说。
“反叛军在温迪到来之前,已经建立了将近三年。”
“我曾和艾尔德斯做了许多努力,可是计划的进度总是停滞不前。”
“组织的发展也好,阿莫斯的无视也好,尽管做出许多努力,可届时蒙德的现状仍然像毫无生机的死水。”
“士气逐渐低迷,彷徨笼罩着组织,仅有几名骨干苦苦支撑着,期盼着改变。”
一成不变的死亡,一成不变的压抑,一成不变的飏风。
布尔德知道,那是因为那股象征希望的自由之风,还未抵达蒙德。
确切的说,是剧情还未开始。
所以布尔德索性放任,每日弹弹琴,养养花,建立风之花稳住众人心中微弱的火焰,等待微风的降临。
少年本就极富叙事感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仿佛回到了那座不见天日的牢笼中。
“而在温迪到来以后,也不过才三年就发动了反叛,甚至如愿以偿地冲破了风墙。”
空只是有些神经大条,但脑子很聪明,结合布尔德刚才所说的话,瞳孔微瞪,诧异出声。
“难道……”
“没错。”
布尔德平静的面容在空眼中,忽然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我一直都在风墙内渴望着,一个转机。”
“而那天,象征希望的风精灵,落入了我的怀中。”
所以自己曾经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风精灵,并把它带回家悉心教导。
并不是毫无戒心,而是因为有利可图。
风精灵撞入了风墙中,为蒙德带来了生机。
果不其然,转机的到来,剧情的开始,阿莫斯的醒悟,劳伦斯的加入,安德留斯的帮助,一切都顺利成章。
少年阖眼,声音变得有些苦涩。
“温迪的说辞,的确是错了。”
“并不是觉得他难以依靠,而是,从始至终,都是我一直在依靠它。”
而早已知晓结局的他,还是留住了这份希望。
或许是愧疚和良心的不安感让自己坐立难安,又或许自己早已将风精灵当成了精神寄托。
所以自己对风精灵百般纵容,教授自己所知的一切,尽可能地将纯良的风精灵护在身下。
“是我。”
“自私地将他绑在了神位上。”
“是我。”
“用他的自由,换取了蒙德的自由。”
自己复活后,看见了现今被成为自由之都的蒙德,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温迪的笑容越灿烂,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越发难捱。
那样自由自在的风精灵,终是被蒙德的信仰束缚。
少年的自我剖析余音减消,但空仍然有些怔愣,盯着少年毫无波动的侧脸,心中波涛汹涌,哑然失声。
瘦弱的身躯,恬淡无为的气息,让空忘了,眼前这位少年,一手建立了反叛军,带领旧蒙德,推翻旧神统治的——弑神者之一。
比起旁人的说辞,本人亲身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空见过比布尔德更有作为的人并不少,只是猛然接收到少年并非表面那般良善,固有印象突然间被推翻,让空脑子有些懵逼。
他真是太喜欢提瓦特,人才辈出,人皆双面,反转不断。
默默调整好了心态,仔细思索布尔德刚才的话语,认真地出声询问道。
“可是温迪成神这件事情,谁都控制不了吧?”
谁能知道温迪竟然能够原地成神啊,他听了其实也觉得很离谱,更别提当时的温迪了。
指不定心里多懵逼呢,还要面对少年的死亡。
真是太惨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一下子又恢复了。
听到空的疑问,布尔德面色不改。
“神明,生来知之。”
“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够轻而易举地接受人类信仰的风精灵。”
缓缓抬起手感受着绝云间依然温暖熙和的微风,布尔德眼睫微动。
“怎么想,都不会是普通的元素精灵。”
“旧神故去,神格择主,新神诞生。”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布尔德轻描淡写的将其中隐藏的事情说出来,空和派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连这也知道!
少年的头脑未免也太好使一些了吧!少年如今才多少岁?十七?
嘶……那岂不是温迪老风吹嫩芽了?
这是犯罪吧!
空在短暂的短路后突然活跃了起来。
派蒙僵着脸,看似自然实则慌乱地朝空身边挪了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卖唱的啊!
她以前没有惹到过布尔德吧?
眼中划过一丝伤感,并未理会旁边已然成石像的两人,布尔德看着身前,唤了神明的名字。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依然自责于我的死亡吗?”
“巴巴托斯。”
在少年的话音落下后,微风缠绕着少年伸出的手,沿着少年的手臂蔓延,抚上了少年脸庞,少年乌黑的碎发浮动。
微风逐渐凝聚,白羽飘落,空中霎时间显现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少年。
高天上的神明披着霞光与漫天的白羽,乘风而来,羽翼幻成的斗篷翩动。
神明微微垂首,看向坐在悬崖边,眼眸微润的黑发少年。
神明本该漠然,但此时此刻,浮岚暖翠中,显现的,却是款款深深。
“那你呢,你不也在自责吗?”
少年沉默不语,并未否认,仰头望着漂浮在空中的神明,白羽缓缓落下,掠过少年澄澈清透的眼眸。
神明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缓缓出声回答少年先前的问题。
“是。”
“我仍然自责。”
“如果我那时再强一些就好了,如果我再有用一些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偷溜出去,寻找那支战羽。”
神明眉眼微耷,眼中的悲怆从眼角溢出。
“你是不是就不会被箭雨贯穿,是不是……”
“……就不会死了。”
没有等少年回答,神明的笑容徐徐绽放,被吹乱的发丝下,眼眸闪着细碎的光,只是这股风,并未吹散神明眼中的哀痛。
“可后来,我知道,你会死。”
“不止是你,蒙德的大家,都已经死于那场战争。”
神明面露悲悯。
“有的人重获新生,连同灵魂。”
“而有的人,只剩下躯体与高塔一同坠落。”
少年眼中海浪逐渐凝结,越过眼眶,缓缓流下。
神明凑近了少年,温柔地拭去少年的泪珠,轻声哄道。
“有句话,你也说错了。”
“并不是蒙德束缚了我,没有人能够束缚风。”
“我的风已经逝去,我将自己的灵魂留在了那里。”
神明捧着泪如泉滴的少年,翠眸柔情似水,仿佛捧着稀世之珍。
“我的灵魂,连同你,一齐埋葬在过去。”
“在你身边,才是我可望不可及的自由。”
少年未发一语,波涛汹涌的海浪不息,自己仿佛快要溺死在这满腔的爱意中,周围的风也带着炽热的旖旎,心脏声如雷鸣,快要爆炸般,满是神明。
所幸神明也并不在意,少年身上传达而来的,最为直接的情意,已然说明一切。
他们之间,本该如此赤诚,他一直在等这天的到来。
神明凑近抵住少年的额头,两人的发丝在徐徐微风中交织,眼含笑意轻轻蹭了蹭少年。
半响,少年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神明的脸庞,温柔而又充满爱意地,向他的神明祈求。
“……请一直护佑我吧。”
“我的…风精灵。”
说罢,少年闭上双眼,仰头轻吻上神明的唇瓣。
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温热,神明身影一顿,反应过来后,唤出风立即将一旁抽抽噎噎的两人,沿着道路一路吹离平台,再用风墙把甬道死死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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