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添茶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对面气质温和的黑发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看来,是因为人的缘故。
无视了钟离有些惊讶的视线,温迪看着布尔德脸上的表情,微微鼓了鼓腮帮子,心下郁闷。
根本不是错觉!
布尔德夸奖自己的时候很少会敬佩自己。
这才见到老爷子有十五分钟吗?
就被老爷子迷的五迷三道的。
内心瞬间拉起了警铃。
崇拜一个人,不就是爱情的开始?
还有比他更了解这里面的流程的吗?!
温迪放下茶杯,单手撑在桌子上,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眼珠子不停的转,并不隐晦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反复打量。
试图在两人之间找出一些不和谐的地方。
但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之间的氛围却很是和谐融洽。
毫无破绽!
被遮住的嘴角微撇,嘴唇边被主人轻轻咬住。
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打量,姿态闲适地品着茶,乍一看还竟有些相似。
在温迪疑神疑鬼的时候,讲古场上突然传来了醒木拍案的声音,打断了温迪的思绪。
“啪!”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说书人叙事的声音,有条不紊的缓缓而来。
而台下的众人,也将目光汇聚到台上。
“众人皆知,
旧时魔神战争激烈,帝君能征惯战,披坚执锐,
一柄岩枪,荡平四野。”
“与同样神力强盛的漩涡之神,僵持不下,而魔神故去,魔物亦存。”
“帝君当机立断,命腾蛇、心猿、裸卷、火鼠大将,前往镇压。”
“魔物数以万计,但大将们骁勇善战。”
“一夫当开,万夫莫关,魔物皆惧。”
刘苏开场时激昂的说书声,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变更音量,更加引人入胜。
“然,魔物虽身形俱灭,但仍残留业障沾染世人。”
“但帝君英明,派遣大将前往镇压时。”
“亦命一具有净化之能的真君一同前往。”
“真君良善高洁,一袭玄衣,却似高天辉日,使魔气无所遁形,消散殆尽。”
刘苏说到这名真君时,声音已经平缓了许多,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而醒木声也掀起了故事的高潮。
“啪!”
“力敌万众的夜叉大将,加上具有净化之能的真君,
四野魔物畏惧二者,百姓生活恢复安宁。”
“但好景不长,魔物再次袭来,且愈发猖獗。”
事态的发展急转而下,饱含痛惜的叙述声,藏匿着一股无奈的哀伤。
“涤瑕荡秽真君,不慎陨落于荻花洲。”
“后,夜叉大将金鹏入战。”
“五名大将镇守边关百余年。”
“年长的大将们相继殒身。”
“仅留有幺弟金鹏,现今的‘降魔大圣’…”
“…驻守至今。”
声音随着故事的结束而变的低沉,场内的气氛也随之一时有些沉寂,为守护璃月的仙人们而痛心。
“可惜那位真君不好喜功,遂未留名。”
“为留事迹流传世世,帝君为其追加封号。”
“号…”
“…涤瑕荡秽真君。”
“啪!”
清脆的拍打声莫名地变得低沉,但却沉浸在故事中的众人倏然唤醒。
顿时,欢声如雷。
自从刘苏的讲述到那名不知姓名的真君的时候,布尔德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认真倾听。
说书人的水平的确很高,情绪跌宕起伏,咬字清晰。
虽然内容半文不白,但对之前本就是在华夏生长的布尔德来说,浅显易懂。
而布尔德身旁的少年,并未露出疑惑。
毕竟自己也陪着老爷子听了很多书,在明显的白话下,也能推敲出其中夹杂的拗口之词的意思。
收回不经意间瞥见温迪的视线,布尔德随即面露沉思。
涤瑕荡秽真君……
直至说书人的声音逐渐落下,也并未出声。
而一旁的温迪听到“陨落”两个字后,收敛了些许笑意。
眼含担忧,侧头身旁陷入沉默的黑发少年。
嘴巴微张,想要出声安慰少年,可少年看上去并无多少失落,仍然是那副不温不热的模样。
……也是,少年这么聪明。
在望舒客栈的时候,就已经有心里准备了吧。
温迪一看少年眼中的思索,就知道少年已经开启了头脑风暴,默默闭上了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只是心下有些揪心。
他倒是希望少年不要那么坚强,多依靠自己一些。
众人的掌声擂鼓哄鸣,与三人所在的地方氛围大相径庭。
忽然,深沉稳静的声音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寂静。
“看来,这场说书解决了你的一些疑惑。”
钟离收回停留在微笑鞠躬的说书人身上的视线,金棕色的眼眸看向黑发少年。
“剩余的疑惑,我将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布尔德听此,从思考中回神,缓缓抬头看向对面四平八稳的青年。
两人都很冷静,比青年身上的沉稳,少年更多的是平静。
“为何我的母亲会在那场战争之中陨落?”
明明此前都是战无不胜,可是突然就在战争中陨落了。
夜叉大将们的陨落,明显是因为自己母亲的死亡,业障缠身的缘故。
钟离听此心下对少年有些欣赏。
少年还真是洞隐烛微,切中要害。
看着少年此时如海般澄静的眼眸,钟离不禁想起印象中那位端然温静的老友。
布尔德的容貌大部分遗传于他的父亲,但还是能从中看到少许他母亲的影子,特别是少年那双微圆的杏眼,与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钟离不禁轻叹口气,随后说道。
“确实。”
“那场战争比起往常,的确激烈了一些。”
“若夜漱还是全盛时期的话,还不至于让夜漱陨落。”
全盛时期?
莫非……
布尔德蓝眼微抬,有些诧异。
钟离说话的声音顿了顿,看了一眼对面似乎已有所觉的黑发少年,继续说道。
“但那时夜漱已经怀孕。”
“实力锐减。”
听到此话,布尔德蓝眸中不禁泛起了涟漪。
但他看出钟离的话并未结束,所以也并未出声打断对方。
“你对你父母的故事了解多少?”
听到钟离的问话,布尔德缓缓摇了摇头,随后说道。
“没有了解多少。”
“只知道两人是在两国边境之处相遇,随后一见钟情。”
“……你的父亲是这样与你说的?”
钟离听到布尔德的说辞,诧异了一瞬。
但随后又有些哑然失笑,沉稳肃然的面容,露出了些许笑意。
“你的母亲和父亲的确是在两国边境之处相遇的,但……”
看到钟离这明显的笑意,布尔德和温迪都明白过来,钟离与利伯特的版本有所偏差。
“届时你的母亲,并未与你的父亲一见钟情。”
这两人略带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下,钟离将事情全盘拖出。
“大约五千年前,我与尘之魔神相识后,她向我介绍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因有净化之能。”
“天生边排斥世间不洁的气息,所以四处游历,净化周边的魔神业障。”
“而归离原的魔神业障也是由此仙人净化之后,才开始汇聚人口。”
所以自己接触到魈,才会那么不舒服。
布尔德了然,向给自己添茶的温迪微微点头致谢后,继续听钟离的叙述。
“直到大约三千年前,魔神混战结束后,魔神残渣影响逐步扩大。”
“而夜叉一族骁勇善战,我命夜叉一族前往荻花洲镇压魔神残渣带来的影响。”
“那我的母亲?”
布尔德听到此有些疑惑。
说书人的故事之中,自己母亲是一同被派到荻花州镇压业障。
可是此时却并没有听到钟离提起这件事。
“我的确在那时并未派你的母亲前去镇压。”
似乎是想到不太好的回忆,钟离沉吟了片刻,眼底的伤感叹息一闪而过。
“你的母亲是自行前往荻花州,消除夜叉们的业障。”
“荻花州附近的魔神残渣也不少,夜漱索性就在那附近常驻了起来。”
“就在那不久后。”
钟离顿了顿,金棕色的眼眸微动,流露出了一丝暖意。
“夜漱与我们提起过在北境之地,遇到了一位蒙德的城民。”
听到了夜漱和利伯特的相遇,布尔德更专注了些。
连同一旁的温迪也坐直了些身体,看向钟离。
“虽然彬彬有礼,态度温和,但实际油嘴滑舌。”
“整天纠缠于她,很是烦人。”
布尔德:……
温迪:……
他知道恋爱中的男人总是会把自己的恋爱经历说的浪漫一些。
但明明是纠缠别人,而说成一见钟情的,他也真是头一次见。
触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布尔德一时失了语。
同样想起利伯特的说辞,温迪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目光中带着些许惊奇。
还能这样?!
温迪绿眸一亮,满是雀跃。
果然烈女怕缠郎!
利伯特都追到了夜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追不到布尔德!
钟离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笑意逐渐漫上眼眸,嘴角微勾,满满回忆着还算清晰的细节。
“那段时间就很少见夜漱出现在其他地方了,可能也就是那时,与你的父亲相爱。”
“众人相聚再次之时,夜漱告知我们她怀孕的事情,而孩子的父亲则是先前那位邻国的蒙德人。”
“我们虽对夜漱与凡人相恋一事有所诧异。”
“但也并未阻拦夜漱。”
“故此,夜漱便一直镇守在荻花洲附近。”
钟离说着,面露怀念,随后有些感慨。
“众人对你的降生,也有些期待。”
收到布尔德略带惊讶的目光,钟离轻笑着与布尔德说。
“当时为了你的降生,众仙人可是好生忙活了一番。”
“可未曾想……”
眼帘轻眨,敛下眼眸中的叹息。
钟离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清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微干的嗓子,随后继续说道。
“那场战争并非普通的魔物侵袭。”
“而是周边未清缴干净的魔神残党联合一起袭击。”
钟离棕红色的眼眸透亮,乍一看仿佛泛着些许冷质的光。
“你的母亲是璃月唯一拥有净化之能的仙人。”
“声名远扬,魔神残党首先集火于你的母亲。”
布尔德听此,微微垂下眼帘。
“夜漱并不善战。”
“再者,夜漱因为怀孕,大部分灵力都供输于你。”
钟离摩挲着被茶水温暖的杯壁,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稳重,但却夹杂着些许痛心。
“虽然夜叉们有所察觉,及时支援。”
“但始终分身乏术,寡不敌众。”
“在层出不穷的围攻下,你的母亲终是不敌身受重伤。”
“等夜叉们清理完周围的魔物之后,你的母亲早已不见踪影。”
说到此,钟离抬头看向台上放置的精妙绝伦的丝绸屏风,视线停留在难掩茂盛的苍树上,平铺直叙。
“而就在那场战争结束不久,你母亲的本体蓦然消散于风中。”
“那时,我们才意识到…”
“…你母亲的死亡。”
钟离收回目光,落到对面略有些怔愣的黑发少年身上。
“璃月仙人,万物成灵。”
“一损皆无。”
镇静威严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是巍然于高位的神明不经意间的低喃喟叹。
“未曾想,你竟存活了下来。”
钟离的声音落下,场面一时有些寂静,只剩旁桌谈笑风生的声音零碎地传来。
见布尔德陷入沉思,缄默不语。
温迪出声询问钟离道。
“那我先前来找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不确定?”
温迪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满。
这不是心里都门儿清了吗?!
先前自己翻遍了蒙德所有的书籍,都并未找到有关风起地那棵树的说法。
之后自己就拿着酒前往璃月找到钟离,试图让对方给予自己一个答案。
布尔德听到温迪略带质问意味的询问,没有过多的反应,依然盯着茶盏中的清澈透明的茶叶,怔怔出神。
钟离听到温迪的质问,不慌不忙的抬起茶盏,喝了口茶。
“我当时心下虽然有些猜测,但并未能够证实。”
黄心夜合树很特别,自己也曾见过夜漱的本体。
少年和夜漱的本就同出一源,几乎就是一眼认出。
只是,自己当时的确不能肯定,眼前的黑发少年是否能够成灵。
虽然能量的确汇集庞大,但在成灵过程中失败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成功还好,可若是失败……
脑海中浮现出绿衣少年满目希冀但却又充满恐慌的模样……
钟离阖下眼帘。
给予希望,有时候却比谎言,更为绝望。
“那你可以先告诉我嘛!”
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要是提前告诉自己的话,自己每天可有盼头啦~!
果然是固执的老头子,不懂变通!
温迪表情愤愤。
钟离一看温迪这副样子,就知道温迪在心里骂自己。
没有过多的计较,眼眸一转,注意到所剩无几的茶水,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黑发少年。
对此次的谈话时间有了个大致的判断。
钟离唤来店小二重新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来。
二次过水的茶叶,会失了最初的清香。
他向来不会重新冲泡第二遍。
既然对方也是品茗之人,换一种茶,倒也不失雅兴。
店小二重新端来茶具,将原本的茶具撤下后,摆放上新的茶具。
拿起热水浇淋湿杯外壁,在被青年拒绝为各位醒茶后,笑着应声离开了。
钟离拿起茶具,将适量的铁观音放入已经受热均匀的紫砂壶中,盖上壶盖静置。
布尔德思索中抬起头来,看着钟离动作。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钟离向黑发少年解释道。
“茶艺共有流程八步。”
“刚才店小二热水环浇的动作,是为‘白鹤沐浴’。”
“而在温热的茶壶之中,放入茶叶闷上一两分钟,是为‘仙神入宫’。”
在钟离说话间,茶香从壶口逐渐溢出,丝丝撩过鼻尖。
钟离抬手将放置一旁,并无多少热气的水,高山流水般自上而下缓缓倒入茶壶中。
青年本身就气质斐然,动作行云流水,很是优雅。
布尔德看着对面认真科普的青年,心下对钟离的滤镜更厚了些。
“此为‘悬壶高冲’。”
注水完毕后,并未让热水过多停留,钟离放下手中的杯盏,拿起茶壶将刚刚注入的热水又全然倒出,出声解释道。
“这一步,是让原本蜷缩的茶叶舒展开来。”
将沸水注入紫砂壶后,用紫砂壶的壶盖轻轻刮去漂浮在茶汤表面的白泡沫,茶汤瞬间清新洁净。
“此为‘春风拂面’。”
并未让茶液泡太久,钟离不紧不慢地拿起紫砂壶,让茶液缓慢地沿着洁白无暇的盏壁流下。
与青年眼眸颜色相似的金棕液体在白色的瓷杯中透明逐渐不再。
“此为‘回马巡城’。”
钟离控制的分量很好,一壶茶刚好到均分到三盏茶杯之中,看上去很是齐整。
确认紫砂壶中并无多余的茶液,钟离满意地点点头,出声道。
“此为‘将领点兵’。”
将列在自己面前的茶,一一放到两位少年面前。
“在喝之前,查看汤色的步骤,叫做“鉴尝汤色。”
自己先轻啜了一口茶,钟离不紧不慢地说道。
“最后一步,为“品啜甘霖”。”
青年举手投足中透露出来的气质,让两人一时有些沉默。
布尔德:……
温迪:……
高端,实在是太高端了。
布尔德向给自己递茶的钟离点头致谢,余光扫了眼身旁坐没坐相的温迪,缄默不语。
同样是神,怎么差那么多?
温迪则是因为捕捉到布尔德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钦佩,气闷到不太想说话。
瞎讲究。
温迪心下腹诽。
布尔德思索半响,无果,决定抛之脑后。
慢吞吞地拿起杯盏细品了一口,平复了些许心情。
“我有个疑问。”
听见少年的声音,钟离放下茶杯抬眼与少年莫名有些幽暗深沉的眼眸对上视线。
“你说。”
“听闻璃月港被称为契约的国度。”
“那我能知道,母亲与你契约的内容吗?”
钟离听到布尔德的提问,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理论上我不能与你透露契约的内容。”
布尔德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就听到青年的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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