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日记(秃子小贰)

戚灼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饭团却将季听拉到了沙发上去坐下：“小哥哥你坐这儿。”
待季听坐好，饭团去墙角哼哧哼哧地拖出来一个大铁箱，打开盖子，露出一大箱手工做的玩具。他将那些铁皮玩偶往沙发上抱，小云也帮着端了一盒颜色各异的小石子。
“小哥哥你看，这些都是我的玩具。”饭团将自己的玩具都堆放在季听身旁，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都给你玩。”
“哇……”季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你这些玩具好好看。”
“嘿嘿嘿。”饭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哥哥你快过来，快来看饭团的宝贝。”季听连忙对戚灼招手。
“玩你自己的。”
戚灼将背上的狗蛋放下，双胞胎连忙拖过育婴箱，让他将狗蛋轻轻放了进去。
狗蛋一路都睡得很沉，没想到刚被搁进育婴箱就肉虫似的开始扭动，嘴里也发出哼哼的声音。
“这是要醒了？”大季听问戚灼。
戚灼沉着脸：“这猪崽只要背着就能睡，放下就醒。”
“蛋蛋，蛋蛋你不睡了吗？”季听滑下沙发过来，轻轻拍着狗蛋，双胞胎趴在育婴箱旁看着，很是开心地说：“他已经醒了。”
狗蛋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季听，迷蒙地露出个笑容，伸手去摸他的脸。
“饭团。”双胞胎将方脑袋挡在了季听面前。
狗蛋盯着双胞胎看了几秒，接着便哦哦出声，还欢喜地踢蹬着腿。
“季听的哥哥帮我拿一下，我还要给小哥哥找好多玩具。”饭团将一只铁皮玩偶塞进戚灼手里，自己继续去玩具箱里翻找，看架势要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拿给季听。
戚灼坐上沙发，轻轻捏着那只铁皮玩偶，目光打量着四周。
这房间里基本上都是饭团的物品，只有窗台上搁着一盆看不出品种的绿植，叶片有些蔫吧地垂着。
他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大季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前，正垂眸定定地看着那盆绿植，神情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戚灼略微一愣，便也盯着那盆绿植瞧，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大季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绿植，片刻后才伸手碰了下绿植的叶片，又拿起旁边的水壶给它浇水。
“这盆草有什么问题吗？”戚灼问道。
大季听转头看向他，神情带着一些恍惚，却也回道：“它不是草，它是H43行星上才会生长的羽格萝。”
戚灼便没有再问什么，大季听也继续对着那盆羽格萝发怔。他搁下手上的水壶，转着头打量这间屋子，目光频频落在狗蛋和饭团两人身上。
戚灼也在观察着他，正想出口询问，窗外却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带着回音传入房间。
“跃迁点过来了大批螅人，有战斗舰正朝约瑟夫号飞来，舰内所有人立即去往临时营地暂避！再通知一遍，跃迁点过来了大批螅人，有战斗舰突破了我们的防线……”
戚灼倏地站起身，反应迅速地冲向育婴箱，准备背狗蛋扛季听。而大季听也冲向墙边，将还撅着屁股选玩具的饭团抱了起来。
“饭团，饭团。”双胞胎还没看够狗蛋，跳起脚去摸，被季听将它拦腰抱住：“那是我的蛋蛋，机器人你不要老想着抢我宝宝啊。”
戚灼将狗蛋往背包里塞，朝双胞胎喝道：“你还抢个屁啊，快去推育婴箱。”
几人在屋里还没呆上十分钟，又赶紧往楼下冲。
宿舍区已经涌出了很多人，在士兵的指挥下通过广场奔向舰门，原本停在广场一角的机甲也纷纷启动。
星舰广场地面平坦，季听就骑在育婴箱上，由两名机器人拖着前进，大季听和戚灼各自背着饭团和狗蛋跟在他们身后。
“饭团。”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叫饭团。
戚灼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男人朝他们跑了过来。
男人约莫三十出头，容貌清俊，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正逆着人流匆匆奔向他们，还未跑近便大声问：“饭团，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找着。”
饭团看见男人后连忙道：“白伽叔叔，我刚才在外面呢，我在外面捡小哥哥呢。”
戚灼心头一跳，骑在育婴箱上的季听则四处张望：“白伽在哪里？白伽呢？他在哪儿？”
男人跑到近处，气喘吁吁地伸手要去抱饭团：“走，跟着我一起去临时避难所。我已经给你奶奶说了，让她自己先走，我会带着你过去。”
饭团却有些犹豫：“那能让舅舅和小哥哥他们一起去吗？”
“舅舅？”白伽这才注意到其他人，一边去接饭团一边看向背着饭团的大季听。
接着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脸愣怔地呆立着。
大季听也有些懵，但他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回过神。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确定这的确就是白伽后，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拍他的肩。但他立即却又觉得对方不是自己的那个少年伙伴，手指在空中停留半秒后又收了回来。
“嗨，白伽。”他对白伽打了个招呼，略微有些局促和紧张。
白伽也反应过来，摘下眼镜又重新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季听？时空通道来的？少年的季听？”
“对。”季听回道。
白伽抹了把脸：“前段时间，饭团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了另一个小云。我详细问过它后，便知道总有一天会遇到另外的季听。”
“我——”大季听话才出口，白伽就突然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住。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不到两秒，白伽又松开手退后，很认真地道：“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
白伽已经是成人模样，大季听原本还无法将他和自己的白伽联系上，但见到他这幅熟悉的神态，那点陌生感和局促彻底飞走，便对着他放松地笑了起来。

第95章
戚灼在一旁看着白伽, 从他的神态上找到了几分小孩白伽的影子。季听从育婴箱上翻下来，去牵着他的胳膊小声问：“他们说白伽，可是白伽在哪儿啊？”
白伽听到季听的话, 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戚灼和季听脸上来回几遍后, 神情变得惊讶：“这是……”
“对，就是我俩。”戚灼淡定地回道。
白伽两眼放空了几秒, 喃喃道：“为什么是不同时间段的？还有小云，小云也是来自另外的时间线。”
“现在不是小云, 是双胞胎。”双胞胎赶紧纠正。
大季听在旁边解释：“我是去了3536年, 然后大家再一起过来的。”
“我以前也见过小云，不过又是在另一段时间里。”戚灼补充。
“双胞胎呀, 是双胞胎。”双胞胎语气很是不满，戚灼只得改口：“我以前也见过双胞胎。”
白伽什么话也没说, 从衣兜里掏出小本子和笔，直接就站在原地开始唰唰写。大季听和戚灼对他的举动见怪不怪，就在旁边等着。
星舰里的扩音器不断重复着命令，人群如潮水般涌向了星舰门, 只有他们几人站着没有动。
“我也想写日记了，我去拿我的日记本。”季听转身走向拖着育婴箱的双胞胎，戚灼一把将他拉住, 挡住身旁那些冲过的人，提醒他们道：“我们还是要快点离开这里，有什么要说的要写的晚点都行。”
“哦对, 我们还要去避难所。”白伽看了看四周, 收起笔记本和笔：“现在的情况很紧急, 饭团跟着你们我就放心了, 我还要让人搬一批仪器走，现在要回趟研究所。”他又看向大季听：“你们就跟着其他人一起，等到危险解除后，我会来找你。”
白伽转身离开，大季听却喊住了他：“等等。”
大季听放下饭团，跑前几步站在白伽面前，目光落在他脸上。
“怎么了？”白伽问道。
大季听放轻了声音：“他是怎么来的？”
“谁？”
大季听微微侧头，示意他看身后正在和季听说话的饭团。
白伽沉默两秒后开口：“饭团啊，他就是——”
“不要对我撒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大季听对着白伽做口型：“他叫我爸爸。”
白伽的嘴张开又闭上，最后在大季听的注视下，侧头看向一旁。
大季听又凑近些压低声音：“这里的人在说我和季舰长长得很像，这名季舰长肯定是季听。饭团对那些人说我是他舅舅，没有任何人表示质疑，也就是说，他们只要看见我的脸，就认为我的确是他舅舅。”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大季听气息有些不稳，声音跟着变得急促：“我在饭团家里看到了我的绿植。你知道的，就是哥哥给我搞的那盆羽格萝。不要说羽格萝到处都是，只有H43行星上才生长着少量，而且非常难找到。饭团家的花盆都和我的一模一样，是我俩在研究所里找的废弃容器，被撞出一小块豁口那个。”
大季听说话时，白伽就看着他。大季听一口气将这些说完后，微微喘着气，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伽垂下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培养的。”
“培养的？你说的是植物还是人？”大季听屏住了呼吸。
白伽道：“人。谁有那功夫去培养植物。”
“是啊，谁有那功夫去培养植物？特别是你白伽，我都想象不出来你会在实验室里对着一盆植物琢磨。”
大季听看着白伽笑出了声，白伽也扶着眼镜和他对视着笑。但大季听笑着笑着又伸手捂住了嘴，眼里迅速蕴起一层眼泪，涌出了眼眶。
白伽走前一步，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问道：“感觉怎么样？”
“很可爱，很好，太好了……”大季听语无伦次地说着，将脸埋在他肩上呜咽：“……谢谢。”
时间紧急，两人也没法多说，大季听知道白伽还要去搬仪器，便抬起头道：“你快去，我们晚点再说。”
白伽伸手将他脸上的水痕抹掉：“行，从避难所回来后我去找你，你也快带着你儿子走。”
“好！”大季听应声，又扑哧笑了出来，“好奇怪哦，带着你儿子走。”
白伽朝他挥挥手，转身跑向了研究所，大季听也转回头，却一下顿住。
只见戚灼一手牵着饭团，一手牵着季听，包括在背上支着脑袋的狗蛋，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就连两名机器人的脑袋也一动不动地朝着他。
大季听连忙擦了擦眼睛，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俯身将饭团抱在怀里：“走吧。”
他提步朝着舰门方向走，其他人也就跟了上来。季听被戚灼牵着，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小周叔叔，你刚才哭什么？”
“我没哭啊。”大季听道。
饭团的身体从他怀里离远了些，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舅舅你哭了的。”他又对着季听道：“他脸上还有水呢。”
“咦……那就是哭了，是眼泪。”
饭团又趴在大季听肩上，身体一抖一抖：“舅舅你刚才就是这样的，这样。”
“那就是在哭，我也会这样哭。”季听抱住戚灼，将脸埋进他腰侧，身体夸张地颤抖，发出呜呜假哭声，接着又对饭团道：“看见没有？我也会这样哭。”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戚灼一言不发，大季听转头对着他解释：“看见白伽，情绪太激动了点。”
“嗯。”
“呜呜，呜呜……”季听还在假哭，戚灼喝道：“行了啊，有完没完？当心前面的人恼羞成怒回头来揍你，那时候你想不呜呜都难。”
饭团也在呜呜，从大季听肩上抬起头，却见大季听正用一种他很熟悉的目光看着他。
——爸爸在哄他睡觉，抱着他讲故事时就会是这样的目光。
饭团怔了两秒后，轻声唤了声舅舅，大季听在他脸上亲了下，将他抱得更紧：“在，我的宝贝。”
一行人和两个机器人汇入了人流中，正在奔跑的白伽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直到被身后的人撞了个趔趄才回过神，继续跑向了研究所。
滞空通道有些拥挤，季听骑在被两名机器人拖着的育婴箱上，身旁全是别人的大腿，他看不见戚灼和狗蛋，有些焦急地喊哥哥。
“别慌，我就在你后面。”戚灼挤到了季听身后，扶住他的肩膀。
睡饱的狗蛋精神奕奕地趴在戚灼肩上，冲着季听喊了两声：“啊啊。”
“蛋蛋乖，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季听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却也安慰着狗蛋。
大季听背着饭团走在戚灼身旁，狗蛋瞧见饭团后，好奇地盯着他不转眼。饭团也看着狗蛋，两人对视片刻后，狗蛋便冲着饭团笑，露出几颗细白的小门牙。
饭团沉默地在自己衣兜里掏，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皮小马递给他。
“给。”
“呀呀唔……”狗蛋接过铁皮小马，拿在手里摇了摇，接着便在饭团的注视下往嘴里塞。
“哎哎哎，那个不能的，不能吃。”饭团连忙阻止，又对大季听道：“舅舅，他在吃玩具呀，他在吃我给他的玩具！”
大季听还没出手，戚灼已经反过手臂，迅速将那小马从狗蛋嘴里取了出来，再丢给了饭团。
“能啃的再给他，不能啃的什么都别给他。”戚灼神情严肃地叮嘱：“他是连屎都吃的人。”
“啊？什么？他能吃屎？”饭团满脸震惊，大季听也慢慢转动眼珠看向狗蛋，神情一言难尽。
“不过没来得及吃。”戚灼又补充道。
几人顺着人流往前走着，饭团看着自己的小马，有些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钻出舰门，视野顿时变得开阔，数架机甲飞在旷野上，金属表面倒影出天空上创世枫的旖旎色彩。人群也不再拥挤，跟着机甲的指引撤向右后方。
戚灼几人匆匆跟在长龙似的队伍里，看着长龙的前端一直没入远处一座环形火山。他想问大季听知不知道前面是哪儿，却见他正转头看着创世枫。
“创世枫很美吧？”大季听突然开口道。
“嗯。”
“创世枫里有着七色彩虹，我们进去后，就坐在彩虹的一端，饭团和狗蛋就在云朵里打滚……”
戚灼心里狐疑：“是吗？”
大季听转头看向他：“当然不是。创世枫里只有一个黑洞。”
戚灼有些无语，正想转回头，就听大季听幽幽道：“跃迁点也在那个方向，他们现在就在那里对战。”
一块石头咕噜噜地滚了过来，戚灼一脚将它踢得很远，这才回道：“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戚灼也看向了创世枫方向，和着大季听一起慢下了脚步。
“走不走啊？停在这里干什么？不走就别挡道！”身后的人不耐烦地道。
戚灼看也不看那人：“人走路都知道能拐弯，只有螃蟹才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老子就是那个意思。”
大季听忙拉着他前进，对身后的人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就快点走。”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见戚灼虽然是个半大少年，但神情和目光都太凶狠，便只嘟囔着从他们身旁绕过。
“你别总是那么凶巴巴的。”大季听搭着戚灼的肩膀低声道。
戚灼愣了下，接着便道：“凶又怎么了？不凶我他妈都活不到现在。”说完便将大季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扔掉，背着狗蛋大步往前。
大季听注视着他的背影，将饭团也搁在育婴箱上和季听一起骑着，自己大步追了上去，和戚灼并肩而行。
“对不起。”大季听道。
戚灼沉着脸没有吭声。
大季听伸手去搂他的胳膊，他飞快地把手抽了出来。大季听继续搂，这次抱住他胳膊不松，还将头枕在他肩上。
“小哥哥，小哥哥。”大季听撒娇般唤着，戚灼也就没有继续抽手，但脸依旧崩得很紧。
大季听就保持这个姿势往前走，片刻后突然轻声道：“这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知道你每一道伤疤里的那些经历……我很想那些伤疤都长在我身上，想你只是个放松的十三岁孩子，像小季听那样快快活活地长大，身边永远有哥哥替他挡风遮雨。”
“你背负了那么多，看见你总是对外界保持警惕，随时准备着反击……我很心疼……小哥哥，我好心疼……”
戚灼侧头看了眼，看见大季听依旧靠在他肩上跟着走，但眼泪却连线似的往外淌。
戚灼一愣，立即手足无措地道：“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你哭什么呀？”
然而大季听不但没有收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凶，眼泪迅速将戚灼的肩头那一片浸湿。
“我又没怪你，我真没怪你。”戚灼哄不住，有些紧张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人，“你这样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