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日记(秃子小贰)

戚灼终于忍无可忍，爆出一声大吼：“你们都好好爬行不行？都认真点行不行？有什么话上去再说行不行？”
水墙终于扑了过来，飞溅的水花打了戚灼一头一脸。戚上尉所处的位置最低，戚灼担心地低头看，看见水面从他脚下冲过，奔腾着继续往前。
“哇哈！”
“啊啊嘎嘎呀！”
季听和狗蛋都被浇得湿透，却都在兴奋得大叫，季听还咧着没有长好牙的嘴哈哈大笑。
“好不好玩？小宝宝。”少年抓着爬藤抖了抖肩膀，侧头问身后的狗蛋。
“啊啊嘎呀哇。”狗蛋坐在背包里尖叫。
“季听，好不好玩？”少年又看向季听，那张沾着水珠的俊美脸庞上带着明朗的笑。
“好玩！”季听大声回道。
戚灼心头有些无语，正要转回头，便对上了戚上尉的视线。他看见戚上尉在对自己说什么，虽然水声太大听不见，但可以看清口型：别紧张，轻松点。
这山太高，戚灼爬了一阵后便手脚酸软，会踩在山壁的凸起上稍微歇一歇。
“再坚持一下，你看上面有个洞，我们钻进去休息一会儿。”戚灼再次踩着一块凸起歇息时，戚上尉便将自己的肩膀顶在他的脚下，推着他往上行。
“哥哥，我来推你。”戚上尉背上的季听也伸手去推他的脚。
“没事，我还能坚持。”戚灼虽然两只手都在脱力地发抖，但见旁边的少年看上去还挺轻松，好胜心立即又腾腾升起，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终于到了那处山洞，戚灼钻进去便不管不顾地倒下，躺在石板地面上喘粗气，戚上尉和少年便解开身上的藤条和背包，将狗蛋和季听放下。
这个山洞不大，但挺长，地面平坦，是再好不过的中途休息点。
“你别去边上，当心摔下去。”戚上尉叮嘱季听，并眼疾手快地将飞速爬向洞口的狗蛋一把抓住：“洞口有强日光，都把衣服脱了晒晒，不到半小时就能干。”
季听蹲在戚灼身旁，有些担忧地喊了声哥哥。
“我没事，就是想躺会儿。”戚灼闭着眼道。
狗蛋原本就浑身精光，现在便在洞内石板上爬来爬去，戚上尉挡在洞口，把季听也拖到面前剥了个干净。
“哈哈，蛋蛋，我们现在都是光溜溜，都是光杆精精。”季听在狗蛋面前得意地扭，又去摇晃躺在地上的戚灼：“哥哥，脱衣服吗？”
“不脱。”
戚上尉和少年也开始脱衣裤，季听看见少年脱掉最外层的军装，惊讶地哇了一声：“小周哥哥，你的衣服好好看哦。”
少年瞥了眼戚上尉：“你别叫他叔叔了，也叫哥哥，戚上尉哥哥。”
“哦，戚上尉哥哥。”
少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半截衬衫，也看见了躺在地上仰面瞧着自己的戚灼，将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纳入眼底。
他便对季听挤了挤眼：“好看吧？是王子衬衫。”
“哇……”季听再次惊叹。
“你以后也可以做这样的王子衬衫穿。”
戚灼眉头抽了抽，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戚上尉和少年只脱了最外层的军装，将湿外衣和背包都铺在洞口处晒着，戚上尉看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戚灼，对少年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去里面休息，我和他说会儿话。”
“好。”
戚灼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睁眼看见是戚上尉。
戚上尉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戚灼目光在那紧实的小臂肌肉上掠过，没察觉自己眼底全是羡慕。
“不用觉得沮丧，你现在是营养不良，所以力量也跟不上。等到你上了艾尔玛星舰，伙食方面有了保障，就会飞速长高长壮，比其他人都强。”
戚灼撩起眼皮看向戚上尉，戚上尉又俯下身低声道：“里面那个小周，是我用好吃的硬给塞结实的，不然也是个小鸡仔。”
戚灼的心思被他点穿，有点羞恼，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就沉默着没有做声。
“来，把湿衣服脱了，我给你晒晒干。”戚上尉道。
“我自己来吧。”
戚灼脱得只剩条内裤，将衣物都铺在洞口，瞧见那套在腰带搭扣上的小布袋，又打开检查里面的视听器充电装置。
小盒子里也浸了水，戚灼有些担忧，不知道这玩意儿泡水后会不会坏掉。
“没事的，那盒子虽然不防水，但充电装置本身既防水又防火，很经造。”戚上尉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东西没有几个健全人会认识，戚灼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戚上尉笑了笑，用下巴指了下洞里面的少年：“他使用视听器，所以我知道这些。”
“他是盲聋人？”戚灼转头看向少年，神情很是惊讶。
戚上尉很自然地回道：“嗯，先天的。”
他们现在处于快到山顶的位置，水流声小了下去，但隆隆炮火声却变得异常清晰。偶尔一道轰响后，连山洞似乎都在跟着震颤。
“来吧，我们来聊聊。”戚上尉没有继续视听器的话题。
戚灼问：“聊什么？”
“讲一下你的事情……对了，你们怎么会带着个小胖崽？”
“他叫狗蛋。”
“狗蛋……他一直跟着你们的？是哪儿来的？”
戚灼道：“反正跟了很长时间了，是捡到的。”
戚上尉皱起眉头：“那从你们捡到狗蛋开始讲起。不，更早吧，从螅人入侵时开始，捡重要的说。”

第87章
戚灼将螅人入侵后的那些事, 选择重要的讲了出来。但讲到星舰场怪人和小辫季听短发戚灼的事情时略微犹豫，不确定虫洞的事能不能告诉他，便还是压住了没有讲。
两人在洞口说话时, 季听也在同少年聊天。
少年和季听靠着洞壁，狗蛋就坐在少年腿上, 肉乎乎的小手被季听握在掌心。
季听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侧脸，突然道：“小周哥哥, 你长得真好看。”
少年愣了一下，脸上绽出了一个笑：“你也非常好看, 非常非常好看。”
他说完这句后神情便有些恍惚, 目光柔柔地看着季听：“我对另外一个人也说过这句话，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季听只听进去了他夸自己长相的话, 笑得合不拢嘴：“哈哈，我是有点非常非常好看的, 我的头发没有扎，用星星发绳扎成王子小辫很好看。”
“等头发干了，就用星星发绳扎起来。”少年摸了下他的头发，又俯下身和他轻撞了下额头, 像是低语般道：“季听，还要带个小宝宝，辛苦了。”
“啊啊。”狗蛋伸手去摸季听的脸, 少年用手指戳了下他软乎乎的小肚皮：“小宝宝，你也辛苦了。”
洞口的戚灼还在讲述，戚上尉听得很专心, 只偶尔会问上那么一两句。
“你应该早就把能量泵给修好了, 是什么原因让秦梓霖改变主意, 没有在20号出发, 而是选择了今天呢？”戚上尉突然问道。
戚灼顿时有些语塞。
——他略过了孤岛上那一段，也就没法讲秦梓霖因为他的那段经历而改变登舰日期的事，但心里同时也升起了一种怪异感。
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戚上尉说过他们没住在避难所，但表现出的却是对避难所以及军部非常熟悉，甚至还知道秦梓霖原定20号会出发的事。
而这事应该只有他和秦梓霖，还有秦梓霖身旁的几名高层人员知道。
他没有回答戚上尉的问题，而是看着那双令他倍感熟悉的眼睛，迷惑地喃喃出声：“……你到底是谁呢？”
戚上尉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戚灼和他对视着，突然就伸手探向了他的脖颈。戚上尉明明可以避开，却一动未动，任由戚灼将手指探进自己T恤领口。
戚灼的手指碰到布料下那条链子，轻轻一勾，一块枫叶状红玉便跳出衣领，垂挂在了戚上尉的胸前。
一片日光洒落在洞口，两人胸前的红玉都在微微转动，玉中的叶脉清晰可见，每一条分枝的形状走向都完全相同。
“我刚才给你提过，我在星舰场遇到一个怪人，但我没有说他为什么奇怪。”戚灼的心跳很快，喉咙也发着干：“他和你长得很像，也有这块红玉，最后进入虫洞离开了。”
“我——”
“我碰见过我自己。”戚灼打断了戚上尉的话。
他手指紧张地微微蜷曲，呼吸也变得轻而急：“其实我还有一段经历没有讲……两个月前，我在凯旋二厂碰到了戚灼和季听，而且是9月26号的戚灼和季听。因为知道了他俩是在9月20号登舰被抓去了孤岛，所以我将这事告诉了秦梓霖，他才选择避开了20号。”
戚灼一口气说完这些，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问：“你和那个怪人是什么关系？而你们……你们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戚上尉那双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良久后才缓缓开口：“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我就是以后的你。我不知道你说的怪人是谁，但也许……他也是你。”
戚灼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将脸埋在掌心中。
戚上尉将两条长腿伸直，半眯眼看向远方，问道：“不需要证实一下吗？比如讲点我们之间才知道的秘密？”
“不需要。”
“那需要我告诉你以后的事吗？”
戚灼没有立即应声，片刻后才摇摇头：“不想。”他依旧埋在掌心里，传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孤岛上的戚灼让我知道了要避开20号，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是遇到了螅人，那些原本死过一次的人又再次经历了第二次死亡……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戚上尉侧头看着他，看着他脑袋上那层短发被日光染成了棕黄，只抬手摸了摸那些有些扎手的发茬，什么话也没说。
“……小周哥哥，我会无敌冲冲冲大招，白伽会泡泡浮力招。”
“呀，那你很厉害哦。”
“啊啊嘎嘎呀！”
“还有你这个小宝宝也很厉害，来，让我咬一口小胖脸。”
洞内的大季听和季听聊得很欢，狗蛋在大季听不说话时便让他抱，待到他一开口后又扑向季听，爬来爬去的非常忙碌。
听着狗蛋的声音，戚灼突然想到他曾经有块青玉，只是给弄掉了。既然几名戚灼都有红玉，那会不会只要拥有青玉的也是同一人呢？比如狗蛋和季听？
戚灼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即就反应过来不可能。毕竟他见过季听小时候的照片，虽然和狗蛋相似，但明显不是同一人。
不过那个少年……
戚灼猛地一个激灵！
如果要他设想季听长大后是什么样子，那他能在心里勾勒出的五官便正是那名少年的模样。
他肯定是季听！长大后的季听！
戚灼倏地抬起头，因为紧张抑或是激动，声音都有点发颤：“里面那个人呢？他是不是季听？”
戚上尉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问：“你觉得呢？”
这个回答无异于承认，戚灼勉强维持着外表的镇定，转身去看洞内的三人。
他之前虽然觉得少年很眼熟，但没将他和季听联系在一起。现在一旦往那方面想，就觉得他俩长得特别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他也长大了……个子变高了……笑起来还是老样子……他怎么穿着那么怪的衣服？
戚上尉也在看那三人，察觉到戚灼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戚灼憋住的话立即冲口而出：“他长大了都还是这么臭美？你看他穿那件怪衣服，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平常也不管管吗？”
戚上尉怔了一瞬，接着便露出和他相同的欲言又止的神情，戚灼顿时了然：“不用说了，肯定是管不住。”
季听和大季听还在笑闹，戚灼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游移，比较着他们的相同和不同，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太奇妙。
他嘴角不觉翘起，但瞥到旁边的戚上尉，看清他眼底那快要溢出的温柔时，脸上的笑容又僵住。
这两人……
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想错了。
戚灼立即推翻了之前的那些念头，觉得自己居然会认为这两人在谈恋爱，简直是可笑和荒谬。
毕竟季听从小都那么黏人，长大后肯定也同样黏人，他们表现得亲密些是很自然的事。只是这个戚灼态度不够严肃，难怪那个季听随时嬉皮笑脸的，根本管不住。
戚灼迅速地想通了这个问题，但想到和戚上尉刚才的对话，又意识到了另外的问题：“狗蛋呢？你们俩到这儿来了，狗蛋又在哪儿？”
“没有狗蛋。”戚上尉回道。
“没有狗蛋……”戚灼反应了两秒，接着便倏地站了起来：“为什么没有狗蛋？他去哪儿了？难道你还真的把他给扔了？”
他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洞里正在嬉闹的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蛋蛋在这儿呀，蛋蛋在这里呀，没有扔。”季听连忙举起狗蛋的手。
全身光溜溜的狗蛋被大季听抱着，情绪正兴奋，便朝着戚灼举起手转圈：“啊啊嘎嘎呀呀。”
“你放心，没有把他扔掉。”戚上尉拍了拍身旁：“坐下吧。”
待戚灼坐下后，戚上尉继续道：“我没有扔掉他，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从来没遇见过狗蛋？”
“对，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那是怎么回事呢？你不就是我吗？我捡到了狗蛋，那你也应该捡到他啊。”戚灼有些茫然，但想到了孤岛上的短发戚灼，又有些明白过来：“不过其他戚灼和季听好像也没有狗蛋。”
“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能就像王钦说的，我们只是平行世界，所以经历会不同？”戚上尉迟疑地道。
戚灼问：“白伽呢？”
“认识。”
“吴队？黄少尉？秦梓霖？”
“这些我都认识。”
戚灼转头看向倒在大季听怀里咯咯笑的狗蛋：“那只有他吗？”
“是的，只有他。”戚上尉脸上也浮起了困惑，“我听了你刚才的讲述，我俩的经历有很多不同。比如现在，我和你说的那个在孤岛上遇到的戚灼经历一致，此时应该正和季听一起被关在凯旋二厂。”
一道炮火落在他们头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震得山洞壁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缝，碎石都在簌簌往下掉。
“哥哥。”季听惊慌地喊了声，大季听也抱着狗蛋站了起来。
戚上尉打量着山洞壁：“我们得走了，这地方不稳当，头上再来两颗炮弹的话，山洞可能会塌。”
几人赶紧穿衣服，洞口光照很强，晾晒着的衣服都已经干了，还带着温暖的热意。
戚灼想去给狗蛋穿衣服，却瞧见大季听已经在给他套连体服，便转头去给季听穿。
但季听也用不着他插手，戚上尉已经给他穿好了T恤，正在替他扎腰带。
“崽，绑个这样的结好不好看？”
“这个结好好看，像个蝴蝶。”季听高兴地摸了摸腰带，转头看向戚灼：“哥哥就只能给我绑一个疙瘩，戚上尉哥哥你绑结好厉害。”
“那你以后就别再找我扎腰带了。”戚灼转头拿起自己的T恤往身上套，季听走过来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地道：“不要，我要哥哥给我扎。”
“过去，别靠着我。”戚灼低斥。
“不过去，就要靠着你。”季听耍赖。
大季听将穿好连体服的狗蛋放进背包，在一旁听得好笑，也捏着嗓子对戚灼道：“小哥哥，我的鞋带松了，你帮我系下鞋带好不好？”
季听甜腻的笑容立即飞走，一脸警惕地盯着大季听：“这是我的哥哥，是季听的哥哥。”
“他也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小哥哥。”大季听歪了歪脑袋。
“才不是。”季听噘起了嘴。
大季听便嗲着嗓子叫了两声：“小哥哥，小哥哥。”
戚灼没有做声，只板着脸低头系皮带。
虽然他知道这名少年也是季听，但心理上还调整不过来，并没把他们当做同一人。
听到他迭声喊小哥哥，十三岁的小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虽然一言不发地紧绷着脸，耳根却红得像是要滴血。
戚上尉看出了他的窘迫，走过来解围，蹲下身去给大季听系鞋带：“你别欺负人家了行不行？”
“不欺负他，那欺负你吗？”大季听斜睨着戚上尉，一双眼波光粼粼。戚上尉看了他一眼后便低下头，拿起鞋带一端在他小腿上抽了下：“给我老实点。”
大季听原本还想问我怎么不老实了，瞧见季听正噘嘴瞪眼地盯着自己，便将话又咽了下去。
——孩子就在旁边，语言学习能力又很强，不能让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