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连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我们以前也素昧平生,可现在你说要杀我,那么,是我什么时候做过让你下了这个决心的坏事,对吗?”
“我能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顾玠的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已经将真相挑开了。
然而徐连却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慌,他不想告诉顾玠,是因为他心中抱着那万分之一可以相信对方的希望。一旦顾玠知道如何顺利渡劫,会不会又做出了跟前世一样的选择?
徐连不想打破这种平静。
即使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平静。
“不能。”徐连的眼泪越落越凶,哽咽着出声。
“你心中很痛,是吗?”顾玠拿起了那把匕首,“我陪你一起痛。”
说着,他就要把匕首去对准自己的胳膊。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徐连连忙拦住了人。
“不要!”
因为太过着急,差一点被匕首反伤了。
顾玠没有去跟他夺抢,而是说:“你看,你的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你爱我,不忍心我受伤。这样的话,你又要怎么去杀我呢?”
“小连,不要折磨自己,有问题我们一起来解决,好不好?”
顾玠眼中的心疼是那么真实。
徐连的心一再动摇,他真的想不管不顾,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可是,“没有用的。”
就算顾玠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吗?
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我向你发誓,如果此生做出有背你的事,必将遭受……”
修行之人不能轻易立誓,这点徐连知道。他没有让顾玠说下去,可顾玠却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移开,将那句话接着讲完了。
“若有违背,必将遭受天谴,终生无法得道飞升。”
这段时间以来,徐连是知道修仙对于顾玠来说很重要的,因此这句誓言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他既有着不敢置信,前世的顾玠是绝对不会跟他说出这些话的,又觉得并不意外,因为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是这辈子的顾玠。这辈子的顾玠从他们相遇开始,就一直保护着他,照顾着他。
徐连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只是认得几个字,从来不知道什么大道理。
他根本就没有好好想过,以前的顾玠和现在的顾玠之间有多大差别。而在顾玠立完誓后,他才猛然惊觉这一点。
徐连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他跟顾玠的手都还在一起抓着那把匕首。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做过的一个噩梦吗?”
果然如此。
“记得。”
“你说我不要你了。”
“你不是不要我。”徐连的声音轻得没有重量,屋外虫鸣阵阵,愈发显出屋内的安静,“你跟我说,你要渡情劫,而我就是你的那一劫,所以……你用你的那把剑,杀了我。”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浑身的力气也都跟着卸掉了。
连那只一直抓着匕首的手也都跌落在床上,像一朵开败了的花。
“可那只是梦,不是吗?”
“不,那不是梦,是我们的前世。”
“在你出现之前,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还知道我们会成亲,会守在稷山生活。”
“那你确定,你遇到的我真的是我吗?”
“或者说,前世的你,就是现在的你?”
“什么意思?”
徐连被顾玠弄糊涂了,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不是前世的他们,又会是谁?还有,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是生活在稷山村,都是被村子里的人厌恶,都是受尽欺凌。
顾玠把徐连从床上扶了起来,至于那把匕首,他放在了另一侧。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世上不止有你生活的这一片世界?就像我们凡世跟修仙界,也许还存在一个平行的空间,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跟这个世界差不多,但很多细节又是无法对上的。”
“比如,你说的前世里,我们的相处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不是。”
徐连恍惚地摇了摇头,他们前世怎么可能会是像现在这样相处。回答完了以后,他整个人又是一怔。
“想清楚了吗?我不知道你记忆里的顾玠为什么要选择那种方式来证道,但在我这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即便我修为全毁,也不要小连为我而死。”
这是顾玠今晚发的第二个誓了。
“你要拿一份莫须有的罪名,继续来惩罚我们吗?”
顾玠之所以说我们,是因为徐连的这份痛苦并不止针对他一个。
对方自己才是那个被伤得最深的。
“不……”
“可以跟我说说,前世你跟那个顾玠的相处吗?”
顾玠要打开徐连的心结,就要清楚地了解对方的想法。
他抱着人,听着对方过了一段时间后,才逐渐响起来的声音。
“前世,村长已经点起火了,我被烧到了,昏迷当中,你救了我。”
“然后我们就一起在深山中生活了下去,你对我很好……不。”徐连对比了一下现在的顾玠为他做的事,他觉得前世的顾玠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好,只是那时候他一无所有,顾玠哪怕随手的一点恩惠,对于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
徐连没有继续说,而是又道:“我受了很重的伤,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照顾着,后来我的伤好了,你提出来要告辞。”
“但是……”他又想起了一件这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你又留了下来。我很高兴,还专门去镇上给你买了一份点心。”
可是那份点心顾玠一直没有吃,徐连舍不得吃,最后坏掉了。
是徐连亲手将那份点心扔掉的,他当时还很可惜。
越是说,前世今生的界限就越清晰,而徐连的目光也越来越清明。
一直到说起顾玠杀了自己的场景时,他更是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即使顾玠不说,以今生他们的相处,对方也是不会做出来的。
所以,真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甚至回忆起来他才发现,有些事情都已经变得模糊了。徐连这一刻不禁想,前世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像顾玠说的,他只是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我……”像是有什么情绪被剥离出去了,徐连以前觉得自己既爱顾玠,又恨顾玠,可是现在爱与恨似乎分开了。
面前的人是无辜的。
他差点,要杀了一个无辜的顾玠。
徐连说着说着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大概几盏茶的时间,才又看向顾玠。
此刻他脸上泪痕未干, 因为哭过一场, 情绪又波动非常,眼圈、鼻头全都红了,瞧着可怜万分。
“小连现在知道了吗?”
徐连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
“我……有点乱。”
前世今生的事情哪有那么快就可以彻底弄清楚,但徐连的状态已经比顾玠预想得好上许多了。至少比起折磨自己, 徐连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区别这件事上。
“那我们可以慢慢想。这把匕首还放在你这里,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后还是想要杀我,可以……”顾玠剩下的话在看到徐连眼中又要掉下眼泪时停住了, “只是做个假设,不哭。”
“不要假设。”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顾玠又为什么假设出这种情况?
或许别的事情徐连还没有确定, 但他不想杀顾玠, 目前是确定的。
说到这里,徐连又急忙忙地掀开了顾玠的袖子,看到上面破了皮的地方,心内又难过不已。
“我去拿药给你。”
家里的药很多,都是顾玠一开始给徐连准备的, 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徐连一股脑全抱过来了,然后逐一分辨起来。
“这瓶是治疗擦伤的。”顾玠从里面捡了个蓝色的瓶子出来说道。
徐连接过瓶子,要倒上去的时候犹豫了一瞬。
“要不要先洗一洗?”
“不用,就这样直接倒就行了,明天一觉醒来就会结痂。”
看徐连举着药瓶还没有倒下去, 顾玠又说:“不疼的。”
对方这时才将药粉一点一点地撒在了伤口处,说是不疼, 但其实还有略有刺激的。
顾玠两只手腕上很快就升起了一股灼热的感觉,不过并不是特别难受。
“好了,药已经上完了,我带你去洗把脸,回来继续睡。天快亮了,不是说好明天还要一起出去玩的吗?不然到时候又没有精神。”
顾玠一早就跟徐连约定好了,平均几天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一玩,否则整天闷在山中,对人的精神也不好。
睡觉之前他们还讨论过要去哪里,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好。”徐连起来的时候,还将顾玠抓着没有放,他此刻简直满身都是脆弱。
“放心,我不走。”顾玠说着,将徐连的手牵住了。
等徐连擦过脸以后,顾玠还又给对方换了衣服——徐连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少。
两个人重新躺到床上,徐连没有再像平时那样绑着他,不过仍旧将他抱得紧紧的。
“之前绑着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完全是。”
顾玠没有问,但徐连过了一会儿自己说了出来。
“你被绑着,我觉得很安全。”
顾玠听了他的话,才明白徐连一直以来想的是什么。
哪怕和他这么亲密,但徐连心底还是有着前世的阴影。可他被绑住就不同了,那时的自己是完全属于徐连,并且可以任由对方作为的。
他毫无攻击力,也毫无威胁。
对一个患得患失的人来说,的确充满了安全。
“抱歉,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你喜欢的话,明天我们换一个更结实的绳子绑着我,或者我教你一个能制住人的法术,这样我就挣不开了。”
顾玠要教徐连的是一个对修仙界的人来说十分鸡肋的法术,因为它的要求很低,几乎人人都能用,并且只要身上有修为,就能够挣开,所以一般没什么人用。
但它对于凡人来说,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术法——顾玠现在也只是凡身,这道法术对他有着绝对压制的作用。除非徐连允许,否则他无法脱身。
原主并不会这些,是顾玠根据以往去过的类似世界研究出来的。
他发现这些修仙的道理大致都是相通的,即使有差别,也大不大哪里去。稍加改善,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从前原主的修为在人间已经属于极厉害的存在,顾玠来了以后的几个月修为更是日益增长。一旦渡劫成功,他不仅仅只是修仙界才刚出头的存在,而是足够媲美一些宗门的低级长老们。
不说是天生仙骨,就说他拥有的精神力,哪怕是修仙界都是少有的存在。
顾玠跟徐连详细地说明了这个术法的威力,在天真正亮起来之前,他听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起来。
徐连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徐连睁开眼睛很长时间,才记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顾玠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连跟他说话都是平时温柔的腔调。
徐连怔怔地看着对方,顾玠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你……没有别的话要问我吗?”
“什么话?”顾玠给徐连剥了个鸡蛋放到了对方的碗里,“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你相信我们不是一个人,但我知道,与其听我说的话,不如看我做的事情。”
“我会用实际行动来向你证明,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出现。”
“那你不生气吗?”
“小连,在你说的故事里面,你是受害者,我没有资格生你的气。”
“我最懊悔的,是没有早一点察觉到真相,让你一个人痛苦了这么长时间。”
“鸡蛋要冷掉了,快点吃。”
徐连几乎是机械地听从着顾玠的话,鸡蛋其实一点都没有冷掉,他一口一口地咬着,又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算是一场梦吧,他在心里祈祷着,不知道是哪一路神仙将他送来了这里,但是他希望这场梦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吃过饭不久,两人就一起下了山。
在顾玠的陪伴下,徐连暂时放下了心事。只不过就在他们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个算命的走了过来。
“相逢既是有缘,看公子你面相非凡,在下赠你一卦,如何?”
看顾玠没有要听的意思,算命的又道:“公子放心,在下不是那等奸诈之辈,此卦分文不取,只度有缘人。”
算命的看上去差不多有五十多岁,一把白胡子垂到了胸口,仙风道骨,气度非凡。
若是其他人碰到对方,即便不信,也是会停下来听一听的。只是顾玠却拒绝了对方,讲罢,便要牵着徐连离开。
尽管这算命师做了掩饰,但顾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横光宗的三长老。
原剧情里也有过类似的情节,若不是对方这一卦,十年后原主也不可能会顿悟。在顾玠看来,对方亦是造成徐连死亡的刽子手之一。
修仙界的人到凡世,自身的修为会受到压制。
不过对方背后还有一个横光宗,顾玠暂时不打算打草惊蛇。但他知道,自己历劫的事情要加快进度了。要是一再被盯上,他没有什么,恐怕这些人会对徐连下手。
除了顾玠以外,徐连也认出了对方。
前世他跟顾玠很少会出去,在这为数不多的次数里面,或许是天命使然,让他们一出来就碰上了一个算命的。
徐连记得,对方正是面前这个人。
他不知道算命的人跟顾玠说了什么,因为对方要求只跟顾玠一个人说话。之所以对对方印象深刻,是因为在两人回去以后,顾玠对他冷淡了许多。
这种冷淡是藏在细枝末节中,很难察觉的。但徐连向来对他人的态度敏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徐连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问顾玠,对方又什么都不说。好在十几天以后,顾玠对他又恢复了平常。
后来徐连努力地想了一回,猜测顾玠对他态度的改变跟算命的有关。
看到对方如同命中注定般地再一次出现,徐连紧张地抓紧了顾玠的手。
他的抗拒明显,顾玠就更不可能再多停留。
“且慢,公子。老朽的话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公子就是听一听又有何妨?”看他要走,算命的又一次拦起了人来。
看来今天不听对方把话说完,是无法摆脱的了。
顾玠捏了捏徐连的手,以作安抚。
“你要说什么?”
“这……老朽这卦只能对你一个人说,还请这位公子回避一下。”
就连说的话也都跟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徐连不禁有种浑身发抖的恐惧。
尽管顾玠已经跟他说了,他们不是一个人,可徐连总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处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而走的宿命感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摆脱。
就在徐连打算跟前世一样妥协走开的时候,顾玠拉住了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他与我拜过天地,一体同存,便是再多的话,也都可以听。若你如此为难,那就不用说了,告辞。”
徐连听到顾玠说两人拜过天地时,目光中都是掩不住的惊骇,只不过帽纱遮挡住了,没有人看得到。他还向四周望了望,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
弘都朝向来不容于男子与男子成婚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别人听到,反正他这条命也不重要,可对顾玠就不一样了。
他的担心太明显了,顾玠又低声跟他说了句:“放心。”
其实男子与男子之间的事情,在整个弘都朝屡见不鲜。尤其是那些王公贵族,身边或多或少都是有男宠的。
只不过徐连一直生活在稷山村,而稷山村的风气又尤为保守,所以才会如此。他们现在并不在村上,就算是被别人听见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要紧。
顾玠跟徐连低声说话的时候,由三长老装扮成的算命师心里气坏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油盐不进,无奈之下,他点出了顾玠修行者的身份。可即便如此,顾玠也还是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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