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凑齐这些银子,三家人也是好一番争斗,都觉得自己家不应该出这么多银子,自己没有花那么多,都不想出,第一次凑只凑到一百八十两,这自然远远不够。
三家人因为这三百多两银子彻底撕破脸,三个兄弟也动了火,最后在村长的主持下把银子凑齐,但三兄弟也是都放下话,表示以后断了关系,再不往来了。
这事,在大阳村闹出大笑话,也传到了其他村子里,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而宁景这件案子,也慢慢传开了。
这是平遥城第一例,读书人维护声誉,严惩造谣者的案例,许多读书人听闻都大呼解气,更有甚者把这事编进话本子里,越传越开。
平遥城里。
齐鹤来坐在听风楼二楼的雅间里,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讲着话本,颇觉无趣,旁边随侍的人看出他意兴阑珊,眼珠子一转,就把新进听来的那件趣事讲与他听。
“那宁生这次可真是受好大的委屈,被亲舅舅舅母迫害至此,我要是如他这般,真真是恨不得悬梁而死,他还能去打官司,真是好勇气!”
那人说了半天,再看齐鹤来,发现后者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似是愣住了,不由疑惑的小声道:“齐郎君?”
齐鹤来猛的回神,双目露出精光,道:“你说的那位宁生,可是姓宁名景?”
那人躬身道:“确实是这个名讳,此人莫非是齐郎君相识之人?”
齐鹤来一放茶盏,站起身来,一拂大袖,转身离去,只有一句话传来,“相识,岂是相识!”
宁景,宁景,景先生!
齐鹤来想起四个多月前,他在望春楼所见的那位景先生身影,当时就觉得莫名眼熟,现在一细想,就越发觉得和宁景相似,连声音也是越想越像!
宁景怎么离开学院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这件事才暴露出来,齐鹤来不觉得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
只是,齐鹤来脚步微顿,这不过是他的猜测。
他这次之所以来平遥城,其实就是为了“华夏先生”而来,他的大伯齐永元对望春楼那位景先生一直紧盯不舍,似乎想从那人身上得到什么,想方设法打听这个人是真实身份,欲要将这人抓过来。
可景先生有望春楼护着,身后疑似有玉周县令以及敦夙大长公主撑腰,不能强行迫他。
后来,平遥城突然出现一位“华夏先生”,这事一出,没多久就传到了玉周城,他大伯耳中,他大伯马上就派了人过来寻找这位踪影。
可,两个月来,杳无音信,倒是怀疑过几个人,只是经过盘查后一无所获,甚至他们还感觉到了一股阻力,让他们不得查下去。
接着,就是前段时间,溪水城那边有“华夏先生”踪迹传来,他们又派人去了溪水城。
齐鹤来来此,倒是意外,他其实不是为了这件事来,他只是来赴平遥城好友之约,顺便帮他大伯来这里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在尽心盘查。
没想到,倒是有此意外之喜。
齐鹤来到了一处小院,见到了此次排查负责之人,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这人,并且着重要求这人盯住宁景,而他不日就要回玉周城,并且把这件事和猜测,告诉自己大伯。
负责人连连点头,再三表示自己一定盯紧这位宁秀才。
齐鹤来满意点头,有他的吩咐在,谅这人也不敢不上心,遂满意离开。
他却不知,在他离开后,负责人就是一声呲笑,翻了个白眼,继续喝酒吃菜。
开玩笑,他早就查了宁景,不过就是个倒霉的秀才,当初“华夏先生”在溪水城现身时,他们就正盯着宁景,所以宁景怎么可能和“华夏先生”有关。
齐鹤来这个外行人,啥也不懂,上来就指手画脚,还动不动一副眼高于顶,就他最懂的叼毛样,看着就烦!
要是真听齐鹤来说的去做,他就是大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 ̄)~*
第167章 齐聚玉周
朗月镇是平遥城四镇之一, 和安村去朗月镇需要经过平遥城,来回一趟需用时四个多时辰。
马车停在私塾前,宁景和宁何氏等在外面, 看着私塾的布置,柳静秋已经进去拜见青荷先生。
在之前,柳静秋已经和青荷先生通好信,后者也同意让宁何氏过来做工。
宁景抬头看向私塾的匾额,“良奕学堂”, 这就是青荷先生设立的私塾,收容平遥城所有愿意来求学的女子哥儿的学堂。
“良奕学堂”的位置在镇子的一角, 四周人烟偏稀, 风景优美,绿湖微漾,柳枝抽新, 私塾占地面积颇广, 建筑雅致,大略一看, 除了讲堂,书阁,已经膳堂, 应该还有斋舍供学生住宿。
而在私塾大门前, 有魁梧的护卫打扮的哥儿把守, 只允许女子哥儿进入,若有男人欲要进去, 就会被劝退。
不过, 好歹没挂个男人勿入的牌子, 或许青荷先生想挂, 只是到底不能光明正大抵制男权,倒是宁景知道有些地方的茶楼、书馆、书院会在门口挂着牌子,明令禁止女子哥儿不得进入。
甚至,在雍帝时期,有“女子哥儿与牲畜勿入”的牌号,可谓侮辱至极。
宁何氏看着面前的私塾,有些不安小声的对宁景道:“景儿,娘要不还是回家种地吧,多种几亩地,再弄些山货去卖,也能赚不少银子。”
他们家拿着何家还的银子,把欠下的“债”还了一部分,和人商量着把老房子赎回来了,暂且先住着。
宁何氏本想在家多务农,趁着开春,山上野货多,她和柳静秋多摘山货去卖,赚回银子给宁景还债。
结果,宁景直接决定,让她过来私塾做个杂扫婆子,而柳静秋则随他去玉周城做生意去。
听宁景说这个私塾雇杂扫婆子,一个月给五百文钱,包吃包住,划得来,比在家种地强。
宁何氏听了也有些意动,便同意过来看看。
可是临到头,看看面前雅致书香气十足的私塾,再看看自己,竟有些胆怯踏进去。
宁景笑了笑,低声道:“娘,我听静秋说,这里的杂扫婆子干得好,薪资能提到六百文一个月,而且重要的是,听说,时不时扫地还能捡到银子,现在家里这么个情况,劳娘辛苦一些,先在这里干一段时间,若实在不愿,咱们再想路子。”
宁何氏却是一顿,又期待又紧张兮兮的小声道:“什么?捡到银子,还有这种好事?”
宁景含笑点点头,不多言。
没多久,柳静秋出来,将宁何氏请进去,宁何氏手里捏着包袱,想着宁景的话,给自己打了打气,一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回等的久了些,再出来只有柳静秋一人,他对宁景点点头,表示一切已安排妥当。
两人坐上马车,这马车是租借的,外面有人驾车,两人坐在车厢里,关于去玉周城的事聊了起来。
柳静秋叹了声,道:“夫君,我原是想在家教书的,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现在给宁何氏设了这么个局,他还想在家无偿教书,那绝对是不行的,若不是无偿,那就和他想做的事向背,也没有意义了。
宁景却是一笑,道:“现在不急,夫郎虽然较之常人博学,教书也是可以了,但夫郎就不想再进修一下么?要知唯有老师水准越高,教出来的学生才越发出众,婧院开学在即,夫郎正好再入学堂,精修一番。”
柳静秋张了张口,似有话欲说,脸上闪过纠结,他垂下眼帘,好半晌,道:“我已嫁人,入婧院的机会给我白费了。”
他看向宁景,清冷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坚定,他道:“请夫君允许我把这个机会给我的同窗慕容文星,他之博学非我能及,且他一心读圣贤书,年已二十,与家中抗衡多年,不曾嫁人,欲效仿夫子之举,教化其他女子哥儿,婧院进学的机会不可多得,夫君为我讨来三个,我想皆让与我那些有大志向的同窗,他们值得、也需要这个机会。”
“至于静秋,这辈子能跟随在夫君身旁,已经足够了。”
宁景定定看着柳静秋许久,直把柳静秋看得脸上有些不自然,却依旧坚定的看着宁景,显然他意已决。
“夫郎,你不是不想,而是二者选一,选了家庭。”宁景抬头,揉了揉柳静秋细软的头发,轻轻一笑,道:“但是,我希望夫郎,也能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过上渴望过的生活。”
柳静秋微愣,心头却是一颤,那些隐瞒的心思,被袒露在宁景眼下,被他放在心上。
他何尝不渴望能进婧院学习,重新入学院,为他们共同的梦想添砖加瓦。
婧院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已婚配的女子哥儿不得入学,但几乎没有这类人还进婧院的。
嫁了人的女子哥儿,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身上的束缚太多,丈夫、孩子、公婆等等,自从嫁人,他们就和个人无关了,他们代表的是一个家庭,就算如柳静秋还没有孩子,其他一切也有宁景担着,但他到底和未婚配的女子哥儿不同,他的脚上似乎上了镣铐,把他困住,不能高飞。
柳静秋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他的夫君还让他自由选择过,只是他衡权利弊后,做出了一个世人看起来都“合理且大义”的决定。
把机会让给那些未婚且坚定要为女子哥儿奉献的那些人,而他则顾全他们的小家就好。
虽然……虽然,还是心有不甘,但,这是正确的。
“夫君,可是……”
宁景环住他,道:“夫郎,你知道华夏么?那里的女子,就算婚后,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婚姻从来不是来剪断你们的翅膀,它是来给你一个港湾,在你飞累了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我知道,姜朝于此道任重而道远,但我不希望这些束缚绑住我的夫郎。”
“静秋,你可愿做第一个踏入婧院进学的夫郎?”
柳静秋愣愣的看着他,胸腔里一颗心愈跳愈快,不知是为眼前这个人,还是为了他鼓励自己跨出的那一步。
第二天,宁景夫夫坐上马车,出发玉周城。
在宁景设计之时,他已经把家里的人都安排去了玉周城,包括四只小狗也运走了,对宁何氏只说小狗跟着宋如赋走了,柳老太他们去了柳和宜处,至于大壮,他有卖身契,把债主拉去抵债了。
而玉周城那边,宁景托人帮他买下了早已看好的一处院子,从此作为他在玉周城的
只是,宁景平时还是会住在自己租的那个院子里,防止有人发现他的身份,这样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已经和夫郎生活在一个城里,以后见面也方便了,只要有机会,就能脱身回家住两天。
其实,宁景现在身上的污名洗干净了,就算被人发现景先生就是宁景也无碍,但是宁景谨记那日调查自己的人,在不搞清楚这背后之人是谁,对他是什么目的之前,他都不打算暴露自己。
主要是怕连累身后的家人,不然那些人拿柳静秋等人威胁他,他恐怕不得不就范。
两人于夜晚到达玉周城,来到了买下的院子前。
这里处于城东,附近居住之人都颇有身份,属于城中富贵区了,所以这一片治安也最好,虽然房价也最贵,但宁景觉得安全最重要。
为了买下这里,宁景把身上银子掏光了,还欠了一笔钱,那原房主也不急,这不过是那位富商闲置的院子,宁景是通过望春楼主从其手里买下的,看在望春楼主面子上,价格优惠了许多,富商也同意让他先住着,以后再结清。
“老爷,主君!”石大壮开门看到二人,顿时一喜,大声喊道。
声音惊动了里面,就听“汪汪”几声,一连串狗子颠颠跑出来迎接,围着两个人不停的嗅,蹭来蹭去,还直起身子,前爪搭在人身上,伸着脑袋 求摸摸。
宁景随机拎起一只小黑,抱在手里揉了揉,兴奋的狗子要来舔他的脸,被他一把按住狗头制止了。
驱开狗子们的包围,两人往里走去,听到动静的三个小孩也跑了出来,一个个欢欣的叫着叔父叔叔。
宁景含笑点头,目光看到柳玉霖身后跟着过来的汪慧淑。
他既然把柳玉霖带来玉周城,自然要让他们母子团聚,但听宋如赋说,汪慧淑虽然现在也住进了这里,但依旧选择在华夏堂里做事,照顾着里面的小孩老人。
这个宁景是赞同的,那里对汪慧淑是一份不错的差事,可以长久做下去,攒一笔钱,日后若想搬出去,另外带着柳玉霖安家也好。
不过,既然换到了城里居住,宁景就有意再购买些仆从,只是这个得等他再赚到一笔钱再说吧。
他目光看向柳青锦,其实当初安排人离开的时候,他有意把柳青锦送到柳大嫂处,虽然柳青锦可怜,但她不是没爹没娘,跟着他离开,多少是说不过去的。
只是,柳青锦得知要把他送回柳大嫂身边,竟是跪了一下午,求宁景别送他回去,让宁景对外宣传他被拐了,或是死了都好,他不想回到柳大嫂身边。
宁景也是没想到,六岁的一个小孩,竟有如此决断,也可看出,柳青锦心里对柳大哥柳大嫂两人的看法——他宁愿让宁景对外宣传他死了也不愿回去,何尝不意味着在他心里自己爹娘就是死的呢。
他不知柳青锦在自己爹娘身边经历了什么,但在宁家的时候,柳青锦足够听话懂事,思来想去后,宁景直接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柳和宜。
人,他带走了,对外就宣称在柳和宜那里养着,至于柳和宜怎么解释,就让柳和宜头疼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有些闷闷疼,去打了针,宝子们也注意身体,晚安( ̄▽ ̄)~*
今天只有一章,我明天多更补上。
宁景依次和他们回礼问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三天后就是花朝节了,不知楼主会如何安排?”江先生随口问道。
吴先生放下茶盏,略思了一下,道:“前两日闻楼主说, 似有些新花样,这次花朝节县令颇为重视, 这位澹县令插手, 你们懂的,自是不同寻常。”
他又感叹道:“希望这次悠着点吧,去年一次赏月会一次婧院, 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折腾散了, 现在听到盛会就感觉胆战心惊。”
宁景三人闻言,都是会心一笑, 谁不想安安稳稳说个书赚点银子,结果去年两次盛会,一次吴先生差点被人陷害撞本, 第二次整个望春楼都差点被推了。
但这种盛会庆祝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这类职业其实还就吃这种饭, 每当盛会之时,就是他们名气更上一层楼之时。
他们装饰盛会, 盛会助他们扬名。
一般盛会之后, 茶楼的生意都会攀上个小高峰, 他们这些说书先生的收入自然也会随之增多。
反之, 若是茶楼或者某位说书先生在盛会之时表现不佳,落了名头,那影响也会比平时大,落得个臭名远扬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有压力,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期待盛会的。
过了片刻,望春楼主过来了,众人见礼,然后落座。
望春楼主例行祝贺各位先生新年更上一层楼,鼓舞士气后,就单刀直入提起花朝节的事宜,他道:“诚如各位担忧一样,那位又出新花样了。”
这半调侃的语气让四人不由一笑,随即凝神听他说。
望春楼主斟酌了一下,道:“这次花朝节,规模远非往昔可比,县令大人已联合平遥、溪水城、永安城,并我玉周城,四城选举,广选出十二花神,游行四城之地,庆祝花朝节。”
江先生不由叹道:“嚯,好大的动作!”
“四城广选?”白先生把玩着扇子,拍了拍手心,道:“那应是要选举出十二位女子哥儿担任花神吧。”
此话让在场其他三位先生都点点头,自古花朝节以女子哥儿喻花,选花神自然是从女子哥儿中选。
但,望春楼主却摇摇头,脸色有些古怪道:“非也,男子,也可选在其中。”
“啊?”
四人都是一惊,宁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心底暗赞一声妙啊!
毫无疑问,澹御这位县令是妥妥的革新派,一直在为女子哥儿地位奔波,几次盛会的目的,归根结底都是要提升女子哥儿的社会地位。
但是,自始至终,他对待女子哥儿的态度,不是要给他们特殊的优待或特权,而是追求——公平。
如婧院盛会,他力求达成的目的就是让女子哥儿能如男人一样随意进出茶楼,而不是要求茶楼对女子哥儿特殊对待,出行什么免费让女子哥儿进出茶楼的政策,而是让女子哥儿能如男子一般,得到公平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