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死灰般的柳和宜,涂格满心担忧,又问不出什么,便看向宁景,眼神凶狠如一只要扑食过来的猛虎。
“宁景,你对我夫郎做了什么!”
宁景看了眼院子门外,似乎还有人要冲过来,但他依旧不慌不忙,回身目光淡淡看向涂格。
“余将军。”
三个字,让涂格浑身僵硬,随即就是滔天杀意压下。
他不是柳和宜,能被宁景威胁住,当秘密被人知道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此人迅速处理。
如此压力下,宁景依旧慢条斯理,门口已经有人闯进来了,这么多人看着涂格敢对他动手,马上就会被官府抓去,到时候他的身份想藏住就难了。
宁景道:“我并无威胁你之意,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身份你夫郎早已知道,你夫郎身上秘密也多着呢。”
他笑了笑,随即无视涂格惊疑不定的目光,转身离去。
本来,宁景不想理会柳和宜,但是思及,若不是他穿越过来,他夫郎会遭遇的事,宁景心里就有一把火在烧,煎熬着他。
柳和宜,你会和涂格坦白你的前世么?
涂格,你若知道柳和宜做下的那些事,还会如此爱他么?
还有,乐娘子,会不会恨柳和宜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记仇的宁小攻:—。—
伤害我夫郎,大家都别好过了,掀桌子吧
第二天, 宁景如约而至。
他昨天给柳和宜的是前世他记下的几种卤料法子,周黑鸭配方,盐焗方法, 以及片皮鸭的做法。
姜朝算得上物产丰富,各种调料不缺,盐不如华夏历史上那般金贵,但人们吃的东西到底不如华夏做法种类丰富。
柳和宜铺子里的卤菜以猪肉和素菜为主,其次是鸡鸭和野味, 做法也单一,只有酱香味, 稍微加点辣。
也许凭着柳和宜的厨艺, 日后可能摸索出更多吃法,但是到底没有宁景直接送来的快。
一盘卤好的鸭,盐焗好的鸡, 还有一盘片好的鸭肉以及酱料摆在宁景面前, 他施施然坐着,柳和宜和涂格站在一旁。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透着一股憔悴,都各自垂着眼,没有看对方。
宁景也不理会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 拿起筷子品尝起菜肴。
味道稍微有点偏差, 可能是材料不全, 用了别的替代的原因,但是还是很好吃, 柳和宜用心做了。
宁景尝完后, 用帕子擦了一下嘴, 笑道:“味道很好。”
柳和宜愣了一下, 眼睛依旧下垂,看着地面,声音低哑道:“你要我做什么?”
宁景看了眼涂格,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弄不懂这俩人坦白了没有,但是他既然不离开,说给他听了也无所谓,便道:“我把柳安易家旁边的铺子盘下来了。”
这话让柳和宜一愣,抬头看向宁景,瞬间就触及到了后者眼中的森然冷意。
柳和宜不傻,他感觉到了一些宁景的意图。
宁景也没有绕弯子,道:“我要搞垮柳家,铺子我买了,但是做菜这方面还是你在行,我要你给我提供货物,当然价钱我按市场价给你,不会让你吃亏,这些方子做出来的东西你也看到了,你以后可以用来做生意,但得分我三成利润。”
“这就是我要和你谈的合作。”
柳和宜愣了一会,没想到宁景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论是整垮柳家,还是这些方子,他都无法拒绝。
这一次,柳和宜没有嘴硬,也没有多问,道:“好,我答应你。”
涂格默不作声看着这两人商量,他们甚至毫不遮掩的讨论起如何定价压柳家,采用什么方法,摆明就是要让柳家赔的血本无归。
他不知心里什么滋味,以前在他眼里,柳和宜开朗勤劳,每天像个小陀螺,一刻不停的转着,努力拼搏养活自己和娘。
柳和宜对他笑时,像一个散发着无限活力温暖的小太阳,照亮他那些在地牢煎熬的回忆,驱散黑暗。
但他没想到,柳和宜光明的背后,同样背负着一身黑暗。
柳和宜并没有和他坦白所有,只告诉了他做过的那些事——
他陷害柳静秋嫁给了宁景,又故意栽赃宁景污蔑他强迫自己,还有那次周豪的事。
柳和宜把自己的恶摊开在涂格面前,像曾经干净的人如今挂着一身脏水站在涂格面前,但那脏水是他自己动手淋的。
涂格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刀一片片割着,柳和宜还告诉他,他恨柳家,恨不得夜里冲过去一把火把柳家烧了。
但是柳和宜没有告诉他,他为什么这么恨。
他还在瞒着自己。
涂格走开了。
宁景看到柳和宜脸上的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像没有发现,还在和自己说着话。
“卤料再腌制一下,味道会更好,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能做出第一批货,我就给你送过去。”
宁景默不作声,点点头,两人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柳和宜冷不丁的道:“他会和我和离吗?”
柳和宜抹了抹眼泪,眼底一片通红,吸了一口气,道:“我没有和他说上辈子的事,我把我这辈子做的那些事都告诉他了。”
“他会觉得我很坏吧。”
柳和宜吸了吸鼻子,抿唇笑了一下,轻声道:“和离挺好的,乐娘子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我……”他想说得到了这么久的幸福也足够了,可这句话太无耻,太羞愧,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报完仇就带着我娘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宁景听着他絮絮叨叨,知他也不是特意想说给自己听,只是无意识的说出来,也许是在劝慰他自己。
“你一直有个毛病知道吗?”宁景突然开口道,声音淡淡,“太自以为是了。”
以己度人,自顾自做让自己舒心的决定,从来不去问被他决定的人的想法。
不过,这些话宁景不会对柳和宜说,柳和宜以后的命运如何他不管,与涂格和好如初也好,孤独终老也好,和他宁景何干。
柳和宜被他的话说的愣了很久,回神过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前世那些事的,我感觉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宁景眸光深远了一下,随即淡淡笑了笑,道:“柳和宜,如果我说你的一生是一本书,你信不信。”
柳和宜一顿,显然难以置信,他想了想,道:“怎么会有人把我的一生记下来,我这么差劲的人,也能是一本书的主人公……?”
宁景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解释,笑道:“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也是书里的主角。”
好也罢坏也罢,怎么就不能是主人公呢。
宁景不想和他说这些大道理,既然谈好了事,他也不想多留,起身准备离去,看了眼桌上的东西,突然道:“这些怎么卖?给我装上吧,还有昨天吃的那个紫红色的东西,也装一些,我带回去给静秋。”
柳和宜听到静秋,脸上慌乱了一下,连忙起身拿油纸给宁景包东西,边道:“不用钱,你都带回去吧,替、替我向静秋问好,我过几天去看他。”
宁景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他们的恩怨怎么解决是他们的事,宁景不会去插手,他只会在柳静秋想反击是成为他手里的刀,帮他去报仇。
宁景提着东西回了家,找了一圈,发现柳静秋在厨房。
“在做什么?”
柳静秋回身,手上还沾满了白色面粉,看到宁景回来了,笑道:“我在做包子啊,是我自己要做的。”
他特意解释了一下,怕宁景误会是宁何氏逼他,也不想宁景以为他不识好歹不听吩咐。
“我现在空闲时间很多,做饭挺好玩的,我感觉每次都进步一点,待会你尝尝是不是更好吃了。”
宁景点点头,他也不是真不让柳静秋什么都不碰,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不做点事就剩下整天发呆,很无聊,很多人都把干活当乐趣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灶台上,道:“柳和宜给你的。”
柳静秋一愣,把手洗干净,用帕子擦了擦,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已经凉了,但是依旧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勾人馋虫。
他的眼神深远了瞬间,淡笑道:“和宜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以前在家都是他做饭,我每次能吃很多。”
他像想到了什么事,有些兴致勃勃和宁景分享道:“和宜从小就主意多,上山下河无所不能,他有时掏到了鸟蛋或是抓到了鱼,就在后山偷偷烤了吃,每次还用叶子包回来给我,有一次他忘记带盐,还是悄悄让我去厨房拿了给他,那次他烤了一只兔子,就随便洒点盐就很好吃。”
他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道:“可惜,后来有一次我吃了拉肚子,被奶奶发现了,打了和宜一顿,那之后就严令禁止和宜再带东西给我。”
宁景默默听着,笑了一下,道:“他说过两天来看你。”
宁景看他一直看着里面的卤菜,便道:“这个凉的也能吃一些,先尝尝,别吃多了,待会晚饭热一热再吃。”他指的是周黑鸭那个,其他两种还是要热后再吃。
柳静秋眼睛一亮,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块尝尝,顿时好吃的连连点头。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喊道:“秀才公!”
那个声音稚嫩耳熟,像是云海。
宁景走了出去,果然是他,还背着一个竹篓,站在篱笆外面看他。
“什么事?”宁景走过去。
云海放下背篓,提起来给宁景看,道:“这是我今天山上摘的果子,特意给秀才公家送来一些,请一定收下!”
他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看着宁景,满是崇敬欢喜,但这孩子却很能沉住气,情绪都只在眼里,脸上没有其他夸张的表情。
宁景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些不知名野果子,红彤彤看起来很水灵,此外还有一些板栗,还有几个柿子。
宁景点点头,淡笑道:“谢谢小兄弟,你进来吧。”
将云海带进来,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入盆里,宁景让柳静秋包了一些卤菜给他放在竹篓里带回去。
宁景随口问了他几句,他父亲在家做什么,云海也一一答了。
宁景发现这孩子不仅比同龄孩子沉得住气,说话也条理清晰,不会有头没尾,意思错乱,可以说是个很好的苗子。
问清楚他父亲每天在家做一些手工活,宁景点点头,对云海道:“你明天到我这来,我交代你些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什么事情,咱们也明天再说_(:з」∠)_
宁景要交代云海的事, 就是带他去柳和宜铺子里接活。
他给柳和宜的方子不仅是三种配料,还有食物的做法,比如去骨鸭掌和猪蹄, 无骨鸡爪他没有提,毕竟这个他已经卖给了听风楼。
去骨是个精细的手工活,少点还好,多点柳和宜这边人手就不够了,云藏正好适合做这个。
和柳和宜商谈下来后, 后者觉得可以,他这边忙起来的时候本来就人手不够, 无骨鸭掌和猪蹄他确实想做, 觉得是个市场,这样的话必须招人专门干这个,既然宁景特意找来说这个事, 他也愿意卖个人情。
于是, 就敲定每斤去骨食材三文的价钱,把活给云藏。
只是这样一来有个难题, 云藏腿脚不便,不可能来回城村间奔波,而柳和宜这边也没有多余的地儿给他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云藏在家里弄好, 然后送到铺子里来。
这个事, 宁景直接看向云海,问道:“记不记得今天来的路?”
云海呼吸有点紧张, 他知道宁景在帮他爹找活干, 而且还是个很不错的活, 要知道他爹平时就编竹制品, 但是这个东西难卖,只能勉强有点收入,如果他爹能接柳和宜这个铺子的活,以后家里就有个长期稳定的进项,就好过多了。
“我记得!”他声音提高,斩钉截铁道,目光灼灼看着宁景,脊背都不由挺直。
宁景颔首,道:“我相信你。”
他回头对柳和宜道:“第一批货先帮我做了试试,材料我自己买,到时候处理好了,让云海给你送过来。”
柳和宜自无不可,点了点头,“好。”
商量好了,宁景带着云海又去了镇上的铺子,这个则是他交给云海的活。
“你以后帮你爹送了东西去柳记小馆后,等老板做好东西,再送到这家铺子,来去一趟我给你三十文路费,但是我先和你说好了,若是货物在路上有什么损失则由你承担,这个活你敢不敢接?”
云海的小脸上一派慎重,他思虑了一下后,用力点点头,道:“云海一定能完整把东西送到,出了事云海会负责。”
一趟三十文,不说一天一趟,一个月跑个十几二十趟,赚个五百文左右,他们家的生活都能发生很大变化。
虽然有风险,但云海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好。”宁景颔首。
帮助云家是其次,主要是他看中了云海这个孩子,知进退,会把握时机,还知恩图报,培养起来,能成为他很好的帮手。
宁景现在身边就一个冉书同可以信任,很缺人手,而宁景要的人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或者是买来的奴仆,而是能寄以信任且能成长起来,做他的左右臂。
云海现在还小,做不了其他事,不如多给他磨炼磨炼,培养培养。
从村里到城里,再到镇上,路并不短,而且他们要保持食材新鲜,就得凌晨时段把东西弄好,然后天未亮就出门送货,可能牛车都赶不上坐,不过云海应该也舍不得。
从村子踏着夜色出发,踩着晨曦第一批进城,然后等做完又马不停蹄送去镇上。
其中,路远是一难题,还有一难题就是云海得小心被人盯上,毕竟他一个小孩子背着一竹篓肉食,若是被人知道,心怀不轨者极可能出手抢夺。
这,就要看云海够不够机灵。
将家里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宁景就准备回玉周城了。
说实话他的事业刚刚起色,本应该是称热打铁的时候,但他回了一趟家,来去耽搁小半个月,实为不明智。
但是,他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若是两三个月不回家,难免村里人乱猜测,然后对家里老母和夫郎起歪心思。
尤其是柳静秋,说是村里最貌美的哥儿也不为过,宁景同是男人,某些男人龌龊心思他怎会不知道,现在他们是顾忌他秀才的身份,不敢对他夫郎无礼,但是他几个月不见人影,难免这些人就动了邪念。
宁景从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揣测别人,这总好过因为天真或疏忽,让不好的事情发生后,再后悔痛苦好。
可惜,他现在在玉周城跟脚不稳,不能把夫郎接过来,只能先如此麻烦着。
宁景一想到玉周城的事,心头就一沉,别看他现在是望春楼的四大说书先生之一,但他根基不稳,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知道的那些华夏故事,这也是望春楼留他的原因。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被踏雪楼一直盯着。
他便是再小心,时间一长也难免会露出破绽,被踏雪楼抓住机会,一举将他打压下来。
说来说去,宁景他缺一个靠山。
踏雪楼为什么这么猖狂,还不是因为他们前有前县令后有敦夙大长公主庇佑,所以旁人都不敢招惹他们,望春楼也退避三舍。
若是他也能有这样一个靠山,便是袒露身份又如何,别人岂敢动他!
宁景心里盘算,总感觉自己露了什么线索,而且很重要,明明之前一直放在心上,但是一下想不起来。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县令澹御!
他怎么忘了,他能当上望春楼四大说书先生,除了自己身上的华夏故事,还有关键一点,就是澹御。
但是澹御一句状似无意的话,才是让望春楼主下定决心让宁景占上一席之位,不然望春楼还有三位替补的说书先生,他们说书经验丰富,还有自己的听客基础,也能为望春楼信任,怎么也轮不到他宁景。
也许当时望春楼主只想等赏月会结束,给宁景一笔报酬,然后买下两个话本,但因为澹御一句“看来只能日后去望春楼听景先生的话本”,才让望春楼主改变了决定。
也许,他们还在背后交谈了什么。
宁景此时正在书房里,给《孔雀东南飞》做最后填充,想起这事,不由敲了额头两下,他怎么忘了这事!
这就是一个信号啊,搭上县令大船的船票。
县令在姜朝地位不低,属于一城之主,尤其是玉周城县令,玉周城是南燕州最繁华的城市,可以说是南燕州的省会城市,玉周县令在南燕州地位仅此于州守,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如果宁景能和澹县令绑在一起,在玉周城横着走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