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秋安静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眼中是几许深思。
待宁景讲完后,柳静秋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夫君,静秋有一法,也许可以帮助夫君解忧。”
宁景眉一挑,饶有兴趣的道:“夫郎说来听听。”
柳静秋谈起正事来,身上那股和宁景厮磨时的羞涩柔软消散,整个人内敛冷静,眼中却有光闪现。
“夫君何不令青山学院和婧院也插手其中?”
“据我所知,许多从两座学院出去的学子,除了少部分能走上仕途,落第之人多是会去各地担任夫子一职,教书育人,既然如此,何不令二学院添加一门课程,便为天灾之学,将之列为必学之课,甚至,将此纳入科举试题之中,这样以后夫子们教学时,定是会教这一方面。”
“静秋认为,灾劫本就和每个人密不可分,近年来更是发生频繁,学子们应该要有这方面的意识,同时也能教导更多人了解这些。”
宁景眼眸一动,这确实可行!
他此前没太往这方面想过,概因为他本职是说书先生,对学院以及学子接触不多,也一时没有想到那些人身上。
现在柳静秋一提,越发让他觉得,此举可行。
说书先生重在用趣味性故事,让听客不知不觉间灌输入那些天灾防御求生知识,而夫子教学却能从专业的角度分析,说不得日后还能为姜朝培育出一群灾难研究学
宁景觉得这非常可以,在他主持南三州事宜时,他才了解姜朝上下对天灾了解的匮乏,下面的百姓不需多说,连很多官员对此都一知半解,看了宁景整理出来的那些书籍后才知道天灾的可怕,天灾发生之前有哪些预兆,应该如何在灾难发生后求生,以及如何预防天灾发生。
导致许多事都要宁景亲力亲为,精力严重不足。
宁景也知这个情况和姜朝自身原因有关,长久的安乐生活让这里的人对天灾太陌生,不似华夏历史上的民众,一直以来都在和灾难争斗,夹缝中求生,拥有丰富经验。
但是,以后姜朝没了三色乾坤柱,也会变得如华夏那般,与天斗,与灾斗,那他们就必须有这方面的认知。
宁景郑重的点点头,道:“此事我会去安排。”
他看着柳静秋,微微一笑,柔声道:“夫郎此议帮了为夫大忙,这个主意是夫郎自己想出来的吗?”
柳静秋抿唇一笑,摇了摇头,道:“是静秋想出来的,也非是静秋独自想出来的。”
“近来婧院学子和青山学子走的颇近,在一处时也多是谈论国师预言的天灾一事,也关注公示牌上新发布的召令,其中就有夫君招纳说书先生,讲话本宣传天灾之事,那时学子们就言,若日后自己去任职夫子,便要教导学生这方面的事宜,说不得关键时候还能救自己一命,救身边之人一命,就如当初夫君于永安城中救一城之人那样。”
他没有告诉宁景,现在他的那些事迹常常被学子们拿出来挂在嘴上称赞,皆有效仿之意,尤其是当初宁景在永安城注意到那些地动先兆,继而组织人救下一城百姓的事,更是被他们津津乐道。
宁景轻笑一声,捏了捏柳静秋的脸,道:“夫郎心细如丝,当赏。”
柳静秋将擦发的帕子交给宁景,笑道:“便赏夫君为静秋擦干头发吧。”
宁景从善如流接过,细细帮柳静秋擦拭起来,房中温情脉脉。
得柳静秋提醒,宁景将这个提议告知了两座学院,同时修书去京城,请示衡王,将天灾常识纳入科举试题当中。
一边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宁景依旧在思考说书先生这边的问题如何解决,没多久,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效仿当初自己创下华夏神仙流话本,再规划一则天灾流话本。
把天灾制定成背景,然后放纵幻想,在这个背景下写就一个个故事,就如前世末日流小说一样。
看过末日流小说的人大多都知道遇到末日应该做什么,重生会末日之前要如何准备,这何其不是末日流小说不知不觉灌输的防御知识。
现在,他就要效仿此举,将天灾打造成一种小说流派的背景,然后想办法让这个题材火起来。
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带动其他话本先生和说书先生效仿起来,不需要他安排的那些人孤军奋战。
宁景越细想这个办法,越觉得可行,如此一来,就可以创造出各种类型的天灾流话本,一直保持趣味性,这样一来,听客也不会生厌,那些说书先生也不会面临人气遗失,足见被遗忘被厌弃的下场。
要给他人做例子的话,他必须得先带头写出几个天灾流话本,且不断更新这个题材的话本,让它引起人们注意,逐渐形成一个被大众认可的流派。
只是,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多少时间去亲自编写这些话本,最多开个头,写两三个故事,剩下的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大量编写类似话本,除了保量还得保质,要让人觉得有趣,对这个题材着迷上。
只是,这样的人找谁呢?
难道还要再招聘几个话本先生来做事?
忽而,宁景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齐永元,这位以往号称南燕州第一的话本先生。
有一说一,要是让齐永元来仿写,那定是高产且保量的,这一点宁景一点也不怀疑。
而这一位早就被他收拾进了牢房里,正苦兮兮蹲着吃牢饭。
宁景自然不会放过这人,当初虽背后主谋是陈州守,但起主意绑架柳静秋的是这人。
如今,陈州守已经被他收集的各种证据判处,要不是因为他是州守,还需要押去皇城由皇帝再审定罪,这会儿已经人头落地了。
而一干从犯,也被宁景一个个揪了出来,连原主那个表妹也一起关了进去。
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是狱卒都知他们得罪的是堂堂帝师大人,自然会好好“招待”,也不知还有无性命走出来。
宁景沉吟了一下,齐永元害他夫郎,他定是不可能放过此人的,既然如此,何不物尽其用呢?
地牢中,所有犯人都羡慕的看着单独一间牢房的齐永元,就在不久前,齐永元被从挤成一堆的牢房里拉出去,单独关了一间这代表以后他就不用和这么多人一起抢牢房,可以吃饱了。
而且,他们还看到狱卒搬了桌椅,笔墨纸砚进去,还有好多书本,看这个架势,他们都觉得齐永元这是要走大运了,估计要被上头的贵人保出去,再不济以后在牢房里也是特殊优待,真是令人羡慕。
连齐永元也是如此认为,莫非……莫非陈州守得救了,现在回来救他了?
那他岂不是就能出去,脱离苦海,说不得、说不得还能找宁景算账!
齐永元被狂喜冲昏头脑,一直在盘算着出去后要如何如何,这一直到两个狱卒把他按到桌前,把笔塞到他手里,恶声恶气道:“那些话本你看完了吧?既然看完了那现在就写,帝师大人说了,每天写十篇话本出来,少一篇二十大板,上不封顶!”
霎时,齐永元脸色一凝滞,失声道:“什么?!十篇!!”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话了,让他一天写十篇话本??
便是抄,一天十篇也够呛,还要他编写?!他往日十天能写一篇就不错了,这不是要他老命么?
然而不管他如何追问求情,狱卒都不松开,还道:“帝师大人说了,若是你胡编乱造,十篇超过三篇没有被那些说书先生选中,就赏五十大板,你自己琢磨着吧。”
齐永元彻底僵住了,两眼一翻,直接倒在地上。
偏偏狱卒还凉凉一句,“帝师大人说了,从今天就开始哦。”
齐永元身体一抽,过了两息后,认命的爬起来,坐到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三日后,十篇话本整整齐齐摆在宁景面前,这是齐永元挨了几顿打后,费尽心力挤出来的作品。
宁景拿起一本翻阅起来,在送去那些说书先生手中前,他要先看了把把关。
谁知他一打开后,就看的停不下来了,夜里熬夜将十篇全部看完,第二日让人送去那些说书先生手中,让他们每人挑选一本。
那些说书先生坐于一桌,挑选着话本,将那些话本拿到眼前一看,顿时都愣住了。
《刘寡妇的天灾生活》
《天灾后我在村中打造世外桃源》
《天灾里我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沈云开拿着刘寡妇的天灾生活,嘴角上扬,道:“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太多,太忙了,可能只来得及更新这一章,明天开始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会多多码字,尽快完结!
晚安安安安!
十月底, 衡王回信到来,允准宁景所提之策,嘉奖提策之人柳静秋。
十一月初, 青山学院和婧院同时放出消息,增学“治灾学”,添为重要科目。
十一月中,京中传来圣旨,即日起, 征徭役,通运河, 连南北水域。
宁景的手里也拿到了一份关于此运河的舆图, 这舆图是国师亲自规划,挑选的最易凿通最快连接南北的河道路线,其中只有两个部位需要开凿人工河道, 其他地方都只要疏通开阔原有河道便可, 这大大缩短了时间,减少了不必要的劳民伤财。
如今, 他南三州防洪堤规模大致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精进填补,查漏补缺, 完善整个南三州的防洪体系。
不久前, 宁景在包括渭河在内几条河域的关要处建立了“水则碑”。
水则碑分为左右水则碑, 左水则碑记录历年的最高水位,右水则碑则记录一年中各旬、各月的最高水位。
记录下这些, 就可累积起来, 起到预警作用。
如某一次水位到达一则, 就可根据以往记录推测, 水在此位,低田无恙;
到了二则,则是水在此位,极低田地被淹;
三则,水在此位,稍低田地被淹;
四则,水在此位,下中田地被淹;
七则,水在此位,极高田地俱被淹。
根据这个,每次勘察到水位到了何处,就可提前推测会不会淹没田地,哪些田地受威胁,可以提前做出防范。
在渭河选定一处合适位置,宁景另外立起了一座水文站,效仿华夏的“白鹤梁”,准备以“刻石记事”的方式记录渭河的枯水水位,并以石鱼作为水文标志。
另外,宁景颁布实施《河防令》,规定从当月起,沿河官员必须每月轮守监察河水涨退情况,并记录下来,同时朝廷派出官员沿河考察、督促沿河的城、镇、村落实防汛规划措施,维修加固堤防,若遇河防紧急时,沿河州城和都巡河官等应共同商定抢险事宜,减少损失。
最后,便是关于沿河官员的奖功罚罪,防汛期间无论有功还是有罪,都要上报,再论情况定处,有功则赏,有过则贬。
忙完这些,南三州的防洪事宜已然准备的差不多,时间也一晃过了新年,来到了宁景穿越后的第四年,启帝二年。
便是过年,开凿运河的事宜依旧没有停下,自十一月中圣旨到来后,南三州便开始新一轮征徭役,也幸得宁景之前强制执行的八小时上工制度,服徭役者虽然累,但到底没有将人劳垮了,而且由于奖赏丰厚,百姓们怨言也少,就算再继续征徭役,也没有弄的怨声载道。
夜深人静,宁府书房中依旧灯火如昼,宁景送走了一批从南煌州赶来报事的官员,直到人离开后,他还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时值冬末,夜空辽阔空寂,只零星点缀了几颗星子,连月色亦不知去了哪里。
约莫,是要下雪了。
清冷的夜风拂起宁景的袖袍,他收回目光,转身回了书房。
这次南煌州官员所来之事,是因他们当地有人借年节期间修运河之事,寻机挑事,起事者是两个监工,也不知是不是被话本子洗了脑,竟想效仿前朝□□起义,当一回枭雄。
以他们的话来说,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廷幼帝登基,江山不稳,摄政王虎视眈眈,连年强征徭役,大修运河水利,正是天下大乱的预兆。
在这个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为民发声之人定然是振臂一呼,万千百姓呼应,就可占据先机,日后不说当那开国皇帝,当盘踞一方的枭雄应该不在话下。
这只能说那二人想太多了。
当地官员刚听说这二人闹事时,只把这事当做笑谈,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明眼之人都知道,他们如今的情况和历史上起乱完全不一样,这么好待遇的徭役还能起乱,就应该抓起来打一顿。
但当地官员没想到,也真的会有人信了那二人的鬼话,跟着一起闹起事来,而且人数还不少,足有三百之众。
事情一下就大了起来,不得不出护城卫去镇压,而且之后若是处理的不慎,怕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这件事是当地官员没有处置好,于是便连夜过来找上宁景请罪,并询问下一步该如何做。
对于出这种事,宁景并不意外,总有人不识好歹,便是他们费心费力安排的再好,把利弊好坏都摆在明面上,他们也依旧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这一次徭役,可以说不止在姜朝历史上,便是追述所有有史记载,都可以说是最宽待的一次,朝廷国库里的东西如流水搬出,也幸得姜朝此前皆是盛景,积累雄厚,才能维持的住。
便是如此,慕扶光和衡王也被户部等官员念叨的耳朵疼,似乎姜朝历代来的积累会一朝败光在他们手里。
但是衡王等人也想的明白,与其等姜朝毁于天灾,灭于外族马蹄践踏之下,那些财富被外族瓜分,不如现在全力以赴建设起来,只要姜朝能挺过这一劫,何愁不能再积累起来这些财富。
在如此之下,与其说是强征徭役,不如说是平价招聘工人,且还附带了各种利民政策,不少人甚至直接弃了自己原本的从事,主动来报名服徭役。
对那些聚众闹事者,宁景也不想惯着,既然这些人脑子浑想不明白,那他也不会强留这些人在民众里当搅屎棍,令官员将闹事者此前所做所有劳绩工钱全部收回,每人各打二十大板,全部革除出队伍,永不再录入徭役队伍中,且若日后还需再征徭役,也会越过这户人家,但是这户人家必须于当年多纳两倍赋税,以抵徭役,以儆效尤。
至于两个带头闹事者,则以谋反之罪,处以死刑,家族流放千里。
宁景这手段雷厉风行,地方官员回去后以言处置,此后各地再无这种闹事声音响起。
只是南三州事平,其他几州却是诸事不断。
首先是北地山匪死灰复燃,北地如南地一般都需要修建运河,同时还要修建各种防旱设施,其地之前本就被旱情迫害,百姓生活艰苦,人口稀缺,而且哪怕当地负责官员尽量效仿宁景制定的那些政策,但因实地情况不一样,到底效果有别。
为了赶快进度,北地官员比之南地更提高了徭役待遇,但同时加强了工作强度,减少了休息时间,导致不少人劳累过度,生出逃跑之意。
这件事京都也都知道,正试图从东部调民众过去帮忙,可大规模迁人过去毕竟需要时间,但现在他们本就是争分夺秒赶进度,北地官员也不愿落下太多,让自己被问罪,只能将徭役压的更紧,导致的结果就是北地各处人徒逃走,又怕回到家乡连累家人,干脆就落草为寇,让北地山匪之流死灰复燃了。
而且当初在宁景管制期间,逃进荒漠的山匪听闻了此事,也伺机复出,重新在北地嚣张起来。
但这一次,山匪们还没有嚣张多久,起龙军就再次踏入北地,将山匪们一网打尽。
北地官员吸取此回教训,也放缓了一些,直到东部来援,窘境也接解除了。
东部目前一切还算安稳,也在做着迎接飓风的准备,而中西两地却是不太平,这些时日不时有消息传来,当地百姓皆感有轻微晃动之感,疑是发生了轻微地动。
这灾年还没有来,地动便已慢慢传来,似乎是沉睡地下的巨龙在悠悠转醒,提前给了世人一个警示,也不知等到巨龙彻底醒来,在地下翻腾跃动之时,该是何等的翻天覆地,声势惊天。
中西地区有听闻了风声的人已经在逐步安排家人撤离,准备逃难去他地,而他们的举动不禁带动的当地百姓人心惶惶,渐生混乱,一时之间各种荒唐犯罪之事连起,官府地牢都要关不住人了。
相比之下,南三州已经是相对和谐。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二月底,春回大地,气候微凉宜人。
玉周城的人都知道前些日子运河开凿之处,运使炸药炸开山体时出了一些事故,山石崩塌,压死了不少人,帝师宁景连夜奔赴现场,安抚民心,一去半月,前天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