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了一条船两个小时,套上救生衣跳进小船就出发了。
虽然是沈淑瑜提议要划船的,但是真正人手一桨的却是沈宣平和喻瑶光,一前一后负责船的动力问题。沈淑瑜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女士,就负责坐在船舱里赏景拍照。
湖上船很少,除了他们这艘之外,还有两三艘在远处。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离岸边太远,但也并不算太近。
费瓦湖不算小,在船上也能看到远处的雪山。此时夕阳已西下,给雪山镶上了一层金边。漫天彤云倒映在湖面之上,当真是水天一色,万顷琉璃。
停了桨,喻瑶光枕着双手半躺在船上,在这片霞光里放空自己。突然有点儿理解沈宣平那天夕阳下的那滴泪。他可能没有那么强烈的共情能力,但是突然能理解了那种共情。
船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觉得尴尬。像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喻瑶光抬头看了一下另一头的沈宣平,还好今天没有流泪。
两个小时很短,但是感觉又很长,可当这两个小时流淌过去之后,又觉得只是一瞬。
他饿了,这个肚子的叫声哦,在无人说话又安静的水面上真的是如雷贯耳。
沈淑瑜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沈宣平也回头忍俊不禁的看了过来。
“我饿了!怎么的吧!”虱子多了不愁,爱咋咋吧!笑吧!
“不怎么。”沈宣平温声到,“还能划回去吗?我们这就去吃饭。”
“我游回去都没问题!”
“那还是别了,你游回去了谁划船啊。”沈淑瑜在一旁逗喻瑶光。
“……”您是姐姐,您说什么都对。
沈淑瑜每次说话都能噎的喻瑶光说不出话来,而且最近越来越爱逗喻瑶光了。
作为三人行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喻瑶光还真的是被拿捏的死死的。虽然沈淑瑜也没比喻瑶光大几岁。
街上餐馆众多,有沈宣平在,喻瑶光也不用费什么心去找吃的,在后面跟着就行。
最后三人选了一家西餐厅,因为喻瑶光说他想吃肉。
西餐嘛,烤鸡、牛排都是大块大块的肉,虽然做法粗犷,但闭上眼睛自己骗自己,还是有几分国内大排档烧烤摊那种大口吃肉的舒爽的。
但因尼泊尔和印度一脉相承的宗教文化,这儿的牛排都是用水牛肉做的,味道上还是要差上几分的。
没有了民宿的限量供给,自己买单自己吃可真是爽啊,想吃多少吃多少,再也不用挨饿了。从餐馆出来喻瑶光感动的都要哭了。不亚于刚到加德满都的时候历经苦难的胃吃到那次地道的重庆火锅。
“我想喝酒!”喻瑶光走在湿漉漉的街上,双手合成喇叭状大吼一声,给旁边的沈宣平和沈淑瑜吓了一跳。
也许是因为今天跟孩子们玩儿了一会儿,勾起了心里孩子气的一面;也许是刚刚吃饭时突然而至的那阵冰雹;又或者是此时此刻街道两边酒吧里手持应援喇叭彩带组团看某场足球赛的人潮。反正喻瑶光没控制住喊了这么一嗓子。
吃饭的时候,本来吃完了已经准备出来大街上散步消食了,但是突然狂风大作、乌云蔽月,冰雹就跟着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的屋顶下一秒像是要塌掉一样。不得已他们只能原地坐了一会儿,但也真的只是一会儿。劈哩啪啦的过了大概有十分钟,乌云散去,月亮又出来了。
这种强对流天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街上连残留的冰栗子都没有,只剩下湿漉漉的街道,带着一丝像是从雪山上裹挟而来的凛冽。
小镇上的人们像是对这种天气很习以为常一样,根本没有影响到人家看球赛的氛围。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球赛,两边的店里一波一波的人聚在一起观看,欢呼,气氛热烈而洋溢。
“喝,你想去哪儿喝?”沈宣平在后面笑了笑温声道。
“不去哪儿,就阳台。”喻瑶光还没忘记民宿房间的阳台,总想让这个阳台能派上用场。
“那就阳台。”沈宣平道,“去买酒。”时间还早,顺着街道溜达回去也很早,孩子今天有点儿兴奋,想喝就喝吧。
“别买我的,我不加入你们。”沈淑瑜撇撇嘴,“我要整理照片。”谁要和你们一起啊,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不要喝太多啊。”沈淑瑜又轻声叮嘱了一句。
最终喻瑶光提溜了两罐啤酒和一点儿下酒的小零食跟在沈宣平身后回了房间。
小酌怡情也挺好,谁说喝酒就一定是酗酒呢。他哥不能喝,自己一个人喝也没啥意思啊。一人一罐,喝完睡觉。
“小瑜还特意叮嘱不让你多喝,怎么感觉我拉你喝酒有点儿不太好啊。”喻瑶光打开其中一罐递给坐在旁边的沈宣平。
“她就是习惯性要说那么一句。”沈宣平接过啤酒喝了一口。
“哥,你不能喝酒?”
“很少喝。”
“那你少喝点儿,喝不完可以给我。”
“怎么?你也要管着我吗?”沈宣平晃了晃啤酒罐,转头看着喻瑶光似笑非笑。
“不是…是小瑜说的,不是我……”喻瑶光被沈宣平看的有点儿磕巴。
“不至于,一罐啤酒还能喝不完吗?”沈宣平被喻瑶光的反应逗的不行。
“你总是被管着吗?”喻瑶光喝了口酒壮了壮胆问道。
“小时候经常生病,所以总是被勒令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
“那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喻瑶光以己度人,自己从小调皮捣蛋、爬高上低没少挨揍,但是童年也是活蹦乱跳多姿多彩的。
但是沈宣平这副斯文平和的样子,虽然跟年纪有点关系,但是肯定也有小时候严厉的家教而打下的底子。
“确实。”沈宣平叹了口气,好像是没有感受到过特别鲜活的时候。
“噢……”喻瑶光喝着酒没有说别的什么,看这把天聊的!
他想象了一下沈宣平的童年,突然有些心疼,这还真是个从没有体会过的新鲜情绪。
“哥,你想不想玩点儿刺激的?”半天没说话的喻瑶光突然转头看向沈宣平问道。
“什么?”沈宣平被喻瑶光突然发问给问愣了一下。
“走!”喻瑶光两口喝完手里的啤酒,拿过沈宣平手里的啤酒放下,拉着沈宣平出了门。
沈宣平莫名其妙被喻瑶光牵出了民宿大门,俩人还穿着拖鞋。
时间尚早,街上的店铺都还在营业中,店里溢出来的灯光投射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有种不真实的绚烂。
“就这家吧,看着挺靠谱。”喻瑶光站在一家店铺门前,看着里面对沈宣平说。
沈宣平跟着看过去,是一家滑翔伞机构。
博卡拉还是滑翔伞基地,他怎么忘了,今天不是在湖上还看到过那些在天空翱翔过的人们吗。
但沈宣平看到他们的时候从没有过自己也上去飞一飞的念头。
看着喻瑶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他不想拒绝。而且在明白过来喻瑶光想干什么的一瞬间,他内心是有点儿雀跃和期待的,他期待那份儿鲜活的体验。
“那就这家。”沈宣平笑了笑,“但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不会跑的,我保证。”
“……对不起……”反应过来的喻瑶光立刻松开沈宣平的手,尴尬的挠了挠头。
“进去吧。”沈宣平没有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店铺里。
滑翔伞机构对于客人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这种属于极限运动的项目都有一套附加规定的,比如有没有心脏类疾病、重度恐高,又或者三个月内有没有做过重大手术等等。
一条一条的跟工作人员对完注意事项之后,俩人一起在那张相当于生死状的合同上签了字。
“这…要是小瑜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啊?”签完字之后喻瑶光才想起来这事儿没法跟沈淑瑜交代。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了。”沈宣平笑着说。其实他是真的有点儿开心的,有人陪自己做这些事情。
“啊?”喻瑶光不明所以。
“明天我们偷偷出门。”沈宣平眨了一下眼睛,对喻瑶光说。
感觉有被电到。喻瑶光捂住了心口,他哥刚刚这个一闪而逝的调皮表情是真实的吗?怎么会这么的……可爱?
签字画押之后,打道回府。跟工作人员约的是明天上午9点,到时候会有车带他们和教练一起上山。
俩人出了店铺走在路上,又是谁都没有说话。这个点儿路面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完全看不出吃饭的时候这里曾被一阵冰雹造访过。
“叮……”
消息提示音。
喻瑶光掏出手机,沈淑瑜发在钪锵三人行里的消息,是一张图片。
“证据,不谢。”
喻瑶光点开图片,是下午和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沈宣平轻扣自己脑门的画面。
自己坐在草地上被小朋友从后面捂着眼睛,沈宣平嘴角含笑弯腰,在阳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曲指扣在自己额头上,背后是一群捂着嘴巴笑的灿烂的孩子们。
“这个感觉怎么这么……怎么说呢……”喻瑶光小声嘟囔着,偷偷给图片点了保存,有点儿开心。
“酒还喝吗?”回房间后,沈宣平走到阳台上给那半罐啤酒又拎了出来。
“我的喝完了。”喻瑶光有点儿不好意思,刚刚一时激动给人拉着就跑。
“那我还喝吗?”没有人陪着独自一个人喝酒感觉还挺奇怪的,虽然他也不想浪费。
“给我吧。”喻瑶光伸手接了过来,像出门前一样,跟喝水似的三两口解决了。
“……”行吧。
“明天怎么偷偷出门啊?”喻瑶光有点儿发愁。他们三个从加德满都出来后,都是一起行动的。
“不知道。”沈宣平一脸平静的说,一点儿都不着急上火。
“……”不知道还能这么淡定,真的是修炼到家了。
“洗漱睡觉了。”沈宣平不太在意的赶喻瑶光去洗漱睡觉
“……”行吧,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修炼不到家,还是因为自己私自拐了人家哥哥去做危险的事情,喻瑶光心里有点儿愧疚。
“明天我要去滑翔了。”沈宣平给沈淑瑜发消息。
“去吧。”沈淑瑜回复。
“不问点儿什么?”沈宣平挑眉回复。
“问什么?问是不是你屋里那个小妖精挑唆的?我才不问,问就是不是!谁不知道啊!”
“……”
“我明天睡懒觉!”
片刻后,沈淑瑜又发了一条:“注意安全。”
沈淑瑜习惯性对沈宣平身体过分关注,这都是从小耳提面命被养起来的习惯。但是沈宣平已经做好的决定,她是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的,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做的决定。
喻瑶光是个挺好的孩子,沈淑瑜觉得。
至于那两个人现在的状态,怕不是当局者迷吧。
“起床了~”沈宣平拍了拍喻瑶光的脸,温声喊人。
昨儿半夜兴冲冲拉人出去签了生死状,结果早上睡得像头猪。
“哥……别闹……”喻瑶光迷迷糊糊的伸手抓住沈宣平的手腕塞进了被子里。
“……”
“不是说要带我玩刺激的吗?”沈宣平一边往外抽着自己的手一边说,“再不起床就偷跑不出去了哈。”
根本抽不动,握的太紧了,手劲儿真大。
“起床!”索性不费那个劲了,握着吧!
喻瑶光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看到沈宣平就坐在自己床边,下一秒立刻清醒了,一骨碌坐了起来。
“手。”沈宣平抬起被握着的手示意喻瑶光放开自己。
“对不起……”喻瑶光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的道歉。
“起!”沈宣平又是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这就起,这就起……”妈呀,太可怕了,宣哥气场太吓人了。
沈宣平和喻瑶光在去那间滑翔机构的路上还纳闷呢,沈淑瑜今天是怎么回事?巧合吗?偷跑这么容易的吗?
“吃点儿东西吗?”走在旁边的沈宣平问道。
“吃什么?”也不像在国内,早餐和午餐、晚餐区分的那么明显,大早上就啃牛排什么的会不会太奇怪了,这儿的早餐是什么样啊?
“这儿有三明治。”沈宣平抬了抬下巴跟喻瑶光说。
“那就三明治吧。”喻瑶光没抱有多大希望。摊子很小,没有店面,就在别人家铺子前面的廊子下,有个尼泊尔姑娘守着个小推车,旁边还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但是看着姑娘熟练的操作流程,喻瑶光又有了点儿信心。
果然,咬了一口之后,喻瑶光果断又要了一个。这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三明治了,正不正宗的不说,味道好就行。像是结合了尼泊尔当地的某些饮食特点,但又融合的恰到好处。
姑娘不会英文,没办法沟通交流,也没办法问问人家具体是都是怎么做的,加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秘方。他们就连问价格,人家都是在计算器上打出来数字展示给他们看的。
到滑翔机构店铺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辆皮卡。一个司机和两个教练都已经在店里等着了。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登车准备出发了,开车之前又跳上车一位,背着伞包,是中国人。
除了司机之外,剩下的人没有人待在前面,都在后面车厢里。大概等会儿就要“飞天”了,都想先预习一下乘风的感觉。
“你也是教练吗?”喻瑶光问那个后跳上车的中国人。
“不是,我只是蹭车去飞一把。”那人回答,“但是你有什么关于滑翔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问我。”
“专业的?”喻瑶光挑眉。
“专业的。”那人笑笑。
可不就是专业的嘛,人家一个人被着伞包,根本不用教练带飞的,大概也是知道博卡拉是著名的滑翔基地,慕名而来吧。
但他像是在这儿已经待了很久了,跟机构熟的都可以蹭车上山了。
两位教练一男一女,女士是欧美人,金发碧眼,男士一看就是尼泊尔本地人,皮肤黝黑,长相很印度。
喻瑶光想要那个金发碧眼的欧美女士当自己的带飞教练,并不是他多喜欢这位肤白貌美的姑娘,他只是突然不想她和沈宣平凑在一起。
他又看了看对面的黑皮肤小哥哥,他怕这位小哥哥不够温柔,整不好再在天上来点儿刺激的,沈宣平能不能受得了也不知道。
进退两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嘿,这位兄弟?”喻瑶光试图和黑皮肤小哥打招呼,想叮嘱一下他待会儿飞起来的时候能平稳一点儿。
黑皮肤的小哥哥抬头看着喻瑶光。
“等会儿飞的时候,咱稳一些哈。”喻瑶光对着黑皮小哥哥笑的一脸灿烂。
“可是,她才是你的带飞教练。”黑皮指了指边上的金发碧眼跟喻瑶光说。
“嘿,是已经分配好了吗?我们没得选吗?”虽然这个分配正合喻瑶光的心意,但是怎么就已经分配完了呢?
“你们签合同的时候都有填身高和体重的,教练是根据你们的体重来分配的。”专业的中国人看黑皮小哥哥英文似乎不足以解释这个专业的问题,替他跟喻瑶光解释。
“滑翔伞是有一个体重限制的,你块头比较大的话,就得给你配一个体重稍微轻一些的教练。”专业的中国人说完看了看旁边的金发碧眼。
“哦。”悟了。
“你想跟他一起飞?”沈宣平看着喻瑶光开口,语气无波。
“没有没有。”喻瑶光有点儿委屈,本来就没有嘛,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脖子有点儿凉呢。
皮卡一路向上攀爬,终于来到一块比较开阔的,坡度平缓的草甸。
三个专业人士,背着伞包下车开始准备。
两个连业余都称不上的人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看着他们打开伞包,把伞平铺在草地上,把各种绳索和挂钩之类的东西链接好……
“哥,你怕吗?”喻瑶光一屁股坐到地上,有揪了根草搁嘴里叼着,站不住了。
“你怕了?”沈宣平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这是腿软了?
“谁怕了!”喻瑶光梗着脖子硬气道。
这谁承认啊,就算这会儿吓晕也得晕着上去。自己提议的项目,决不能怂!
喻瑶光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有点儿恐高的,虽然就一点儿。不知道是因为恐高还是被害妄想症,小的时候他不敢像别的同学那样趴在窗户或者走廊的栏杆处往下看,总觉得会掉下去,或者会被别人从背后推一把。这会儿看着已经飞在天上的大鸟们,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这绳子结实吗?中途会不会断掉啊?
沈宣平低头笑了笑说:“可是我害怕,等会儿上去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好。”
那边的三人做好了准备工作,黑皮小哥哥拎了两套装备过来指导他们两人穿戴好,又引他们到各自的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