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瑶光第一次尝到林深的手艺是在野外,那么朴素简陋的烹饪条件居然也能做的出那么棒的味道,而且还多了一份野趣。
喻瑶光忍不住发出了感慨,现在的男人都这么会做饭的吗,这让他这种只会烧开水的以后怎么活啊,于是回拉萨之后在菜园子的事儿上越发努力了,但却一直事倍功半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喻瑶光更郁闷了。
就一会儿的功夫,车上面已经落了好一层树叶了,喻瑶光给树叶一片一片从林深的车上捡下来,顺手还拍了树的照片给沈宣平看。
如今喻瑶光和沈宣平都已经慢慢的习惯了这个相处模式,不在一起的日子里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都会和对方分享一下。
这两棵树挺有意思,一棵十几天之前就已经开始变黄了,另一棵依然绿意盎然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它似乎感知力太弱反应有些慢。
十多天后,最开始变黄的那棵树已经秃了,它旁边的这棵好像才惊觉过来,妈的,秋天都这么久了,隔壁的兄弟都冬眠了,我现在变黄还来得及吗?要不我直接落了吧!
这才洋洋洒洒的,大概准备三两天赶上隔壁兄弟的步伐。
喻瑶光给林深把车停好,正好赶上人家的饭上桌,时间赶的不可谓不巧合。
林深不得已又下了一碗葱油面给特意前来蹭饭的自己的员工。
吃饱喝足后喻瑶光才悠哉悠哉的出了林深家的门,闲晃着在古城区的巷子里溜达,溜达累了就坐在大昭寺门口晒太阳,一边晒一边感慨着别人的信仰。
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愿望,他们并不为己愿,他们干净纯粹,怀有这世间的大爱,匍匐于广场、山脚、原野,匍匐于世间大地也匍匐于己心。他们祈祷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平安吉祥,祈愿未来世界的美好。
仓央嘉措的《秘密》里曾言,“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也许就是因为这份纯粹和美好吧。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喻瑶光抬了抬手指发送给了沈宣平。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沈宣平回复到。
这是《秘密》的前半句,是仓央嘉措的祈愿。
仓央嘉措当真是个矛盾的人,既想“不负如来不负卿”,也想一边“忘记”那些秘密,纯粹前行。
可他同样也用了“巧妙”一词,让人因此而觉得秘密的美好。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不能对别人说起,不论它是否美好。
像极了他们此刻的爱情,美好却又不能对外提起。
“好想你啊……”喻瑶光坐在长椅上长叹一声,编辑了几个字发给沈宣平,因着这几个字的缠绵悱恻,喻瑶光敲字的手都是轻柔的。
“前日腌的小菜还要一周就可以吃了。”沈宣平回复。
喻瑶光看着这一行字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他早已习惯沈宣平含蓄的情感表达。
宣哥这是也想他呢,归期都给他安排好了。
“等我。”喻瑶光心情很好的回复。
喻瑶光没有把陆知夏来拉萨的事儿说给沈宣平知道,还不知道陆知夏是个什么想法,得跟他聊过之后才能处理此事。
想到家中还有一个睡的昏天黑地的,喻瑶光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
喻瑶光在外面闲逛到太阳下山,吃过了晚饭才回去,路过超市又进去拎了几桶泡面,他怕陆知夏半夜醒来会饿,那也是个不会做饭的主,顶天儿了泡个泡面。
回到家把泡面往陆知夏房间门口一放,热水壶接满了水也一起放过去,喻瑶光觉得自己贴心极了。陆知夏半夜醒来一推门就能把这些拿进屋里去对付自己的胃。
能想到这一步也是喻瑶光知道陆知夏一进门就睡了,根本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院子的布局,怕他找不到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大半年的厨房在哪儿。
做完这一切的喻瑶光又躺回阳光房去看星星了。
大概因为这是他和沈宣平能同时看到事物,喻瑶光这几个月来一直乐于此道,自认为都快成为半个天文学家了。
阳光房里已经没有了夏季的闷热,拉萨昼夜温差大,夜晚躺在阳光房里都要盖条薄毯了。
喻瑶光先是跟沈宣平报告了大白菜的长势,后又研究了半天亿万光年外的物体,为着一颗星星的运动轨迹谈论了半宿。
其实按喻瑶光的内心,它爱往哪儿移动就往哪儿移动都没关系,只不过沈宣平说话时的声音太过温柔好听,以至于喻瑶光总是忍不住想逗他哥多说两句。
陆知夏是被隔壁院子里的阿拉斯加给叫醒的。早上已经很凉了,陆知夏推门出去的时候朦胧的睡意被外面的凉气瞬间给激了个清醒,处理了一下自己凌晨吃剩的泡面盒之后,开始打量这一方小院。
地方不大但井井有条,一院子认识或不认识的花草栽种的特别有设计感,虽然现在没什么植物还在开花了,但能够看出夏季的时候一定很美。
还有一块儿小菜地,长着几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幼苗。
有些人咖啡馆都不要了,跑来拉萨种菜来了。
想到自己为麦田做牛做马的日子,陆知夏很不客气的去拍喻瑶光的房门:“喻瑶光,起床!我饿了!”
“这儿呢。”喻瑶光被陆知夏的拍门声喊醒,从阳光里招了招手。
昨天和宣哥聊太晚了,以至于最后懒得挪窝直接就睡在了阳光房里。
陆知夏看到喻瑶光走了过来,推开门就问早上吃什么。
“你是来度假的吗?”喻瑶光躺在沙发床上不愿意起身,“不是说来关心关心我的工作环境吗?喏,先从生活环境开始关心吧。”
“吃饭也是关心生活环境的一部分,我申请使用我的接风待遇。”陆知夏倚着玻璃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喻瑶光。
真是个祖宗!喻瑶光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又了敢反抗,毕竟他现在把陆知夏看做宣哥的半个娘家人。
“那走吧!”喻瑶光看了一眼时间,“这顿早饭直接一直吃到中午吧,给你好好的接个风,把火车上饿着没吃的饭都补回来。吃完饭你就随意吧,我下午有行程说明会要开,明天不在拉萨。”
喻瑶光知道陆知夏的毛病,在车上基本不怎么吃东西,不管是汽车还是火车,两天两夜的车程,大概率是只喝了两天的水。
“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去?”陆知夏开口道。
“??”少年你知道我是去哪里吗你就去?
“我知道你现在的工作性质,阿正也经常独自去爬一些野山,感觉应该差不多吧?我觉得我差不多也能走下来。”陆知夏耸了耸肩。
“是布达拉宫不好玩?还是大昭寺不漂亮?”少年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不跟你走一趟,怎么能算是关心你的工作环境呢?”
“!!”你还挺有理!
喻瑶光没有拗过陆知夏,请示过林深之后,走后门把陆知夏塞进了自己的小队伍里。
也就是马上进入淡季了,出动了三台越野车还有余位,要不然陆知夏也跟喻瑶光走不了。
再者也是这次的线路强度并不是很大,如果是墨脱或者嘎玛沟这种,即使有余位喻瑶光也不会带上陆知夏的。
神山萨普,为期一周,回来之后正好能赶上沈宣平的小咸菜腌好。
这是喻瑶光今年最后一次线路了,作为一个新人领队,今年除了跟着林深走了一遍俱乐部所有的线路之外,独立带队的线路还是这种短线居多。虽然简单的线路更考验一个领队的能力,但一般都是难在协调大部分的新手队员上,真正跟自然相抗的难题很少。
喻瑶光的性格比大部分沉默寡言的领队更具亲和力,所以林深在安排线路的时候会优先安排这种给喻瑶光,但隔一段时间也会走一走高强度线路,感受在不同季节的气候下线路上会出现的问题,这种问题出现的时候又该怎么解决。
总而言之这是学习和实践并存的一年,而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萨普神山是秘境中的秘境,在遍地是风景的西藏其实并不是很有名气,但其罕见的山岳冰川兼湖面冰川,规模大落差高,让人恍然有一种置身冰岛的错觉。
当然,它不是太有名气也有可能是和它不那么便利的交通有很大的关系。进入萨普要穿越山脉沟壑,没有公共交通前往此处,只能自驾或者包车,并且自驾最好也要结伴而行,山坡陡峭,并且还有一段搓板路,驾驶技术不过关的话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而即使是这样,也只能抵达它的外围,在外围仰叹它的美,而想近距离的了解它,徒步转山无疑是最佳的方式,在某些角度下,山体会呈现为标准的等边三角形,这么标准的山体也是萨普的标志之一,除此之外还有神山下的萨普圣湖,它分为两个部分,靠近山脚的是冰川湖泊,终年不化,另一侧则为主湖。
冬季,湖面结起厚厚的冰,冰面耀眼夺目,远处的雪山以湖面为镜,蓝白交映,整个天地都因这极致的色彩而变得空灵;夏季,蓝绿色的湖面荡起涟漪,游鱼在涟漪下小憩,站在桥上,远处是缥缈天堂,脚下是烟火人间。
一共七天的行程,从拉萨经那曲沿着唐蕃古道和怒江顺流而下。除了萨普神山,行程中还有几座比较有特色的寺庙,孜珠寺、赞丹寺等。
转山的那两天,喻瑶光一直担心陆知夏会跟不下来,海拔4000多米的高度负重行走,陆知夏才来高原没几天呢。但转念一想,后面这些队员也没几个是长期待在拉萨的,谁不是刚来的呢。
好在陆知夏看起来那么瘦弱却没有拖行程的后腿,本来就是走后门塞进来的,再拖慢进度就过分了。大概陆知夏也是有这个自觉,所以尽管脚下都是水泡,气喘如牛也没有吱一声。
“后悔跟来了吗?”喻瑶光背着陆知夏的那份行囊,在陆知夏身后问道。
“……才不……不后悔!”陆知夏一边喘气一边说,这么短的句子都能断成两截儿。
“你看!美!”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的气息说不成长句子,陆知夏大手一挥,两个字一个字都往外蹦,好不大气。
“……”得嘞!还给您把兴致勾起来!
痛并快乐着,这大概是陆知夏现在最大的体会。
一直到到两天后徒步结束,人都坐在孜珠寺殿前的台阶上了,陆知夏滔滔不绝的还是萨普的山水,仿佛此刻摇摇摆摆的走路姿势怪异的身体根本不值一提。
“西藏果然没白来,真是太美了。”美的不知道什么词语可以比拟,只能苍白的用美来形容。
“你看看我,说好的来关心关心我呢?”而且,你是否忘了点儿重要的事情啊这位少年?
“你这工作真不错!”陆知夏转头看着喻瑶光一句话总结道,“关心完毕!”
“……”您高兴就好。
陆知夏真心觉得这样的工作环境真的特别能使人心情开阔,不会每日被局限在格子间和钢筋水泥的世界中为早晨挤地铁被人踩了一脚而心情烦闷。
自孜珠寺已经是行程的后半段了,不用再受累徒步,有越野车代步,大家的精神都松懈了不少。
本以为行程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圆满了。
谁知道最后一天突然出了幺蛾子,出幺蛾子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陆知夏。
赞丹寺,因酷似布达拉宫而有“那曲小布达拉宫”之称,是本次行程的最后一个地点。
队员们都进去之后,喻瑶光蹲在殿前的台阶上拿了矿泉水洗脸。前一天跟沈宣平通完话之后一时睡不着,气血翻涌,忍不住翻腾了一把。早上就起晚了,脸都没顾上洗。
喻瑶光刚一只手拿着水瓶,一只手接着水搓了一把脸,睁眼就看到陆知夏在台阶上没站稳向后跌去,喻瑶光吓的一下清醒了,顾不上手里的瓶子就上手拉住了陆知夏,谁知自己起身太急没稳住身形,跟着陆知夏一起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西藏的寺庙,门口的台阶都既陡峭又高耸,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这个地方的庄严和神圣。
滚落的过程中喻瑶光感到左臂一阵钻心的疼,第一个反应是完了,明天见到沈宣平的时候会不会被骂。
但眼下喻瑶光顾不上那许多,爬起来之后去扶陆知夏,谁知陆知夏根本就站不起来,废了大劲儿就着喻瑶光的胳膊站起来之后左腿也根本不敢沾地。
陆知夏和喻瑶光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会儿,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犊子了。
在萨普的山谷中徒步了两天都没什么事儿,最后在寺庙的台阶上栽了个跟头儿,这事儿怎么说怎么离谱。
陆知夏和喻瑶光都觉得挺丢人的。喻瑶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人家殿门口拿水洗脸有点儿不敬神佛而来的报应。
但这会儿俩人都不想大惊小怪的惊动其他人,真要让人问起来这原因都没脸说出口。
喻瑶光搀着陆知夏一步一步的挪回到车上,坐定之后陆知夏就再也不动了,反正下午就到拉萨了,到拉萨之后再就医吧。
疼痛的状态下时间就跟静止了一样,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队员们陆陆续续的回到车上时,陆知夏脑门上已经疼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喻瑶光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喻瑶光跟开车的司机师傅打了招呼,人一到齐就立刻出发,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的速度快一点儿。并且在征得队员们的一致同意后,中午也没停车用餐,终于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赶到了拉萨。
车队停到之前开行程说明会的酒店门口之后队员们就地解散,喻瑶光忍着痛跟他们一一告别。
陆知夏等在车里,喻瑶光处理完这些之后让留下的司机开车将他俩一起送进了医院。
一对儿难兄难弟,俩人互相搀扶着给自己挂了个号。
刚挂完号找了个椅子坐下,喻瑶光就接到了林深的电话。
“怎么回事儿?听说你伤到了?”电话一接通,林深的声音就跟着挤了进来。
司机都是跟俱乐部经常合作的老司机了,第一时间跟林深通了风报了信。
“……”喻瑶光张了张嘴,愣是没能说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这他妈让他怎么说,喻瑶光郁闷的不行。
“在哪家医院?严不严重?”没等喻瑶光重新组织语言,林深又问。
“就在人民医院,刚挂了号,还没轮到。”喻瑶光一五一十的回答,“我觉得问题不大。”
“结果出来了说一声,我等会儿过去接你们,你朋友怎么样?”
“感觉他伤到了腿。”
“行程中每位队员都买有保险,单据都留一下,后面找财务小姐姐走报销。”
“我知道了深哥,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这也算是工伤了,应该的。”
“……”
喻瑶光真的是越来越郁闷了,真想回去再摔一回,挑个山高路险的地方,摔的悲壮一些才对得起工伤这两个字。
轮到号,俩人搀扶着一起进了诊室,出来时一个腿上打了石膏,一个胳膊吊了三角巾。
等林深在医院找到俩人之后,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听说你俩是在赞丹寺搞成这样的?”林深想到后来司机跟他说的情况就想笑,他是是在想不通,好好的怎么就能搞成这样。
“……”喻瑶光拒绝搭话。
“是我在台阶上这没有站稳,他拉我也没拉住,摔巧了……”陆知夏看了看喻瑶光那不想说话的脸,出声解释。
“嗯……”林深忍着笑,“既然这样,那就在家养着吧,反正你今年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完这个喻瑶光更郁闷了。
明明他都要开始休假了,可以去到尼泊尔每天缠着沈宣平酱酱酿酿了,这倒好,全年最后一天在岗给他整个骨裂,他现在见都不敢见沈宣平了。
想到此处喻瑶光不由得白了一眼旁边扮无辜的陆知夏。
第44章 谢谢师娘教诲
“用不用给你俩请个人照顾一下?”林深将两人送回到喻瑶光的院子后开口问道。
“不用不用。”喻瑶光连忙摆了摆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我腿又没断,出去买个饭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那他这个腿……”林深欲言又止。
“死不了死不了,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他。”喻瑶光连忙保证。
“……行吧……”林深无奈的笑了笑,“那需要帮忙的时候打给我。”
“好嘞!”喻瑶光满口答应。
折腾到这个点儿,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林深又到街上给两人拎了份儿晚饭之后才离开喻瑶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