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老师!!!”陆知夏一脸激动的抬头问喻瑶光,“你到底在哪里遇到的他?!他现在好吗?!”
“挺好的吧,经营着一间民宿,在尼泊尔。”喻瑶光认真的想了想“沈宣平现在好吗”这个问题。看起来似乎是挺好的,除了有时候偶尔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孤寂感,让人心疼。
“他什么时候回国?”陆知夏又问道,自己眼下没有时间出国去寻人,如果人回到国内的话,去见一面会更容易实现。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喻瑶光无奈的笑了一下。
“对了,你前面说你喜欢上了人家,然后你就这么偷偷跑回来了?就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陆知夏看着喻瑶光,仿佛只要喻瑶光点一点头,他就能立刻鄙夷上他。
“……不是,我争取过的……”喻瑶光心虚的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但他也是真的硬气不起来,毕竟自己确实不够坚定,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对方的拒绝。
“你怎么争取的?”陆知夏好奇,一个刚刚开窍的懵懂无知的青年是怎么撩拨自己老师的。
“就………”
喻瑶光厚着脸皮把从结识沈宣平到最后偷亲了人家之后狼狈跑路,全部和盘托出。毕竟他是来虚心求教的,并且还听了人家那么沉重且私密的过往,他再藏着掖着也太不当人是兄弟了。
“这么说,你觉得其实我沈老师也是喜欢你的是吧?”陆知夏上下打量着喻瑶光,像是突然不知道了喻瑶光有什么地方值得沈宣平喜欢一样。
“……”不是,怎么就“我沈老师”了,喻瑶光郁闷,他都还没有在沈宣平前面加上“我的”俩字呢。
“然后,不知道为何我沈老师拒绝了你,而你顺势就逃了回来?”
“……”喻瑶光只觉得“我沈老师”这几个字是真的刺耳,跟那个“逃”字一样让人不爽。
“就你这样还想当我师娘?”陆知夏白了喻瑶光一眼,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师娘?!
什么师娘?!我?!!
喻瑶光听了这俩字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被陆知夏嫌弃。
喻瑶光觉得自己郁闷极了,自己原本是想向自己兄弟求教的,划重点,是自己兄弟!结果半道兄弟莫名其妙成了未来对象的娘家人。自己这一番自我心理剖析,直接成了娘家人嫌弃自己的理由,还是自己亲手奉上去的,这找谁说理去。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陆知夏又问。
喻瑶光觉得自己汗都快下来了,身份一转变,喻瑶光只觉得这个问题,是来自自己对象娘家人的拷问。
“我爱他!”喻瑶光连忙大声保证。
“……”陆知夏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喻瑶光。
“然后呢?”陆知夏看着喻瑶光。
“……我这不是正在向你请教呢吗?”喻瑶光小心翼翼的问,“你还愿意倾囊相授吗?”
陆知夏看着面前的喻瑶光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我简单的总结一下哈,现在的情况是,你俩互相喜欢且心照不宣。但我沈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接受你,而你也因为暂时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而不怎么坚定的逃回来了。”陆知夏三两下总结完现在的情况。
“……能不能别你沈老师的称呼他啊?”喻瑶光小声嘟囔。
“怎么着?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呢?”陆知夏戳着喻瑶光的肺管子,一点儿都不客气。
“……”自知理亏的喻瑶光此时连宣布所有权的资格都没有。
“沈老师那边是什么情况暂且不论,现在只说你。”
“嗯。”陆知夏终于把沈老师前的“我”字隐去了,喻瑶光舒坦了,这可怕的占有欲喻瑶光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秒钟。
“就这么接受不了自己被掰弯?”接受不了还亲人家,真是见色起意的畜牲,陆知夏在心里腹诽喻瑶光。
好的很,绕了这么大一圈儿,终于又回到了正题上。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被掰弯的。”喻瑶光正色道,“你这方面懂得多,你有见过直男被掰弯的实例吗?”
陆知夏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但具体那些所谓的自诩曾经是直男的人被掰弯的心路历程,我并不知道。”
“所以,到底能不能真的直掰弯其实大家都不确定吧。”喻瑶光对陆知夏的话简单的总结了一下。
陆知夏点了点头:“至少我是不清楚的。”
“我认为,我应该不是被任何人掰弯的,如果我自己压根没长这根神经的话,就不会起这么个心思,又怎么可能会往这个方向上和他越牵扯越深。我觉得我在这段你来我往的交互中是主动过的。”喻瑶光理智的梳理着自己的心理和行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不认为他曾往这方面刻意引导过我。”
喻瑶光的这番话让陆知夏想起来,曾经自己的父母就是以这样的罪名去举报的沈老师,刻意引导未成年学生的性取向。可明明事情并不是那样,如果当年没有沈老师的话,自己在取向上面和现在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反而是自己的未来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番光景,也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未来。
陆知夏在喻瑶光的这番话里又看到了他的责任和担当。不论他们最后在不在得了一起,在一起之后又走不走得到最后,最起码陆知夏可以肯定的是,喻瑶光以后不会在自己性取向的问题上,问责沈宣平。
这就是他认识的喻瑶光。
“所以我并不觉得是他掰弯了我,我可能天生就是如此。”喻瑶光总结了一下。
“那你既然自己都想明白了,还跑回来干什么?”陆知夏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又加深了。
“这不是,一下懵逼了,钻死胡同里出不来了吗,毕竟人生大事儿,我也是在跟你这边说边思考的嘛。”喻瑶光挠了挠乱飞的头发,忽然想起来自己头发还是沈宣平帮他剪的呢,又小心翼翼娘们儿唧唧的抚了两把。
“那你现在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了?”
“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死磕自己孤独终老吗?”喻瑶光曲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其实真要说起来,我更害怕错过他,毕竟二十多年来从不曾这么喜欢一个人。”
喻瑶光不敢说自己现在有比之前更坚定了几分,但在他无意中知晓沈宣平那么多此前过往的时候,痛惜和心疼让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再放得下他了。
既然如此,何不再勇敢一点儿呢?
这个世界上任何形式的爱都值得被歌颂,既然自己可以心无旁骛的和陆知夏做兄弟,那么怎么就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做一个可以拥抱所爱的幸运之人呢?
“啧啧……你酸不酸?”陆知夏牙都要倒了,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在喻瑶光这里听到这样的话。
“不酸!我甜的很!!”攻略完自己的喻瑶光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
“你的师娘我当定了!!!”喻瑶光豪情万丈的朝陆知夏扔了这么一句话,掷地有声!
我真是谢谢你啊,陆知夏当下翻了个白眼。
“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陆知夏有点儿不放心的问道。
“回家出柜!”喻瑶光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你认真的吗?陆知夏一把撑住了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怎么了?”喻瑶光看着陆知夏的表情不明所以。
“你当出柜是闹着玩儿呢?”陆知夏很想扒拉开喻瑶光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构造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就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不是脑袋一热。”喻瑶光为自己辩解,“既然我现在已经回来了,那就把我这边儿的事儿都解决完了,我才能安心的去追人吧。不然等我把人追到手了,再让他跟我一起面对这些吗?”我可舍不得。
不得不说喻瑶光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行动力确实让人很佩服。
“可是……”陆知夏还是想说,出柜不是小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而且沈老师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你追不上呢,一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吗?
“没有什么可是了,我喜欢男人这也是事实啊。早晚他们都是要知道的。”喻瑶光认真的说,“早知道早完事儿。”他还有一堆别的事儿要计划呢。
喻瑶光预感追求沈宣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且沈宣平人在国外,自己不可能长期死皮赖脸无所事事的赖在人家客栈里,他得有自己的生活和规划。
“你就不怕被家里人打断腿?”
“那应该是不至于的,我们家的家风做不出这么暴力的事儿。”喻瑶光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行吧,如果被赶出家门了,后面的房间给你留着。”陆知夏不知道喻瑶光家风什么样,但是能养出喻瑶光这种开朗又自由的性子的家庭,想来应该也不会太过封闭和传统,但出柜这种事情不是小事,在有些家庭看来,那就是和天塌了没有什么区别,陆知夏还是有点儿担心的。
“安心,死不了的。”喻瑶光无所谓的拍了拍陆知夏的肩膀。
“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挂了,我还指望你带我见沈老师呢。”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自己,陆知夏心里也没底。
喻瑶光朝陆知夏比了个“OK”的手势。
不知不觉俩人在店里坐了一上午,但陆知夏面前的茶壶里的红茶倒是一直都是热的。阿正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泡一壶热的过来替换掉冷掉的,仔细又体贴。
此时,除了角落里的喻瑶光和陆知夏两人,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邻桌的俩小姑娘一边说话一边偷瞄着吧台后面煮咖啡的阿正,明显是在谈论人家。不过人长的这么打眼,招小姑娘也不奇怪。
“这人是你招来的?”喻瑶光抬了抬下巴示意陆知夏向后看去。
“是啊。”陆知夏转头看了看吧台后的阿正,又看了看身后的俩小姑娘,无所谓的转过身。
“您这是看颜值招的人吧?”喻瑶光撇了撇嘴说道。
“就是看颜值招的,怎么了,你有意见?”十天半个月的不来一次,有意见也得给我憋着。
“没有没有。”可不敢有,喻瑶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麦田上心程度不如陆知夏,更何况陆知夏现如今又多了一层身份,这谁还敢有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
喻瑶光是个有行动力的。中午跟陆知夏一起在胡同口钱大爷的店里吃了顿铜锅涮肉后,回到麦田背起自己的包就回了家。
打了个车,半个小时就到了,这个距离喻瑶光根本就用不着住校,其实喻瑶光高中的学校比大学离家距离更近,但他从高中起就申请了住宿,自由惯了。而且大学期间一般混的关系最铁的都是以宿舍为单位的,喻瑶光可不想大学四年读下来,跟同学就只混个脸熟。
喻瑶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人,这个点儿,喻家父母都还没有下班。只有院子里的两株碗口粗的山茶开的如火如荼。喻瑶光以前并不觉得这山茶怎么样,但如今看着这两株山茶,忽然想到沈宣平是个爱花的,如果他看到这山茶的话大概会很喜欢。
喻瑶光刚回到家,家门都还没进,先打起了他爹爱若珍宝的山茶的主意。如果这个时候老喻能听到喻瑶光在想什么的话,怕是喻瑶光会被他爹连夜打出去。
喻瑶光打开背包翻箱倒柜的找自己的钥匙,长时间不用,都不知道掖哪里去了。钥匙还没找到,倒是先把小区的物业给招了来。
喻瑶光家是个老小区,虽然小区不新,但在当时却是货真价实的高档小区。小区的楼房最高只有六层,且楼间距很远,绿化又做的很好,一楼都带有一个小院子。
喻瑶光家的小院子被喻父打理成了一个四季开花的小花园,最名贵值钱的就是那两株镇院之宝山茶了。
小区物业做的也很好,喻瑶光推开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只到自己大腿高的院门进到院里,找个钥匙的功夫就被物业的保安问候了两遍,不出半个小时整个小区都知道喻家那个从小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回来了。
喻瑶光找到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把背包往自己房间一扔,连打开都没有打开,就怕晚上一言不合谈不来,自己可以背上包立刻就走。反正不愁住的地方,陆知夏还给他留着麦田的房间呢。
自己房间虽然好久没回来住过了,但是还算干净整洁,看来爹妈是有给自己打扫过房间的,喻瑶光很满意。虽然他们嘴上嫌弃,但是心里还是爱自己的。
闲来无事,喻瑶光拿出自己的记事本开始整理自己的游历日记。喻瑶光有这个习惯,到一个地方观察、体验和记录。顺便看一下日记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一下自己的毕业论文去的。
刚把记事本从包里出来还没有打开,里面夹带的东西倒是先掉了出来。喻瑶光弯腰捡了起来,是一只已经被压成了平面的草编的小狗,沈宣平编完随手递给喻瑶光的那只。当时被他拿回民宿顺手夹在了自己的记事本里。
很好,看来论文是修不成了。
喻瑶光把记事本往桌子上一扔拿着草编小狗往床上一趟看了起来。
当时沈宣平做这只小狗时灵活翻飞的手指、挂着微笑的脸庞,一一在喻瑶光的脑海中翻腾而过。
沈宣平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哄孩子的,给你吧。”所以沈宣平一直都拿自己当小孩儿来看待的吗?
不过沈宣平居然会做这种充满童趣的玩意儿,当真是个温和又有爱的好老师吧。
喻瑶光转而又想到从陆知夏口中了解到的沈宣平那些过往,又心疼了起来。怪不得他说起自己曾经是老师时,语气带着淡淡的落寞。
他应该是很爱自己的职业的吧,不然不会身处异国他乡也不忘时不时的为他国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
一位对教育事业充满热忱且负责有担当的好老师,即使曾被辜负和抛弃,依然保留着对教育事业的初心。
喻瑶光觉得自己对沈宣平又多了一层认知,且越了解他就越心疼也越放不下。
喻瑶光握着被压扁的草编狗由着思绪神游了一会儿转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房外飘进来的香味给馋醒的,中午吃的铜锅涮肉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了。喻瑶光揉着眼睛就想奔餐厅而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又转回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把那只被压扁的狗子从枕头边儿捧起来重新放回了记事本里,这才又转身走了出去。
“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张女士?”喻瑶光走到厨房对着里面忙碌的身影说道。
里面忙碌的张女士被吓的一哆嗦,转身看到扒着门框的喻瑶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吓死我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会先打个电话!!”
“我……”喻瑶光缩了缩脖子刚开了个口,那边张女士冲喻瑶光身后又喊了起来。
“老喻!你那神出鬼没的儿子回来了!”
“张女士,您作为一个老师就不能稍微温和点儿?”喻瑶光在后面弱弱的提了个个人小意见。
“对你温和不起来!”
“……”行吧。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喻父从书房里走过来问喻瑶光,顺便帮张女士端菜,“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没做你的饭。”
喻瑶光的父亲是一名教授,和张女士两人一个教初中一个教大学。再加上沈宣平这个长着教师之魂的曾经老师,这个家算是捅了老师窝了,喻瑶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我坐旁边看着你们吃?”喻瑶光咽了咽口水跟着进去帮忙端了一盘。
“我看可以。”张女士随声附和着,却转身又打开了冰箱的门。
最终张女士又加炒了俩菜,喻瑶光才勉强跟着混上了口饭。
“好吃。”喻瑶光往嘴里扒拉着饭不忘夸一嘴张女士的厨艺。
“养你不如养头猪。”张女士看着喻瑶光的吃相嫌弃的说。
“……”那我给您叫唤两声?喻瑶光在心里默默跟了一句。
“你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张女士又问道,“你没事儿根本就想不起来回家看看。”
“哦,没啥大事儿,我就是回来跟你们说一声,我发现我喜欢男人。”喻瑶光手里的筷子没停,头也不抬,脸埋在碗里扒拉着饭说道。
“老喻,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张女士摸着胸口转头看向自己老伴儿。
“应该没有吧,我也觉得我是幻听了。但是你我都这个感觉的话,那大概就不是幻听而是真的了。”喻父颇有些学术的说道。
“别吃了!”张女士从喻瑶光手里把饭碗夺了过来,往旁边一放,跟喻父一起看着自己家的猪。
喻瑶光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抬头不动声色的对上对面两双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