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闵昇看着顾屿,见他表情从讥诮逐渐不悦。
顾屿说:“前几年我管着顾氏的时候,你还不在总部,咱们没怎么打过交道,所以你可能也不清楚,我很讨厌谈判桌上拐弯抹角说废话。”
顾屿冷眼看着他:“你要是想说,我要是不搭理你,你就打算去我家告我一状,拿几张照片翻给我妈看,说我跟宋槐京搞在一起了——”
他语气冰凉说出宋闵昇拐弯抹角的威胁,宋闵昇收起笑,跟他目光对峙。
顾屿凉凉开口:“你们宋家喜欢用这种下流的办法,但也要知道,这办法对谁有用。”
宋闵昇点头,像是没听懂顾屿话里的轻蔑:“听说江阿姨身体一直不好,当然最好是不要叫她知道。”
他居然还敢继续,顾屿再次嘲弄勾唇:“怎么说人话你就是听不懂呢?”
宋闵昇不理解顾屿为什么这么说,在他看来,玩男人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给家里人知道,等时候到了,成家立业,该散散,不散了就接着玩儿——明面上当然不能摆出来丢人现眼。
“要是就这个,我言尽于此,既然你找到我了,说明顾氏谁说了算你心里清楚,要是还打算去打扰我妈,你们去你们的,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担着也就是了。”
“就算你不怕江阿姨知道,难道也不在意这些东西被发到网上吗?”宋闵昇翻出来一沓照片,事到如今也不装了:“我知道你们那个圈子玩的脏,不在乎男男还是女女,可既然你代表顾氏,你名声臭了,顾氏就会好吗?”
顾屿听到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话,好笑地看着宋闵昇。
宋闵昇没说话,顾屿挑着唇角反问:“哪有宋家玩的脏?”
宋闵昇脸上有片刻挂不住,一口气咽不下去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他僵硬地维持最后一点体面:“为了一点小事,真的值?你这么做宋家固然有损伤,但顾氏也没好到哪,你——”
话没说完,顾屿已经拿起椅背的衣服走了。
临出门瞟了一眼桌上的照片,一沓零零碎碎各种地点:公司的、家里的、机场的、酒店的。
一窝老鼠,也就只会做阴沟里的事。
出门吹到凉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按理说,这种时候,宋槐京该关心自己的动向了。
然而上车开出山庄手机才急促响动,连着几十条消息,宋槐京问他在哪。
最后一条,宋槐京说:你别怕,我马上去找你。
怕什么?
脑子里飞速掠过方才桌子上的一张照片,那个角度……
顾屿很快想到了某段时间他家附近鬼鬼祟祟的一伙人,当时以为是寻常罪犯铤而走险,现在看来,居然是受人指使早有预谋。
他打着方向盘下山,给宋槐京打电话,那边一直是忙音。
看宋槐京发消息的时间,当时他正在跟宋闵昇谈话,当时没收到可能是被信号干扰了。
打开手机定位,宋槐京最后消失的地点是京郊的山里,跟他这边离着一个小时的车程。
第82章 弄死他
宋槐京听到种种模糊的声音,但是什么都看不见,他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浑身发软。昏过去之前,他记得自己刚到门口,当年‘疗养院’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处理了一大批人之后这个地方就继续弃置了,十年过去,门口长满了杂草藤蔓一片荒芜,门口水泥柱子摇摇欲坠,要进来就只能步行,宋槐京记得自己没走几步就晕过去了,鼻腔中至今还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儿。
废弃的营房又湿又冷,四面八方都漏风,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粗俗的交谈、叮叮当当敲击金属的声音。
椅子上的人动了几下,门口夹着烟聊天的几个人互相使脸色,为首的刀疤脸见人醒了,啐了一口浓痰掐了烟走过来几步。宋槐京听到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稀稀拉拉,不止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气,还有浓郁的金属生锈的味道。可能下雨了。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顾屿又在哪里。
他想透过蒙着眼的黑布看见点什么,但眼前只有严严实实的黑暗,等那人开口,很耳熟,尘封的记忆缓慢开封,这一切都过于熟悉,要不是过去太久,甚至会叫人恍惚以为他还在地狱里。
“好久不见啊。”那人阴狠笑着:“这么多年不见,差点都不认识了呢。”
要不是看了照片,还真不敢确定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兔崽子。
捆在椅子上的手显而易见握紧,金属制的椅子腿在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是你们。”宋槐京脑子发热,当年种种走马灯一样出现在脑海:无休止的辱骂毒打,日夜颠倒的所谓‘训练’和‘教育’,洗脑式的自省学习,种种被称为‘治疗’的酷刑。
这些早就该跟这堆废墟一起在火化炉里灰飞烟灭的渣滓。
“是啊——”刀疤脸哈哈笑:“想不到吧,咱们还有再见的一天。”他招招手示意,随即宋槐京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那个瞬间宋槐京汗毛直立。
某些记忆过于深刻,不需要回忆,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这个声音他就想起来自己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挨打的日子,身上雨点般落下的拳脚,耳膜和巨响共振的痛楚。
那不是他挨的最毒的一顿打,但后十年每个痛不欲生不能入眠的夜晚脑子里的嗡鸣都来之于那一天。
“耳熟吗?”刀疤脸笑着走到他背后,贴近他耳朵:“我记得当年你好像是聋了,怎么现在又好了?”
“啧啧啧……看看,都说了我们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他把手按在宋槐京僵硬紧绷的后背,手背侮辱性地拍宋槐京侧脸:“你非是不信,看看,你被送进来的时候是个什么玩意儿,现在不是活得跟个正常人一样吗?”
“听说现在还是什么配音演员?你能有今天,不谢谢我们就算了,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宋槐京咬牙切齿:“他呢?”
刀疤脸见他这样通体舒畅,他故意吊着宋槐京:“谁?不会是你那个同出同进的男朋友吧?你放心,都是朋友,我肯定好好招呼他。”
那把布满锈迹的椅子发出更加明显的嘎吱声:“敢动他,你们就完了。”
“哟。”刀疤脸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谁就完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你那相好呢——我就说你这小崽子没毛病怎么会被家里送来,看看,原来是个变态,死同性恋——说起来,上男人是什么滋味儿?我看你们卿卿我我,谁捅谁啊?你那男朋友长得倒也是不错,是不是你上他?”他一字一句往宋槐京心口踩,见他怒不可遏就更加愉悦。
“你他妈……”话没说完,宋槐京侧脸被砸了一拳,血腥味盖过了空气中的铁锈味,世界安静了一瞬间,耳朵里的嗡鸣却越来越明显。
“小狗崽子,恶心玩意儿,逃出去就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是吧?”刀疤脸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又啐了一口:“老子他妈当年被你阴了一手,早就想弄死你了!你他妈还敢威胁我?也不想想到了这儿,老子还能叫你活着走出去?”
旁边提着水桶的小平头有点迟疑:“大哥,咱们不是……”
“闭嘴!”刀疤脸瞪了他一眼。
人都落在自己手里了,怎么处理还能谁说了算?
宋槐京从这简短的对话里听出来一丝不同寻常,他即刻便明白过来大概率又是宋家:“你敢动他,我弄死你!”
“哟”刀疤脸啧啧称奇:“你先想想你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吧。”他抬了抬下巴不耐烦催促:“动手。”
那小弟迟疑:“大哥……”
金主说了,主要是给他个教训,他们直接上手要是出了事情——他刚从里面出来,就想赚一笔钱回老家去舒舒服服过完后半辈子。
“愣着干嘛?”刀疤脸眼睛一横:“快点动手。”
那人迟疑一下,然后水桶就扣在了宋槐京头上,雨声风声都被隔开了,鼻腔中潮湿布满锈迹的味道骤然浓烈起来,跟血腥味混在一起难分彼此,最后一句他听到那人阴狠道:“不知道聋子还能不能当配音演员,不过你还是先想想,能不能活着回去见你那个男朋友吧。”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来的第一秒,脑子里天翻地覆,其他声音都被排出大脑,只有令人痛不欲生的铁皮敲击声。
太吵了,刀疤脸准备出去清静清静,又问另一边鼓捣电椅的人:“能不能修好?”
那边满头大汗检查线路:“快了快了。”
刀疤脸这才满意一些,又摸出一支烟去了挂满蜘蛛网的屋檐下,外头空气要好很多,屋檐挂着毛毛雨聚起来的水珠慢慢往下滴,后面的动静怪让人心烦的。
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多。
回头看了一眼拼命挣扎野兽一样嘶吼的宋槐京,心想,夜还长呢。
半晌,他嗤笑一声,心想能给他留一条命都算好的,早十年就该弄死他了,弄死了也算他赚了十多年。
过了十几分钟,宋槐京不挣扎了,敲铁桶的小平头停了一下,满身大汗走过来:“大哥,好像晕了。”
另一边发电机已经运作起来了,刀疤脸指了指电击椅:“弄醒,才几点就结束,钱能这么好赚?”
小平头有点犹豫:“大哥,要是出了什么事……”
刀疤脸看了一眼挣脱后趴在地上的宋槐京,他嘴角渗出血,指尖微弱蜷缩着,眼睛上的黑布也松开了。
刀疤脸说:“这不是还有气吗?”
第83章 我喜欢你啊
一滴水滴在了上眼睑,微凉的温度刺激得宋槐京激灵了一下,逆着光,他看到三五道人影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在说什么听不清楚,听觉被乱七八糟的巨响霸占,耳膜生疼,脑子也快要炸开了。
他拖着沉重的四肢起身,天旋地转站不稳,看到那几张令人憎恶的脸上零星几点嘲笑,侧着耳朵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努力的样子换来更加猖狂的哄笑。
他心想,他完了。
可能真的要毁了。
但没事,顾屿应该没事。
捡起地上的铁棍还没走出两步,就后脑一疼,他趔趄着倒下去,被拖拽着往角落里去,角落里也是一样他相当熟悉的东西。
他还很小,更加没能力跟这些人抗衡的时候也被绑在这个角落过,很多次在这上面痉挛着晕过去又被一盆水泼醒,痛苦到不行也干呕着求饶——更多的时候甚至不是神智清醒求饶,而是肉体屈服,生理性的恐惧。只要被绑在这张刑具上就恶心眩晕,浑身抽搐。
他又看到那些以此为乐的恶心表情,只有一个人有点担心地跟刀疤脸说了句什么,换来一句啐骂。
“出息点,弄死了能怎么样?以前死在你手上的人少了?”刀疤脸黑着脸咒骂,要他快点动手。
修电机那个人满手冷汗——机器年久失修,说不准就会故障,真就闹出来人命了。
不过那样也好,这小子还能少受点罪,毕竟在场只有他看出来了,刀疤脸就是奔着弄死这小子去的,一刀捅死不解恨,非要好好折磨他。
电流嗡鸣似乎出现了。
长久以来,他都对此格外敏感,哪怕是理论上来说绝对寂静的录音棚,他也总说自己能听到电流声。为此还挨过录音师和配导的很多骂,说他故意吓唬人。
脑子里各种混响似真似假,甚至他怀疑自己彻底聋了,那些声音都是幻听,其实骨膜早就作废了。可唯独电流声,只要出现他就觉得那一定是真的。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想从昏暗的夜幕中看到点什么,扫了两圈,只有那几个人盯着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或者想看到什么人,只是很渴望看到点什么。
想看到谁他快忘记了,被脑子里排山倒海的痛楚排挤。
他在此刻极度想要捅自己一刀以结束痛苦,或者从高不见底的悬崖一跃而下得到解脱。他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可他都没有,他现在很后悔。
但他又很迫切地想看到什么,同时希望自己绝不要看到。
很多次就是被这样的念头牵绊。
他知道他想看到什么。
一座孤岛。
在夜里发光的孤岛。
隔绝一切,唯独向他发光。
说,要给自己停泊。
宋槐京难受扯唇,转而闭眼。脑子里的轰隆好像平息了一些。
酥麻的感觉起先从四肢传来,紧接着神经元感知到巨大的痛苦牵引到肌肉,他痛苦地缩紧,隐约听到畅快的大笑。
还有乱七八糟的引擎声。
怎么会有引擎声?
理所当然觉得是幻觉。
勉强抬眼,发现那些人戒备起来看着夜幕,外面好像有一束光。
怎么回事?
铺天盖地的痛苦中,宋槐京心脏激跳,他心想:不要。
不要来这种地方。
太脏了,太脏了。
千万不要来。
但他已经开始鼻腔发酸。
一道修长身影冒着细雨出现,被酷刑折磨成一滩烂泥的宋槐京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从黑漆漆的屋子里传来,顾屿脚步一顿,站定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他孤身一人站在一群亡命之徒跟前,冷静开口:“放了他。”
刀疤脸看到来人松了一口气——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什么好重视的。
况且来的好,一个两个都来了就好,正好弄死那个他还不够解恨。
刀疤脸桀桀怪笑:“哟,今天是好日子啊,这是什么贵客?”
他背后传来连续不断的嘶吼,因为失聪而变调,故而不能分辨其中音节,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悲壮。
顾屿心里抽着疼,但脸上还是平静的。
“放了他,要什么条件,随你们开。”
宋槐京一遍一遍喊着叫他快走,他奋力睁着眼睛要多看几眼院子里的人,他罩在风衣里,挺着腰板跟这些垃圾对峙。
顾屿是那样矜贵的人,腰板怎么能在这弯下?绝不可能,绝对不能。
宋槐京眼底发红,青筋直冒,拼尽全力地吼,叫顾屿快走,他们根本不要钱,这些人要的根本不是钱。
没人听明白宋槐京野兽一样的吼声,只有顾屿听见,听明白了。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就有一点冷光出现在黑寂的雨夜,他身上的雨丝都在发光。
吼声停顿了一瞬,意识到那是什么,半晌过去再怎么痛苦也没有求饶、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的宋槐京蓦然嘶哑,眼眶里掉下一连串水珠,根本无法自制。
那点冷光转瞬即逝,他想继续喊,叫顾屿快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声了,他只能一次一次反复地张嘴,试图驱逐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不要来啊,快走啊,顾屿。
我爱你啊。
不要过来。
我真喜欢你啊。
你快走。
顾屿冷静地站在微弱的月光下,静静听宋槐京告白,他从没这么认真地听他的告白。
刀疤脸说:“听说,你是顾氏的掌权人?”
顾屿没否认:“所以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兑换成美金,合法地转移给你,保证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全须全尾地出境,后半辈子大富大贵衣食无忧。”
刀疤脸没说话,其他人却显然心动了。
这笔买卖本来就是为了养老,给钱的人就说给宋槐京一个教训,只有刀疤脸记恨着当年逃亡被当场击毙的亲哥哥才私自下狠手,他们本来也都在迟疑了,这下更是目光聚部在了刀疤脸身上。
刀疤脸眯着眼睛:“哦?我凭什么信你?”
顾屿没说话,只察觉宋槐京的呼吸微弱下去了。他心脏发干地疼,脑子里全是宋槐京嘶哑的吼声。
这种时候他脑子里甚至在想:也不知道他后半辈子还开不开口了,嗓子不要了,这么喊。
他勉强冷静。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峙,忽然,顾屿笑了一下:“那这样,我来给你当人质,反正宋家跟宋槐京没什么关系了,也不可能给你多少钱,宋槐京对你来说没什么用,想要钱,你绑了我,岂不是整个顾氏都要听你的?”
“大哥?”小平头忍不住出声。
刀疤脸忽然笑了:“你代替他?顾总,你也看到了,咱们这儿条件一般,还得吃苦。”
顾屿平静看着他。
“再说了,我也不是只要钱,好歹还得听你们谁叫几声,舒坦舒坦。”
顾屿面容从没这样冰凉过:“好啊。”
刀疤脸嗤笑:“先试试,你跪下,学几声狗叫——你们搞这个的学个畜生叫应该很像吧?”
后面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传来激烈的挣扎,像奋力冲撞笼子的野兽,毫无意义但还是叫人心惊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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