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身边人叫林驺, 闻言顿时附和,“一些害怕的跟紧我们两个,保你一路无忧通关。”
没人理他们两人。
两人像是习惯了,并不介意,反而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你上个副本玩过多少人?”
“上个副本没有,不过我刚进来的时候玩过不少,嘿嘿嘿,就是没碰到什么极品。”
“我也是,我应该玩过这个数。”王天举比了一个八字,盯着陈声的背影, 眼神下流, “都比不过这一个。”
“喜欢就去啊。”林驺毫不遮掩道, “缠着他, 用你的深情感动他。”
陈声离他们有十几米,但不是完全听不见他们的话。
两边都是数不清的坟墓,明明是白天,却让人四肢发寒,总有一种这些坟墓是一双双眼睛正注视着人的错觉。
四周寂静到只剩下脚步声和说话声,陈声目光落在一旁,看到埋藏在坟堆边泥土里的铁锹。
他停下没有再走。
身后的人一见他停立刻问道:“怎么不继续走了?”
“累了,歇一会儿。”陈声弯眸一笑,“正好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玩家。”
“应该没了,继续往前走吧。”耿牛说,“目标可能跟这条路有关。”
“用你多嘴。”王天举说了那么多也没得到什么反应,心里正不爽,闻言嗤笑道,“显得自己很能耐一样。”
耿牛翻翻白眼,听出他这句话的背后意图,懒得和他争执,蹲下身揉了揉小腿,以防等会走得腿疼。
“哎,你叫什么?”王天举凑在陈声身边,“刚刚打量我们所有人,是不是在找避风港?找我啊,你看我身强力壮的,能一下子撂倒三个人。”
陈声笑着问:“你厉害吗?”
“厉害啊。”王天举迫不及待道,“这次副本估计又要很久,光闯关多无聊啊,做点刺激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没在坟墓旁边试过,不然现在就试试?”
他伸手去摸陈声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视线乱飘,一脸猥琐。
陈声:“稍等。”
他背对着王天举,捡起来一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套在手上开始挖土。
“你这是干嘛?看不顺眼这个坟墓,想挖它?让我来啊。”王天举没多想,下意识就凑过去想帮忙。
在他凑近的那一刻,陈声铁锹也挖出来了,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脖子狠狠一敲。
右半张脸从耳朵的位置一直到肩膀被拍得狠狠一疼,王天举半边身体都快麻了,反应迅速地咒骂一声后去抢铁锹。
陈声避开,又一下拍在他脸上,见他鼻血狂飙,对着他的下巴来了一下。
这次王天举彻底失声,甚至都站不稳了,捂着自己红肿隐约要破皮的下巴倒在泥土上,身体疼到抽搐。
陈声拿起铁锹看向林驺。
林驺说跪就跪:“不是我说你啊,我也没想打你主意,你打他泄愤就泄愤,别对我动手。”
陈声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那你去打他。”
林驺眼珠子一瞪:“他都被你打得快不省人事了,还不行吗?说到底也只是几句话而已,有必要吗?”
少年轻歪脑袋,似是有些疑惑,看着他一动不动。
其他玩家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无比震惊,不敢随意乱动。
他们还以为陈声这种看起来就柔弱不能打的人,面对那种情况会憋屈忍住,或者是骂几句避开,没想到直接动手了。
林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不知道陈声眼睛怎么那么尖,能发现铁锹,咬牙走到还有意识的王天举身边,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可以了吧!我已经打他了。”
少年眉眼晦暗不明:“没吃饭吗?”
林驺又踹了两脚,把王天举踹得无能低吼才收回脚,满目幽怨:“这总行了吧?再踹下去等会儿还怎么一起通关游戏。”
陈声拿着铁锹站在王天举身边,抓起他的头发扯起脑袋,见他满脸黄泥,不断翻着白眼,已然在晕倒的边缘,铁锹放在他的小腿上方,蓄力后狠狠落下。
“砰。”沉闷的声响之后,王天举连叫都没叫出声,直接痛晕过去,被敲打的腿微微变形。
“你干什么?”林驺被他吓到,不可置信地后退好几步,“你怎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要弄断他的腿?你这样他后面怎么办?”
“要不然你跟他做个伴?”陈声沉默片刻,笑吟吟地问。
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林驺心里无尽唾骂,面上笑个不停:“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他不熟悉,就是随便一说。”
看陈声打那一下声音那么响,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再废了他一条腿还真的有可能。
现场仍旧死寂一片,剩下的九个人默默地看向前方,充当空气。
最后是耿牛主动打破了沉默:“前面一直看不到尽头,不然我们往后走试一下?”
有几个人同意,跟着耿牛原路返回,结果没过多久就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
“奇怪。”看到原路返回竟然又折回来了,耿牛呢喃一声,原地不动了。
陈声将受伤的袋子拿下,握着铁锹继续前行。
其他人纷纷跟上,原地只剩下林驺和晕过去的王天举,还有短发女人。
“搭把手?”林驺对短发女人一笑,“我一个人可能拉不起来他。”
“刚刚还说自己很厉害,怎么一个人都拉不动了?”薛淇冷笑一声,鄙夷道,“我又不是留下帮你的,想拉人自己动手。果然是一丘之貉。”
她抬脚跟上大队伍,听见林驺在后面叫了一声:“你给我等着,找到机会弄死你。”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边还是一样的坟墓,脚下的路依旧不变,似乎他们一直在同样的地方打转。
头顶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周遭陷入一片昏暗。
正当这时,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快点跟上,我先回家了,等你们到家后跟我报个平安。”
声音是从前方发出的,离得很近,但却找不到人影。
“NPC?目标就是回家?”耿牛挠挠头问。
“应该是了。”薛淇点头,见林驺费力地带着王天举追上来了,一阵翻白眼。
“搭把手啊你们。”林驺累得直喘气,见自己说了那些人也无动于衷,气得把王天举推在地上,也不想再费力带着他了。
这一推直接把王天举摔醒了,他迷茫地盯着四周,很快又是抱着腿,又是捂着脸,不断哀嚎出声:“我的腿怎么回事?好疼,我的脸好疼啊。”
见他醒了,林驺蹲下身一阵低语,把陈声用铁锹打他的事夸张地说了一遍,不忘火上浇油:“忍忍,他有铁锹,我们打不过。”
“是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王天举眼眸发红地盯着陈声,额头青筋暴起,完全一副狂暴的模样。
“我知道。”陈声冲他一笑,“所以没给你机会。”
腿受伤了,行走都困难,拿什么杀他。
其他玩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废了王天举的腿,心中微微震撼。
王天举挣扎着坐起身,扶着自己的小腿,疯狂咒骂:“贱-人,别被我抓住机会。”
他还是挺识时务的,骂的声音很小,只有林驺一人能够听见。
林驺再次提醒道:“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全部的人就只有他有个铁锹。你先静观其变,报仇等后面有机会再说。”
“你想办法把他铁锹抢过来,等我打完泄愤了,再给你随便玩。”王天举死死地抓着林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林驺心说谁还敢玩啊,那真是不怕死,他还没拒绝,就听见身侧响起一道轻柔的嗓音:“这句话我听见了。”
一扭头,身材瘦弱的少年眉眼柔柔地盯着两人,满脸温和的笑意,面对他们就像是面对朋友一样,语气无害道:“要不要我先把你杀了?”
这话就像是问吃不吃饭一样轻松随意,再加上他那无辜乖巧的模样,让人心里直犯怵。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坟墓导致的,林驺竟然有些害怕了,咽咽口水,撇清关系道:“他说的,我可没有答应,你要是真杀了他,不能杀我。”
其他玩家已经不关注这边了,仔细地盯着坟墓一直研究。
耿牛问:“听过鬼打墙吗?”
“我知道。”薛淇举手,“不仅鬼打墙,鬼遮眼我也知道,差不多的道理。”
“我们现在可能就是碰见鬼打墙了。”耿牛说,“一直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看不到出口,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一样。”
“和之前不一样了。”极小的声音响起,一直低着头不参与讨论的女生说,“我们最开始在的那个小巷子已经不见了。”
这点众人也都发现了。
“你随便来。”一旁的林驺起身走到大家身边,强行加入讨论,想转移视线,“鬼打墙和鬼遮眼太普遍了,而且对我们现在也没什么用,我倒是知道一点别的。”
他这么说,眼角余光都在陈声和王天举身上,直到众人催促他讲才回过神:“就是走夜路的禁忌,你们知道吗?”
“知道,我妈说过。”
“我妈也说过,我家以前天天走夜路。”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奶奶告诉我的。”
“……”
大部分人都听过夜路禁忌。
耿牛说:“那大家分别说说自己知道的禁忌呗?”
王天举将心中怒火压制住,也不去看陈声,自顾自地按着腿,想强行将扭到的骨头掰正,发现无果后艰难站起身,忽略笑眯眯的陈声,走到大家身边站定。
这是要忍了。
陈声收起铁锹放在背后,归入队伍中,比起来其他两人调色盘般的面容,他神色一如之前。
“我奶奶说的是走夜路的时候,心里最好默念几句话,这样就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不能走太黑没有光的路。”
“坟路不能走,除非天亮才能走。”
“都说得差不多,而且没发现我们现在在的这里,很符合大家说的不能吗?邪乎得很。”
“……”
“我知道一个你们都没说过的。”耿牛连忙开口,“我妈说过,走夜路不能回头,不管身后有没有人,或者是听见别人叫你,一直走,永远别回头。”
“回头了呢?”薛淇好奇追问。
“被鬼抓了呗。”耿牛笑道,“你回头,或者是应了对方,就相当于默认了鬼可以抓你。”
薛淇:“就这样?还有其他吗?”
“不能回头最重要。”耿牛道,“我们老家那边流传的是,你在走夜路的时候回头一次,身上的三把火就会灭掉一把,这还不算危险,只是容易被脏东西跟上。但是如果你身上三把火都灭掉了,那就直接默认死亡了。”
“什么叫作默认死亡?”王天举插了句话。
“阳火都灭掉了,魂不在体,虽然还能睁眼但跟死人没区别了。”耿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肩膀,“你看,头顶一把,两边肩膀各一把。那些脏东西是没办法吹灭阳火的,只能是不断勾引你回头。你一回头做了这个动作,就很容易把阳火弄灭。”
周遭陷入沉默,林驺摆手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三把火,你咋不说三把扫帚呢?走夜路最不能做得就是大声说话,容易惊扰了过路的东西,被人家盯上了,就会一直缠着你。”
见他不信,耿牛耸耸肩,并不在乎,只对其他人说:“反正大家尽量不要回头,想回头的话转身就行了,这样也能看到身后,也不会有危险。”
其他人对这件事都保持着怀疑,薛淇倒是十分相信:“我听过差不多的,我信你。”
“磨磨叽叽,还走不走了?”王天举瘸着腿站着,不耐烦地催促了句。
大家停止交流,继续往前走。
陈声从一开始就没出过声,存在感十分低,王天举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眼神狠毒,几乎能将人盯出千百个洞。
陈声没理,倒是林驺难得劝说道:“我知道你气,但是你先忍忍,他有铁锹,你又受伤了,不能再被他找到机会彻底废了你。”
王天举勉强收回目光,低声道:“到时候一起对付他?”
林驺没说话,悄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王天举吐出一口气,不再注意陈声。
十二个人又走了半个小时,人都走热了,身边场景还是没变。
周围更加黑了,要不是有点光,恐怕连人都看不清,但仰头会发现头顶并无月亮,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累了,休息会儿。”有一人坐下,其他人都跟着坐下了。
陈声把铁锹放在腿边,在林驺坐过来的瞬间将铁锹换了一个方向。
林驺眼神闪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又不拿你的,紧张什么?再说我有自知之明。”
少年笑容不变,吝啬到不肯对他说一个字。
林驺心说不碰总能看吧。
他故意坐在一边,直直地盯着陈声,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又被直接忽略了。
直到他狠狠挨了一巴掌。
“你打我干什么?”他顿时扭头看向巴掌来源处。
王天举是坐在他身侧,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听见他的话一愣,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你打我!”林驺指着自己脸,“是不是你打的。”
“我打你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的。”王天举不耐烦道,“而且你脸上压根没巴掌印。”
林驺看向身侧其他玩家,其他玩家顿时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也说林驺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疼痛感十分强烈,林驺嘴巴里都开始泛血腥味儿了,觉得万分晦气,心想总不可能是闹鬼,被鬼打的吧。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作罢。
一旁的王天举昏昏欲睡,不仅他,其他人也都低着脑袋,似乎都睡着了。
恍惚中,有只冰凉的手拉着王天举的,将他的手往什么柔软的地方狠狠一拍。
“啪。”又是重重一耳光,其他玩家纷纷被吓醒,还以为是放鞭炮了,见林驺脸上一道鲜红的五指印,眼里含着泪水,要哭的样子赶紧藏住笑意。
“这次你还说不是你吗?”林驺瞪着王天举,差点起来踹他一脚。
王天举气急败坏:“不是我打你,我没事打你干什么?我看不顺眼的又不是你。”
“我都看到你刚刚手收回去了。”林驺愤怒质问,“不是你是谁?你手都动了还不承认?”
王天举气血翻涌:“我打算睡一觉,隐约感觉身边有个人拉着我的手,往你脸上招呼。”
林驺从来没听见过这么好笑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别人强迫打我的了?”
“不是强迫。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那你怎么解释你打我?”
“我都说了没打你,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你拉着我的手故意打你自己的啊。”
“我疯了吗我那么做?”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劝架的都没,反而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陈声瞥了两人一眼,他没注意第一掌,第二掌倒是注意到了。
王天举当时迷迷糊糊,手确实像被什么东西抓着往林驺脸上招呼。
“你们别说了。”之前说话极为小声的女生木函璐说,“这里是坟路,说不定刚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对你们下的手。”
“不干净什么不干净?你做了还不敢认是吧?”林驺完全吵上头了,脸红脖子粗地指着王天举,忽然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你信不信我打回……”
他卡壳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王天举,惊恐道:“妈呀,我真的控制不住打了你一巴掌。不是我要打的,是他自己动的。”
王天举一时不知道是生气他打了自己,还是自己的嫌疑洗清了。
“这里有鬼。”林驺喊了声,起身往前面走去,挥了挥打到发麻的手,“肯定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大家走快点,不能在原地待着了。”
陈声抬起铁锹,原本很有重量的铁锹像是有人在后面给他分担重量一般,变得轻飘飘的。
陈声看向身后,动了动唇,无声道:“陈雾?”
身后空无一人,倒是有只手捏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是算作回应,还是单纯地调戏。
陈声没有再继续问,拿着铁锹继续前行。
“走快点。”林驺催促道,被打得脸高高肿起,已经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有玩家没忍住笑了出来。
身后也响起一声短到几乎像是幻听的笑声,带着几分嘲弄。
“笑什么。”林驺一心想离开这里,没有多理会那些人嘲笑自己。
王天举脸也肿了,又瘸着腿,沉着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其他人多少聊聊天,就他们两个,走在前面一个字也不说。
不知道谁先闭嘴,到最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