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琐齐掀开画,在墙壁上摸索了起来:“表面看不出什么,肯定是设计机关了。”
 他还没摸到什么,突然被陈声踹了一脚,手中抓着的画猛地松开,盖住了原本的墙壁。
 而他本人也往前摔了一下,双手困难地撑在地面,避免自己摔在地上。
 “你干……”嘴中的质问还没说出,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不出所料应该是男主人的。
 林琐齐身体一僵,缓缓爬起来的同时视线上移。
 果然是男主人,依旧是那身黑西装,衬得面色惨白如纸,正居高临下地盯着林琐齐看,黑漆漆的眼瞳总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像是用墨水填充进去一样。
 林琐齐不敢再与他对视,咽咽口水收回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脚。
 什么时候来的,竟然都没发现,要不是陈声踹了他一脚,恐怕他们找线索的事已经被男主人发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男主人僵硬的脸上出现一抹温柔的笑,“他们都在外面玩,你们怎么不去?”
 他终于不再看林琐齐,冰冷的视线落在了陈声脸上,笑意变多:“大家都是客人,请不要动手动脚。”
 这是在警告陈声刚刚踹人的动作。
 陈声微微一笑:“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男主人点点头,极为吃他这一套,转身时想起什么:“记得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他抬脚上楼,从始至终都没发出一点脚步声。
 林琐齐张大嘴巴:“他为什么没脚步声?而且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在对我们警告呢?之前那个彩椒头到底是不是他?你们两个人说话啊。”
 余牧死死地捂住他的嘴提醒:“还没走呢。”
 林琐齐下意识抬头,就见男主人蹲在楼梯扶手处,透过扶手栏杆的缝隙幽幽地盯着这边。
 对上三人的目光,他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三位客人真是活泼呢。”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林琐齐甩开余牧的手,捂着胸口道:“我真服了,这男主人是鬼吧,这么神出鬼没的。”
 “他那句夸赞是不是知道我们进他卧室了?”余牧陡然开口。
 林琐齐一愣,有些控制不住地毛骨悚然。
 “应该不是。”陈声敛眸看向墙壁上的画,将其掀开,继续打量着墙壁,“他和那个东西应该不是一个。”
 怕男主人又搞偷袭,林琐齐快速将墙壁从头到尾都找过来,确定没藏什么机关时累瘫在地上:“不会是搞错了吧?我听着后面好像是空的。”
 其他玩家从外面进来,见三人站在墙前,忍不住围了过去:“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余牧倒是没隐瞒:“墙后有空间,进不去。”
 “那多简单,直接砸掉不就行了。”其中一名玩家开口。
 “你说得简单,怎么砸?”林琐齐没好气道,“砸一下直接将男主人召唤出了。”
 “好吧,那你们继续想办法。”玩家无所谓说完,打着哈欠上楼睡觉了。
 余牧心里说不出的窝火,见林琐齐倒是冷静了,碰碰他的手臂:“他们这样子你不是最爱生气了吗?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说了?”
 “因为我发现和愚昧者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林琐齐微笑道,“不如和聪明人说说话。”
 这其中的聪明人自然是指陈声和余牧。
 “虽然你说我是聪明人,但很抱歉,对于这堵墙我也没什么办法。”余牧叹口气,无辜摊手。
 陈声看向桌子,林琐齐见状道:“桌子里外我检查过三遍了,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桌子呢?”陈声走到脚印消失的地方,思忖片刻后将放在旁边的椅子提起来。
 “喀嚓”一声,像是照相机拍照的声音响起,脚下的地板忽然向上顶开,随后往左右分散,露出了仅供一人通过的入口。
 林琐齐呆住了,余牧也呆住了,两人看看那个通道,又看看那幅画。
 余牧说:“所以入口在这,根本不在画那边?我们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是白费?”
 “快进去,别磨叽。”林琐齐催促道,“小心男主人回来。”
 “太黑了。”余牧将脑袋探进去看了一眼,飞快收回后道,“而且里面有一个股子很难闻的味道。”
 林琐齐不信邪地嗅了嗅,顿时捏住鼻子:“这叫难闻?这根本没办法闻下去。”
 陈声微微凑近后鼻子动了动:“尸臭的味道。”
 “这你都能闻出来?”林琐齐艰难道,“我一靠近鼻子就基本没用了,你还能闻出来是什么,真的牛。”
 “找到线索了?”浑身湿漉漉的玩家赤脚走进来,见三人围绕着一个黑口,好奇地凑近,“都不敢下?那我先下去吧。”
 三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利落地跳了下去。
 下面黑到什么都看不清,余牧疯狂抬头注意着楼梯口:“我预感不太好,咱们也直接下去吧。”
 说是这么说,他却不敢下去,小声询问玩家下面什么情况。
 玩家声音复杂道:“不好说,要不然你们还是别下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直接从上面轻松跃下。
 脚似乎将什么较为坚硬的东西踩断了,跳下来的陈声慢慢蹲下身,用手摸了下脚边的东西。
 是骨头,可能因为时间太久,就算摸着还硬,但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弄断。
 “跟你们说了别下来。”玩家叹息道,“这里很可能是……”
 他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完,被不听劝跳下来的余牧狠狠压在了身下,强行忍着骨头带来的膈应感,没有叫出声。
 余牧连忙爬起来疯狂道歉,脚踢到东西,蹲下身随便抓了下。
 当抓到干瘪的肉时,他顿时张大嘴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陈声紧紧捂住嘴。
 “这东西怎么关的?”上面的林琐齐研究了一阵,发现没办法关上地板后也跟着跳下来,“你们怎么下来后话这么少了,这里面有什么?”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痛到失声,手胡乱地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时注意到掌心触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而且还在扭动。
 刚去用另一只手摸,上面的地板忽然自动关闭。
 原本就极黑的周围这下连轮廓都分不清了。
 “我手上好像有东西。”林琐齐咽咽口水,惊恐道。
 陈声松开手,余牧惊到声音都变了:“你的手摸了什么?一股子味道。”
 陈声沉默片刻:“白骨。”
 “yue。”回答他的是余牧痛苦的干呕声。
 “白骨……”林琐齐呢喃道,“既然这里有白骨,那我手掌碰到这黏糊糊的东西岂不是……”
 干呕变成了两声,另一名玩家失笑道:“说了让你们别下来,不听我的,非要下来。”
 “你也没说这里有尸体啊。”
 林琐齐拼命摇晃着手,始终甩不开那种黏腻湿润感,到最后绷着脸,面目狰狞地在自己身上随意擦拭了下,终于冷静不少,却依旧不敢乱动。
 “所以我们在的这个地方,都是白骨?”
 “应该。”玩家说,“地板也关了,这里也没什么能照亮的东西,现在怎么办?”
 除了瞎摸碰运气,还能怎么办?
 四人过度沉默,不敢随意乱动,最后还是陈声主动往旁边走了下。
 手指被略微冰凉的风吹过,他面向风来的方向:“这里有风,往这边走。”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声音都无法分辨清楚。
 余牧和林琐齐伸手在周围摸着,顺着陈声发出的声音靠近。
 脚下总能踩到比较硬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余牧忍住恶心,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反射性伸手摸去。
 “啊。”林琐齐惊叫一声,刚想骂人,玩家忽然“嘘”道,“别说话,上面来人了。”
 周围瞬间陷入幽静,紧接着上方响起其他玩家和男主人的声音。
 “我刚看到几个玩家就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可能那几位客人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
 “我去敲门了,也没听见他们回应。”
 “也许是睡着了。”
 “还没到中午你跟我说睡着了?你自己信吗?”
 “……”男主人没有回答。
 余牧小声说了一句猪队友。
 心脏彻底适应了浓黑的四周,变得镇定不少,陈声伸出脚探路,意外踢到了什么小物件,弯腰捡起来。
 是打火机。
 他没着急打开,闭眼后仰头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庄园内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无法告知您关于其他客人的问题。”男主人笑着开口。
 玩家不满这个回复,好在并没有说什么,快速离开了。
 几秒后之后男主人也远离,上方彻底安静。
 一片死寂中,响起清脆的开关声。
 其他三人循声看去,就见一簇小火苗亮起,照亮了陈声在昏暗中略显苍白的面容。
 “哪里来的打火机?”林琐齐惊喜道。
 “捡得。”陈声手刚拿着打火机往前靠了点,目光倏然落在林琐齐身后。
 “你那什么眼神。”对上他眼睛眨也不眨眼的模样,林琐齐紧张到浑身绷直,“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他甚至都不敢扭头看去,只能拼命盯着陈声,妄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微弱到不足以照亮周围的火光下,林琐齐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身影。
 它驼着背,看不太清具体轮廓,只有两双血红色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无比。
 “呼~”一声吹气后,打火机熄灭,周遭陷入黑暗。
 林琐齐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质问的话已到嘴边,听见陈声厉声道:“往我这边来。”
 身体几乎是反射性上前站在陈声身侧,林琐齐转身看到了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红光的眼珠子。
 “草。”他吓得咒骂一声,“这什么玩意?”
 余牧和另一个玩家回头也看到了那双眼睛,直接奔到陈声身侧站定。
 火苗重新出现,红色眼睛的怪物逐渐显现出。
 黑西装,高个头,脑袋像是彩椒,正是他们之前在男主人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怪物。
 林琐齐冷汗“唰”地下来了,特别是对上那东西的红色眼珠,像是被震慑住魂魄了般说不出一个字,也做不了任何反应。
 直到被陈声猛地扯了一下,他才大口喘着气,跟着陈声三人飞快往前跑去。
 地上确实都是森森白骨,多到成堆,还有一些没腐烂完全的尸体上满是蛆虫,恶臭味扩散至每一个角落,让人嗅觉完全失灵。
 耳边只剩下凌乱的脚步声和失去节奏的心跳,四人依靠着没什么用的火光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陈声突然停下。
 “呼~”又是一声吹气,打火机灭下的那一刻陈声重新打开。
 “呼~”
 “咔嚓。”
 “呼~”
 “咔嚓。”
 “……”
 几次下来,余牧先不耐烦了,吼道:“一直吹什么呢?”
 让人意外的是,那双红到宛如鲜血的眼珠主人竟然开口回答了:“我见不得火光。”
 这声音听着太过正常,完全就是一个人类。
 陈声重新打开打火机拿远了些,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吹灭,只直勾勾地盯着四人。
 “你是什么东西?”另一名玩家刘瓦皱眉道。
 红眼珠长叹一声:“我是这个庄园的主人。”
 “你是主人?那上面的是什么东西?”林琐齐震惊道。
 红眼珠说:“他是假的,在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化成我的样子取代了我。你们不要信他的,这地上所有东西都是他作恶的证据。”
 “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余牧反问。
 红眼珠沉默片刻后说:“确实没必要相信我,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太没有说服力了。”
 他的脑袋看起来确实像彩椒形状,嘴巴和鼻子也在,但是因为眼珠存在感太强烈,以至于会下意识让人忽略掉。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刘瓦询问出声。
 红眼珠看向陈声:“你能把火拿得远一些吗?”
 陈声没说话,关闭了打火机。
 视线骤然变黑,还能短暂地分辨出一点轮廓。
 红眼珠坐在地上,声音小到不仔细听以为是什么东西在叫。
 “事情得从我儿子失踪开始说起。我儿子失踪后,每天晚上十二点半后,我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每次去追都追不到。有一次我好不容易追上,却失去了意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自己。”
 “打断一下。”余牧好奇道,“你能把最后一句话解释清楚吗?”
 “就是我说的那样。在我失去意识醒来后,我看到了我,应该说是伪装成我的怪物。他和我的妻子站在一起,把我当成我儿子,对我各种询问。后来我扭头在身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样子,发现我变成了我儿子。”
 “听不懂。”林琐齐又一次打断。
 红眼珠说:“听不懂也没关系,继续听就能明白了,我也是过了很久才从那种混沌状态中明白所有。”
 “他们当时说得天花乱坠,大概是说我喝醉了,昏睡了好几天,醒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我还真的差点以为自己就是我儿子了,不过我很快发现不对。”
 “我有个习惯,没事儿的时候喜欢看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但怪物假扮得我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有意避开,甚至在我询问后直接用墨水将妻子和我儿子的脸遮住了。”
 “妻子平时对照片很珍惜,当时却没什么感觉,我知道她也不是我原来的妻子了。我问怪物我的妻子和儿子在哪里,只要他们没事儿,怪物想扮演我就扮演我。可惜怪物并没有告诉我,只是继续洗脑我就是我儿子。”
 “后来趁着半夜我想逃,结果意外发现了现在这个空间,看到很多被我邀请而来的客人尸体。我当时以为他们都不告而别,没想到竟是被怪物杀死藏在了这里。之后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样子,直到你们来了,听见声音我才找到了出口。我想杀死怪物,但是没有找到机会。”
 陈声安静听完所有,语气毫无起伏道:“真是奇怪,你身为庄园主人,却不知道这下面有别的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版支持啵啵ioi
 这话让其他还沉浸在红眼珠故事里的三个玩家顿时醒过神。
 “对啊, 听你的意思好像完全不知道这里有空间,连出口都是我们来了之后才找到的。”余牧说。
 “我确实不知道。”红眼珠苦涩道,“这庄园是我买来的, 入住还没有三月就出现了这样的事儿。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妻子和儿子离开这里, 但我一个人能力有限, 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联手。”
 陈声打开打火机, 用手护着火光,对着他温和一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差点相信的林琐齐甩甩脑袋,觉得自己被周围的环境影响到智商都变低了,跟着重复道:“对啊,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红眼珠没回答, 倒是反问:“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哪里说得有问题吗?”
 正常人被怀疑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 基本的反应都是解释。
 红眼珠不是,他问的是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就像是想找出不对的漏洞一样。
 陈声用手指捏了捏火光,热意顺着指尖微微蔓延,他缓缓开口:“如果我们上去了,另一个你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你觉得我们该相信谁?”
 “是啊,该相信谁?”林琐齐附和道。
 余牧和刘瓦同时看他一眼。
 林琐齐努努嘴:“他说得十分对,我们跟着就行了。”
 不用动脑子,想想就很爽。
 “肯定是相信我。”红眼珠激动道,“我都跟你说了他是假装的,你们怎么不信我?”
 “随便说个故事就让人信的话, 我也可以编个故事。”陈声勾唇一笑。
 红眼珠说:“我没有骗你们, 我现在带你们离开这里。回到上面后, 你们帮我杀了那个怪物, 我的妻子和儿子就会出现。”
 “你刚刚还说想找到你的妻子和儿子,现在又说杀死怪物你的妻子和儿子会出现,不自相矛盾吗?”余牧又发现了不对劲,狐疑地盯着红眼珠所在的地方,努力分辨着它的身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红眼珠捂着自己的耳朵,声音无比痛苦,“我意识非常混乱,能够记清的一些事都讲给你们听了。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希望你们也别帮怪物对付我,我真的只想找到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爱她们。”
 “先带我们出去。”陈声站直身体。
 “可以。”红眼珠放下手,带着他们一直往前走。
 白骨除了刚掉下来的地方外都没了,越往前空间越狭小,空气也干净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