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岐的江山在他们每个人脚下。
他们家的未来在每一个成员手中。
卢辉握紧了缰绳,满腔热血滚滚翻腾,觉得他大哥形象无比高大,从来没怀疑过他大哥其实只是个热血中二病。
三叔、四叔还能说什么?
卢栩的规划里,除了放牛,压根就没他们俩什么事儿。
反正买也买了,有牛是个高兴事,卢栩没想着分家,他们当叔叔的自然也没有一定要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自己心头有本账就行了,谁要打击满腔少年义气的晚辈呢?
三叔和四叔搭牛棚去了,卢辉拴好牛,笑成一朵花,领着弟弟妹妹去割草。
这会儿草都黄了,能收一点儿是一点儿,等下雪了,就要喂牛吃稻草麦秸秆了,多亏他们家田多,这些留的也多。
安排好牛,卢栩又坐船往县城跑。
卢文还在铺子,新学徒到了他也还没安置呢。
不过这次上船,船上又多了几人,里正家大儿子和村里几个富裕人家也想到县里看看牛。
同行在船上,他们打听什么卢栩自然知无不言,一路把他们送到牛市才走。
几人看卢栩的背影心情说不出的微妙,羡慕啊……
看人家卢有,啥都没干侄子就给买牛。
看人家卢余,啥都没干侄子就给开杂货铺。
再看看他们……
还努力给儿孙挣钱花呢。
卢栩的教学大业赶在下雪前突破隆兴郡,招来了附近郡县的餐馆。
这年代出门不易,尤其是跨了州郡,需要路引不说,路上也没什么正经的旅店客栈,许多人出门也只能走到哪儿找个人家借宿,没赶上就得住在荒山野岭。
尤其他们这会儿还没什么牲口,马没有,骡子不多,大多人出门全靠脚。
跨州郡过来,都是下了决心的。
卢栩自然是热情招待,対他的合作伙伴们也十分的满意——
这么远过来,想必是他们邻近的县里酒楼守约,没有把菜谱外传。
这年代的人,普遍还是守信啊……
卢栩默默想着,把人安排到谭石头那儿暂住几天。
如今原本裘家的人不少已经攒了钱,能从山上把亲人接下来了。
接了亲人的自然不好再和他们挤在一起,要么两三家在县城租个小院子,要么到县城附近的村子租个院子。
从前他们一起住的大院空了大半,被收拾出来当杂货铺仓库用着,就谭石头和梁山宝,钱攒够了也不往外搬,一直在等着裘虎他们回来。
只是又大半个月过去,回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每次有谁回来,都能轰动县城一整天——
这些可都是外出好几年无音信,家里以为早就死在外面的人。
就这样,距离上次有人回来也过了十多天了。
卢栩托罗慎帮着打听,托各地酒楼的人帮忙打听,也只打听到裘虎是随着主力军往西去了。
决战时朔州北边的部族投降快,西边却是打了好几场硬仗,后来回来的卸甲兵,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残。
十一月中,观阳城下起了大雪,趁河没冻上,不少人都跑到县里卖货、采购。
观阳大街小巷到处是卖柴的、卖干菜、卖农副的,还有些存了精粮的农户这会儿也背着米面进城卖了。卖了这些,再去铺子里买油盐酱醋糖和各种各样的日用杂货。
等河一冻上,河路不通,他们就真的要彻底猫冬,等待过年了。
观阳联盟往各村杂货铺送货的小船也是从早到晚忙碌着,一船船货大量地进出,码头比平时都要忙碌许多。
性子急的已经开始办年货。
冬天路难走,卢栩也送走了最后一批学菜的学徒,什么都等年后再说吧。
卢栩煮好麻辣烫,从铺子出来,冻得哆哆嗦嗦和谭石头商量什么时候停船。
“等河彻底冻上吧。”谭石头在码头冻得哆哆嗦嗦的,还坚持给人杀鱼切鱼。
卢栩让他挪到城里铺子去,可铺子地方不够,不点火盆也不怎么暖和,谭石头没去。
他不时搓搓手跺跺脚,“我听说昨天北边村子里又从西边回来一个,你说虎哥他们是不是也是受伤耽搁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卢栩点头:“说不定虎哥他们跟着大将军到京城领赏去了。”
他们俩嘿嘿笑着,心情却一样沉重地往西边眺望着。
隔着千重山,万道壑,不知裘虎他们到底怎样了。
就在他们准备破冰的大锤时,千里外的京中因为如何安置降兵、俘虏,如何填补北方诸郡的人口吵翻了天。
开疆拓土是每个帝王的宏愿,可开拓后如何安置管理又成了摆在眼前的巨大难题。
没人愿意到蛮族的地界去。
万一过几年他们又反悔造反了呢?
丢官是小,丢命是大,到时候就算有小命逃脱一劫,在朝中也再没未来可言。
官吏不愿意去,百姓更没人愿意去。
那可是蛮族的地界,现在还住着一大群蛮族,他们才不管対方是不是降了,现在也是大岐子民,光十几年的长仗已经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年迈的皇帝坐在龙椅听朝臣们吵来吵去,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可行方案,更有甚者还论起搬空国库,死伤无数,就赚回蛮族的土地到底划不划算,皇帝盛怒之下拍案罢朝,一罢朝就是许多天。
朝中人心惶惶,千里外却是平静无波的。
対百姓而言,今年是个特殊年,打赢了,家人团聚了,不用再担心征兵了,每家每户都喜气洋洋地要好好庆祝新年。
一入腊月,县学、书院都放了假,卢栩的铺子也准备要关张。
如今河水上冻,只有中午那阵儿才化些,早晚行舟,他们都得拿木棍、石锤敲碎冰面,耽误时间不说,还十分受罪。
卢栩看得开,钱是挣不完的,该歇就要歇。
趁着卢舟、颜君齐放假,他也早早挂了牌子要歇业。
四邻们想存点儿什么的全早早买了,拿回家一动,想吃了上锅蒸一蒸,虽然味道不如现做的好,但也能凑合吃。
再馋,那就得到酒楼去了,卢栩不干了,驻云楼可还开门呢,他们一直开到腊月二十,连卢栩炸油条、烙馅饼的生意都捡起来了,只是哪样都比卢栩贵两成价钱。
卢栩采购了一堆村里没的杂七杂八,给陆勇和狗子发红包和年礼。
他们俩这个腊月还要时不时来铺子看看,省得长期没人丢了东西,卢栩的铁锅可金贵着呢。
“来,一人两条鱼,两只鸡,一篮鸡蛋,一条猪腿,一罐油,一叠布,你们家都没小孩,我就不给你们买糖了,其他缺什么自己买吧,店里剩的米面一会儿你们俩自己分分,反正也没多少了。喏,你的红包,你的……”
卢栩将薄厚两个红包分别发给狗子和陆勇,“陆勇干的时间长,你干的短,你红包薄点。”
狗子猛点头,应该的,不给他红包都是应该的。
卢栩又给他们一人一份儿工钱,“这是腊月看店的工钱,店就交给你们了,被偷了你们就找罗大哥报官。”
两人笑,“保证不会。”
说着颜君齐和卢舟也买了笔墨纸砚回来了,卢栩让他们把东西放到推车上,一会儿一起运到码头去。
安顿好他们,卢栩带着颜君齐和卢舟去石头那算分红。
账太杂,他一个人弄不明白,还是得靠颜君齐。
石头他们坐成一圈,听着颜君齐一点一点儿给他们念,每项生意赚多少钱,多少留着来年买铺子造船,多少可以拿来分钱,每个人得多少……
等钱一份份数好发给他们,每个人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真的赚了好多钱!
他们一个个高兴地采购年货去了,他们大多还是要回山上过年的,一年没回家了,这次回去总算能过个肥年。
卢栩问谭石头,“你回去吗?”
谭石头摇头,“我等虎哥。”
卢栩又问梁山宝:“山宝你呢?”
梁山宝:“我回去。”
谭石头:“山宝哥要把给裘大伯和我家的年礼背回去。”
卢栩点头,“趁着天好走,你们路上结好伴,走慢些,能不宿在山里就不要宿在山里。”
梁山宝笑道:“放心吧!”
山路他们可是常走的。
卢栩也不再多说,“新的账等过年我们回来再算吧,天气不好铺子就早点儿关。”
谭石头点头,“也没多少存货了。”
卢栩点头:“过年无聊你就上陆勇家去,我和他说好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衙门找罗慎,他过年也在县衙当值。”
谭石头嘿嘿一笑,“行。”
全都交代完,谭石头给卢栩搬了半筐冻梨。
果子早就卖个完了,剩下这点儿全是他们特意留出来过年发福利送年礼用的,就这点儿冻梨,可十分宝贝。
卢栩没客气,乐颠颠全搬船上,这次不用谭石头再送了,卢栩他们趁着中午河中间冰化薄了,自己划回去。
“开春见!”
“开春见!”
卢栩举手高挥。
卢舟站在甲板和石头道别,想着他哥说的,不要拽文,说话直白点,卢舟一本正经朗声提前拜年:“石头哥,祝你新年平安康健,生意兴隆,诸事顺遂,一切如愿。”
谭石头笑得更开怀了,摸出新得的银子塞给卢舟一块,“大吉大利!”
“大吉大利!!”
进了腊月,就到了全年最冷的时节。
他们这没空调没暖气,连蜂窝煤和煤炭都没有,取暖全靠穿棉袄烧柴火。
好在他们挨着山,秋收后三叔、四叔储备了不少柴。
今年他们都有额外收入,也没像往年一样挑柴火到镇上卖,全都留着自己用,也给卢栩家送了不少。
入冬来卢栩家找元蔓娘学刺绣的人家,也有不少往卢栩这挑柴,这会儿他家后院堆了一院子柴火垛,就是他冷得不想伸手,连出去搬柴火都要做一番心理建树。
他们家卢锐则不一样,穿着今年新做的小棉袄,跟个小毛球似的,满院子蹦跳。他精力旺盛,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闭眼睡觉,没一刻是不动的,这跑跑,那跑跑,手脚热乎乎,一会儿就能玩一身汗。
元蔓娘嫌他脏衣服,拿旧衣给他做了三身罩衣,将将够穿。
卢栩喊他,“锐儿,去拽块木头。”
卢锐:“木头!”
卢栩:“对,找块大的,耐烧的。”
小圆球颠颠颠跑到后院,垫脚从矮木垛往下拽柴,他人小力气有限,能拽动的全是树枝,他把拽下来的比着看看,没一根耐烧,想回头看哥哥,院子里空空的。
卢锐往回跑了两步,想了想又跑回去,绕到木头垛后,使劲猛地一推,柴垛歪了点儿,没倒。
他蓄蓄力,拿出在村子里和别的小孩撞来撞去玩的劲头,用肩膀撞柴垛,憋气,脚蹬地,推啊……哗啦。
柴垛塌了一角。
卢锐绕过去,从掉下来的柴火里捡了块儿最大的,双手拖着往回拽。
卢栩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正看见他家卢锐双手拽着直径十来厘米粗的木头往回拖,撅着屁股,双脚打滑,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
卢栩:“横过来,推!”
卢锐回头看他。
卢栩跟他比划,“转一下,横着往这儿推。”
卢锐松手,低头看着木头想了想,绕到横面,抬脚踢了一下。
木头动了。
往前滚了一尺远。
卢锐追过去,弯腰撅屁股推,木头又动了。
他“嘿”一声乐了,眼睛亮亮地朝卢栩咯咯笑,开始满院子滚木头玩了。
得,踢坏了他的小球,可算又找到玩具了!
卢栩裹裹衣服,认命地自己去搬柴火。
路过卢锐,卢栩过去把那根木头踩住,检查检查上面没什么刺,拿柴刀把边缘不整齐的地方削光滑,再推给卢锐玩。
“你也不嫌冷,让我摸摸爪爪。”卢栩把小圆球夹在腋下,从他小袖子里把卢锐小手抓出来,呵,白白净净,又软又热,再看套袖,一层土!
卢栩乐坏了,“你还挺机灵,知道垫着套袖推。”
卢锐咿咿呀呀朝他笑,给他看小爪子,卢栩朝他屁股上拍一下,帮他正正帽子,“玩儿去吧。”
卢锐滚着木头玩,见卢栩又去捡柴火,还跟过来挑选一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还背着手,小老头似的踢一踢拽一拽,选半天没看上,又跑去玩儿他的了。
卢栩冻得手冷,捆够两捆儿,往回提,一捆给元蔓娘放到门口,一捆儿拎回自己屋。
在元蔓娘屋里刺绣的姑娘隔窗见有个人影闪过,从门缝往外瞧,正瞧见卢栩放柴火,卢栩一转头,和她目光对上,小姑娘脸红了。
卢栩只是听见声音下意识一瞧,都没看清门后有没有人,余光先看见卢锐推着木头往门外跑了,放下木柴连忙追。
“回来!不许出去!”
他飞快跑过去,提溜起卢锐,把木头踢回来,“外面都是拐孩子的,你出去就回不来了。”
卢锐才不信,他经常跟着腊月去杂货铺,小奶音怼的响亮,“没有!”
“我说有就有。”卢栩夹起他,关好门提柴回屋。
卢舟去颜君齐那儿念书了,腊月被寒露接去杂货铺玩儿了,看孩子重任落到他头上,卢栩把卢锐提进屋,找几张废纸随便团成团,“来,哥哥跟你踢球玩儿。”
卢锐好哄,一听卢栩跟他玩就不再抠门要出去,乐淘淘捡起卢栩扔来的纸团,踢两下,捡起来给卢栩。
卢栩扔出去,他捡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卢栩一边忏悔把弟弟当小狗,一边把小陶锅放到火盆上热水,等水热了,把卢锐套袖罩衣薅下来扔一边,把人抓过来擦擦脸和手,“你姐姐生日快到了,咱们做点儿什么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卢锐皱着小脸:“雪!”
“雪?”卢栩抬头,外面还真飘雪了!
学刺绣的小姑娘也赶在雪下大前回去了,卢轩把腊月送回来,卢栩到颜君齐那儿接卢舟,随后一家人都不再出门。
等雪停下,正巧是腊月生日,外面已经积了一尺多厚,满世界都白白净净一尘不洗。
卢栩早上推开门,踩着雪做伸展运动,把跟出来的卢舟和卢锐挨个扔进雪堆里。
卢锐一脸懵逼在雪堆砸个洞,随即嘿嘿笑着满院子开始爬。
元蔓娘正给腊月梳小辫儿,听见动静一推窗,就看见卢锐已经成了雪人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扔雪玩儿。
元蔓娘怒道:“卢锐!衣服湿了吗!”
哥儿仨笑容一僵,卢栩和卢舟连忙把卢锐捞起来,给元蔓娘送过去吗,不出所料卢锐屁股又要挨巴掌。
卢锐才不怕呢,元蔓娘下手轻,他还穿着厚棉裤,打起来根本不痛不痒,还闹着要玩儿雪。
卢栩眼见卢锐要告状,连忙扭头跑了。
他先去检查鸡和猪,往鸡圈、猪圈上又搭了些挡风的稻草,腊月穿好了新罩衣,绑着新头绳,帽子也不戴跑来找他。
小姑娘眼睛眨呀眨,卢栩夸道:“这是谁家小姑娘这么好看?”
腊月脸红红开始笑。
卢栩揪揪她的小辫,悄声道:“跟我来。”
腊月眨眼,跟着卢栩悄摸跑进他房间,卢栩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红色小布袋,腊月打开,里面鼓囊囊全是铜钱。
小姑娘眼睛亮了,“好多钱!”
卢栩:“给你的零花钱,以后每年生日哥哥都给你,攒着当私房钱。”
礼物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要不是腊月年纪太小,村里最畅通的也是铜钱,卢栩都想给她塞点儿银子。
刚刚六岁的腊月还不懂什么叫私房钱,这么一包对她而言可是天文数字,她数啊数,越数越不知道怎么花。
卢栩摸摸她脑袋,“走,哥哥给你做蛋糕去!”
卢栩又风一样牵着腊月去厨房。
没奶没烤箱,正经的蛋糕那是做不了的,卢栩想做的,其实是发糕。
蒸南瓜,煮红豆,菠菜焯水,挤菠菜汁,三分之一红糖水和面,三分之一菠菜汁和面,剩下三分之一用米粉、面粉,卢栩将面和好,挨个放到盆里醒发。
腊月好奇地挨个看,卢栩神神秘秘,让她守着火,趁着发面时间搬梯子上房扫雪。
他家屋顶还没来得及换瓦,现在都是茅草的,雪太大会压榻。
卢栩小心翼翼上去,让卢舟给他递扫帚,把积雪扫干净,湿的茅草撤下来,再补一层干稻草。
一层一层往里塞,往上压。
卢锐好奇,在他下面看,卢栩没看到他,往下一扔,稻草擦着他脑袋飞下去,落他一身雪渣,卢锐“啊”一声捂住头,惹得腊月咯咯笑。
卢栩低头往下看,卢锐已经跑到干净的雪堆里踢雪玩儿了,只看见卢舟弯腰捡旧茅草,全扔到一块儿,预备晒干了过年烧。
他们这正月十六要烧旧物,寓意来年无病无灾,火烧得越高越吉利,不用的破筐烂席,旧衣旧农具,年前扫房子大扫除全攒到一块儿留着正月十六烧。
相似小说推荐
-
是的,你们是有一个孩子(利兹啊栗子) [BL同人] 《(盗墓笔记同人)是的,你们是有一个孩子[瓶邪]》作者:利兹啊栗子【完结】晋江2022-03-05完结非v章节章均...
-
子厌(岚凪) [古代架空] 《子厌》全集 作者:岚凪【完结+番外】FW完结刁蛮医仙俏护卫被臭屁娇弱医仙拯救,每天都在压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