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监:“可不是,那么老高的大柳树,听说三两下就爬上去了。”
弘安帝放下笔,兴致勃勃的叫内侍给他详细说说,还叫内侍去太子府把卢舟叫来。
另一边,太子府中姜濯正叫御医给卢舟看伤。
卢舟哪有什么伤啊,全身上下,就剐坏了一片衣服。
就这,他还挺心疼的。
新衣服呢。
姜濯:“我叫人给你缝缝。”
卢舟点头:“嗯。”
他将勾丝的线头抚平,问姜濯,“阿濯……皇孙,你平时都是跟他们玩吗?”
姜濯:“就咱们两人,你还叫我阿濯就行了。”
姜濯见他挺不高兴的,问道:“你不会因为他们,就不愿意给我当伴读了吧?”
卢舟摇头,怜悯道:“我先前还想不通你贵为皇孙为什么要找我做伴读,今日我总算知道了。”
瞧瞧你的小伙伴们,唉!
姜濯:“……”
他没对他的小伙伴们做什么评价,“你下次见着他们离远点儿,他们人多,小心吃亏。”
卢舟:“他们打不过我,我不怕。”
姜濯莞尔。
早上皇后有些不舒服,太子妃带他入宫去请安了,不想他们祖孙正说话呢,听内侍说卢舟和那群小霸王吵起来了,他怕卢舟被欺负连忙往回跑。
结果……
他误会了。
他从前以为卢舟没脾气,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只是脾气好而已。
姜濯兴致勃勃:“你跟谁学的打架?能教教我么?”
卢舟皱眉:“打架不好的。”
姜濯:“那你还打!”
卢舟:“是他们要打我我才还手的。”
而且经过小时候在县学书院那一次,他已经很克制了,他都没怎么用力,只在被他们追近的时候才推了几下。
他和姜濯这么说,被弘安帝叫去问话时,也这么说。
“我没打他们,是他们要打我,我才还手的。”卢舟面对弘安帝,比颜君齐殿试还淡定,很费解的向弘安帝求教,“他们是权贵子弟,我也是陛下您挑选的伴读,是皇孙的朋友,难道他们能打我,我不能还手打他们么?”
弘安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弘安帝问他:“若他们找朕告状呢?”
卢舟皱眉,他们告状?!
小孩打架而已,京城的小孩都这么娇贵吗?他衣服被弄破了都没找他们赔偿,他们还好意思告状?
卢舟想了想,郁闷道:“我赔他们医药钱行吗?”
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弘安帝饶有兴趣的问他:“赔钱?你有多少钱?”
卢舟从身上掏钱:“我有五两银子,可身上只带了一两,别的在家里,一两银子够买药吗?若是不够我明日带来。”
他转头问姜濯。
在外面是够的,不过他不知道御医用的药是不是贵一些。
姜濯也不知道,大包大揽道:“缺的我给你补上!”
弘安帝和内侍直忍笑,在这殿中谈钱,从来都是以千两万两计,卢舟那一两银子也算是破了记录了。
弘安帝摆手:“留着你的银子吧,不用你赔。”
他往卢舟身上瞧了瞧,“朕听说你认识许多布料?”
姜濯替卢舟道:“皇爷爷,阿舟平时穿的都是棉布衣,他衣服都短了不合身了,这才做了新的。”
弘安帝:“没问这个,你认识很多布料对吗?”
姜濯身边天天有内侍、暗卫跟着,他三天两头往卢家跑,卢家平时穿什么用什么吃什么他能不知道么?
卢舟点头:“回陛下,我见过的都认得,没见过的就不认得了。”
弘安帝:“不要紧,你就站这儿,一会儿朕问你什么,你就帮朕看看那块料子是什么,值多少钱。”
卢舟茫然点头。
弘安帝:“去把承平伯叫来。”
内侍:“是。”
承平伯人在家中坐,听说弘安帝召见,吓得连忙想了一圈自己最近做什么招弹劾的事了么。
他也不敢怠慢,赶紧穿戴好进宫。
结果到了宫内弘安帝拉他聊了一会儿家常,还提起他过世的父母,聊起了他家的祖上对大岐的功绩,承平伯摸不到头脑。
陛下这一边追思他家祖上,一边连连叹气,是对他这后代不满吗?
他满头冒汗的感激涕零,一边心里发毛发慌。
只听弘安帝突然道:“长青啊,你把外衣脱了。”
承平伯:“啊?”
弘安帝:“鞋也脱了。”
承平伯魂儿都要吓飞了。
他干什么了?
他最近没干什么呀,陛下好端端的就要扒了他的皮,免了他的爵位吗?
“是。”承平伯嘴唇抖了抖,满面悲壮的解开扣子,脱下外衣,将官袍整整齐齐叠好,往前一推,人颓靡的跪在官袍后面,眼泪没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结果弘安帝突然道:“卢舟,你去看看承平伯里面穿的是什么布料。”
承平伯这才瞧见角落里还站了俩小孩。
他从进门就战战兢兢的,压根没瞧见!
卢舟硬着头皮过来,蹲到承平伯旁边看了看,答道:“回陛下,是麻料混棉。”
承平伯:???
弘安帝:“袜子呢?”
卢舟又瞧了瞧:“是棉料混麻。”
承平伯:????
弘安帝:“哦?不一样?”
卢舟:“承平伯里衣以麻料为主,凉爽透气,混棉会柔软一些,不扎皮肤。袜子主要是棉,吸汗柔软,混麻后,更结实耐穿。”
弘安帝兴致勃勃:“那你看看他这一身要多少银子?”
卢舟估算了一下:“回陛下,按观阳的物价,半两银子便够了,若按京中的物价,应当在一两上下。”
承平伯用的料子质量还挺好的,都是细棉细麻。
承平伯一脸懵逼,观阳?哪儿?跟衣服多少钱有什么关系?
弘安帝问:“你这料子是自己挑的?”
承平伯愣了愣,回神是在问他,连忙道:“是臣妻打理的……”
弘安帝思索片刻,承平伯的妻子啊,好像是个小文官家的女儿,“想来也不是你。”
承平伯听出弘安帝语气中的嫌弃,满心凄苦,特别无辜——
别人家也是老婆打理啊!
弘安帝叹道:“行了,穿上吧。”
承平伯闻言大喜,连忙把衣服重新穿上。
他在家平时也是有丫鬟伺候的,靠自己穿,衣服总有拉不平的地方,又怕殿前失仪招了弘安帝不喜,急的满头冒汗。
卢舟见状,给他搭手拽衣服,还帮他把腰带调整了一下。
承平伯:“谢谢小兄弟。”
弘安帝简直是没眼看。
“朕瞧你这辈子是没什么大出息了。”
承平伯内心嘤嘤嘤。
弘安帝:“我瞧你儿子还行,给皇孙做个伴读吧,省得好好的孩子被你耽误了。”
承平伯内心的嘤嘤猛然一停。
皇孙伴读?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连忙跪下谢恩。
承平伯心情大起大落,战战兢兢来,欢欢喜喜回,到家时直奔后院找儿子找老婆,这才知道太子府一群孩子打了一架。
他震惊道:“你打架了?”
他儿子不是从小被老婆教的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吗?
而且那伙人都多大了,他儿子才十一。
米添摇头:“我没打,他们打了,我还拉架了!”
他把被误伤到的手给承平伯看。
承平伯一看他有根手指都肿了,心疼坏了。
他儿子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是哪个缺德冒烟的打的?!
“你傻呀?!别人打架也不知道躲躲?”
米添:“阿娘说,打架不好,若弟弟妹妹打架我要劝的,他们打架……”
承平伯急道:“那能一样吗?你弟弟妹妹打不过你,你可以去拉,那群孩子哪个不比你大,你拉他们做什么?让他们打去么!”
米添:“……?”
承平伯在家大骂别人混混无赖,伯夫人嫌他教坏孩子,把他撵走。
另一边弘安帝来了兴致,领着卢舟和姜濯溜达到内阁和六部,挨个让人撩起裤腿看袜子。
朝臣们莫名其妙,等卢舟报出来他们穿的都是什么料子多少钱,全是满头冒汗。
又干啥?
他们陛下这是从哪儿弄来个小孩搞突击?!
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都回家检查起里衣和鞋袜,有没有贵的?快拿走。
多贵算贵?
超过一两都算贵!
各府的管家都要哭了,他们家哪有那么便宜的衣服?!
逛了一圈,弘安帝还算满意。
他提倡节俭,朝臣们大多穿的都不是太贵,没人十分铺张,户部尚书不愧其抠门节省的名号,撩开袍子裤腿和袜子还打着补丁。
弘安帝又好笑又心酸,从内库给他发了一匹棉布,让他回家做新衣服去。
弘安帝满意了,朝臣却不敢不多想。
他们马上派人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弘安帝旁边跟的小孩身份打听出来了——
皇孙的新伴读,以前似乎是颜翰林家的书童。
为什么要看袜子也打听出来了——
一群权贵子弟欺负人家小伴读,小伴读看袜识布,舌战群儒,骂他们阳奉阴违,骂他们一无是处,末了那群小孩围殴小伴读,还没打赢!
众朝臣:“……”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人一笑了之,有人嘀咕怎么又是颜翰林,也有人特别好奇后续。
是伴读被罚了,还是那群权贵子弟被罚了?
结果,都没被罚。
弘安帝说小孩打架又没伤到,既然是在太子府打的,谁伤了叫他们去找太子要医药费。
谁敢去?
不过紧接着陛下又给皇孙找了个伴读,承平伯世子米添。
关心消息的人又是好一阵摸不着头脑,承平伯是个混子,他儿子好像才十来岁,凭啥他儿子能给皇孙当伴读?
因为年纪小?
因为人老实?
有心人注意到,同一天成国公家小霸王被禁足了。
就是他骂卢舟最凶,还被卢舟指出袜子是锦城轻绸做的。
众人啧啧称奇,这民间来的小伴读不愧和颜翰林关系不浅啊,胆大,心细,头铁!
瞧瞧,别人骂他贱籍,骂他奢靡,人家瞥一眼袜子,一个“你阳奉阴违”的指责,就把对方绝杀了。
没看成国公府最近上上下下都改穿棉衣、麻衣了,还趁着夏收主动往兵部捐了一大批粮食。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卢舟听不得别人骂他哥哥,骂他家人,才生气怼回去而已。
第二天卢栩送卢舟和颜君齐去皇城门口,就觉得许多人在看他们。
颜君齐进了翰林院,从来不和他说话的榜眼梅孟希忽然问他:“你家书童是不是叫卢舟,现在去给皇孙殿下做伴读了?”
颜君齐:“卢舟是我弟弟,不是书童。”
梅孟希挑眉,嘀咕道:“难怪弹劾大将军都有恃无恐的,原来是走了太子的门路。”
颜君齐皱眉,也懒得与他解释。
颜君齐到老位子坐下,问贺颂之可是出什么事了,贺颂之也不知道。
还是宗鸿飞午休时候八卦了一通,颜君齐才知道卢舟的壮举。
不过这时候许多人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传来传去,竟然传成新伴读仗着皇孙喜欢,在太子府打人了。
昨天可是有人见到那群孩子衣衫凌乱,哭着出宫的,那模样一瞧就是打架打输了。
他们略微一打听,打架的是卢舟,就传成这样了。
颜君齐听罢,嗤之以鼻:“我家卢舟什么性情我清楚,他绝对不会和人打架,若是有人逼他动手,一定是对方说了或做了什么极过分的事,挨打也活该!”
宗泓飞:“听说挨打的是国公府的小公子。”
颜君齐:“国公府的公子就不会犯错了吗?我弟弟是陛下亲点的伴读,他同我弟弟打架,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宗鸿飞:“嘘!嘘!嘘!哪有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先替弟弟强出头的。”
颜君齐:“那哪有不问青红皂白,先替别人出头的?”
宗鸿飞:“……”
颜君齐:“我看着卢舟长大,他有多温善我比谁都清楚,难不成我不相信他,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吗?”
宗鸿飞朝他竖起大拇指:“我说不过你,总之我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你要不要去宫门口找你弟弟问问?”
颜君齐想了想,还是去了。
太子府在皇宫与皇城交界处,离翰林院也不远。
宫门守卫替他去传信,卢舟正在吃饭,听说颜君齐找他,放下筷子要出来。
姜濯和今天新来的米添同时一怔,尤其是知道颜君齐和卢家关系的姜濯,“完了完了,颜传胪是不是知道你打架了,要骂你?”
卢舟:“不会的。”
米添心想,哪里不会,他阿爹昨天就说他了,让他以后看见打架的机灵点儿,躲远点儿。
姜濯:“我陪你去。”
米添见状,也道:“我也去,我在场,我可以解释。”
他们三个齐刷刷出来,齐刷刷看颜君齐。
颜君齐先向姜濯行礼,然后拉近卢舟上下检查,问道:“昨天的衣服是打架划破的?”
卢舟点头。
颜君齐:“他们有没有打伤你?”
卢舟摇头:“没有,我跑的快,他们也没什么力气。”
颜君齐放心,“都有谁打你了?”
卢舟:“我不认识他们,我也打回去了。”
姜濯目瞪口呆,颜传胪是要替卢舟打回去吗?!
米添:“我认识。”
颜君齐:“这位公子是?”
米添:“我父亲是承平伯,我叫米添。”
颜君齐:“米世子,昨日之事世子也在场?”
米添点头,将事情有条有理的和颜君齐说了一遍。
姜濯连忙道:“皇爷爷已经敲打过他们了,他们不敢再惹阿舟了。”
颜君齐这才放心。
他不怕一场打架,他是怕后续有人会以此做文章,就像今日翰林院乱传那般,明里暗里针对卢舟。
不过既然弘安帝都知道了,卢舟今天还能安安稳稳进太子府,那便是没事了。
卢舟很高兴的跟颜君齐分享弘安帝多么讲道理多么慈祥,还说会替他出医药费。
颜君齐:“……”
他拍拍卢舟肩膀,“这是自然,陛下是天下君父,天下之事都逃不过他的慧眼,你这点儿小事,陛下怎么会不知是非曲白呢?”
姜濯:“皇爷爷最讲道理了!”
颜君齐心说,这个还是先去问问满朝文武再说吧。
在这里也不便细问,只要姜濯、弘安帝认为卢舟是对的,这就够了。
颜君齐道:“多谢殿下维护卢舟,臣不打扰殿下用膳了。”
他恭送姜濯三人回了太子府,才转头回翰林院,要找宗鸿飞问问是谁乱传他家卢舟打人的。
不料一中午过去,风向又变了,昨天弘安帝带着个小孩突袭内阁、六部的事在皇城各衙门传开。
那小孩是谁,可一点儿都不难猜。
颜君齐回去,梅孟希便问他,“你们观阳是风水有问题,还是有什么特产吃了能让人壮胆?”
颜君齐懒得搭理他的讥讽,找宗鸿飞询问一中午发生了什么,也打听清楚昨日的传闻不过是几个皇城的小内侍瞎猜。
得知弘安帝带着卢舟跑内阁、六部看袜子,颜君齐心情也十分的微妙——
宫中又不是卢舟一人能识别布料,非逮着卢舟干什么?
这下倒是没人再敢随便招惹卢舟了,但是他们卢舟连个童生都没考呢,就先把一群官员得罪了。
这不翰林院便有人冷一句热一句的讥讽个没完,调侃问颜君齐能不能辨识布料,帮大伙儿看看。
也有人问颜君齐穿的是什么料子,他们照着颜君齐穿。
颜君齐哼一声:“梅翰林说我们观阳风水壮人胆色,我倒是觉得京城的风水更厉害些,孩子敢在太子府打陛下亲点的伴读,大人敢在皇城内非议、揣测圣意,诸位是对陛下让伴读看布料有什么不满吗?大可上书劝诫呀。”
众人:“……”
宗鸿飞心想,京城风水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你们观阳风水肯定有问题!论得罪人,颜传胪你可比你的伴读弟弟更甚好吗?!
颜君齐在座位坐下,贺颂之低声安慰道:“我今晚去太师府问问昨日的情况。”
颜君齐:“多谢。”
他回家也得详细问问卢舟昨日的情况。
宫门深深,皇城内的事城外一无所知。
今天卢栩高高兴兴出城去冯长工家装麦子。
那十五亩田分给颜君齐的时候,除了五亩坡地大半闲着,水田和良田都是已经耕种好的,前一阵子夏收,冯长工和两个年轻的长工已经将麦子收好晾晒了。
夏收各家都要往城中送粮食,冯长工进城不好借车,卢栩便带着这个月的工钱,自己架骡车出来了。
京城的六月比观阳还热,有阴凉还好些,若是无风无阴,晒半天简直要把人晒晕。
相似小说推荐
-
是的,你们是有一个孩子(利兹啊栗子) [BL同人] 《(盗墓笔记同人)是的,你们是有一个孩子[瓶邪]》作者:利兹啊栗子【完结】晋江2022-03-05完结非v章节章均...
-
子厌(岚凪) [古代架空] 《子厌》全集 作者:岚凪【完结+番外】FW完结刁蛮医仙俏护卫被臭屁娇弱医仙拯救,每天都在压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