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
他信了,里面确实挺宽敞的。
“我们轮流守夜,昨天晚上是他们,正补觉呢!”
卢栩点头,还十分想采访他们,这山洞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吹口哨的土匪朝那边高声喊:“拿点肉!”
才跑出来的土匪又往回跑,片刻后,他们提着一只野兔,两只野鸡跑出来了。
卢栩:“……”
是他格局小了,和正经开店的比,还是这群土匪比较能干。
一群人在官道正中间生火做饭搞烧烤,十分嚣张。
反正除了他们也没人路过,整条路也就这儿刚清理干净没野草,烧烤不会引起山火。
卢栩趁机教他们烤串。
全套设施卢栩都有,不过烧烤架只有两套。
他打算一套给谭石头开店,一套送给北境军大厨烤羊肉串来着。
烧烤架他没拿出来,要送人总不好用旧的。
卢栩就地取材,叫人到附近捡石头,用石头堆成长筐形,烧木炭。
切肉,腌制,串串,刷油,烤,撒调料。
穿肉的签子都是劈开木桩削的。
卢栩肉串放到石堆烧烤架上翻烤,边烤边教他们技巧。
“串肉要肥瘦相间,不然不香,咳咳咳,什么肉最好吃?当然是羊肉最好吃!咳咳咳,下次要用木炭,直接用木头烧不好控制火候,还呛……”
“菜?有什么菜拿来看看,菜也能烤!不过烤菜要刷油,不然就糊了。”
“翻的时候快一点儿,这样抖开。你试试……抖不开你不能一次少烤几串吗?”
“肉里油烤出来差不多就熟了,这个状态,再烤就该焦了,好,撒调料,谁不吃辣?有没有人不吃辣椒?”
“别催了,别催了!尝过的不要再吃了!一共就这么点儿肉,让没吃过的尝尝。什么?还有肉,还有肉你不早点拿出来!”
卢栩烤了大半夜,自己没吃上几口。
反复用的木签子都烤黑了,卢栩收拾残局,吃得嘴唇都沾上一层炭色。
门梁土匪们闻着还没散去的肉味儿,肚子咕噜噜的,才吃完,更饿了。
“东家,有这手艺,你先前咋不做呢?”
“就是。”
卢栩:“我想做也得带调料呀!”
要不是他们这儿肉和餐具是现成的,卢栩也没想到。
门梁土匪道:“有这手艺,找个县城开个烤肉铺子,还跑什么商嘛!”
卢栩莞尔:“我家就是在县城开食铺的。”
“卖这个?”
“不卖,哪有那么多肉?以后再说。”
“也是。”也就他们跟野人似的天天满山逮兔子。
卢栩指指盆碟和镰刀农具,好奇:“这些东西你们从哪儿弄的?”
“附近的镇上买的。”他们嘿嘿笑笑,“就这几把镰刀,听我们是外地口音,死活不卖我们,去了好几趟,后来登州的官兵来问了一趟,才卖!”
卢栩:“官兵?”
土匪:“可不是,差点儿给我吓跑!”
几人哄笑。
土匪:“咱不认识人家,人家知道咱们,还问咱们是不是观阳商队的。我说是,还领着他们来看了看,见咱们真在修道,他们才让镇上铺子把镰刀卖给咱们,忒耽误功夫。”
另外一人道:“咱们没啥工具,想盖个房子都难,这不就先收拾路了。”
“可不是,先前连把镰刀都没,我们都得用手薅草!”
卢栩唏嘘,“怨我没想到这些,辛苦你们了。”
“不碍事!”
“也不是啥重活儿。”
卢栩回望来时走过的官道,心说难怪他觉得这次过来从前好走,原来他们收拾过。
卢栩看他们身上还穿着单衣,给他们留钱让他们去镇上买衣服,“纯哥和我弟弟在后面,等他们到了你让他们给你们多留点棉花和布,找人缝几床被子。要是山上太冷,你们就到附近的镇上住。”
“不要紧,山洞挺暖和的。”
“我们都习惯了。”
“我们门梁比这儿还冷呢。”
卢栩也没多劝:“你们看着来,若没地方留,你们去登州,或者去观阳找我,都行。”
“东家放心吧!”
“我们不会委屈自个儿的。”
卢栩直乐。
这种荒山野岭,什么都没的地方,大概也就他们能这么乐观。
第二天卢栩又和他们商量好建客栈的地点,留下旗帜和钱粮,继续出发。
在山中又走一天,出来时卢栩又看到了那丑呼呼的牌子。
现在他懂了,这画的是茶棚。
他们要在道路两端盖茶棚,中间建客栈。
以他们的说法,这叫门口放哨。
若两端的茶棚发现什么异常,赶紧放信号,方便中间的山寨,现在叫客栈,看到信号,赶紧往山上或另一边逃跑。
卢栩看不懂,卢栩直想摇头。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瞧人家,专业!
出官道,卢栩又是一路撒钱、发旗、检查他们茶棚的经营状况。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竟然只有一小半还在赔钱了。
卢栩感动得泪眼汪汪,都想返回刀疤脸两口的铺子,让他那能干的女掌柜有时间一定要沿途指导一下那些兄弟单位的工作,尤其是那几家亏损多的!
这次入登州,他的西街景色又有变化,客栈旁已经开了两间皮货铺,一间收,一间卖,后面的院子则是储存、加工、给皮匠住的地方。
对面还开了收山货、收野菜、收草药的铺子。
卢栩兴致勃勃跑去看,让人把草药打包好,又跑去皮货铺。
他画的简笔画示意图相当抽象,没想到工匠竟然真看着图把皮靴、皮带、皮包都做出来了。
这时代原本就是有皮靴皮鞋的,只是卢栩画的这种中长款从前没人做,工匠看着参考图琢磨着修改了一番,做成了。
至于卢栩说的要做好穿好解的鞋带,他们一时还没弄出来。
而皮包则做的都是简单款,布袋子似的,在底部黏了一层硬的皮革做支撑,好歹是把立体感做出来了。
卢栩又提了一些改进意见,就跑去看皮衣、皮袄、马甲了。
按卢栩要求,这些和皮鞋大多做的都是儿童款,为了可爱,罗家兄弟俩也雇了皮匠家两个女儿在衣领和袖口也缝上了毛领,保证小孩们穿上也能化身小毛球。
卢栩拿起来比划一番,脑补卢锐、文贞、腊月他们穿上这样的小衣服,又给他们提起了建议。
卢栩:“咱们现在有不少毛料是吧?”
罗丹:“都是比较碎的,用不上。”
卢栩:“怎么会用不上,把那些什么羊毛、兔毛洗干净,捆成毛球团,缝到衣服上!”
罗丹:“……?”
卢栩:“就跟蒲公英似的,圆团团,抓起来要毛茸茸的,你懂吗?”
罗丹比划一番:“根朝内,毛朝外?毛笔那样?”
卢栩:“对对对,做成球球,扎紧一点儿,给小孩、小姑娘拿着玩。要是能做成别的形状也可以,什么兔子,小羊,小猫,小狗,都可以。”
罗丹、罗广:“……”
用羊和兔子的毛,再做成羊和兔子?
卢栩:“再挑些颜色好的皮毛做些儿童帽,边角料还能做些带毛毛的发绳,小装饰,小玩具。”
他看俩小姑娘:“做这些东西你们肯定在行!”
俩小姑娘满脸茫然。
她们都不知道是啥东西,就在行了?
卢栩:“不会也不要紧,多往大街上瞧瞧,多逛逛那些首饰铺子,反正都是些边角料,你们随便折腾着玩,自己看着好看就是了。若能卖出去,我给你们发奖金。”
两个小姑娘互看一眼,“那我们试试?”
卢栩:“大胆试!人手不够让罗掌柜给你们找。”
他又问皮匠:“你们会给羊毛染色吗?只有一种颜色多单调。”
皮匠:???
卢栩:“不会?那他们俩找人染吧,做成彩色的给她们,这样做小首饰小玩具也丰富一些。哦对了,你们知道毛毡吗?拿针戳戳就能戳成想要的形状,咱们毛料染好色,就能做各式各样的毛毡小玩具了!”
满屋子人都很茫然,他们甚至不知道卢栩问的是谁,又是在和谁说。
卢栩依旧滔滔不绝:“羊毛还能搓毛线,搓好毛线织毛衣,织围脖,织手套,哦对,咱们皮料也能做手套。”
见他看来,皮匠赶紧点点头,哦,皮料手套,应该是同他们说的。
卢栩又看罗广、罗丹:“羊毛都有了,再招几个做毛笔的工匠吧,粗的毛做刷子,以后做烧烤刷酱料也都能用到。我记得狼毫用的不是狼毛,是什么来着?兔毛能用吧?反正都试试,我刚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
卢栩对上兄弟俩蒙圈的眼神,叹气道:“算了,我给你们写下来,你们俩识字的对吧?”
罗广、罗丹:“……”
罗广艰难道:“识。”
卢栩松口气:“那就好。”
罗家兄弟俩面面相觑,要不说他家老爷子成天夸卢栩,骂他们脑子不转圈呢,瞧人家,来一趟连边角料都用上了!
缺的不是钱,缺的是能把东西变成钱的眼光啊!
还有,毛毡,毛线,毛玩偶,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什么用不上的边角料?这叫待开发的手工原料!
还要继续盖房子的罗家两兄弟:又是跟不上领导思路的一天,好累!这垃圾领导,能不能一次把一样说清楚再说下一样?
卢栩又写又画,又说又比划,总算把他想要的东西说清楚。
罗丹、罗广生怕记不住,相互逼着对方记牢靠。
要安排给皮匠和皮匠家女儿的事,卢栩把五个皮匠,还有他们的家眷全叫来,又仔细地给他们分工细说一遍。
待他们领好任务,全弄明白,赫然发现,怎么好像他们全家都被雇了?
连女工都从两个十七八岁女孩义务帮忙,变成五家的女眷全员上?
皮匠们恍恍惚惚,他们五家就这样突然从一个人养家,转变成全家老少通通赚钱啦?
卢栩把能想到的有关皮毛的主意全嘱托完,待罗广、罗丹消化个差不多,继续嘱咐道:“做好的东西你们先在登州卖,等纯哥和我弟弟到了,让他们在登州放下一批货物,然后腾两辆骡车出来,你们用骡车把皮衣皮鞋这些运到观阳,交给我娘。”
他原本还想找门路去州府卖呢,不过总共还没多少,观阳和登州应该也能消化个差不多。
剩下的等冬天回来再慢慢卖吧。
卢栩:“对,我还给你们找了个开杂货铺的,就是咱们观阳东街那家,我答应了他来开店三年不收租金,要是他想去登州别处租铺子、买铺子,你们帮他多挑挑。”
罗丹:“啥?他租别处,咱们还管?”
卢栩:“都是乡亲,出门在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嘛!而且咱们这条街,一半还是废墟呢,人家开门做生意,总要找客源吧!”
罗丹想想,也对。
卢栩:“等人到了你们领他在登州四处看看,若他还愿意租咱们铺子,也是在帮咱们招揽人气,都是相互的。”
罗丹、罗广点头,这个道理他们懂。
卢栩:“我回来前他的食宿咱们也先包了。”
罗广:“添双筷子的事,左右咱们房子也是闲着。”
卢栩:“放心吧,明年肯定就不闲了。”
兄弟两人也有信心。
现在登州一天一个变化,即使客栈没客源,往后这条街一定也能繁荣起来。
卢栩离开登州时,又去见了崔县令,崔县令这几日也忙,登州秋收晚,这会儿正忙着收税,从各个山村往外运粮食也是苦差事。
卢栩才来那日他不在县城,卢栩要走这天他才刚回来。
这次他们没摆什么宴,崔县令邀请卢栩到家里吃了顿便饭。
崔县令感怀道:“若不是我任期不能随便出登州,我也想随你们到观阳到北境看看。”
卢栩:“以后会有机会的。”
崔县令:“只要能让登州变好,完成我的夙愿,我便怎样都无憾了!”
他已经去过京城,见过大岐最繁华的地方,对外面再好奇,也远远不及登州的路、登州的墙、登州的粥棚、登州百姓喜乐安康。
卢栩离开登州第五天,卢轩和罗纯才带着大批货物进城。
刚送走卢栩的登州百姓,再次惊呆了。
不是刚走了一百多辆车吗,怎么又来了一百多辆?
往城内卖菜、卖肉、卖蛋的百姓们兴奋了,大客户啊!又来一个!
多来点儿多来点儿,最好天天都来一百辆车!
从登州入堡山时,卢栩他们路上遇大雨,耽搁了半日,没能及时找村子借宿,迫于无奈夜宿荒山,卢栩听了一晚上狼嚎。
狼群最近时,他在帐篷中都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影子。
好在他们车多人多,到处点着篝火,狼群徘徊半夜,在天亮前离开了。
卢栩没睡踏实,第二天一整天都萎靡不振。
他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解决住宿问题还是很关键。
卢栩叹气。
只有商路上人多起来才会有人到荒野开店,也只有人多起来,路上人流不息,才能安全。反过来说,也只有商路安全,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
后面的路段卢栩又是不停游说。
他们在堡山总共就十来家茶棚,卢栩每过一处都多留几把旗,让他们帮忙询问有没有亲友或者客人也愿意沿途开茶棚、借房子给行人住。
一路行至青龙城,卢栩又光顾了上次住宿的客栈。
掌柜和伙计还认得他们,安排的房间都和上次一样。
卢栩:“陈哥在营中吗?”
伙计:“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
卢栩给伙计跑腿费:“麻烦了。”
可惜这次陈连、邬刚都不在,贺承业似乎也不在。
伙计领着一个邬刚手下的小兵过来,卢栩将三坛好酒交给他,“老家特产,麻烦转交给陈哥他们。”
小兵:“放心吧!”
卢栩瞧他一人抱着三坛酒不好走,又找伙计借了推车,三坛酒放上去太空,卢栩又添了些刚在路上买的肉饼。
大中午的,也不知这小伙子现在回去能不能赶上吃饭。
卢栩在城中补给休整好,第二天一早出发,沿着他上次留下观阳联盟旗子的村镇一路北行。
洪县和永固县的百姓秋收后犹豫着要不要像往常一样把粮食全运到县城去,可路上断断续续一直有北行的军户,他们又有点犹豫。
尤其是开始做买卖的人家,挺舍不得这点小生意。
拖来拖去,都秋末了也没进城。
一户健谈的人家招待卢栩,直接拿钥匙打开了邻居家房子,“我爹娘领着孩子到县里住了,邻居家也去了,村子这会儿几乎没人,房子都是空的,我给你们打开,你们好住宽敞点。”
卢栩:“你们不去县里?”
“去!等下雪再去!田里已经收拾好了,到县里猫冬过年,等开春雪化了再回来。”
卢栩问:“快下雪了吗?”
“快了,今年瞧着晚点儿,往年这时候就该下了。”
卢栩无比庆幸。
要是他们被大雪堵在永固县,他哭都没地方哭了。
晚上他们快入睡时,村里又来了两家军户。
他们口音已经和北地差别很大,永固县的村民压根听不懂。
卢栩连蒙带猜的,大概听出来他们是从岚川郡来的。
“岚川不是在南边吗?”卢栩记得听南来的船商提起过,岚川郡都要通海了,非常靠南。
军户:“是呀。”
卢栩:“我听说岚川郡很富饶,你们怎么大老远跑朔州来了?”
军户:“我们祖上本也是从北边逃难过去的,在岚川生活了五代,受人家本地人刁难,听说北境田多地广不收赋税,就来了。”
卢栩:“原来如此。”
他又疑惑,“朝廷都从岚川郡迁人了?那不是整个大岐都在往北调人吗?”
军户笑道:“哪有人愿意来,我们岚川官府给路费,都没人愿意来呢!”
想来也是。
尤其是南方富饶的州郡,若不是在本地遇到什么困难生存不下去,谁愿意来北境当军户。
军户虽然不收税,但粮食可全要卖给军营,营地的生活也不如寻常百姓那么自由,邻居还是蛮族。
别人就是想换地方生活,也大可以选择其他更安全的郡县。
人口可是大岐政绩考核标准之一,也是重要的生产力,没有哪里会嫌人多。
卢栩问起村民:“最近借住的军户多吗?”
村民:“不多了,不知是天冷了,还是都迁完了,这两天就你们和他们。”
要不是卢栩说了秋天会回来,他们今日也想去县城过冬了。
这阵子又忙秋收又忙着招待借住的客人,累是累了些,但确实赚钱。
若是来年还能像这……不,就是只有一半过路的,他也愿意继续干这个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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