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渊这才发现地上躺着这人是闫绍宽,只是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披散着头发,穿着囚衣,浑身都是血迹,楚涵渊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人定是被上了至少十种刑。更让他惊讶的是,闫绍宽的脸上竟然还绣上了刺青。
在傲云国,囚犯脸上刺字只有一种罪。
闫绍宽悠悠转醒,见到红俏此时的模样,眼里亮起了一丝微光,“你来了……但是你来晚了……”
红俏眼里涌上泪水,“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去了一趟尚京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闫绍宽没理会她问题,孤自问道,“你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苏宁泊他们……”
“没有,我是今日刚刚到的,听闻老爷他们昨日已经在午门被斩首了……”
闫绍宽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红俏费力地想背起他,“公子,我们先走。这京城马上就要被尚京攻破了,此地不宜久留。”
“不。”闫绍宽推开了红俏,“我就在这。你走吧。”
红俏满眼不解,“这是为何……公子,逃出去,我们还有可以报仇的一天。”
“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闫绍宽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红俏还想再劝,闫绍宽却飞快地抽出红俏别在腰间的弯刀,
鲜血从他的脖子不断地流出,很快流到了牢房外。
让人难以想象,曾经的天之骄子,在明明有生机逃出去的时候,选择自刎于牢房。
别人理解不了,楚涵渊却看懂了。
他此生所爱已逝,不愿再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他与闫绍宽何其相似。
他明白闫绍宽的痛苦,他独自忍受着失去苏问的孤独苦挨了八年,他无数次地想去黄泉寻他。
但每次临到,他又收回了手。
他没有看到苏问的尸体,他不相信苏问死了。
他还抱着希望,他抱着希望等了八年,最终还是……
屈服于现实。
他爱的人不会来找他,所以,只好他去找他了。
楚涵渊以为梦境快要结束之时,眼前画面开始扭曲。
等他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正是京城城门前,红俏被一女子斩于马下。
而马上坐着的女子,正是莉娜。
第17章 流民
楚涵渊一睁开眼,眼前就是苏问的睡容。苏问像只小猫一样,脑袋耷拉在他的胸前,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有些上下抖动着,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似是在说着什么蜜语。
楚涵渊不知道是怎么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颤抖以致于惊醒苏问。
他的心,如坠冰窖。
如果没有今晚这个梦,他也许会慢慢地把前世当成一个噩梦,梦醒了,苏问还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但是现在……他不能,那都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他会梦到闫绍宽和红俏的死亡,还是以这样奇怪的方式。
原来前世,京城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太平,一切早有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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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涵渊的唇轻轻地碰了碰苏问的额头。
也许苏问当初离开京城是对的。
任谁也不会轻易地去怀疑身边的人。
莉娜藏的太深了。
因着认识多年的交情,他们都不会想到在青楼卖笑的莉娜会摇身一变,成为尚京国插进傲云国最锋利的一柄刀刃。
苏问远离京城,远离他,原来也远离了危险。
楚涵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终是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苏问,缓缓起身,帮苏问掖好被角,出门去了。
眼看马上就要入秋,夜晚的风清凉却透着一丝丝寒气,翼王府已经不复初来之时那样荒败,庭院中都种上了绿植,一片绿中还可以借着月色隐约看见白色的小花。
晚风中还带来了淡淡的清香。
池塘中亭亭睡莲正悄然绽放着,而附近一些枯萎的荷叶却为其一池美景增添了一些秋意。
时不待花,时不待人。
时可败花,时也可败人。
他失去过,到底是失去过,现在重新得到的,也许也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罢了。
楚涵渊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梦境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地仿若刻在脑海中一般,像是谁要他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小心暗处的敌人。
世上有谁会对他如此好,而这般好心的背后,到底是要用什么做交换,才换得他的重来。
楚涵渊感觉自己好像行走在薄冰之上,也许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冰面就碎了……
他没法不担忧,特别是现在,他好像已经拥有了一切。
苏问早在楚涵渊出门的瞬间就醒了,他早就觉得楚涵渊有些奇怪,此时见他半夜起身,更是觉得不对劲,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结果看到只着单衣站在池塘边上落寞的身影,心里骤然一疼。楚涵渊一直都是给予他安全感的存在,有他在的时候从来都是让人感到很安心,现在偶然看到他这副脆弱的样子,还真是很不习惯,但又莫名觉得他这副模样熟悉得很,一时之间又叫他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苏问不忍心,开口唤道,“什么事值得翼王半夜来这吹风?”
楚涵渊听到苏问声音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愣了一会,转过头真的看到了苏问,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你……怎么醒了?”
苏问撅起嘴,“我在翼王心里,警惕性就这么差吗?”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也察觉不到。要是平常楚涵渊早注意到他来了,想来他刚刚定是想什么太过入迷,连他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楚涵渊听到苏问的称呼,知道他定是生气了,有些急促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出来走走。”
苏问不置可否,半夜出来走走,这可真够有雅兴的。
“那你现在可走够了?可以回去睡了吗?”
“够了够了,我们回去吧。”楚涵渊连忙拉着苏问就往房里走,似想掩饰什么。
苏问没有动,只是开口说道,“楚涵渊,有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憋着。”
“我会永远会陪着你。”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楚涵渊闻言,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变亮,嘴角也微微地勾起,
转过身来,对着苏问释放了一个他能做到的最大的笑容,“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的。
只要你在,我即无惧。
皇宫,静心宫。
柳妃裹着粉色太妃裙,披着白色丝绸外套,侧躺在榻上。旁边坐着的是柳家的嫡子柳常昌,一身肉把原本剪裁宽松的深色常服撑得鼓鼓的,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二皇子楚涵才。
柳常昌笑着开口道,“姑姑,现在这王家落败,我们可以趁机把漕运拿到手里。”
“哼,真的以为这块是肥肉?”柳妃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来,对着面前两位小辈正色道,“太子想要,就让他们拿去。任他们有千般算计,现在的他,也不过是个拔了毛的乌鸡,就差下锅了。”
“你们两都把布置收一收,别这个时候去惹一身臊。”
柳常昌没明白,皱着眉问道,“姑姑何出此言?陛下还是想当疼爱太子的,这还未得见陛下会厌弃太子。”
“蠢。”柳妃朱唇轻起,吐出一字,不欲再做别的解释。
楚涵才微微摇了摇头,笑着给柳常昌说明,“你之前可知太子想做什么?”
柳常昌摇头,“不知。”他们之前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猫腻,也不知道楚涵渊怎么做到的,突然就把王家给一锅端了。
“那你可知太子和尚京国人做交易一事?”
“不知。”柳常昌更迷惑了,“太子这不是叛国吗?为什么陛下关于此未作出任何回应?”
楚涵才把掉下来的一缕头发甩到脑后,才继续说道,“是不敢或是不想。但是……陛下不说,不意味着别人不知道。如今只要沾上漕运的人,就有嫌疑,你明白吗。”
柳常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子不被问责,其他人就未必有他那么好运了。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太子图谋不轨,想要抓太子把柄就比原来容易多了,把漕运留给太子,不过是留给太子一条死路。
“懂了,最近行事就给我小心点。多注意一下楚涵渊,他想做什么,多帮着点。”柳妃吃了一颗宫女呈上的剥好的葡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柳常昌担忧,“姑姑,不担心楚涵渊也有夺嫡之心吗?”
“你是需要入朝多历练一番了,连这都看不透。”柳妃对于这个侄子,有些无奈,实在是目光短浅了,“他连男妻都娶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无心于此吗?”
“可是……”柳常昌是不太相信真的有人爱美人不爱江山,更何况这美人还没办法给他留下任何后代。
“没有可是。”柳妃言辞肯定,转而又好像陷入了回忆,“苏家人……果真个个都是情种,所遇之人又都非常人……”
柳常昌和楚涵才不敢出声。他们都知道他的姑姑/母后,曾经恋慕过苏清河的事情。
想当年苏家二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少年英才。次子苏清山娶一民间女医,谁料其妻怀孕在家之时,突遇盗贼入室,丧了命,徒留下早产的孩子。苏清山难忍失妻之痛,追杀盗贼途中丧了命。而长子苏清河娶一奇女子,据闻其女能观天象算得失,却在生下苏问后失踪,不知去向。
苏家人似乎在情路上都是坎坷万分。
楚涵才和柳常昌见柳妃模样,今日应该不会再跟他们谈论正事,便不欲再待下去,告退离开了。
朝堂之上。
皇帝今日又发了好大火。江南急件,突发流民暴动,各州告急。
“众爱卿觉得派谁去,比较妥当?”皇帝的神色被头顶上戴着的垂毓掩去,但是任谁也能从话语中品出帝王的不悦。
吏部尚书刘正明出列回道,“臣认为,流民此事非同小可,唯有派出能代表我朝威严的人物,方可镇住地方官吏和流民。”
“哦?那你认为,朕派谁去比较好?”
刘正明似沉思了一会,“臣认为,可派太子出使。如此一来即可锻炼太子才干,又可彰显陛下体恤民意之心。”
皇帝没说话,没说这个提议好,还是不好。众臣都沉默了,摸不准皇帝在想什么。
此时一名武将站了出来,“臣以为,刘正明大人所言在理。但……臣认为不如派出翼王去,更为妥当。翼王的身份更适合去地方平乱,为了太子安全着想,太子还是留在京城比较好。”
皇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底下的群臣,隐隐有些不耐。
太子楚涵文低下头去,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如若真让他去就好了,这样计划也许会执行得更为顺利。
楚涵渊冷眼看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臣认为,不如还是派太子去吧。为了太子以后能更好理国,还是应该亲自去见见江南的风情。”二皇子派的李鸣笑着举荐道。
皇帝这下终于开口了,“那便……让翼王去吧。”
皇帝这个决定,让很多人都想不到。明明推荐太子的人比较多,怎么就决定让翼王去了。
太子大惊失色,还记得这是在朝堂上,只能用袖子掩面。
楚涵渊不动声色,似乎皇帝作出的决定跟他无关一样,只是接受了皇帝的命令。
刘正明这才松了口气。原来翼王都算到了,真是白为他担心了。之前还觉得翼王让他推荐太子的举动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应该早算到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还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
刘正明摸着胡子,挡住了胡子下弯起的嘴角。
这样,老夫也能放心了。
这傲云国还有得救。
怎会如此突然。
直到被楚涵渊揽着要上船,看着眼前滔滔江水,以及……来送行的闫绍宽,才有实感。
闫绍宽还是那副骚包样子,摇着扇子打趣道,“发什么呆呢,这还不开心?这顺流一路南下,可就是凉州了。”
苏问感觉大脑有些空白,喜悦在心底突然开了花,“我说我太兴奋了,你信吗?”
“那我肯定信哈哈哈哈哈。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表弟的。”闫绍宽心里为苏问高兴,他这终于有机会溜回去看看故乡了。
苏问被他一提醒,想起来了,“对哦,我忘记问苏宁泊,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了。”
闫绍宽,“……”早知道不说了,嘴贱。
闫绍宽忙打哈哈,“哎呀,这么多人去,也不怕目标太大,你可真是嚣张。”
“我不是一直这么嚣张吗?你第一天认识我?”苏问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闫绍宽指不定对自家表弟有个什么想法,他跟闫绍宽关系好是一回事,这真的变成一家人是另一回事。
闫绍宽见苏问的眼神,知道他那点小心思,肯定早被苏问看透了,只好悻悻低着头靠近苏问耳边说道,“苏问……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这好不容易看上个人,你不能让我看不到,摸不着……多惨啊。”
突然一只手伸进苏问和闫绍宽中间,隔开两人,苏问抬头看去,楚涵渊黑着一张脸,“注意距离。”
闫绍宽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向苏问投去了受伤的眼神。
苏问自然站楚涵渊这边,挽着楚涵渊的一边胳膊,严肃地对闫绍宽说,“行,不过……我可警告你,要是你敢,对着苏宁泊,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涵渊闻言笑了起来。
苏问和闫绍宽都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楚涵渊连忙收起了笑容,“没什么。”想必闫绍宽不会对苏宁泊怎么样,苏问的担心有些多余了。不过看到闫绍宽跟他同病相怜的份上,他也不介意帮帮他。
这时红俏走了上来,交给苏问一支红色羽毛模样的令牌。
“这是?”苏问掂量了一下,这东西似乎还是玄铁制的,做工非常精细,羽毛都是一根根雕刻出来的,和真的一样。
红俏解释道,“此令牌名为招凤令,是听雪阁的信物,奴婢与听雪阁阁主有些交情,他把此物赠予奴婢,让奴婢有事可凭此令向听雪阁索求帮助。想来,苏公子此行,或许可能用到,故奴婢把它送与你。”
苏问忙推辞,“这使不得,这是人家赠予你的,我怎好使用此物。”
“你就收下吧,我们家红俏估计也是不想跟那个什么阁主打交道。”闫绍宽把令牌塞进苏问怀里,就让红俏跟着他下船去了。
红俏笑着福身,便跟着闫绍宽离去。
苏问没法,只好把令牌放进袖中收好。
“那位给我和你一同离京吗?”船开了,苏问才后知后觉想起,皇帝让楚涵渊南下,没说让自己跟着南下,他就不怕自己和楚涵渊一去不复返吗。
“没事。他不敢问罪。”楚涵渊经过上一世已经看穿了皇帝软弱的内心,他这个皇帝当得窝囊得很,后宫中不敢不从皇后,前朝不敢不从群臣,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敢随意处置,还整日担忧苏父和李孝廉没准哪日就反了,这样的无能,皇帝竟然还能在龙椅上忍这么久,真是怂得没边了。
苏问,“……”行吧。
等船行到江水正汹涌的山峡间,苏问和楚涵渊忽地闻见一声呼救。
走出房间,向船下看去,恰好看见一女子一手抱着浮木,一手拽着山间一树干,被困于急流间。
苏问朝楚涵渊投去一眼,楚涵渊宠溺一笑,招手唤箫骐去营救。
女子被救上船后马上就晕了过去,苏问唤来随行的船医。
船医看后,直直称奇,“在下观其已经在水里至少泡了三日有余,现在只是因为力竭而晕了过去,休息几日便好。”
“她是九霄人。”楚涵渊指了指她的发带。
红白发带系成三股绳结,这是九霄女子最爱的发饰。
这红白色是九霄神女的代表色,三股绳结代表天地人三气。
据闻九霄神女是九霄国的第一任女君,因佑护天下万物有功,而羽化升仙。九霄国人人都爱戴九霄神女,女子尤甚。但有资格系如此绳结的女子并不多,九霄神女在九霄国更是皇族的代表。
楚涵渊心中有数,看来此女应该就是前一世失踪的皇长女唐旭婳。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被算计了。
前一世她失踪后不久,九霄内斗不断,她的幼弟唐旭章难敌叔父唐盛升,没多久就被他的叔父陷害而死,最后唐盛升做了下一任国君,最后发动了与傲云国的战争。
这一次,如若唐旭婳未死,那么局面又该如何变化……
苏问略有些惊奇地看向楚涵渊,“你以前见过九霄人?”他们好像之前没有接触过九霄人,怎么楚涵渊一眼就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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