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村里的老人?
岂不是又要拿他们喂鬼换情报?!
大叔刘哥浑身一激灵,脑子一懵就不知打哪蹿来一阵勇气,捏着还没吃完的小笼包就往堂屋方向走:“不好意思,我今天准备去跟新郎套近乎打探消息,就不跟你们出去了。”
青年小郑也连忙跟上:“对对对,我们都是新人,什么都不懂,要不然我们还是留在院子里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有用信息。”
三个人只剩下初中女生孙小妹了,被四个在她看来跟吃人鬼差不多的老玩家盯着,孙小妹眼泪都飙出来了,也吞吞吐吐地囫囵说了一句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转身追着刘哥和小郑就跑了。
老张看得乐哈哈笑出声,王凯也抽了抽脸皮子,低头一口吞掉一个小笼包。
别说,这味道还挺好的,总归比那个NPC新郎官翻来覆去的大乱炖好吃多了。
文书心情不错,叮嘱老张:“注意一下三个新人的情况,说不定真能让他们探出点什么。”
老张爽快地应下。
文书又交代王凯跟着老张,“他脆皮,你注意保护一下。”
王凯“嗯”了一声,对此没有异议。
之后文书跟周童商量着今天要把村里剩下的几户留守老人都走访一遍,刚好之前从几个新人身上搜刮的现金还有一些,他们就以采风民间鬼话传说的理由对这些老人进行有偿采访,想来应该能有点收获。
“其实村民是人是鬼还是比较好分辨的,昨天那家是半年前才死的,所以荒废程度不深,所以才一时没注意到。”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些鬼也跟村民们一起生活在村里,其他村民知道吗?”
“是个值得关注的点。抓紧时间,我想趁着新郎不在家,去他家里看看,昨天那个彭老鬼说赵匪十年都没回来过,其中一看就有问题。”
赵匪积极地给丈母娘送早饭,凭借他厚如城墙的脸皮,终于成功拿到了西厢房的门钥匙。
轻飘飘一把钥匙,套在红绳圈里,赵匪勾着绳圈心情不错,走路都嚣张起来了,哼着歌神采飞扬地往西厢房走。
刚从正屋高台阶上走下来,旁边就蹿出三道人影拦在了他面前。
大叔郑哥端着憨厚老实的笑跟赵匪套近乎:“赵兄弟,忙呢?”
赵匪上下瞥了他一眼,无语绕过:“知道我忙还来拦我,有事说事。”
还是青年小郑有点急智,想到这位新郎每次都让他们有事说事,看样子就不是个委婉有耐心的人,连忙嘿嘿笑着上前:“赵哥,这两天真是辛苦你给我们送饭了,这不是我们就想着能不能帮把手,给你分担些活儿嘛。”
初中女生孙小妹也连连点头:“对对对,结婚这么大的事,赵哥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
刚说完刘哥和小郑就用无语凝噎的眼神盯了她一眼,盯得孙小妹茫然又无措。
赵匪搞明白了这三人的来意,原本不耐烦地想撵人,忽地转念一想,笑着拍了拍刘哥的肩膀:“是这样啊?那多些你们了,刚好我厨房那边还有一大堆活儿没干,要不然,你们帮我去把家伙什洗了,再把中午饭也顺手做了?”
这要求就实在太不客气了。
却正中刘哥等人下怀,三人又是一阵殷勤地应了,手上拎的早饭都不吃了,火急火燎就冲去厨房干活去了。
看样子,还生怕自己干得不够多。
赵匪挠了挠下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目送三人离去,摇摇头,又甩着钥匙一步步迈上西厢房的台阶。
钥匙插/进有些锈迹的锁孔里。
咔哒一声轻响。
封闭了数年的西厢房终于在这一天清晨,迎来了人世间的第一道晨光。
许久未曾打开的房门辅一被推开,铺面的灰尘不可避免。
赵匪却不躲不闪,站在门口望着房间里的摆设沉默了许久。跟并排有着四个单间独立房的东厢不同,西厢房更小,却是个有里外之分的套间。
外间摆着十几年前款式的收音机、彩电、真皮沙发,沙发旁还有辆破破烂烂却依旧坚强挺立在那里的自行车。
在赵匪还小的时候,这些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就能引来全村人的羡慕围观,楚欣家却是在搬家回来的时候就全部带齐了这些。
刚回来的那几天,楚家院子可是个热闹地儿,哪怕楚欣他妈总板着张脸待人冷冷淡淡的,依旧阻挡不了全村人上门围观的热情。
赵匪就是在那时候偷偷溜到西厢房门口往里头探头探脑时看见楚欣的。
穿着白色小衬衣,黑色背带短裤,还打了个红色小领结的男孩儿就像是瓷娃娃,坐在黄色的真皮沙发上乖乖看电视,吃棒棒糖。
听到门口的动静,男孩儿睁着一双水润的黑眼睛好奇地看过来,就刚好跟泥猴子似的赵匪视线相对。
其实赵匪现在也不太确定当时自己做了什么回应,是咧嘴一笑呢,还是冲对方做了个鬼脸?
总之是有够糗的,因为楚欣这样不爱吐槽人的性子,之后都曾说过,说看见他的第一眼,还以为看见了一只套了件破背心的猴子。
赵匪为此狠狠收拾了他一顿——偷偷给他点的米线里埋了一大坨辣椒油。
当然,最后吃下那碗超辣米线的人还是赵匪,赵匪把自己特意点的清汤米线换给了楚欣。
再后来,两人确定了关系,在山上偷偷约会的时候楚欣又告诉他,其实那次他早就知道米线下面有辣椒了,因为赵匪从来不吃清汤的,那天却破天荒地点了两碗清汤。
那时候两个人都傻乎乎的,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甜甜蜜蜜地腻歪小半天。
赵匪回忆起这些,一把年纪的老青年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看楚姨对他严防死守,其实赵匪没少来西厢房。
他就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还有非同一般的倔强,就算楚欣他妈把楚欣锁在笼子里,赵匪都能找机会想办法把笼子也一块儿偷走。
这会儿进了西厢房,就跟回家一样,也不在乎灰尘不灰尘的,进了屋就去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电路,确定没问题,他就把电视机给插上电,尝试着打开。
电视机质量还挺好的,居然真给打开了。
不过现在早就没天线这玩意儿了,打开了也没信号。
赵匪饶有兴致地拧着彩电侧边的耳朵转台,转了一大圈也都是吱吱啦啦的杂音以及满屏幕的麻点子。
他也不嫌吵,就让它开着,自己继续查看收音机能不能用。
收音机就没彩电那么坚强了,怎么按都没反应,赵匪准备下午回家里拿个工具线,看看能不能修好。
自行车放太久了,各处衔接点都锈迹斑斑,赵匪也不敢上屁股坐坐,就怕把它坐散架了。
摸摸搞搞,把外间都转悠遍了,赵匪还是没有进里间楚欣卧室的意思,反而出去提了桶水过来,又拿了盆倒水,开始把外间的东西都该洗洗,该擦擦。
一直忙碌到中午,小女生孙小妹过来喊他吃饭了,赵匪才恍然回过神来,看着已经打扫干净的外间,最后默默看了眼虚掩的卧室门,皱眉抿唇,面颊上咬合肌鼓了鼓,把抹布丢进盆里,端着脏水出去了。
他始终还是不敢推门而入,然后接受里面已经人去楼空的现实。
第16章 老婆,睡觉了【更新可看】
也不知道是三人中的哪个掌勺,厨艺比赵匪好多了,对于送来的饭菜是东厢房客人做的这件事,楚姨没做出任何反应,依旧坐在堂屋靠墙的太师椅里看着赵匪把饭菜放下又离开。
赵匪拿了个篮子装上两人份的饭菜,带回家摆上桌,跟赵老爷子一左一右坐在四方桌前安静吃饭。
吃着吃着,赵匪突然抬头问赵老爷子:“我娶了楚欣就会守着他过一辈子,赵家还是要绝后了,你后不后悔?”
赵老爷子夹菜的手一顿,而后继续夹菜,放进碗里,刨了点米饭,就着菜一起扒进嘴里,歪着嘴用还没掉光的左边臼齿慢慢咀嚼,全程垂着松弛的眼皮子没回应。
赵匪也不生气,在心里憋了十年的话,因为上午在西厢房里不断翻腾的回忆,再也忍不住了,自顾自地说:“我知道,我爸也喜欢男人,出去上学的时候我查了,有些人喜欢男人是基因里带出来的,不是病,改不了。要怪也怪我,祸害了人好好一乖孩子,要不是我,楚欣也不会……”
啪——!
赵老爷子将筷子拍在桌上,情绪有些激动,瘦削的身躯在颤抖,开口说法的时候嘴里的饭菜不可避免地喷了出来:“他已经死了!死的就是他!现在我都把你赔给他了还要怎么样!我们赵家不欠他们楚家的了!”
赵匪闭了闭眼,用力深呼吸,努力克制下内心翻滚的五味陈杂。
赵老爷子爆发过后又瞬间胆怯了,不敢再留下来面对这个比当年他儿子强势许多的孙子,仓皇地站起身推开凳子,哆哆嗦嗦地扶着墙上了楼。
他不敢留下来,不是怕赵匪冲他发火,而是怕赵匪对他说出要离开的话。
扶着墙艰难地爬楼,爬着爬着,眼前视线模糊,抬手一擦,冰凉的眼泪糊了满脸。
后悔吗?他不知道。
面对满桌狼藉,赵匪咬了咬牙,强行按下了想要掀桌发泄的冲动。
到底不再是十年前的他了,身份证上的年纪还没过三十,心却早就疲倦不堪,恍如迟暮老人。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反正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烟消云散了。曾经的爱恨情仇,全都化作一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骨灰。
堵在胸口压了他一上午的那口气忽然就没了,赵匪自己都无奈笑出了声。
挑挑拣拣着把没弄脏的菜留在旁边,其他的都收拾收拾倒出去喂家里那两只不知道养了多少年的老母鸡。
回房间带上一身换洗衣服,赵匪走之前在老头儿房间外面喊了一声:“我今晚要在楚家住,晚饭到时候给你单独送回来,明天好歹是我结婚的日子,臭老头儿,穿精神点知道不?”
吆喝完了就咚咚咚下楼走了,也不管房间里赵老爷子作何反应。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难得糊涂”这句话太搞扯了,人活在世上就要清清醒醒明明白白。
可岁月蹉跎间,他也一点点品尝到了这短短四个字里包涵着的心酸沉重。
想通了,再进西厢房,赵匪就比上午坦然多了,面对推开门摆设如十年前一样,偏偏没了那个人的卧室,赵匪也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也不说别的,就说他们一起考上的那所学校的事。
一个人的房间,愣是像还有一个人似的,只不过那个人性子安静腼腆,更喜欢做倾听者。
床上用品都没收起来,铺了不知多少年了,枕头都要石化了。
实在没办法用,赵匪中途还跑了一趟家里,把自己的被子枕头裹一裹全带过来了,弄得跟搬家一样。
所幸赵匪家跟楚家一个在山坳里,一个在村尾,中间零星有几座房子也都废弃没人住了,不至于让人看见他这入赘似的殷勤劲儿说三道四。
到晚上的时候,赵匪躺在楚欣的床上,枕着自己的枕头,盖着自己的被子,四仰八叉地把一双大长腿蹬在里侧的床架子上,望着洗晒过后重新挂上地蚊帐顶发出了嘿嘿地笑。
昂起脖子往窗户方向看了看,确定没人,赵匪想了想,重新把腿收好,特意挪了挪窝,把里面的半张床都空出来,然后双手垫在脑后扭头对着里侧空荡荡的半张床小声说了一句:“媳妇儿,老婆,睡觉了。”
不管婚礼举行没举行,反正他是尝到了已婚男人的快乐了。
赵匪乐够了,翻身朝里面侧躺着,双手往怀里一揣,美滋滋地酝酿起有老婆的美梦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里靠窗的老旧书桌前,明亮的月光洒落,光影交错间,一道着洁白衬衣的身影出现在竹编圈椅上。
身姿修长如青竹的少年坐在那里,瓷白的瓜子脸上抿出一抹浅笑,脸颊微微晕红着,张了张嘴,却还是开不了口。
果然,十年没见,赵匪还是这么不要脸。
第17章 喜服【更新可看】
这一晚赵匪睡得挺安稳的,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就醒了过来。
当时他还以为已经天亮了,结果下床到窗户边往外一看,月亮都还挂着天空中间的位置呢。
“难道是睡得太早,失眠了?”赵匪纳闷儿,也睡不着了,干脆就倒坐在椅子上双臂垫在椅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没,歪着头略带天真地仰头看着月上中天的月亮。
到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两天就该农历十五月儿圆了。确切日期他记不住,又懒得去翻不知丢哪儿的手机看,赵匪就随便想想。
过了今晚,明天晚上就是他跟楚欣的婚礼了。
活人的婚礼是在白天,死人的则是在夜晚。这么说来,明晚上月光洒满山坡,还他娘挺浪漫的?
赵匪自己把自己想乐了,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窗外有风,吹得满树的槐花飒飒响,赵匪转了目光去看,忽然觉得空虚了十年的心田被一股充实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明明犹豫许久,下定决心却只是一瞬间的事。
赵匪决定办完婚礼就回江城一趟,把东西都打包寄回来,以后就定居在村里了。至于网络不好影响码字挣钱糊口这事儿,多花点钱,单独拉根网线就能解决。
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有种踏实的安心感。赵匪歪头,一边的脸结结实实压在胳膊上,让他的嘴也被挤得滑稽可笑。
他扯着嘴角笑,暗忖:难道是年纪上来了,人就追求个落叶归根了?
等他送走了臭老头和老巫婆……
不知不觉间,趴在椅子上的人闭上眼睡着了,正对着敞开的窗户,却并不觉得冷,反而有股淡淡的暖意始终笼罩在他身上。
空中回荡起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床上的薄被凭空飘来,轻轻搭在青年身上。
————
嗡嗡的电动剃须刀声一大早就在楚家院子里响起,很快是哗啦啦的泼水声,木瓢和不锈钢盆的撞击声,男人朝气蓬勃的吆喝声:“楚姨,早啊!早饭想吃什么?”
天还没亮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站在正屋门口对某个家伙放了半个多小时的死亡射线,到现在才被发现,楚姨分不清是生气还是无语,面对赵匪的殷勤询问,拉着脸转身就回了屋。
也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腿脚看起来都有点僵直了。
赵匪哈哈大笑,在楚姨背影即将消失之前喊了一声:“楚姨,昨晚谢谢你给我盖被子啦!”
就是大半夜地悄不吭声跑来西厢房看他,赵匪总觉得有点儿古怪的别扭。
可谁让这是来自长辈的爱呢。
算了,凡事换个角度想想,这不就说明丈母娘对他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吗?别看现在对他横眉竖眼的,指不定心里多满意他这个女婿呢!
赵匪一向是很会安慰自己的,把毛巾剃须水往盆子里一丢,拿着剃须刀就溜溜达达往厨房去了。
家里还是要尽快添个冰箱,放东西方便,比如说懒人福音各种冷冻食品就很需要嘛。
不过在添置大件电器之前还要先检查一下老院里的电线,免得老化严重负担不起,到时候烧了就麻烦了。
当然,现在重中之重还是今天应该举办的婚礼。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楚姨是个什么章程,还有,之前老头儿说是楚欣要迁坟,怎么之前上山也没看见有新修好的墓穴呢?
往锅里打了半锅水,刚准备搞一锅白水煮面凑合一顿,昨天积极帮忙干活的三个人又来了。赵匪乐得清闲,端着洗漱用品回西厢房。
明明才住一晚上,西厢房就多了许多活人的生活气息。
赵匪把盆子放木架上,毛巾搭上面的横杆上,进卧室铺床叠被,刚叠好被子,身后就传来他丈母娘标志性的冷清声调:“今天别出门,就在屋里呆着,晚上九点穿好这身衣服,到时候会有喜婆引你出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多问,别多看。”
楚姨手里捧着一套大红的衣裳,应该就是喜服了。
赵匪收敛了不正经的神态,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垂眸珍重地看着喜服,眉宇间是深邃又专注的情愫,可惜他长了一张嘴:“楚姨,要是我想上茅坑也不能出门吗?”
楚姨:“......”
第18章 玩家送贺礼【更新可看】
不上茅坑是不可能的,丈母娘也没那意思,只不过是让他不出大门罢了。
赵匪用调皮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等吃早饭的时候让东厢房积极包揽家务的那三个人帮忙给他家老头子送一下今天的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