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林川笑眯眯的,“我可是千杯不倒的。”
“……”看着自称千杯不倒的人已经开始拿筷子夹着空气吃了,谢停洲揉了揉眉心,“我先送你回去。”
谢停洲提前告辞时,苏遥和慕澄的脸色都很微妙,慕澄低下头没有说话,苏遥则笑着看了眼林川,嘱咐他路上小心。
谢停洲也喝了酒,房车没有跟来,就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回了酒店。
林川确实喝醉了,走路都有些不稳,在酒店的电梯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靠着谢停洲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酒量这么差,还敢空腹喝酒。”
谢停洲有些无奈,眼看林川已经走不了路,索性把他抗在肩头,走到房间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了门。
房间里还是有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道,林川大概是这几天又点香了,也不知道他点香干什么。
谢停洲抱着人走到卧室,把林川放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
林川似乎是察觉到换了个环境,伸手扒拉了几下,抓住了谢停洲的手臂,随后就不动了,像是抓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的东西,死死不愿意放手。
谢停洲动作一顿,目光看向林川抓着自己的手,目光有些复杂。
这些天他刻意没有主动找林川,就是想看看林川会有什么反应,可让他失望的是,林川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
就连今天的饭局,也是苏遥邀请了几次,林川才愿意跟着来。
林川他……似乎并不需要自己。
胸口有些发堵,谢停洲的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他一点点挪开林川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想要离开。
这时,林川却突然睁眼了,迷蒙的视线转了几圈,又直勾勾地盯向谢停洲。
谢停洲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动作,看向林川,看他想做什么。
林川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嘴里吐出模糊的字。
谢停洲弯下腰去听林川在说什么,却冷不防被林川猛地抱住,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压到了林川身上。
耳尖迅速开始发红,谢停洲用手臂撑着自己,防止压到林川,看向身下的人:“……松手。”
“不要……”林川满脸通红,眼底弥漫起水雾,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人,“不要走。”
“你别走。”
“……”
谢停洲蓦然又有些心软,他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林川,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谢停洲眼底有些发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混迹娱乐圈多年,谢停洲对于身边每个人的心思都能做到一览无余,唯独林川不同,谢停洲看不懂他的想法,自己一再给林川靠近的机会,可每次林川又会主动退开,不管林川为谢停洲付出了什么,似乎都会在事后第一时间抽身,让谢停洲连感动、或是表达些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他一再以为的赤诚爱意,在这些看似无心的举动中,也开始慢慢自我怀疑。
林川……真的喜欢他吗?
林川突然又开口了:“师父。”
耳边传来清晰的两个字,谢停洲顿时一愣:“什么?”
他低头看向林川,瞳孔猛地一缩,林川眼底是清晰的爱意,可似乎不是在看他。
林川望着眼前的人,笑意温柔:“师父……不要走。”
“……”谢停洲表情僵硬, 整个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师父……”林川收紧手臂,可醉酒后的无力感沉重地袭来,让他急迫地动作也变得轻飘飘的。
“我好想你啊……师父……你别走……”
“……”谢停洲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脑海中冒出无数离奇的想法, 又都在瞬间被自己一一否定掉。
太荒谬了, 怎么可能……
林川还在喃喃地喊着他:“师父……”
“林川,你看清楚, ”谢停洲按住林川的肩头,强迫他清醒一点,“我是谁?”
林川茫然地眨了眨眼:“师父。”
“……我叫什么?”
林川却突然笑了:“谢停洲啊。”
“……”
谢停洲放开手, 有些茫然地直起身,站在床边。
为什么林川认得出自己,却又喊自己师父?
视线茫然地扫过房间, 很快定在了一个地方。
谢停洲双眼猛然睁大, 视线瞬间被那个黑色的木牌占据。
那是个比普通牌位要小一圈的牌位, 就放在林川的床头,木头看起来极富质感,雕工精致,上面用小篆写了三个字:谢停洲。
谢停洲的视线转回床上的林川,林川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嘴里却还在念着“师父”两个字。
师父……谢停洲……
林川的师父……叫谢停洲?
和自己……同名同姓?!
以往的很多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飞速在谢停洲脑海里闪过, 林川说自己的师父已经去世了,说自己跟着他学了五年的武,每次提到这个“师父”时,林川的神情都满是怀念和悲伤。
那时谢停洲以为林川只是哀痛于师父的离世, 却没有探究过林川眼底深藏的那些爱意。
林川对他的师父……是爱?
那他把自己当什么?当……他师父的替身吗?
巨大的荒谬感席卷全身,谢停洲有点头晕, 站立不稳地后退两步,又被什么东西绊到险些摔倒,勉强扶着一旁的柜子才堪堪站住。
他转身看向地上,是一个黑色的袋子,被自己踢散了,里面的金纸和金元宝散落在地上,刺眼的金黄色让谢停洲双眼都开始发红发胀。
所以……从头到尾,林川喜欢的都不是自己!
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是那个独一无二,眼巴巴地凑上去给林川机会,自以为是地等着林川靠近……
可是在林川看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和他师父名字相同、也许相貌也有些相似的人而已!
林川看向自己时,从来都不是在看谢停洲这个人。
谢停洲嘴角勉强一弯,似乎有些想笑,可嘴角很快又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林川清浅的呼吸声均匀响起,他已经彻底熟睡了,即使谢停洲此项只想把他立刻拽起来问个清楚,也没有机会了。
谢停洲缓慢地移动脚步,走到了林川的床头,那个黑色牌位就静静放在那里,离的近了,木头的纹理看的更加清楚,谢停洲判断出这块牌位造价不菲,价格起码在五万以上。
脑海中像是突然拨动了另一根弦,谢停洲猛然想起来,林川曾经说过他花钱买了样东西,欠了别人七万,连身份证都押在对方那里。
而且他为了还钱,曾经在同一时间打了两份工,即使受伤也毫不在意。
武替那样危险的工作,林川执意要干,并且从不休息,也是为了尽快还钱。
七万……如果这个牌位要价七万,似乎也并不让人意外。
身无分文的林川,愿意为了一块牌位花这么大的价格,足见这牌位代表的人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很多细小的细节都在此刻串联起来,却都在指向一个残忍的真相。
林川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师父,他那个名叫谢停洲的师父。
自己呢?
谢停洲出道十一年,被无数人爱过、也被无数人嫉妒过,见过恶意的目光,也见惯了谄媚的眉眼,却都没有此刻面前这个小小的牌位让他怀疑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可笑。
他以为的汹涌爱意,原来只是寄托在他身上的影子。
真正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得到林川毫不保留的爱。
而谢停洲,只是个……替身而已。
酒精在脑海中开始发酵,谢停洲酒量不好,这些年也十分克制,可今晚喝的那一点酒却好像催命的毒药,激的他头脑发晕、站立不稳,脸色也愈发苍白,眼眶却是血红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又硬逼着自己收了回去。
谢停洲艰难地转身,扶着身边一切能扶的东西,慢慢往门口走去,手背青筋毕露,用尽了力气撑着自己不摔倒。
过程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尖锐的边缘猛然划伤了他的手心,他却毫不在意,将受伤的手捂在胸前,任由手心的血一点点顺着指尖滴到身上,硬撑着回到了房间。
进门的瞬间,却像是卸去了全部的力气,谢停洲踉跄几步,猛地闭眼,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林川第二天醒来时,头疼的非常厉害,心跳也很剧烈。
他一边后悔昨晚一口气干的那一杯酒,一边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是谢停洲把自己送回来的?
脑海里空空一片,林川艰难地爬起来洗漱,穿好衣服就去敲响谢停洲的门。
他记得谢停洲昨晚也喝了几杯酒,谢停洲酒量不好,不知道昨晚休息好了没有。
奇怪的是,他敲了两三分钟,门里也毫无响应。
“……没起床吗?”林川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通告表,今天上午谢停洲没有戏,也许还在休息。
可谢停洲一向自律,他还记得上一次喝多了的谢停洲第二天依旧准时起床,今天竟然破例了?
林川只好又回了房间,收拾床铺时,余光却注意到桌子上似乎有些异常。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桌子,上面的东西摆放的有些凌乱,却似乎少了一把裁纸刀。
那是他为了叠元宝特意买的,昨天用完没有把刀尖收回去,就直接放在桌子上,此刻却没有了。
……刀呢?
林川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又翻了翻地上的袋子,再看看牌位,却都没看到裁纸刀。
这时,林川突然动作一僵,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目光定在了床头的黑色牌位上。
呼吸瞬间停顿,林川直直看着牌位,意识到自己昨天竟然忘了把牌位收起来。
如果是谢停洲送他回来……一定会看到的。
林川的心跳瞬间加快,脑海中的血液冲上脸庞,瞬间就顾不上找裁纸刀,慌忙摸出手机,下意识给谢停洲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却没人接,林川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又打给了王海青。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王海青似乎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声音也放大了不少:“怎么了?”
“海青哥……”林川犹豫了几秒,开口道,“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
“我啊,”王海青说,“怎么了?”
“……”林川猛地松了口气,又问道,“哦……那你……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吧?”
“有啊。”
听到这句话,林川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把刀具乱放啊?就那么放在桌边,划到人怎么办?!”王海青越说越激动,“我把刀扔了!”
“……”林川愣了一下,没想到王海青只注意到了这个,“哦”了一声,“抱歉啊,我、我下次不会了,对了,谢停洲还在房间吗?你早上见到他没有?”
“……呃,没有啊,诶呀行了行了,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啊!”
王海青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正迎上娜娜担忧的目光:“是林川?”
“嗯,”王海青神情纠结,看着娜娜递过来的报告单,“老板干嘛不让我说实话?他手都伤成那样了……”
娜娜抿了抿嘴:“可能是怕林川担心吧,而且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别说了,今天早上可吓死我了,”王海青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一进门满地的血,老板整个手都是红的,我特么以为他喝多割腕了!”
“胡说什么呢,”娜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谢哥才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呢,他可比我们惜命多了。”
两个人坐在急诊室的门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已经戴上口罩、低着头看剧本的谢停洲,他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仿佛被刀割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在那种平静中,莫名多了一种冷漠,看起来周身气压十分低沉,看着剧本的眼神也冷的让人不敢直视。
“你说他早上都那样了,路过林川的房间还能让我进去把刀拿出来,”王海青满脸不解,“那刀上全是血,我慌都快慌死了,他怎么那么淡定。”
娜娜安慰他:“没事的,不是都包扎好了吗?医生都说了不影响行动,就是失血有点多,需要补补。”
过了一会儿,医生过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谢停洲从床上下来,走出了门。
王海青上手要扶他,却被他推开了:“不用,我没事。”
“对了,刚才林川打电话了,问你去哪儿了。”王海青说道。
谢停洲身形一顿,转眼看向王海青:“我的事情,不用跟他讲。”
王海青点点头:“你放心,我没说。”
“不止这件事,”谢停洲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王海青一怔,娜娜也是一惊,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诧和疑惑。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谢停洲脸色煞白地晕倒在客厅,手上的伤口也流了那么多血,醒来后他却只字不提,甚至不让他们告诉林川。
难道谢停洲和林川吵架了?
没有给两个人仔细询问的时候,谢停洲上了房车后就闭眼休息,不再说话。
两人也只好安静下来,一路回了酒店。
林川在房间待了一会儿,总觉得隐隐不安,听到走廊传来说话声,立刻听出了王海青的声音。
他开门走出来,却只看到谢停洲进门的背影,随后门就被关闭了。
王海青和娜娜转身,看到了林川,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林川开口问道:“你们出去了?”
谢停洲不是在房间吗?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哦……有点事,”王海青咳了一声,“怎么了?你有事找老板?”
林川点点头:“他现在方便吗?”
“这个……”王海青犹豫了几秒,娜娜开口道,“谢哥下午还有戏,他忙着背剧本,你……找他什么事?”
“也没什么……”林川眨了眨眼,“他昨晚喝酒了,我想问问他有没有事,既然他忙,那就先忙吧……我回房间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又脚步一顿,看向两人:“对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继续拍摄了。”
歇了十几天已经够久了,不能再耽误剧组的进度,不然谢停洲会更忙。
王海青点点头:“我回头会告诉朱导,让他给你重新排场次。”
林川谢过他,转身回了房间。
下午他打算去拍摄片场看一眼谢停洲,却发现他没有到场,据说是请了假,过两天才来。
谢停洲是个公认的劳模,暴雨天气都能继续拍摄的人,怎么会突然请假?
越想越觉得奇怪,林川再次回了酒店,敲响了谢停洲的门。
这次门很快就开了,谢停洲开门看到是他,眼底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将门往外又推了一点,只露出半边身子:“找我有事?”
“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林川的语气有些急迫,“我听说你请假了。”
谢停洲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没事。”
“可是……”林川皱着眉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谢停洲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眼眶却是红的,整个人都隐隐透露出狼狈和虚弱,看上去就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谢停洲听到他的话,脸色却更怪异了,开口也带了几分冷漠:“和你有关系吗?”
“……”林川猛地一愣,看向谢停洲的眼底带了点无措,“……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谢停洲嘴角勉强一扯,露出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来,“你担心的,真的是我吗?”
谢停洲突然冷漠的态度让林川有些茫然无措,他有些不明白谢停洲话里的意思,但谢停洲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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