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古调查员那些年(石头羊)

“我相信有，但我不能有。我不杀三尸，这辈子走不了，我找过很多自救的办法，全部没用。十九年来，我次次不在村里，是顾念着唐戳他们对我的好，但我必须出去，人的一辈子，不能只怀有私人情感，我有我的路要走。如果你让我进去，他们能一起杀了我，我也会认，是我对不起他们，要愿赌服输。”
说完，吴所谓碰到了古山龙这会儿给他看看的魙卷图片。
有一股强烈感应。
外部世界的声音在召唤他……不去，他会丧失千年来名字里有吴的意义。
少年叹了气，想到唐戳，他逼自己挥手说：
“我早打包好行李了，今晚是来和恩人们告别的，我从小发过誓，不做什么好人，也不做那些坏人，做一个简单正常的人就够了。对不起，我不讨厌你，可我要走了。”
说完，丢了帽子，吴所谓这家伙竟然来了一个少先队员的礼，他的目标明确，要靠近村里存活二十年的三尸，谁来拦住他，他都要对付谁。通道里，嫦娥的诅咒即将应验，古山龙和吴所谓狭路相逢。
古山龙：“你到底要去哪儿？”
“找祖荫者，还有寻找我的未来。”吴所谓捋袖子，他知道自己大脑里的声音不是偶然：“你不是也能感觉到那个世界下方的东西对你的吸引力？”
两个人直接对上了。
两大祖荫在这里。
重修要是旁观了他们的现场，肯定得问问，老铁们，到底什么是祖荫？
平常人不知道，祖荫……是只属于三侯六相和一将的家族古老秘密。
过去千年，他们约定好彼此的世世代代是朋友、盟友。他们还是一群过去遍布在全国省份，以兄弟、姐妹名义结拜的疯子。这十个人亲手创造了祖荫，利用一种反神话，反宗教的信念缔造出神鬼莫辨的身体飞升之法，他们各个会修仙道法和巫术，各个做到了地仙之上。什么官方，黑八仙，一旦现代的十人碰头，大半个中国找不出这帮人的劲敌。
同为后人，伏羲侯和小吴，能在宝瓶山见一次，怕是不论结果，命里必定要做一生的对手。
所以，兵解少年的腿脚功夫下的最狠，一上来十几脚连踹对手的太阳穴，想要古山龙的命。
古山龙身子不动，脸往后倾，二指成剪，一个反手扣他的腿，接着，古山龙拔过人，捋掉劲，‘咔嚓’一声掰断他的脚骨。
黄毛少年痛着了，脸一皱，龇牙心想这招挺实用，伏羲侯果然牛逼。
可一个村头长大的少年……
没人好好训练过他。
古山龙想搞他，和薅地里的嫩菜叶似的。
吴所谓看出来了……这世上连他亲爹都没这么打过他……
撇开双方目前互不了解的背景。
吴所谓连古山龙为什么跑来他们村也不懂。
少年确信古山龙的身手绝对不是正常人，他不后悔和古山龙动手，哪怕这人要弄死十个自己也很轻松：“哥，你老家不是独龙族么？”吴所谓用自己跟踪了解来的事情问：“我看你之前天天打游戏背单词，还以为你很自由，是个快乐的人，也想过独龙族这个旅游风景区一定很好玩。”
古山龙：“哥是很快乐，但我以前不住在独龙族，那里不叫风景区。”
是么？吴所谓还没听懂，“你上你亲戚家去了？那边好玩吗，我以后也想去，我打工存了火车票。”
和这种狗里狗气的人聊天。
……说实话挺有趣。
古山龙选择讲一讲自己眼里的现实：“特别好玩，被人拐卖，给人当狗，从小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逃出来以后，我刚想来这里过两天放假的日子，又被你们村的诅咒给祸害了。”
这种话……
古山龙真的很少说。
他会觉得说出来后还是显得软弱，也做不到轻易承认过去的污点。
当时在南波，古山龙曾失过忆，他想不起来，一切只是被选择性遗忘。后来好了，他也没和人说过这段恢复后的记忆。
它们是碎片化的，很乱七八糟。
拼图如果不完整，只会折磨人，古山龙想用力抹去的念头更强烈。可他还是会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在一间神秘的重刑犯监狱里长大的，之后才被带到全国各地，有了红梅集团那场阴谋。
外人会管他的童年叫阿克苏深处，塔尔干。
一个阎王爷不管的死刑犯红色禁区。
古山龙想起他初去时爬过铁丝网，目睹当地的外墙有黄沙、红杉，古山龙怕死，选择听话。可等着他的是一群目无法纪的死刑犯。
他们待遇最好的都被我国法律判处了无期徒刑，永远出不去。这群人只要发起疯还会逼人钻裤/裆，用尿、24小时不停下的臭骂拳头和刀片剜耳教给古山龙什么是生存……这些人同样被选来当魙力实验工具。
他们全死在了古山龙的记忆深处。
后来，古山龙长到15岁。
他有了一只小狗。小狗的名字叫狗，其实是某个女囚丢在厕所不要的孩子。
这里的女囚没犯过什么法。
她们顶多靠出卖自己为生。
没有钱，才签下了保密协议。
女囚们开始不懂邪/教组织的可怕，有的还会扒着窗口掐指笑，问古山龙这种会脸红的小可爱喜不喜欢熟女。古山龙觉得她们不坏，笑起来还很漂亮。最后，多数女人来这所秘密监狱里呆了两年，只剩下吸多了某些东西的枯草头发，脓疮皮肤和一嘴孔眼密布的黄牙……
古山龙夜里睡觉时看到过，黑八仙把她们的肚皮用来孵化一些瓶子里的魙……好多女人大哭大叫，咬舌头的不在少数。
这种身子怀上的人类，多数和怪物无异，皮肤表面青青绿绿，只有一个还算正常，只是多了一只眼睛，被古山龙看到了……
古山龙抱回去，洗洗干净。
用午饭餐盘里那一格能长个子的高钙酸奶喂。
养到4个月。
邪恶仪式诞生的不死失败品，还是被消灭了。
着迷彩服的训导员某天出现拧断了狗的四肢，挖去眼睛，抱到他的面前说：阿古，你也是条笼子里的小狗，不可以再养活物，用匕首送送它，证明你对黑八仙父龙王的忠诚。
从此，狗只能代表他自己。黑八仙父龙王，是他最忠诚的人，直到南波将他释放……
吴所谓摇头：“你别说了，我不信，我告诉过自己，世上最倒霉的一定得是我，我不希望有人也和我一样。”
而且，这种地方听上去也太可怕了。
还是官方和调查员存在的世界么？
古山龙哼他一声。
白白浪费感情。
“你这么想出去，哪怕代价是你确实在乎的人。可外面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活，那个世界首先会找到你，杀了你。”
吴所谓还是不听。
“出去了，机会总会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行？”
古山龙有点没耐心了。
“你脑子里装着的全是废铁？村里这关，你对付不来，你想出去干什么？今晚除了你要杀三尸，他们的命也是自己的，凭什么被你三两句话用做垫脚石，你算老几。”
还没说完，古山龙一个倒撵猴把吴所谓甩到左边的墙上。
有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古山龙再看淡人命这回事，也会看重别人的性命和尊严。
他走过来吊打这小子：“你觉得这点能耐能做一将么，我会在这里等着你，我也是脑子里有泡。”
话落，碰一声，少年脖子倒地，古山龙拔出苗刀对他的头就砍了下去！
一刹那。
神秘的兵解术奏效。
19岁少年的头掉了，人还好好的，因为他的身体就是被用冷兵器再如何砍头，还是可以刀枪不入，死而复生……
吴村最后一个婴儿是这么活下来的……
三尸神咋，就是他。
古山龙要把兵解的头打包扛走。
吴所谓：“诶，哥，你抢我的头干嘛，你说得也没问题，我可能是偏颇了，要不我们再聊聊，我的价值观也许需要一点外力。”
古山龙问：“行，那我和你聊一句话，你给我老实说。”
吴所谓：“你说。”
古山龙：“如果你不是兵解，你只是‘吴所谓’这个人，你会杀他们么？”
吴所谓真的认真想了。
他脑子里闪过了唐戳的名字。
吴所谓：“不会，我会把他认作我的爸爸，考大学，照顾他，他是一个兵解唯一做‘人’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古子打狗，要啥啥有！这不小弟来了！

“可我还是兵解, 我一定要解决三尸。”
……头没了，吴所谓还是不改变主意。恰好，他们说到了关键, 重修在底下砸起了门：
“……小侯爷！不得了！第五种嫦娥已经出现了, 嫦娥的‘大脑’完全失控，副/体在不断往外长大，它的皮和骨头撑不住本来的血肉, 跟着寄生的墙一起拉长成纤维化, 大型骨架顶出皮肤, 还用丝状人肉, 蔓延出去包住了山顶……”
这变相来自监视器里真实发生的一幕……所有人一起毛骨悚然了……
如此改变人类基本结构和物质的魙力……
就是宝瓶山的古老秘密。
第一只嫦娥夺取了太阴元君的一半神格，现如今, ‘他’和昆仑山的那个几乎以同等速度在生长, 今晚所有人全要被始祖嫦娥消灭了……
果然，人类无论如何调查, 一样要被外神同化。
古山龙听完一点不急。
他正好等着这句暗号。
“重修，你怎么了！”
古山龙火急火燎。
他趴下，敲门, 串通着下面那位员工问：“唐戳呢，他不是也嫦娥化了。”
“是, 他已经快不行了, 但可能还剩下一点大脑思维。”重修惟妙惟肖摇晃着昏迷者大哭起来：“唐戳……说他还要等所谓，如果你们两个不信，可以听听郫都将军的哭声！”
话刚讲完，底下传来了铁头功一般的‘DuangDuangDuang’……
一具过往明明恐怖阴森的僵尸将军在说话：
[“主——公——啊！”]
“唐戳啊！”
[“少——主——啊！”]
“所谓啊！”
古山龙的耳朵有点被喊疼了：……行了, 让你们卖力, 也别吓坏隔壁村的小孩, 这俩的演技，还挺出神入化的。
眼看，重修和走尸一起嚎的比村东头的寡妇还卖力，这种给唐戳本人的提前哭丧行为也起了很大的戏剧效果……
……旁边，失去头颅的吴所谓表情一下古怪了起来：“唐戳。”
少年可以不信别人。
没法不信郫都将军……
一具走尸不会听其他人类的话的……
吴所谓的手被情绪影响握紧，无头少年真想回砸一拳，问问底下的人，没心肝的吴所谓关他们屁事，唐戳自己怎么样了，可奋力一抬身，吴所谓没找到嘴去开口说话。
“咳咳……”
打通后的口鼻全是空荡荡的风，对了，少年觉得很讽刺，这就是没痛感，没温度，没血液……拥有不死之身的兵解将军。
呼……兵解少年想明白了。
古山龙要杀他很容易。
他走不掉的。
他想让面容放轻松，兵解不会害怕死，可他用上了魙的祖荫之力，还是做不到割断命运……他对古山龙抬起了断首，脖子处拧出‘咯吱咯吱’，开始说出了这一生解不开的诅咒……
“算了。”吴所谓挥挥手。“你把我脑子里的①三尸神咋挖出来救他们吧，我打不过你，你可以履行调查员的职责了。”
古山龙：“你吃坏东西了？”
吴所谓铁了心把头送给他了：“不是，我听人说孩子过生日，是父母一生受苦的开始，我把这颗头当做蛋糕吧。”
古山龙佩服这家伙了，他可不想吃这种蛋糕，这种想法很重口味……
古山龙想问问这礼物的出处：“三尸神咋，是指魙卷中，西王母赐给兵解国国王，打败太阴元君的那颗丹药？它没有藏在西王母的头颅里？”
“对。”
古山龙听到了某人那颗头说出了复活的诀窍：“王母那座产子雕像是村里以前的伪装，防的是外人，我才是能让人不死的长生药。我妈妈生我的那天，把它藏进了我的身体里，我发誓没说谎，这也是兵解和西王母的交换。”
二人心知肚明，不多解释。
上古时期，神族向人类世界送仙女、送神器，往往是双方战争里的利益最大化交换。
太阴如果是妹子，他妈也会把他嫁出去。
……一个儿子罢了。
再说这段神秘的传说在真正的华夏魙系文明中涉及很广……
宝瓶山是只有很少的魙力剩余，但遍布现代社会的各个未知地带绝对存在着这些古老的文明遗迹。因为西王母当年仅仅把分身派来，已经从儿子手里解救了人族……这位长生女神对人类社会的改变是恐怖的。
古山龙还看到吴所谓决定放弃般，切断了兵解，‘呃’一声，他自带人体复原效果的面上浮现出一根根血管。
随着……黄发少年的兵解一破，金、白、红、黑……汇成一团金髓。
竟刚刚好是四种炼丹物质？
它们还被壳旋转，吸收，包成一颗丹药。接下来，古山龙亲眼见证着少年从太阳穴里飞出了一颗奇怪的丹药。
同时，伏羲似乎看到了这一幕。
伏羲：[……世上只有一颗的西昆仑长生药原来还在这里，这也是太阴那个蠢货纠缠宝瓶山的目的……就凭这等无知小儿也想学着复活，加入未来那场争夺……]
好久没出现的时间之主竟在低语……
而且，古神这次没和古山龙说话，是祂自己陷入了思考……
古山龙：[羲皇，你在？]
一发现古山龙在听。
伏羲不说话了。
古神并没有对人类调查员交代一句，这颗丹药用不用让他来拿下。
想想也对。
伏羲是四柱巨蛇，时间之主，羲皇代表了一切物质和宇宙面前的永恒不死系，祂并不稀罕西王母家的长生药……
古山龙觉得伏羲到底想从现代社会得到什么，真的是个谜题。
另一边，现实里，兵解少年还在趴着说话：
“我第一次学写作文，写的是《我的爸爸》，我当时写，‘我的爸爸要是叫唐戳就好了，唐戳可以没有钱，可以并不帅，但是他这个人就好了。因为子不嫌爹挫，我会孝顺他。”
吴所谓好像有点忍不住了。
“我说谎了，我才是怕被嫌弃的怪胎，以前每次撒欢乱跑，唐戳他们总怕我跌跟头磕破皮……其实，我更担心被任何人发现，我从来感觉不到人是真实活着的……”
还不简单？
古山龙立刻给了这家伙一点真实感，他拧住某人的耳朵，往旁边拉长……
“哎哟！你别玩我了！快去救他们行了吧……”
吴所谓正内心悲伤呢，被古山龙左右扯耳朵……更难受了……
古山龙却想逗逗这家伙：“臭狗，多的是人羡慕你，你比游戏外挂还牛，这能无限续红蓝，不叫怪胎。”
……这要是真的就好了，这小子丧的不行，捂住空空如也的脖子上方说：“……也许吧，在21世纪，这种能力好也不好，但村里以前的兔子，桂花树……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调查这事好几年了，只发现了方哥偷偷炼着丹药，我对炼丹这事有点偏见，也怕他害了唐戳和重修，想去换。结果，我看到他跟一个红色的胎盘说话。那个恶心的胎盘差点吃掉我，方哥当时把我一脚踹进柜子，掐住我冷冷警告说，他知道我是什么。”
少年和他在解释。
“方领导还会救你？”古山龙把腿一交叉，捧着头的表情能看出意外。原来吴所谓是什么，方领导不是最近才猜到的……
“是，他不经常和我说话，我也不明白用意。”吴所谓的不解，古山龙却懂了……兵解不清楚人丹和太阴元君是一个东西。方领导却承诺要找出真正的长生药，同时，方领导过去对这小子的态度，估计和吴所谓被看到过，这小子必须离远点有关。
古山龙：“他当时在救你，你要谢谢他。”太阴元君把人类踩在脚下，宝瓶山是尽力了。
吴所谓凭着直觉点点头：“方哥不是坏人。他和唐戳弄成这样，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古山龙开始理解兵解少年的一些行为：“那你之前从微信上暗示我到山顶西王母庙拿镜子，也是想一换三，放弃杀三尸？”
“这倒没有，我觉得调查员应该都挺菜，发现不了……”某人的头明显又欠虐了。“但我心里后悔过。”
讲完，少年真的说不清……古山龙问他话，黄发少年努力想爬起来，他还靠近着唐戳在下面的方向，一路蹭脏了卫衣胸前的‘happy birth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