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凡敛着神色,盯着这个现如今于自己而言即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默默出神。隐约间,后排两名女同学的对话突然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我之前听名字,一直以为Carlton酒店的总裁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岁,还长得这么帅。”
“不然呢?”另一人在同伴耳边反问道:“你以为事业有成的男人都像村里的乡镇企业家一样子大肚子秃头啊?”
最先发话那人闻言轻笑了一声,紧接着道:“我听说傅温礼本身就出身于高干家庭,他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霸道总裁,我上一次见着这种极品,还是在高中看的言情小说里。”
“哎……”那女生说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命当上霸道女总裁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变成霸道总裁身边的女人。”
“有啊。”同伴听她这么说,接话打趣道:“等一会儿等会议结束了,你主动出击,去跟他制造个擦肩而过的机会。往人怀里一撞,这奇妙的缘分不就开始了?”
“你就拿我寻开心吧你……”
容凡坐在前排听着这两女生的对话,心中无甚波澜,嘴角却一直勾着淡淡的笑。
待他再抬眸朝前看的时候,傅温礼的助理却是从后方过道上弯着腰找了过来,凑到他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他耳语了几句,说是散会后让他先别急着离开,在礼堂后门等一等傅温礼。
容凡询问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像是怕他会拒绝那般,对方话一带到就又弯着腰蹿了个没影。
容凡张了张嘴,朝助理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又将视线转回到台上正发言的傅温礼身上。
凝着眉思索了片刻,他将手里的书交给了宋淮,最后一个人溜到了礼堂后门,提前在那里等着傅温礼出来。
学校礼堂后门正对着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道。
夏季的时候伴随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和幽幽蝉鸣,会有很多校园的小情侣来这边散步。
可现下时间不凑巧,学生们大都在教室里上课,故而长长的林荫道上就只剩下了容凡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傅温礼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容凡正低着头站在路边的道牙上,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腾着地上的落叶。
容凡眼睛虽然没往后看,耳朵却一直竖着,灵得很。知道傅温礼过来了,虽然心里难免有一丝紧张,但表面看上去却是十分地淡定。
两个人并肩站在布满落叶的灰色砖石上,谁也没有先一步开口打破沉寂。
几分钟之后,傅温礼收回了停留在道路尽头的目光,对着容凡开口道:“我今天过来之前让李婶收拾了一些你平日里穿的衣服,还有上课可能会用到的书。”
“一会儿是让人给你搬到宿舍去,还是送到你现在的住处?”
容凡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亦或是他这番话本就另有深意,来不及多想,只低声答了一句:“放宿舍就行。”
之后就听见傅温礼压着声线淡淡“嗯”了一声。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容凡接上了傅温礼的话,缓缓道:“我现在的房子太小,放不下太多行李。”
“但其实也没什么必须要带出来的了。”
说到这里,容凡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落寞的神情:“你回头让李婶把我房间收拾一下,用不上的,就都扔了吧。”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这番话以后,没有听见来自傅温礼任何反对的声音。
“凡凡。”
时隔许久,傅温礼再一次出口唤了容凡的小名。语气亦如往日那般平静柔和,可眼中却没有了一定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份执着。
“我以后不会再强迫你跟我回去了。”他说。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傅温礼说着,垂眸顿了顿:“但你不要躲我,把手机开着。有任何需要,记得随时联系我。别让我找不到你,也别让我担心。”
此番话音落地,他抬起手缓缓抚上了容凡的发顶。
指尖摩挲,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难免有些小心翼翼的。
最后当着人的面,傅温礼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
容凡看他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以为他会再给自己嘱咐点别的什么。
结果沉默良久之后,最终就只留下了一句话。
“乖,下午公司还要开会,我先走了。”
第51章 “先生最近,不见客的”
容凡忘记了自己后来是怎么一个人走回宿舍的,那天的阳光正好、路上很安静,在微风吹拂下摇曳的枝叉间,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婉转动听的鸟鸣。
可这世间万物一切的美好,看在容凡的眼里,却犹如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纱布那般,叫他全然感受不到。
容凡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和傅温礼背对背走上两条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说:“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可是自己想过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心里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饶是如此,最终他还是没能坚定地跨出那一步,而是选择了放手。
当天夜里,安城迎来了今年春夏交际之时的第一场暴雨。
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却没有了将容凡护在怀里、哄着他入睡的那个人。
黑夜里,响彻云霄的一道道电闪雷鸣划破天际,掩盖了容凡埋在枕边声嘶力竭哭泣的声音。
就像触发了身子自我的保护机制那般,容凡蜷缩着身体抱着头,强迫自己清除五年来与傅温礼相关所有的记忆,甜蜜的、酸涩的、美好的、痛苦的。
可一个人越是努力地想要忘掉什么,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将它所有的细枝末节,一幕幕愈发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
就像对傅温礼的爱,心知要抽离,却难以自控弥足深陷,直至引着自己,一步步坠入深渊。
经过一夜狂风暴雨的洗礼,天空雨霁初晴,头顶上方浮动起洁白柔软的层层卷云。
容凡的心情没有因此变得晴朗,与之相反,眉宇间常常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翳。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他每天早起上课、加入了两个社团、下课就马不停蹄冲回到店里,大包大揽了所有小炜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工作。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拧紧发条的陀螺,闷头一个劲地旋转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于现在的他而言,忙碌不会使他崩溃,只有停下来才会。
有了礼堂后门的那番对话,时间就像猝然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点。
自此之后,傅温礼便再也没有在容凡的生活中出现过,短信与电话,都像是被屏蔽了信号一般,再也没有响起过。
恍然间,容凡潜意识里甚至都已经开始接受自己和傅温礼之间,即将变为路人渐行渐远的宿命。
直到后来的一天,李婶找到了奶茶店里,带着一个小保温桶,里面盛着炖好的一窝热汤。
这才再一次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原来距离自己过生日、从湖湾别墅搬出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彼时店里的客人算不上很多,容凡给李婶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保温桶就放在两人之间桌子的中央,容凡盯着桶盖上的暗纹出了一会儿神,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是他让您过来的吗?”
大概是容凡问话的语气有些低沉生硬,李婶怕惹得他不快,闻言连忙摇着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先生有吩咐过所有人,不让来让打扰你。”
“容少爷,我……”李婶说着忽然面露难色,两手抓着衣角犹豫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之前听咱们司机说过一些你这边的情况,许久不见你了,有点担心、也很想你。今天才趁着先生睡下了,偷偷跑过来看看。”
“这汤。”李婶将保温桶往容凡面前推了推:“我凌晨起来炖的,你以前最爱喝了。你可以带回去,下点龙须面和葱花在里面,味道也很香的。”
“谢谢。”容凡冲李婶点了点头,礼貌地勾起一抹微笑,之后想了想,对着她纠正道:“您别再叫我‘容少爷’了,您来傅家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半个长辈了,以后就直接喊我大名吧。”
听容凡这么说,李婶微微一滞,眸底划过一丝动容的神情。
她当初亲眼看着先生带回家一个安静怯懦的小男孩,经历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五年时间,竟一点点长成了如今这般个头高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
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容凡与傅温礼二人走至今天这步陌路的田地,也难免引得李婶这个人局外人一起,伤心唏嘘。
她微红着眼眶“诶”了一声,接下了容凡的话。
之后很快便听见对方出声询问道:“这大白天的,他不去上班,怎么在家里睡上觉了?”
容凡话音落地,李婶眨眨眼睛哀叹了一声。
明知这话不应是由她口中说出来的,但几番思索之下,还是抿了抿唇,看向容凡的眼睛:“我虽然不清楚你和先生吵架的具体原因,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的生活状态一直都是这样的。”
“自从你搬走后,他的睡眠状况就变得很差。半夜里经常站在阳台抽烟抽到凌晨三四点,要么就是一个人坐在你的房间里发呆,整晚整晚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
予.Yankee
“大概是从半个月以前吧……”李婶一边说着一边回忆了起来:“他问我要过一片安眠药,自那之后,每天如果不吃,就完全睡不着了。”
“前几天不是下了一场暴雨嘛……”
李婶“暴雨”两个字一出口,容凡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揪了起来。
那一夜于他而言,至今提起,泪水还是会止不住想要从眼眶中冒出来。
怔忪间,他听见李婶继续道:“那天晚上先生是一个人淋着雨走回来的,当时身上整个都湿透了,进门后我叫他,他也不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
李婶说罢皱起眉,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最近精神状态本来就差,饭也不好好吃,没了抵抗力,当时就病倒了。家庭医生来过几次,给开了药,还挂了水。可这发烧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
“这不?”李婶说着不自觉地“哎”了一声:“昨夜烧起来了又是咳了整整一夜,早上服了药刚刚睡下,我这才能得了空,赶紧过来看看你。”
容凡跟在傅温礼身边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很少见他生病到如此虚弱的地步。
从李婶的阐述、以及她脸上担忧的神情来判断,此次的情况怕是已经相当严重了。
容凡从始至终紧锁着眉头,待李婶说完了才幽幽抬起眸子,告诉对方:“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再小病拖成了大病,不值当的。”
李婶用手搓了搓腿,表情略显无奈:“我劝过了,他嘴上说着知道了,可就是迟迟不行动,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陆叔叔和许叔叔呢?”容凡瞪着眼睛:“他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陆译忱就没骂过他?”
“这……”李婶闻言一怔,打了个磕绊,摇摇头:“这我就真不清楚了,先生最近,不见客的。”
因为不知道傅温礼何时会醒,所以李婶并没有在奶茶店里面久坐。
容凡让小炜找了个容器把汤倒了出来,让李婶把保温桶带了回去。将人送走后,他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呆呆发了很久的愣,脑子里一直反复回想着今天李婶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傅温礼近期精神状态很差,之前几次见面的时候隐隐约约是能让人感觉出来的。
虽然在容凡看来,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如今这副模样完全属于活该、自作自受。
但一听李婶说他现在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担心。
拿着手机犹豫了半晌,容凡几行字输入了删掉、删了又重新编辑,最后还是给傅温礼去了两条微信,提醒他:
【安眠药最好少吃,伤神经。】
【有病尽早就医,别拖着。】
可是就在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几乎当时就后悔了。
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怎么就这么贱!
容凡闭着眼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额角,趁时间还来得及,在屏幕上赶紧点击了几下,疯狂撤回。
可时间也就过了一分钟不到,手机的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第52章 “要不要再试最后一次?”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傅温礼,容凡握着电话的那只手猝然紧了紧,犹豫几秒后心一横,最终按下了红键挂断。
铃声熄灭后,对方没有再契而不舍地继续打来,而是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容凡发了过来。
【不用撤回,我都看到了。】
容凡望着这几个字心中倍感窘迫,手指在键盘上戳来戳去思索了半天,也拿不准这话究竟该怎么回。
见他这边没音,很快,傅温礼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这次有点严重,怕传染,等病好了再去看你。】
容凡这次反应倒是很及时,面无表情敲了两个字:【不用。】
当时就回绝了傅温礼。
这条消息发送成功后,屏幕上端“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持续显示了很久。
不知道傅温礼磨磨叽叽的究竟想说什么,容凡最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按灭锁屏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时间飞速一晃,转眼安城就入了夏。
容凡在小炜家的出租房里凑合了这么长时间,最近开始思考一件事情。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湖湾别墅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当初住在这边只是个过渡,但若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至少得换一间洗澡和做饭都方便的一居室。
如此一来,生活成本费用增加,怕是奶茶店的时薪难以支撑,兼职也得换。
容凡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宋淮和小炜讲,于是先挑了一天晚上,把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做个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自己一直在这住着人家也没收什么钱,至少现在准备搬走了,得把房子给人收拾得敞敞亮亮的。
下楼扔过垃圾,容凡一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熄了火的黑车。
在外环这种老城区,一般很少出现类似于迈巴赫这种百万量级以上的豪车。
容凡挑着眉定睛往车牌上一看,来未来得及反应,车门便被从内向外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容凡调整了一下呼吸上前,站定在傅温礼身前没说话,仰头向楼上瞥了一眼。
发现车子停靠的位置就正对着自己屋的窗户,他思索了片刻,出声询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傅温礼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和,容凡透过路灯的光线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面容明显有消瘦下去的迹象,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容凡抿着唇顿了顿,问他:“病已经好了么?”
傅温礼淡淡“嗯”了一声:“无大碍。”
说罢抬起手,将一个包装精致的乳白色蛋糕盒子递到了容凡的面前:“来的路上买的。”
这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蛋糕一直是容凡的最爱,在看见盒子的一瞬间,他差点没忍住就要伸手去接了,最后身形还是僵了僵,抬头看向傅温礼,将话题回归到正事上面。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傅温礼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是因为太想他了,才二半夜驱车跨越半个城跑到这偏僻的地方,在楼下像个傻子一样蹲守了几个小时。
“没事。”傅温礼半倚着车门将蛋糕放在了引擎盖上:“路过,过来看看你。”
容凡知道他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但也没什么心思拆穿他了,于是淡笑一声,眨了眨眼:“那还真是挺巧的,你再晚几天路过这儿,我就不一定在了。”
傅温礼因着他这话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之后就听容凡很快解释道:“我已经准备搬走了,找一个大点的房子重新开始生活。”
他说着顿了顿,于暗中将五指攥进了自己的掌心里:“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蛋糕也可以不用买了。”
容凡话音落地,傅温礼的脸色当即沉下去眯起了眼睛。
他拧着眉,瞳眸中直射出幽芒盯紧了容凡,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凡垂着睫毛回避了他的目光:“就是字面意思。”
须臾之后,动动唇解释:“你也说过,让我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尽可能地离你远一点。”
他说罢扯扯嘴角苦笑了一声,视线突然就落在了引擎盖的蛋糕盒上:“我没给你说过吧?其实奶茶店里十几块钱也可以买到一块提拉米苏,味道跟你那私人订制的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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