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清汤涮香菜)

再不休息，她担心影响到裴知溪明天的演出状态。
这种高密度的演出最伤神了，可舞者一旦登上舞台，就必须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在床上躺下后，陆舒伸手去关灯，裴知溪这时却凑身拉住了陆舒的手，“不是习惯开灯睡觉吗？”
陆舒没跟她说过这点，但她有留意到。关着灯睡觉时，陆舒反而会睡得差。
陆舒望了裴知溪两秒，她轻声说得认真：“有你在不用。”
裴知溪默然看着陆舒。
陆舒嫌自己说得太煽情肉麻了。她别扭转过头，将灯关掉。
她并没有撒谎。
事实就是如此，有裴知溪在身边的时候，她总能睡得踏实。
连噩梦都少了。
房间里被黑暗湮没。酒店房间的隔音很好，一时万籁俱寂。
陆舒合上眼，不久，她听到被褥摩擦出窸窣声响。
再然后。
裴知溪从她身后拥了过来，身体彻底被喜欢的香味包裹。
陆舒眯眼笑了笑，以为裴知溪是这些天太过疲惫，今晚才这么黏黏糊糊。无论如何，她都开心，裴知溪现在越来越习惯有她陪着。
“以后一起。”
裴知溪贴着陆舒后背，倏尔极轻地说道。
陆舒没反应过来，含含糊糊问：“什么啊？”
“睡觉一起。”裴知溪说得更加直白。她直觉有自己在旁边时，陆舒会睡眠更好，至少晚上噩梦醒来时，身边能有人陪着。
陆舒愣了半晌，暖心感动，原来是在接自己的那句话。不过，也只有裴知溪能把这四个字说得波澜不惊吧？
她朝裴知溪扭扭头，“裴知溪。”
裴知溪：“嗯？”
陆舒逮着机会吐槽回去：“你能不能正经点？平时看着还挺正经的一个人。”
“……”
裴知溪在陆舒腰上挠了把，她知道陆舒打小就怕痒。
“裴冰块！”陆舒咯咯笑，她在被褥里转身，趁机将裴知溪抱得紧紧的。
香软满怀，她一个劲贴近，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两人这么打闹着，对视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暧昧，裴知溪靠在陆舒肩上，牵住了陆舒的手。
陆舒无奈。
裴知溪目光柔和似水，朝她低叹一声：“别闹了，我明天还要演出。”
“嗯。”陆舒心不甘情不愿地哼着，她自然有分寸，只是在裴知溪颈间亲了两下，极其小心翼翼地，怕留下痕迹。

晚间九点场的酒吧才预热。
因为太忙，陆舒已经很久没来过“沉默”，要不是景惜今晚醉醺醺地打电话催她， 都累成狗了， 哪还有闲情逸致来喝酒。
陆舒跟景惜碰上面时，景惜已经喝得面带醉色。
“陆舍予，我发现你跟裴知溪在一起后，都不泡吧了。”景惜瞧着对面落座的陆舒，调侃道，“家里管得严？”
陆舒抛出个漂亮的笑，有理有据说：“废话，谈恋爱当然比泡吧有意思。”
“……”景惜心里被扎了一刀，自讨没趣。她问：“裴老师还没回来？”
陆舒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声应：“嗯。”
景惜见陆舒提不起劲儿的模样，絮絮叨叨吐槽：“就禁欲个几天而已， 你至于么？”
陆舒给了景惜一个小白眼。
景惜转着手里酒杯， 以意味深长的打量陆舒片刻， 歪着头八卦问：“你俩不会还没那什么吧？”
这俩人一个纯情， 一个禁欲。
不是没可能。
话题变得带颜色。
陆舒习惯了，骚包嘴里就冒不出几句正经话， “喝你的酒。”
“真的啊？”景惜捕捉到了重点，她小声问，“你家那位不会是性冷淡吧？”
她是在合理怀疑， 裴知溪哪哪都好， 就是太清心寡欲了， 就一仙女下凡， 身上完全看不到世俗的欲望。
陆舒朝景惜说了声“滚”。
她原本也是这么怀疑来着， 可一想到亲热时裴知溪给出的反应和神情……
显然不可能。
“陆舍予，”景惜哈哈笑起来，她托腮说着，“我服了你了，你是怎么做到又野又纯情的？”
陆舒算是看出来了，景惜纯纯是无聊，把自己叫出来找乐子。“你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景惜不置可否。
陆舒察觉到景惜情绪低沉，跟刚失恋那会儿有得一拼，她猜：“你跟棠漫是什么情况？”
景惜挑眉：“跳过这个话题。”
陆舒见景惜一个字都不想说，也就没追问。端起酒杯同她碰了碰杯，陪她喝。边喝边聊着，“我打算继续跳舞。”
景惜眼睛亮了亮，“要重返舞台？”
陆舒点头，“嗯。”
景惜：“裴知溪说服你了？”
陆舒笑而不语，算默认。
“还得是女朋友啊。”景惜感叹，她朝陆舒举了举酒杯，“回来是好事，我支持你。”
“嗯。”
又喝了几杯，景惜双颊上的醉红更明显，话也多。“你知道吗？我当初就有种直觉，你肯定会跟裴知溪在一起。”
“为什么？”
“裴知溪一回来你就不一样了。”
“有吗？”
“有。”景惜看在眼底，“虽然你这几年一直挺乐观的吧，但我感觉……感觉你还是没以前开心了，可是裴知溪来海城以后，你好像回到以前的状态了。反正，我挺为你高兴的。”
陆舒明白景惜的意思，“你要不要这么煽情？”
“陆舍予，我可真羡慕你。”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却总是不喜欢自己，景惜叹了叹气，这番话刚说完，她便瞥见旁边有一个熟悉身影。
看了一会儿。
景惜继续喝闷酒。
陆舒留意景惜频繁看去的方向，不是别人，正是棠漫。微妙的是，棠漫也在看着她们的方向，但又同样刻意回避，没上前打招呼。
“棠漫也在。”陆舒说。
“看到了。”景惜一副不想提及的语气。上次吵过以后，她跟棠漫谁也没再跟谁说话，倒是频繁在这家酒吧碰到，跟约好似的。
“你跟棠漫到底怎么回事？”陆舒嗅出猫腻，“她好像喜欢你。”
“你别逗了，她喜欢我？！”景惜反应很大，冷笑着，又说得十分委屈，“那个死女人才不会喜欢我。”
“……”
陆舒安静一阵后问，“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我有说过喜欢她吗？”
景惜企图为自己挽回面子，既然棠漫对她无所谓，她也无所谓就好。
陆舒发现景惜嘴也挺硬的。
她明白，景惜自从被初恋伤害以后，就变得害怕在感情里投入，太投入容易受伤。
可她看景惜现在这状态，明显已经对棠漫动心了。
“美女，”这时一个长发女人走来搭讪她们，“能认识一下吗？”
陆舒正想拒绝。
却听到一旁景惜骚气轻佻地笑说：“可以啊，但她不行，她名花有主了。不过我还是单身。
对方笑说：“那我们认识一下？”
景惜妩媚眨眨眼，“嗯。”
还撩上了。
陆舒不懂景惜这是在抽什么风，她回头看看棠漫的方向，棠漫脸色都变了，拿起包直接往外走。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景惜一下，提醒：“棠漫走了。”
不需陆舒提醒，景惜也发现了，她看了陆舒一眼，没顾得上说什么，最后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望着景惜匆匆离开的身影。
陆舒咋舌，这叫不喜欢？
棠漫晚间喝得有些多，走出“沉默”时，脚底有些轻飘飘的。她闷头走着，迎面撞了一个人，她柔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看清棠漫姣好的脸蛋后，忽然“热情”起来，“喝多了啊美女。”
棠漫自觉拉开距离。
男人的一只大手却突然朝她腰上搂了过来。
棠漫正挣脱。
“艹，你别碰她！”景惜急忙追了上去，她眼疾手快，推开那男人，及时拉过棠漫到自己身边。
“我就扶一下她。”男人辩解。
“滚！”景惜一瞬间气得眼睛都泛红，一声怒骂惹得旁人投来目光围观。
男人在指指点点的议论下灰头土脸走了。
站在昏黄的街灯下。
棠漫这才定神，大概是因为方才的愤怒，她看到景惜脸颊涨红了，但望着自己的目光却温柔。
安静半晌。
景惜看着面前的人，不咸不淡说：“没事了。”
棠漫留恋景惜这样温柔的目光，但又有抓不住的感觉。她时而觉得景惜动了真情，又时而觉得景惜在玩玩而已。
她失魂落魄，也淡淡说：“谢谢。”
她们冷战许久后的初次对话，意外和谐。
在棠漫转身时，景惜还是不放心，“一起回去。”
棠漫露出习惯性的温和笑容，轻声细语：“不用，不妨碍你约会了。”
想继续离开。
瘦削的背影黯淡。
“棠漫。”景惜叫了叫，走到她面前，缓缓质问着，“吃醋了？不想看到我跟别人约会？”
棠漫薄唇抿成直线。
原以为放下裴知溪就解脱了，没想到又碰到一个让自己更难受的。
晚风习习吹着，夹着一丝初春的暖意。
“景惜。”棠漫站在夜风中，微笑着，“我不想跟你玩下去了……”
她头一回跟景惜进行这么认真的聊天。
景惜听了，没有犹豫什么，也说得认真：“谁想跟你玩啊。”
棠漫默然注视。
景惜敛住一向轻浮的笑，声音柔了下来，“你要是见不得我跟别人约会，就来追我啊。”
陆舒回去十点多了。
晚上被景惜拉着灌多了酒，头晕乎乎的。
倚在沙发上歇着，她低头瞥见手机上推送了一条微博动态。
是半小时前裴知溪发的。
陆舒以为照旧会是些官方的舞台照，她点进去看，结果一下看傻眼。
裴知溪居然发了张对镜自拍。
应该是刚收工回酒店。
照片里，裴知溪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看得出来只是随手一拍，但氛围感十足，她长发慵懒微卷，拿手机的手恰好挡住了嘴唇部分，只露着稍显清冷的眉眼。
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已经疯掉了……
[网友1]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网友2]终于发自拍了呜呜呜
[网友3]裴姐姐的腰！awsl
[网友4]啊啊啊裴老师真的发自拍了，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求裴老师每天一张自拍！
[网友5]我先来：老婆！！！
[网友6]老婆演出辛苦了，好好休息
[网友7]老婆太美了！
陆舒往下翻着看，皱眉笑着，简直越来越离谱，评论区里满屏的“老婆”。
她退出微博，打开微信。
给裴知溪发了一条消息：今天这么好心情？
过一秒裴知溪回：嗯？
陆舒简单回：微博。
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裴知溪第一次在社交平台上发这些。也不怪那些粉丝这么激动，一口一个叫“老婆”。
裴知溪看到陆舒发来的两个字，瞬间会意。她懒得打字，直接按下语音键，悠悠回了一句。
陆舒将话筒贴到耳畔，熟悉好听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你不是想看我发么？”
她反应过来，她那天确实用小号在裴知溪的微博下留了言，说想看自拍，大概说中了大家的心思，那条评论高赞冲到了第一。
陆舒在键盘上敲着：你怎么知道是我？
裴知溪看见陆舒发来的这条，自顾自笑起来，陆舒真的是除了跳舞，各方面都傻乎乎的。
陆舒看到裴知溪紧接着发来一张截图，是她的微博主页，还特意把昵称圈了起来。
被圈住的昵称：六舍予的小号。
裴知溪：很难猜？
昨天她无意看到这个昵称，就联想到了陆舒。
她点进对方主页一看，大都是一些日常记录，一些她都熟悉的美食风景。
是谁显而易见。
陆舒嫌打字麻烦。
她也按着语音键说：“以后也可以只发给你女朋友。”
裴知溪点开语音条听着，立即听出来陆舒喝了酒，否则说话不会这么软。她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
陆舒接通。
裴知溪问她：“又喝酒了？”
陆舒看着屏幕里的画面，瞬间头脑都清醒了，裴知溪刚洗完澡，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
都能看到肩头和锁骨上挂着的水珠。
她心不在焉回答：“跟景惜一块儿喝了点。”
裴知溪看陆舒状态还算好，放下心，“嗯，多休息一下再去洗澡。”
陆舒盯着屏幕，“裴知溪……”
裴知溪低声问：“怎么了。”
陆舒脸微红，磨蹭哼了哼：“你快点回来。”

第65章 Chapter 65
陆舒怀疑裴知溪是有意的， 有意洗完澡就给自己视频，要说裴知溪不懂情趣吧，招惹自己的时候倒很在行。
裴知溪笑了， 陆舒也只有在喝了酒以后， 才会这么撒娇跟她说话。
隔着屏幕，她瞧见陆舒脸颊绯红。也很想……
现在就回海城。
迟半分。裴知溪风轻云淡地问：“这么想我？”
陆舒红着脸沉默一阵，最后憋出理直气壮的一声：“是！”
裴知溪被这声嚣张的承认弄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或许是当了多年死对头的后遗症，就算诉说想念，她们也温情不了，总要带点儿暗戳戳的较劲。
迟迟没结束视频。
过了会儿，陆舒又“放话”说：“后天我去接你。”
裴知溪没有拒绝。
她了解陆舒的脾气，就算她说不用，陆舒也会跑来接她。
翌日下午忙碌。
周敏最终同意了陆舒跳伴舞的事。
陆舒虽然有实力，但这么久不登台，团里也不可能直接让她主演。
站在镜子前， 陆舒盘起了一头长发， 换上了熟悉的训练服， 她望着自己恍然有些出神， 但又莫名安心踏实。
虽然这段时间裴知溪不在海城，但她一个人没有松懈训练。除了要跳群舞， 下个月团里的演员选拔考核，她也想参加。
这段群舞难度并不大，参与伴舞的， 基本是刚入团的年轻演员。
陆舒腰背笔挺走进排练厅， 立即惹了一片关注。
大家都表现得诧异。
有几个人忍不住好奇八卦， 窃窃私语着：
“她怎么跑来跳伴舞？”
“是啊， 她以前那么牛……”
尽管陆舒好几年没登台露面， 但在古典舞圈，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她。
她当初成名时，太过高调张扬。不过她那时也有张扬的资本。
对比之下，陆舒表现得淡然无所谓，她只是浅浅一笑，在轻微的议论声中入列。
整个下午都在排练中度过。
负责排练的编导老师讲解得基础细致，“注意吐气均匀，身体放松下来，不要僵硬。”
陆舒跳这些自然是游刃有余。但她站在人群中，依然跳得认真。
古典舞难度大，不仅在于演员需要过人的软开度和技巧，还在于要把最简单的动作跳出风韵。
所以尽管是低难度的动作，还是能明显看出实力的参差。
“这段舞要突出表现‘柔’，要注意呼吸韵律，身体要舒展放松。”编导揪着不足的地方，“陆舒，你来示范一下吧。”
陆舒大大方方，并不忸怩。
她稍稍酝酿。
起舞时，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腰肢摇曳，轻轻回眸，柔媚不在形，而在骨。几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让窈窕美人的风姿跃然眼前。
日暮了，光影柔和。
裴知溪在玻璃门外站了许久，悄悄看陆舒翩然起舞。跟以前一样，陆舒一跳舞就像换了一个人。
可安静，可优雅，可娇媚。
这般惊艳。
短短的示范过后，响起掌声。不知谁还激动喊了一句：“姐姐太美了！”
陆舒笑着说了声“谢谢”。
裴知溪也同步笑了笑，在陆舒的笑眼中，又看到了她曾经的意气风发。
因为她是陆舒，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可能被打败。
“就按照这种感觉，再来一遍，每个人都要跳到位。跳完这遍就下班。”
又跳了一遍。等忙完结束，其他演员陆续散去。
陆舒没离开，还想多练会儿。
裴知溪仍等着，久久没等到陆舒出来，便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陆舒正休息喝着水，听到手机震动。她顺手点开了未读微信。
冰块：下班了吗？
陆舒低头回消息时嘴角带笑，发过去一句：今晚加班。
才刚回完消息。
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回去？”
陆舒立即抬头，只见裴知溪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她笑容凝在脸上，愣愣跟裴知溪对视着。
裴知溪看到陆舒此时稍显呆傻的反应，默然笑。
“你怎么……”陆舒瞧着提前回来的裴知溪，藏不住声音里的激动开心，“今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