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清汤涮香菜)

不再多说什么，裴知溪拉过陆舒手臂，再推着睡衣衣袖往上，在手肘这些容易受伤的地方检查起来。
陆舒就站在原地。
检查完手臂，裴知溪又小声说：“坐床上。”
弄得跟命令似的。
陆舒听着， 乖乖后退一步， 配合着在床上坐了下来。
裴知溪弯了弯腰， 拉着她的裤腿往上， 瘦白的腿映入眼帘，膝盖处稍微有点儿磕碰的淤青， 但颜色很浅。
陆舒垂眼看着裴知溪，目不转睛。她眉目间还是气质清冷，可对自己的一举一动， 都饱含在乎。
“我说了没受伤。”
“嗯。”裴知溪看过后， 这才放了心， 她理了理陆舒的睡裤， 宽松的裤腿又遮住纤白的腿。
“睡觉。”
裴知溪直起腰后， 对陆舒说。
陆舒以沉默的目光打量了裴知溪须臾，因为裴知溪看起来，没有离开她房间的打算。
果然，裴知溪下一秒也在床畔坐了下来，“我今晚陪你。”
陆舒又愣愣看了会儿裴知溪，或许裴知溪平日里面上有多冷，藏着的一颗心就有多热吧。
自己为什么……
没有早点发现裴知溪的好。
裴知溪瞧陆舒发愣的模样，以为她还难受，于是抬起手再摸摸她脑袋。
这样亲密暧昧的动作，已一次比一次熟练。
陆舒转而笑得有几分傻，并不躲开，反而还凑到裴知溪面前，给裴知溪多揉两下。
裴知溪有被可爱到，幼稚鬼。
就算相视笑着不说话，也能把压抑情绪赶走大半。
陆舒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她先爬上床，再掀开另一半被子，在床上拍一拍，眼神示意裴知溪。
裴知溪会意。
两人在床上躺下后，都不怎么有睡意。
一米八的床睡两个人自然绰绰有余，陆舒躺了会儿，不动声色往裴知溪身侧再挪了点，拉近些距离。
感觉身侧的人在慢慢黏过来，裴知溪这时也动了动。她侧过身，恰好对视上陆舒眼眸，仍泛着红，哭过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掉。
“睡不着？”
裴知溪低着嗓音问陆舒。
陆舒：“有点。”
裴知溪想了想，又问：“要我抱着你睡？”
陆舒语塞，自己有这么脆弱么？裴知溪今晚是不是太紧张了？就跟安慰小孩似的。
“不用。”陆舒自尊心作祟，下意识说道。可刚说完不用，身子就被裴知溪搂了过去。
她们面对面，贴在一起。
裴知溪刚洗完澡，身上的香气仿佛也是温热的，比平时还要舒服好闻。
在同一个被窝里拥抱，更加暖了。
裴知溪慢慢搂紧陆舒，她知道陆舒容易做噩梦，或许这样会好一点。
陆舒凝视裴知溪近在咫尺的脸庞，唇抿上不再说话。缓了缓，她还是忍不住在被褥里探过手臂，将裴知溪的腰圈住。
裴知溪不禁浅笑，“没见过你这么嘴硬的。”
陆舒拧了拧眉心，也笑。
拥抱会让人沉迷，一旦抱上就舍不得松开了。她索性随裴知溪说着，只是一味将裴知溪越搂越紧。
裴知溪揉揉陆舒后背。是不是对喜欢的人，就会自觉生出例外？她曾经那么抗拒与人近距离，但面对陆舒，她希望陆舒越黏越好。
这么抱了好一会儿。
裴知溪低低头，悄声说，“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偷偷训练了，我跟你一起。”
陆舒又想到裴知溪今晚说“让我陪你”时的认真神情，她窝在裴知溪怀里，淡淡“嗯”了一声。
裴知溪不知道陆舒是不是真听进去了，她反问陆舒：“还好意思说我装，你自己呢？”
才知道陆舒这些天藏着委屈一声不吭，却还反过来哄她开心。
陆舒想说情况不一样。
她不想，让裴知溪觉得她懦弱……
裴知溪默然再将陆舒抱更紧些。
陆舒没有吱声，而是将脸往裴知溪颈窝里躲了过去，贪恋嗅着让她舒缓安心的香气。
裴知溪任由陆舒像只小猫一样蹭她，仿佛在无声撒娇。她思忖片刻，“陆舒。”
“什么？”
听到裴知溪忽然叫自己名字，陆舒闷在她颈窝里应着。
裴知溪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清楚，“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也很开心，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时也是这样。”
这些话听着不像是会从裴知溪嘴里说出来的，陆舒不可思议，她扭过头，目视着裴知溪。
裴知溪继续认真说：“有些事你不要一个人逞强。我会担心你。”
如果不是今晚偶然发现，她不知道陆舒要瞒她多久。陆舒完全可以在她面前露出柔软，她也会好好保护陆舒的柔软。
她不想看到陆舒受伤委屈。
这番话是以陈述事实般的严谨口吻说着，没有半分煽情。可陆舒听在耳朵里，却惹得心尖滚烫。
还有什么比深夜里最真诚的告白来得更令人动容？
陆舒瞧着裴知溪，现在终于知道，冰块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样了……
裴知溪见陆舒一直不说话，盯着她脸蛋，“怎么了？”
陆舒：“你今晚话好多。”
裴知溪：“……”
陆舒笑了笑，想到一整晚裴知溪都在哄自己，她还怪不适应。她目光流转在裴知溪好看的脸上，“裴冰块。”
裴知溪被陆舒叫得，都适应了这个称呼。而且陆舒每次这么叫她时，都又暖又甜，她挺爱听的。
“你今晚这么温柔，我都不习惯了。”陆舒感觉跟做梦似的，裴知溪居然主动对她说情话。
裴知溪不置可否，在她腰上极轻地捏了一下，“睡觉。”
这晚陆舒贴着裴知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她从梦中醒来过一次，床头的夜灯裴知溪为她留着，散发出柔软温和的光线。
她看看身侧。
裴知溪还抱着她，闭眼熟睡。
她第一次从噩梦里醒来有种踏实感，而不是孤独无助。
裴知溪宛如解药，能把她从无边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陆舒盯了裴知溪好一会儿，她凑到裴知溪唇上，软软亲了亲。再伸手摸索到夜灯开关，将房间里的灯熄了。
裴知溪开始陪陆舒一起训练，纵然演出繁忙，她也会抽出时间。
她们先在舞蹈室里练，再试着去空演出厅的舞台上跳。
陆舒的心结在于舞台，舞蹈室里能完成的动作，等站在舞台上，未必能演绎到位。
她还是不能自信面对台下。
但裴知溪在身边时，她没再产生畏惧退缩的念头。
入夜，空舞台上静悄悄的，灯光冷白。
陆舒照旧在反复尝试，裴知溪就在一旁陪她反复练习，不厌其烦地跟她说“慢慢来”。
“慢点。”
见陆舒重心不稳，裴知溪立即紧张搂住她的腰。
陆舒稳住呼吸，“没事，我再来一遍。”
面对裴知溪，陆舒身上那股劲儿又回来了。曾经的对手，现在的恋人，不管是哪一重身份，她都不想在裴知溪面前萎靡不振。
渐渐，她失误的次数变少了。
每次站不稳时，裴知溪就会及时从身后抱住她，稳住她，再牵引着她，陪她一起跳完剩下的动作。
“别看台下，只看我。”裴知溪从身后搂紧着陆舒，在她耳畔说，“只想着跟我一起跳就好，不要想其他的。”
“嗯。”
陆舒恍然被点醒什么，她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太看重舞蹈以外的东西了，鲜花，掌声，名誉……
曾经的风光荣耀，也是无形的束缚羁绊。
陆舒深呼吸，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放松。她倔强看看裴知溪，坚持说：“我们再来一遍。”
再练习时，她试着把注意力只放在裴知溪身上，只想着配合裴知溪的动作节奏。
什么都不需顾虑。
她只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追逐着共同热爱的事。
陆舒舞动的身姿逐渐舒缓，原本紧绷的神情也放松。
她同裴知溪交换着目光。
她们果然处处默契。
陆舒望着裴知溪，就像回到了她们小时候一起练舞的日子。慢慢，有另一种心情在驱散焦虑和不安。
裴知溪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意，在很多个瞬间，她看到了曾经的陆舒。
在舞台上，骄傲，灿烂动人。
陆舒没敢想，一个七分钟的片段，她竟然跟裴知溪合了下来，整个过程没有停顿，也没有一丝失误。
“裴知溪，我还能跳！”结束后，陆舒有些心跳过速，声音带着语无伦次的激动，笑得眼睛弯起弧度，隐隐又闪着泪光。她低声固执说着：“我能回来……”
裴知溪目不转睛望着她，“我知道。”
她一直都在等陆舒飞回来。
这晚训练过后回到家，又是十点多。
站在玄关，陆舒看着裴知溪纤瘦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段时间她瘦了许多。
“明天不练了。”
裴知溪回过身问：“累了？”
“裴老师，你不用休息的吗？”陆舒直言，凑近看，裴知溪眼底都有红血丝了，今晚又是演出完以后来陪自己。
她以前也常跑演出，知道一场表演结束后人有多累。
“明天你好好休息。”
她又小声说。
裴知溪凝视着陆舒，没说话，她就是爱看……
陆舒心疼她。
“你听到没啊？”陆舒再开口嗓音更低了，她目光扫过裴知溪唇间，完全受不了裴知溪用这种眼神盯着她。
裴知溪也注意到陆舒的眼神在变味，只是因为这个眼神，她唇轻微动了动，莫名舌燥。
作者有话说：
是你们引诱我发出来的！怎么办，以我的存稿速度，可能要存到夏天才能让你们看到日更（咬手帕哭泣）

第59章 Chapter 59
裴知溪表面不动声色， 看穿了陆舒想做什么，她由着陆舒靠近，垂眸看陆舒温润柔软的红唇越来越近。
陆舒故意戛然而止， 逗趣一般， 想惹得裴知溪心痒。尽管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肯定比裴知溪更心痒。
近在咫尺，但并没有吻上。
陆舒无声笑了下。
裴知溪识破了陆舒的把戏，但她好像偏偏吃这一套。她秉了秉呼吸，只看了陆舒一眼，也故意不给反应。
陆舒仍眼巴巴盯着面前的人，再伸手抱上，黏得很。眼下简直称得上挑逗，还得寸进尺。
手机发出的嗡嗡嗡震动音扰破两个人之间有些幼稚的暧昧游戏。
裴知溪以为陆舒不会理会，结果陆舒适时松开了她。这一松，她心头空落落的。
陆舒跟个没事人一样伸手去拿玄关柜上的手机， 拿起以后才发现是裴知溪的手机。
看了眼屏幕——
她眸色立即冷下来。
呆了呆。
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
陆舒一声不吭将手机递给裴知溪， 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来电显示：高骏。
是“绯闻男友”的电话。
裴知溪接过手机， 立马明白了陆舒为什么这副反应。
陆舒神情也冷淡下来， 像一盆冷水临头浇下。
她绕过裴知溪，往房间里走去。
裴知溪拒绝了通话。
只回了对方一条自动回复。
夜色似水。
陆舒站在阳台上， 但无心看窗外夜景，满脑子都想着高骏打来的电话。
所以，裴知溪一直跟高骏有联系？她不禁又想到上次高骏给裴知溪送花的情形， 裴知溪接得自然……
裴知溪也走到阳台， 站在陆舒身畔。
陆舒睨了睨裴知溪， “怎么不接？”
显然是多想了， 裴知溪第一时间解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 我跟他没什么。”
“没什么要一直联系？”陆舒冲动脱口而出。有异性朋友很正常，但裴知溪从来不会与人走太近的，更别说闹绯闻。
“是我妈想撮合我跟他在一起……”裴知溪还没说完。
“所以你就跟他约会了？”陆舒打断裴知溪的话，她扬着下巴，连珠炮似的问着，“那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说这些时，她心里在翻江倒海。
全是酸意。
裴知溪无奈，“不是媒体写的那样。”
陆舒沉默低低头，那些媒体为了博流量是爱扭曲事实，几乎没有可信度。
可裴知溪这么区别对待高骏，真的没什么吗？说她小肚鸡肠也好，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见陆舒赌气。
裴知溪直接言简意赅：“他有男朋友。”
男朋友？
陆舒抬头，整个人懵住。
裴知溪简单解释清跟高骏的关系。她都能猜到高骏打电话给她是什么事，无非是帮忙应付家里那边。
陆舒听完解释，缄默。
裴知溪想想，又说：“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回海城吗？”
“为什么？”
陆舒轻声问。
“在北临太累了。”裴知溪望着陆舒，淡淡说道。也只有在陆舒面前，她才能说出这句话。
就像陆舒说的，她在北临的舞团不过是个赚钱机器。
“那些绯闻也是团里帮我炒的，他们要名气，要讨论度……”裴知溪跟陆舒说了些在北临的事。
跟着徐瑛去北临以后，她不仅没了家，连舞蹈这片净土都变得不再纯粹。圈子里有太多她看不惯的东西，但又不得不曲意逢迎。
所以被挖来海城的舞团，她事先就跟团里说明过情况，她只想清静跳舞。
陆舒静静听裴知溪说着，裴知溪说这些时眉眼是舒展开的，透露着一种长期习惯了这种疲惫，故而坦然无谓的态度。
可裴知溪的坦然，反而让陆舒心里又闷又堵。她在想，裴知溪一个人到底消化了多少难过的情绪，才变得不会难过。
陆舒迟迟没说话。
裴知溪问：“还生气？”
陆舒：“没有。”
裴知溪想到陆舒一秒变脸，转眼便冷淡晾着自己的模样，她质疑：“没有吗？”
陆舒摇头，郁郁望着裴知溪不语。真没生闷气了，就是听到裴知溪说起在北临的一些情况，她心里不好受。
尽管她猜到裴知溪肯定过得不好。但听裴知溪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的滋味。
“又怎么了？”
裴知溪问。
陆舒并不擅长说煽情的话，面对裴知溪更难以开口。她轻轻一笑，“现在有我陪你了。”
她们面对面，距离很近。
裴知溪望着陆舒柔软的目光，在一股说不清的冲动之下，她径直吻住了陆舒的唇。
她吻得突然。
连自己都没防备。
陆舒更不用说，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裴知溪抵在了阳台的落地玻璃上。
她后背是冰凉的坚硬，而唇上是温热的柔软。
裴知溪吮着陆舒唇瓣，继续上演着方才戛然而止的心跳加速。
吻得很温柔，跟月色一样温柔。但陆舒几乎昏了头，她让裴知溪亲着嘴唇，感觉自己像一团棉花，快化在裴知溪怀里。
裴知溪一只手托住陆舒脸颊，攫取着陆舒的气息，亲吻没有停下。她发现自己不是在迁就陆舒，而是她自己也喜欢这样。
陆舒合眼，本能回吻。
她们冲撞在一起的气息，宛如夜色，安静而浓烈。
摸着陆舒发烫的脸颊，裴知溪情不自禁，吻渐渐深了。
陆舒脑子空白，她抬起手臂勾住裴知溪脖颈。
裴知溪松开陆舒的唇，一时冲动过后让原本冷感的面颊染上薄薄绯红。她瞧着陆舒的脸，早就红得彻底，连耳尖都是。
陆舒轻微咽了咽喉咙，眼神朦朦胧胧。
虽然确定了关系，可她们平时接吻并不多，她对裴知溪挺克制的。毕竟裴知溪生性寡淡，似乎不喜欢两人过于亲密。
她一度以为裴知溪并不热衷这些。所以她有意收敛。
可此时此刻，裴知溪就像在用眼神直白告诉她：
她喜欢跟自己接吻。
很喜欢。
望着脸红柔软的陆舒，裴知溪不想拉开距离。
她学习能力从来都强，忍不住像陆舒先前撩拨她时一样，用鼻尖轻扫着陆舒脸颊，在细滑的皮肤上蹭着。
那些招惹，一一还回去。
陆舒感觉裴知溪鼻息扫过脸庞，人都被撩傻了。她背靠着玻璃，环在裴知溪颈间的双臂紧了紧。
她瞧见裴知溪清冷精致的一张脸，竟满是引诱。
“裴知溪。”
陆舒开口声音绵绵软软的。
“嗯？”裴知溪抱紧陆舒的腰，盯着她看。
陆舒觉得跟做梦似的，看着裴知溪的脸，有些怔。
裴知溪又在陆舒嘴角亲了亲，她本应该是寡淡又冷清的，但陆舒冒冒失失闯进她的世界，让她的世界像此刻身后的夜景一样，亮起一片，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绿的……
浅浅一吻，吻在心上。
陆舒顶着还未平复的气息，用发烫的唇熨过裴知溪脸颊，下颌，下巴，再到唇瓣。
像夏日雨点一般。
亲吻间，她搂住裴知溪的身子，较劲似的，反过来将裴知溪压在落地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