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个新年顾兰西过的无比憋屈。不过他心里清楚,他爹这样安排不过是让陛下安心罢了。
倒是姬元煦那小子让他刮目相看,这才多久功夫,那小子噌的一下进了户部,还顺藤摸瓜查出一起贪污案来。陛下甚至已经动了立太子的心思。不过甄世尧势大,此事稍一冒头就被摁下去了。
顾兰西看了一冬天乌七八糟闹眼睛的事儿,终于熬过这个新年,一开春便迫不及待的回西北了。
赵家依旧在做自己的小生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每天晚上李玄度都坐在床上数钱盘账,攒够了就去换金叶子,算上姬元煦给的束脩,他们现在已经有十二片金叶子了。
李玄度笑眯眯道:“先生我这是不小心钓了个金山,那元公子出手阔绰,再有一年咱们便可启程出发了。”
赵珩捏着金叶子叹道:“若是单凭我卖酱肉,恐怕三五年都不能成行,还是玄度厉害。”
李玄度就道:“所以我要你们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赵珩把金叶子丢进李玄度的盒子里,笑道:“这话是这么用的?仔细把你的弟子们给教歪了,玄度先生。”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这一年依旧如此。僵持了近一年的塔山部和阿润部,最终以阿润部获胜结束了西戎的内乱。然而双方损失惨重,西戎消耗甚大。
阿润派古厝向大周求和,请求大周重设互市,西戎部将世代臣服大周。
战争所耗巨大,姬昊也不愿朝廷远征,阿润诚心求和,他也乐得答应。将互市之事全权交给萧裕操持,西戎之患总算解除了。
赵珩听闻边关战事稳定,也放下心来,次年一开春便准备动身启程。这一年赵珩十七岁了……
第50章
“曹大哥这一手木匠活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了。”李玄度绕着马车走了一圈,连连赞叹。
开春的时候赵珩关了碧水关的生意,一大家子回了趟武威城。曹木匠已经将车厢打好了。
车厢内设机关,木板可收缩,若想躺着,便将木板抽出,足够三人并排睡,十分宽敞。若嫌碍事,也可将木板收起,车厢便多了一块空地。而且木板下设置暗格,可安放行李等物,不占空间。
“车厢壁我加固过,外面镀了漆,风吹雨打都不怕。”曹木匠摸着车,眸中迸出欣喜,这是他打磨最好的一件木活。
“还有这里,车厢两侧我设了暗枢,前些日子冯起从军中回来,我问他要了些箭簇,全都搁在暗枢里了。这里有机关,若途中遇到劫匪,按下机关,这箭簇便会弹射出去。”
李玄度忍不住重新审视曹木匠,又想起曹家的暗室,不由问道:“曹大哥这手艺便是拿到国都去也毫不逊色,不知曹大哥师承何处?”
曹木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当年我爹救了位先生,那先生木匠活做的好,为了报答我爹的恩情,便教了我一手。不过他没叫我拜师,但他允许我做这木匠行当。先生姓墨,至于名字和籍贯,先生没说,我也不好多打听。墨先生在我家住了几年,教会我之后便离开了,往后也再没见过。”
“姓墨……”李玄度喃喃自语,倒是想起一位故人来,不过那人恐怕已不在世上了。
“李先生,方今世道不太平。我知道您几位出去是为了找阿琰,多了不说,还请李先生几位珍重。”
李玄度拱手道:“多谢曹大哥。我们走后,赵家院子还望曹大哥照看照看。”
“放心吧。”
临行前赵珩给赵平都寄了封信,没几天便收到了回信。赵平都每次回信都会把南平关以及西戎境况还有他打听到的朝廷局势讲给赵珩。赵珩明白他的用意。在赵平都心里始终还是拿自己当那尊贵的大周皇长孙。在赵平都心里,他仍旧将为隐太子正名,让自己重归皇室为己任。
这是赵平都的使命,赵珩并不能置喙什么。哪怕他并不愿意回归那乱七八糟的皇室。好在赵平都不是冒进之人,也不会以隐太子的名义让赵珩必须去做什么。这也让赵珩松了口气。
虽然赵珩对什么朝堂之事并不感兴趣,但西北是他们的家,谁也不想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
“……那萧裕果真来者不善。我大周在南平关关外专设一小城做互市,来往商人皆到那处与西戎人交易。武威城中也有许多百姓往南平关做生意。萧裕贪得无厌,屡次提高过关税,商人不堪其扰,便只能加价兜售。否则大老远跑这一遭,钱没到自己口袋,反倒肥了萧裕那厮。”
“可西戎部落百姓才经战事,正是休养生息之际。互市货物价格连连上涨,也让西戎百姓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商人的货卖不出去,西戎百姓又买不起,原本相处和谐的买卖双方都因为萧裕这蠢货不得不放弃互市。互市没落已是好的结果了,若有偏激之人闹将起来,少不得边关又生龃龉。我爹这南平关大都督着实不好当。”
李玄度见他皱着眉头,笑道:“萧裕这事儿确实不好解决。朝廷摆明了是拿萧裕监视你爹,你爹名义上是大都督,但实权却在萧裕手中。若萧裕这事儿捅出去,你爹也少不了被牵连。可若由着萧裕这样下去,边关早晚会生事端。朝廷仍旧会将这笔帐算在你爹头上,谁让他是大都督呢。”
赵珩啐了一口:“国都那帮龟孙儿,没一个好东西。我听顾将军说过,这萧裕是大司马甄世尧的外甥。甄世尧在朝中爪牙遍布,唯独没有兵权,他想通过萧裕控制南平关边军。与顾家联姻自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先不论顾家对甄世尧的态度,至少在外人看来,西北自碧水关到南平关这千里沃野,十万大军,都有甄世尧的人。”
他忽地嗤笑一声:“甄世尧野心昭然若揭,偏那小心眼儿的皇帝陛下看不出来,也是奇了。”
“不是看不出,只是不想罢了。萧裕这事儿本质上还是国都朝堂的博弈。大周朝廷还没烂到根儿里,总有忠君爱国的臣子,否则甄世尧早就自己当皇帝了。”李玄度拢着袖子道:“国都一定有人不愿意看到甄世尧做大,尤其不会让他染指兵权。萧裕这事儿只要透出些风声去,那些人必定能撕开一道口子。”
赵珩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爹……”
“反正我们也是要云游的,不如先去国都走一趟吧。”李玄度忽然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有机会扳倒萧裕却也不会牵连到我爹。”
“尽力而为。”李玄度道:“不过这也要看赵都督那里进展如何,阿珩你再给赵都督去封信,告诉他我们要去国都。”
听说赵珩要去国都,赵平都当下就坐不住了,星夜策马疾驰回到武威城。
这两年赵珩大多时候都在碧水关,南平关又有萧裕暗搓搓搞事情,赵平都也抽不开身。两年了,赵平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珩。
少年人一年一个样,和大月山上相比,眼前的赵珩不仅个子高了,周身的气场也更强了。赵平都试探的同他过了几招,竟勉强和赵珩打了个平手。这让赵平都大喜过望。
“小殿下的身体竟这般强健了!”
赵珩笑道:“这下爹可以放心了,我有自保的能力。可先生也说了,禁术一日不拔除,我便要时时刻刻谨慎小心,这不是长久之计。”
赵平都连连称是,但凡涉及小殿下的身体,他都非常重视,可是……
“李先生要找的东西在云梦,何必要绕道去国都呢?小殿下身份特殊,国都情况复杂,我又不在小殿下身边,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呀!”
“爹放心,我们此去国都也不过是见见世面罢了,不会惹事的。哦对了,爹那边可有什么难处?”
“那倒不是。”赵平都道:“萧裕虽阴险,但他生性贪婪,计谋手段也上不得台面。萧裕不难对付,难的是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李先生说的对,此事根源在国都。小殿下若当真要去国都,万不可同国都之人有过多牵扯,更不要暴露身份。”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原想着方今陛下同隐太子关系亲厚,陛下登基后我们便有机会替隐太子正名。如今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窥一斑而知全豹,陛下宠信甄氏,国都内斗激烈,我们不能被搅进这潭浑水里。当下还是以积累实力为紧要。”
“这样不失为眼下最稳妥的法子。”赵珩道。
赵平都看着赵珩,眼前的赵珩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他笑着叹道:“一转眼小殿下都长这么大了。当年隐太子像小殿下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外出游历过,那时我就跟在隐太子左右保护。隐太子以天下百姓为己任,立志要强盛大周。也是在那次游历途中,殿下结识了陈青简先生,两人联手力主变法革新,大周焕然一新。只可惜……”
哪怕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当年的热血,赵平都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小殿下始终怀疑自己的身份,小殿下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我说的这些事对小殿下来说也很陌生遥远。可我还是希望小殿下这趟出去可以真正的看看这大周天下。”
沉默了一瞬,赵珩说道:“我自幼病魔缠身,于生活并无指望。唯一想要让自己变强的一次,只是因为看到家园被毁,看到亲人蒙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时我在想,我要颠倒乾坤,把一切都踩在脚下。可当一切重归安宁,我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了。”
“我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罢了,百姓们所望不过就是年年岁岁太平依旧。真要像自己想的那样去颠覆这天下,我不成了乱臣贼子了。可若要我用所学报效家国,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
“这些年我唯一坚持下来的就是驯服体内的阴气,因为我想活着,想没有束缚的活着,仅此而已。不过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赵平都伸手拍了拍赵珩的肩膀,道:“小殿下还年轻,众生疾苦你也只窥见冰山一角罢了。当初隐太子殿下何尝不是局限于国都之中的明争暗斗,可见识过繁华大周背后的阴暗之后,心中想的便只有这天下万民了。”
赵珩说:“我未必有隐太子那样胸怀天下之心和凌云之志,但我会在云游的路上寻找答案。先生说过,人生常见春去冬来,酷暑严寒,也可得见山间风月,潺潺溪流。可若想超越平凡,那就该站在更高处,仰望苍穹浩渺,俯瞰山川大河。便可不惧歧路,排除万难,择一而终。”
月明星稀,树上老鸦咕咕叫着,暗夜静谧深沉。
透过窗,李玄度听到院中少年人说的话,他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回想起初到大月山时,那少年满眼猩红告诉自己要他要活着,他要颠倒这乾坤,让纷乱的世道匍匐在他脚下。
那时的他或许根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那是他在遭受亲人蒙难后的刺激,在阴气操纵之下说的话。可随着他不断将阴气吸纳,他的心也越来越平静了。高官厚禄他不想要,血战沙场亦非他心中所想,他和很多人一样开始迷茫。而云游的意义就在于打破迷惘,寻求内心真正的答案。
若他选择安稳的度过余生,那自己便陪他平凡一世。若他坚持初心,要将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扶起来,自己亦不遗余力,辅佐他成就心中理想。
第51章
初夏时节,风轻云淡,草长莺飞。适逢端午佳节,国都的公子小姐们趁着天晴,大多往西郊去踏青赏景,好不自在。
李玄度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端午这日傍晚方才赶到国都。
“幸好城门尚未关闭,我们今晚可在城中寻处客栈落脚,不必露宿野外了。”方野扭头对马车里的人说道。
赵琮抢先撩开帘子,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人都说国都繁华,果真如此。我以为碧水关已够气派了,想不到国都的半扇城门比碧水关整座城门都大,可真够豪奢了。”
“毕竟是大周国都,天子脚下,一棒子下来十有八九非富即贵,总要有个门面的。”赵珩拍了拍赵琮的脑袋,道:“城门口一辆接一辆都是别家马车牛车,灰尘夹着粪味儿,你也不嫌熏得慌。”
赵琮假模假式的喟叹道:“天子脚下便是个屁那都是香的。”
赵珩拎着他后脖颈将人扽回车里,虎着脸道:“这都打哪儿听来的话!”
赵琮就道:“话本子里都这么说呀!大哥你想啊,国都有个皇帝陛下,还有那么多大官儿,必定有许多溜须拍马之人,马屁肯定是香的嘛!”
“就你鬼机灵。”赵珩点了点他脑袋。
李玄度半靠着垫子,眯眼笑看兄弟俩打闹。
这会儿回城的人多,城门口吵吵嚷嚷,等了许久,连马都有些不耐烦了。赵琮托着下巴连连叹气:“怎么还不到我们啊。”
李玄度就笑:“国都人口多,车马也多,何况今日端午,出游的人比寻常日子更多。这才到城门,待入了城更是一步一停。情况好些的话,天黑前能找到客栈落脚吧。”
“啊?!”赵琮小脸一垮:“要这么久!我都饿了!”
芳唯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饼子递过去,道:“先吃些垫垫肚子。”
赵琮不大乐意吃:“这干巴巴的饼子都吃了一路了,我原以为到了国都就可以吃肉了呢!”
芳唯就道:“咱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大哥和先生辛辛苦苦攒的钱可不能随意挥霍。”
赵琮也就是嘴上那么说,撕了块饼子塞进嘴里倒也吃的欢实。
马车移动的慢,果然如李玄度所说,城中街道堵的水泄不通。赵珩先下车去附近寻了间客栈,将李玄度和两个弟妹安顿下来,方野则寻机把马车赶过去。一行人直到深夜方才吃上一口热乎饭,实在没什么心思夜游国都了。
赶路最是耗人精神,李玄度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赵珩坐在他身边调息,行了一周天后方才有些困意。客栈的床不甚宽敞,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些拥挤。
赵珩才运完功,身体尚有些发烫,刚一躺下,李玄度便顺势将人抱住,还十分自然的把脑袋拱进赵珩怀里蹭了蹭。夜夜都是如此,李玄度习惯性的循着温度贴过去。赵珩将无处安放的手自然的搭在李玄度腰上,阖目睡去。
异乡的月光不及家乡透亮,仿佛蒙上一层纱,让朦胧夜色愈发旖旎撩人……
清晨时分,李玄度被街上吵嚷的声音吵醒,他半闭着眼咕哝道:“吵死了。”
赵珩伸手捂住他耳朵,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哑着嗓子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再睡会儿吧。”
李玄度脑袋一沉,不大会儿功夫便又睡着了。
昨日入城时街上人多,僻静一点的客栈要走到内城去,不大好找,便在外城找了间。国都有宵禁,夜里倒算安静,可清晨街边铺面接二连三的开张便有些吵了。
赵珩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他睁开眼在床上缓了会儿,隐约听着窗外似是聚了些看热闹的人。客栈一楼是间茶水铺,不管在哪座城,茶楼酒馆总是消息最灵便的地方。
“……那人也真是命大,一路从南平关跑过来,一身的伤,竟也坚持到国都了!”
“嗐!到了国都又能怎样,大司马一手遮天,他入了国都那不等于是羊入虎口么,不死也得扒层皮。”
“都散了吧,甄家势大,又得陛下宠信。那萧裕是大司马的亲外甥,谁能把他如何!”
“说的也是……不过国都到底还不是大司马的天下,那人眼下被监察府的人看管起来,监察府的府监大人公正廉明,当不会轻易屈从吧。”
“谁知道呢,官场上的事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案子查出来了,陛下的心思却也不是咱们能琢磨透的……”
赵珩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心中已然有数,看来赵平都那里进展颇为顺利。
一行人起床后在一楼大堂吃了早食,茶水铺子仍是围了一堆人,便是客栈大堂里也有许多人在说今早那件事。
李玄度掰了块馒头沾了沾汤,慢悠悠的塞进嘴里嚼了嚼,道:“萧裕这件事在国都发酵的还挺快。”
“那人入城时正是城门最热闹的时候,城外的百姓赶着进城摆摊,城内又有许多赶着外出办事儿的。国都天子脚下,明晃晃的追杀,自然引来无数人瞩目。”赵珩说道。
方野眼睛一瞪:“追杀?!”
赵珩笑道:“同我们没有干系,这样大惊小怪做什么。”
芳唯听了摇摇头:“这些人未免胆子太大了。他们说的甄家就是顾将军的岳丈家吧,我听说顾将军娶了甄家小姐。”
“就是他家。”赵珩说着瞥了眼芳唯,见小丫头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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