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苏木却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信息,眼睛倏地亮了。
他顾不得计较小王大夫差点把他的新衣服扯坏的事,不用人拉拽,已经快步往屋子里跑了过去。
这三年以来,苏木一直在带着人制取青霉素, 从最开始偶然救活一只小鼠让众人都欣喜若狂开始,到后面发现死亡的小鼠比救活的小鼠更多而大受打击,他们一直没有放弃。
他们失败了无数次,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成了。
房间里放着一排笼子,里面都是用来试验药效的小鼠,苏木走到笼子前仔细看过去, 除了一只看上去状态不对, 其余的全都活蹦乱跳。
苏木开心地戳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小鼠,转头对依然满脸激动的小王大夫道:“去联系医馆吧,看看有没有病人愿意试药。”
小王大夫闻言也终于恢复些许冷静,他强抑着激动应道:“是。”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云清也早早地换上了厚衣, 可岳州却是比宁州温暖得多, 越往池县走,气候便越发温暖。
随行的护卫去买了夏衫回来, 做好的成衣自然不如府中定制的合身,即使如此,穿在云清身上却也显得风度翩翩,俊逸非常。
贺池恨不得跟他长在一处,却被嫌热的云清赶回了自己马上。
他从后面纵马追上云清,开口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俊俏。”
云清转过头看向贺池。
他想,贺池这张脸实在是很适合做花花公子,不冷着脸时,俊美锋利的眉眼配合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但不显得油腻,反而很有几分勾人沉沦的危险气质。
云清看了半晌,直到贺池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时才伸手去捏他的脸:“不许学这种腔调。”
贺池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握进掌心,收起装出来的表情,乖乖点了点头。
云清收回手未果,转头看他,贺池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他的视线。
两人此行没有做过多遮掩,岳州知州去年通过崔鸿牵线,暗中投靠了贺池,因此他们到岳州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诸多顾忌。
云清挣了两下便索性随他去了,他松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慢溜达,反正下一个落脚的城镇就快到了,今日也赶不了更多的路。
护卫们跟随两人多年,早已习惯了他们王爷在王妃面前不同寻常的一面,也早已熟练掌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本领。
云清闲闲地看向两侧的农田,田埂上还有没收干净的棉花秸秆,有村民正在将其捆束在一起,放到扁担两头挑回家去。
由于岳州和宁州的关系改变,岳州今年也种了棉花。
棉布自从三年前被黎风禾卖到江南后,很快便在平民百姓之中风靡起来,行商们蜂拥而至,棉布也被叫做月和布慢慢传开。
在开始售卖的第一年,棉布一直供不应求,直到第二年吉州也开始产棉以后,棉布的产量才跟上。
也正是因为产量的关系,月和布坊一直没有卖棉花。
今年岳州开始种棉后,有了多余的产量,黎风禾才把这件事安排上,棉布只有平民百姓会买,棉花却是贵人们也能用上的东西,再加上前面又有月和布打响招牌,棉花一开始便卖得极好。
如今进入冬季,到布坊进棉花的行商越来越多,布坊这两个月的进账也十分可观。
三年前,谁也不相信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将布坊做起来,而如今,大把的商人求着捧着想和月和布坊的何老板合作。布坊的收益也成了王府各项进项之中最大的一头,黎风禾做得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云清想起黎家外祖在黎风禾到宁州的时候便写了厚厚的一封信寄来,黎风禾以为是要数落她,躲得远远的,云清拆开信,信的开头写到:我们黎家女儿,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便随她去,不必养成只待攀折的娇花。
她终究是做到了。
“清清,到了。”
云清回过神,看向不远处的城门,轻轻应了一声。
到了池县,崔鸿亲自来迎。
几年来,从盐池的合作,到私下造船,崔鸿和宁州的关系越发紧密,他们不需要再互相虚与委蛇,直接去了书房议事。
要达成他们想要运兵的目的,需要的船队规模极大,不是池县的船厂短短三年能够造出来的。
崔鸿之前和贺池商讨之后,采取了贺池的建议,他带着人伪装成海寇,找到机会后便去打劫其他海寇,一时之间竟缴获了不少船只和物资。
崔鸿也不得不叹服,论起歪招,贺池和他娘亲简直是一脉相承。
有了这批船只,再加上船厂造的新船,以及岳州知州可以调动的船只,便能组建一支可以运载两万人的船队。
崔鸿道:“船队的事交给我,只是边防营的人不能动。”这是之前便商量好的,边防营的人担负着守护要塞的重任,不能调离,贺池的云清自然知道他们的重要,崔鸿能安排船手辅助,便算是帮了大忙。
大部分的事在之前便已定好,两人这次前来便是要做最后的确认,没多久便商议完毕。
崔鸿仍以为这只奇兵是为了攻进京城准备的,在他看来,有了这只奇兵,贺池的胜算至少增加了三成。
他看向对面的贺池,认真问道:“王爷战胜之后,能不能把王妃这些年的功劳好好给‘那位’说一说?”
贺池瞬间反应过来“那位”是谁,他顿了顿,点头应道:“有机会的话。”
商议完后,崔鸿被手下请走,云清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们,崔鸿也不多客气,将管家指给他们后便径自去了营中。
云清让人提前做了晚膳,和贺池用过之后便一起出了府,往海边走去。
贺池一路上有些沉默,云清心下叹了口气,他之前并未把崔鸿对于程昭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告诉贺池,可崔鸿在贺池面前却毫不掩饰,贺池何其聪慧,定然是猜到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崔鸿的心理,他压抑得太久,那次在云清面前暴露就像是一个口子,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寻和她有关联的所有事物,他帮贺池,不是在乎功名利禄,所以他在贺池面前也不做掩藏。
他无所求,所以无所惧。
“要是母妃没有进宫就好了。”
贺池低低的声音传来,云清捏了捏他的手,没等云清说出安慰的话,贺池继续道:“可程家依然难逃一劫。”
“他该死。”
压低的嗓音中掺杂着浓重的恨意,云清知道,那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他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温和轻缓的声音却显得无比坚定:“为忠臣鸣冤,为功臣列传,让卑劣者受到应有的惩罚,王爷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贺池无声地回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两人已经走到了海边。
夕阳西下,云层被染上红霞,竟是完美复刻了三年前云清画给贺池的那一幕。
贺池抬头看去,果然美不胜收。
他转头看向云清,那双眼睛盛满了漫天晚霞,显得那么温柔,那么瑰丽。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公子,买一串贝壳手串吗?”
贺池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正热情地看着他,他正要拒绝,便见大娘的目光转向了云清,目露欣喜地道:“公子,你又来我们池县了!”
云清自然认出了这是三年前卖风铃给他的大娘,却有些意外大娘竟然还记得他,他笑着应道:“是,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大娘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嘴里夸道:“像公子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可不多,我自然记得。”
不待云清回话,她紧接着道:“公子的娘子这次可有一起来?公子之前送给娘子的风铃她可喜欢?”
贺池本来站在一旁等云清和她说话,在听到娘子两个字时脑海中瞬间涌出了无数个可能,他一边想着云清不可能背叛他,一边拉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大娘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陷入茫然,……风铃?
云清瞥了他一眼,笑着应道:“他很喜欢。”
大娘高高兴兴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转向贺池:“这位公子可需要买串手链或是风铃送给娘子?”她热情地展示着篮子里的货品,“公子也听见了,这位神仙公子买的他娘子可喜欢了。”
贺池看着满眼笑意的云清,磨了磨牙,应道:“买,我看看。”
大娘看到又有生意,高兴得很,连忙给贺池介绍起来。
贺池低头看了看,挑了一串海月壳做的手串。
贺池把钱递给大娘,然后便握住云清的手套了上去。
“这……你们……”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贺池抬手握住云清的手:“这就是我娘子。”
冷白的肌肤配上绚丽的海月壳,很是好看,云清见贺池蠢蠢欲动地瞄着大娘的篮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让大娘也给他拿了一串最大的,套到了贺池手上。
这是一串紫色的贝壳,大娘做的时候不小心做大了,本想拆了重做,家中女儿却说可以卖给胖一些的姑娘,她便留下了。
谁知胖一些的姑娘没遇到,倒是遇到了一个如此高大的男子。
大娘收了云清的钱,一脸欲言又止地走了,云清看着贺池手上艳丽的紫色贝壳手串,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贺池低头咬了一口他的鼻尖,恶狠狠道:“谁是娘子?”
云清捂住鼻子,露出来的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唔……谁收了我的风铃谁就是。”
第88章 回京
池县气候温暖, 风景秀美,实在是一个冬日小住的好地方,贺池和云清却没有多留, 和崔鸿商议好正事后又待了一天, 便踏上归程。
延国传来消息, 挞窟部落近来异动频频,恐怕很快就会动手起事,等骨索占领王庭,随时都有可能向大瑜发起入侵,他们需要时刻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程显得异常短暂,仿佛只是一晃眼, 郭渡县的城门便近在眼前。
一行人在郭渡县停留,过了这一晚,贺池回军营,云清回封宁,又是不知几个月的分别。
云清推了推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的人,贺池闭着眼睛,岿然不动。
云清被他气笑了, 伸手端着他的脑袋往上抬。
掌心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云清觉得有趣,正想松开手看看,便听到房门被敲响,暗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有急报。”
云清低头看去, 贺池已经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 云清道了声“进”,贺池同时坐起身来, 恢复成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
暗卫呈上密报,贺池接过来一扫,然后便紧紧皱起眉。
他将密报递给云清:“宫中下旨,皇帝思念亲子,让本王进京过年。”
贺池嗓音冷冽,带着讥嘲。
自他离京起,四年半的时间里,京中连一句话都未曾捎带来过,如今突然说思念亲子,让他入京,实在让人发笑。
云清扫过密报,对暗卫道:“皇帝只召了王爷一人吗?可有探查到他为何突然召人进京?”
暗卫低头拱手道:“还有一道旨意发往平州,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原因。”
平州,便是平王的封地。所以这次的诏令并不只针对贺池一个人。
云清点了点头,示意暗卫退下。
门被合上,云清看向贺池:“王爷怎么看?”
皇帝这几年明面上对这两个儿子都不管不问的,如今突然召两人进京,其中定有内情。
这几年来,云清知道的大部分消息基本都已告诉贺池,贺池自然知道,皇帝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就是贺泓,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反而只觉得豁然开朗。
皇帝曾经对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偏爱,模棱两可的赞赏,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只是个靶子罢了。
这一次召他回京,不知道是否也只是一个为贺泓遮掩的幌子。
云清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别想了,等暗卫的消息吧,明日你去营中安排事务,我们后天动身。”
贺池捏住他的手,表情缓和下来,点头应了。
云清刚回到封宁,便得到了青霉素研制成功的好消息,他大喜过望,将苏木和协助他的大夫全都重重奖赏了一遍。
云清出手阔绰,众人全都欢天喜地。
苏木的高兴却十分纯粹,他一开始来到大瑜游历便是想精进医术,如今他制出了能克制毒邪入体的药,对于他来说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庆功宴上,苏木对来敬酒的大夫来者不拒,乐呵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是甜甜的桂花饮,按道理是不怎么醉人的,奈何他之前从没喝过,这次又喝得太多,等宴席结束后,众人发现不对时,已经问不出他的住处了。
即使已经醉了,苏木看上去依然十分正常,只有眼神显得有些滞缓,有人跟他说话他便对着人笑,看上去一骗一个准。
这次庆功宴只有他们这些一起制药的大夫,云清出钱,在望月楼包的宴席,没有其余人在。
他们之前大多数时间都一起歇在庄子里,因此都不知道苏木的住处,正打算放弃送苏木回家,把他带回庄子里,门口却突然有人道:“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去。”
众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他把手里的酒坛随手放到桌上,便径直走到苏木面前,伸手去扶。
他们不认识程樾,自然不敢随便把人给他,直到程樾出示王府令牌,他们才放下戒心。
程樾拉了一把苏木,苏木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程樾低头和他对视,苏木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程樾叹了口气,蹲到苏木面前,毫不费力地把人背起,离开了望月楼。
深夜的街道十分冷清,不见其他行人。
清风拂过,不知吹起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飘飘绕绕地飞进程樾鼻尖。
苏木也像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从他肩膀上抬起了脑袋。
程樾嗓音疏懒,似乎也带着一分醉意:“醒了?”
他倒也没有停步放人,身上的人轻飘飘的,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想拎着个走不稳路的醉鬼,背回去反而省事。
半晌没听到回话,程樾以为他还晕着,没有听清,便也不和醉鬼计较,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带着疑惑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阿婆,你今天怎么没有戴花?”
程樾身体紧绷,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语气莫测:“你叫我什么?”
苏木被风吹了吹,脸上的红晕散了许多,只有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完全看不出喝醉酒的模样,他歪头凑到程樾面前,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阿婆,你怎么变样了?”
程樾:“……”
程樾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发酒疯的醉鬼,开始后悔揽了这个麻烦上身。
程樾半晌没有回答,苏木又看向程樾头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阿婆的花掉了,所以才变样了,我马上去给阿婆摘花,阿婆戴上就变漂亮了。”
他咬字黏糊,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像小孩一般,程樾看着他清澈的眼底,猜到了这是小苏木和婆婆相处的场景,无声地叹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苏木就要挣扎着下去,他加了些力气把人固定住,顺着他哄道:“家里有花,你回去就看到了。”
苏木眨了眨眼睛,认真理解了一下他的话,才又乖乖地趴回他背上。
他眼睛亮亮的,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说要去给阿婆摘花,一会儿说要去给昨日捡回来的小狗治伤。
程樾时不时应一声,他便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和别的醉鬼不太一样,有些傻,也有点可爱。
没过一会儿,程樾便听见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阵风吹来,苏木整个人都缩了缩,程樾加快脚步,向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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