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棉布被织出来后,众人的震惊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这样细密柔软的触感简直舒服到让人舍不得放下。
她们穿的大都是麻布做的衣裳,宽裕些的人家才穿得起细麻布,她们本以为细麻布已经很好了,可是和这块棉布相比,却被衬托得如此粗糙。
当即便有人忍不住问道:“姑娘,这种布卖得贵吗?”她们已经忍不住想要买回去制衣了,穿上必定十分舒服。
织娘应道:“会比细麻布卖得贵一些,不过也是咱们平民百姓穿得起的布料,你们一个月有那么些工钱呢,自然是买得起的。”
另一名织娘补充道:“东家说过,咱们在布坊做工的话,买布能便宜些呢。”
女工们当即便兴奋起来,她们无比庆幸自己被选中来布坊做工。
“东家真好。”
“正是,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厚道的东家呢。”
有人急不可待道:“姑娘,咱们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开始上工吧,莫耽搁时间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两位织娘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对着众人道:“既如此,那便随我先来分工。”
申时下工,女工们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大部分都混了面熟,在布坊门口打招呼道别。
红梅两人手挽手地往韵华绣房的方向走去,两人兴致高昂,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经过闹市时,一道高声的议论穿进红梅耳中,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呢?那癞老三昨日浑说韵华绣房做暗娼生意,今日便被告到了官府。被打了板子不说,还被罚了银子,啧啧啧,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嚯——真是活该被打,韵华绣房我闺女经常去的,人家干干净净做生意,被说成这样。”
“听说那癞老三昨天说完后今天起来便口舌生疮,吓人得很,定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如此污蔑人家。”
“你是说昨天那事吧,我可听说了,不止他一个人说呢……”
红梅没再继续听后面的话,她们两人飞快地跑回绣房,红梅找到正在绣花的彩娘,喘着气道:“姐姐,你们去告官了?”
彩娘手下的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是。”
红梅有些茫然地道:“我以为姐姐说找人去教训他就结束了……”
彩娘道:“这种话他说一次别人或许不信,他要是到处去说,真有人信了,我们的生意该怎么做,我们又该如何自处?最好的法子便是狠一点,在还没有人信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掉,让人知道我们不好惹,知道了吗?”
红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彩娘撇了撇嘴:“那天杀的我还以为多有出息呢,结果昨日被打了那一顿便被吓破了胆,刚被带到衙门便招了,老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都没用上。”
她想起什么似的,对红梅道:“今日你们东家来帮忙作证,改日我得备上一份谢礼去拜访她,你在布坊好好做活,你们东家是个好人,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红梅眼里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彩娘又回过头继续绣花:“哭什么,该笑才是,为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好哭的。”
红梅带着哭腔“嗯”了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跑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了。
她只觉得身上很轻很轻,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红梅明白,那是姐姐们帮她打碎的。
八月十三,林瑾准备赴任屿县,离开前去到王府拜别。
对他来说,王妃不仅是他们家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他在心底一直把云清当作他的老师,对云清的尊敬和维护毫不掩藏。
若是在之前,他外调的话还会担心林羽,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林羽立了功被调到王爷身边重用,他已经不是需要他呵护的雏鸟了,他在一步步蜕变成雄鹰。
云清看着满脸崇敬的林瑾,深知自己没有选错人。
屿县在宁州算不上富庶,唯一特殊的,便是之前有个扎根多年的白马寨。
现在白马寨被铲除,贺池把私兵藏在了山中,虽然他们行迹隐蔽,可时日久了却也难免被发现端倪,屿县县令作为地方官,便是最有可能最先发现不对的人。
所以他们需要趁早调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屿县,这样不仅不用再时刻担心暴露,县令还能帮他们遮掩一二。
云清没多做纠结便选中了林瑾,不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更是因为对于他的信任。
林瑾听云清说完这件事,脸上犹带着几分震惊,他很快回过神来:“王妃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不辱使命。”
他有些激动地握紧拳,他知道,这是云清对他的信任,这样的认可比那封升迁的调令更让他感到开心。
林瑾拜别云清,隔日便登上马车向屿县出发。
同日,程樾也备好行囊,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八月下旬,宁州开始秋收的同时,朝廷调遣的军队也终于进入吉州。
贺池把暗报递给云清:“阿樾已经成功混进尺县了,几日前,起义军的首领已经在尺县称王。”
尺县的起义军势力是最大的一股,现在已经有将近九千人了,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云清快速扫了一眼:“意料之中。”
最开始起事的人或许只是为了反抗贪官、为了活下去,可当这支队伍渐渐壮大,便会有人想将它当成自己手中的武器,去夺取想要的东西。
尺县的这个起义军首领,恐怕是想效仿当初的承安帝。
可惜大瑜不是前朝,他也不是承安帝,这场仗的输赢,毫无悬念。
“放饭了放饭了!”
有人抬着饭菜走过来,周围散布在街边的人立即蜂拥而上。
众人排着队打了饭菜,又回到街边或坐或蹲,便开始吃饭。
昔日里还算干净的街道,如今到处挤满了人,若不是上面下令不许在街面上解手,违者逐出城去,恐怕现在已经不堪入目,饶是如此,街面上却还是又乱又脏,负责送饭的人把饭菜打完后,便抬着桶飞快地跑了。
放的饭是吃着划嗓子的米糠饭,菜也只有大冬瓜,一滴油水都没有,很多人却依旧吃得很香,只有来得早一些人小声抱怨:“说好的有好日子过,吃得却越来越差了……”
有刚来的人听到他的抱怨,凑过来跟他搭话道:“大哥,之前吃的什么啊?难不成还有糙米饭吃?”
这人当即来劲了:“什么糙米饭?我们最开始吃的可是白米饭!菜也是有油水的,哪像现在。”
他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看了眼旁边的人,叹道:“就是来的人太多了。”
程樾讪笑:“这不是听说这里能吃饱饭,我们才来的吗?”
宁州和吉州虽然相邻,口音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此时他浑身脏污,一口吉州话流利得听不出口音,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从别的县逃来的难民。
他搭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胡子男闻言看了看他,没有答话。
程樾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像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去吗?”
胡子男斜瞥了他一眼:“自然,不然让你吃白食吗?”
程樾苦着脸:“我不想打仗,我怕死,可是不来我恐怕就要饿死了。”
胡子男狠狠扒了一大口饭,咽下去后才开口道:“谁想打仗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想跟着他们造反。”
程樾用气声问道:“不能跑吗?”
胡子男道:“你看到那城门了吗?只要跑出去一步,马上乱刀砍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程樾愈发惊恐道:“可我们连刀没拿过,上了战场岂不是就是送死?”
胡子男应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探路的。”
程樾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神情恍惚地缩回去,不说话了。
胡子男也不再管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不管是饿死,还是跑出去在城门口被杀死,或者在战场上被朝廷的军队砍死……
都是要死的。
程樾在来之前便查清楚了吉州这次起义的前后因果。
吉州的起义最先是从柳县开始的, 方家村的方元在税吏打死他家中老父之后突然爆发。他们在官府的压迫下一直隐忍,被盘剥得只能勉强活着,可官府却依然贪得无厌, 横行无忌。
方元赶回去时便只看到家中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汩汩流着, 他看着方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等方元走到跟前就咽了气。
方元身材高大,平日里便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父亲身旁,突然便夺过税吏手中还滴着血没有入鞘的刀,用力插进税吏的胸腹。
那小吏不防他突然暴起,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税吏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另一个税吏终于反应过来想跑,却被周围的村民拦住,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这名税吏之前在他们村子便逼死过人,他们都记得。
两边的平衡被方元打破,众人都被激起了血性, 打死税吏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方元的指挥下伪装进入县里,然后在县衙门口突然暴起,一举冲进了县衙。
群情激愤,他们找到往日里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的县令,没等他求饶便将他乱棍打死。
冷静下来后, 方元便知道他们闯下了杀头的大祸, 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他不想死, 明明他杀的是贪官污吏,凭什么要让他偿命?
方元一咬牙,干脆带人占领了县衙,又把村里的人都接了过来,关了城门,打算硬抗官府。
周边村子里的村民听说这件事后,竟然有不少人纷纷加入他们,方元作为带头人,被众人当作首领,他心中本来十分忐忑,可后来州兵前来,他们守在城中,州兵一时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其余的村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之后,竟有不少人效仿,更多州兵被派出来镇压起义的村民。
许是方元他们最先反抗,消息便传得广,有许多人都循着消息来到了柳县投靠。柳县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等官府反应过来要加大兵力集中压制的时候,官府的州兵却已经不能奈他们何了。
随着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方元也开始头疼,他本来便只是为了不被官兵捉去杀了,没想过要管这么多人,可他们既然相信他来了这里,他便不能不管不顾。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包和找上了他。
包和原本是尺县一个新上任的小吏,在柳县的事发生之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提前做了准备。
后来尺县也爆发起义,他直接加入了村民们,和他们一起声讨贪官,赢得了众人的信任,被推举为首领。
他知道柳县的情况后,便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找方元商谈,言明他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共抗官府,不然怕是会被逐个击破。
见方元没有反对,包和再接再厉,说明尺县的位置比起柳县更适合作为据点,易守难攻。方元考虑之后,也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柳县的起义军便带上县衙库房的粮食和财物,去了尺县,到了包和的主场。
包和事事都和方元商量着来,方元见他说话办事极有条理,又处处为大伙儿着想,思来想去,又经过有心人的可以引导,便索性把掌事的权力交给了包和。
方元对他要求,要和朝廷谈条件,说明他们的苦处,让他们能够被招安,继续过太平日子,他们不是真心想反,只是受不了吉州现在这些官吏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
包和自然一一应下。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包和的态度却渐渐变了。
一开始他告诉方元,他们的势力足够大,才有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本,所以他才疯狂招揽人加入他们。
到了后来,他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比方元最开始带来尺县的人还多之后,他便渐渐不装了。
“方兄,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当今皇帝可以起义夺得天下,我们为什么不行?朝廷不把我们当人,吉州的贪官没人管,吉州遭了蝗灾也没人来赈灾,我们被逼至此,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方元却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背后之言?可在他看来,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都是庄稼汉,连像样的刀都没有,怎么和官府对抗?更遑谈打天下。
只是他刚领略了包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并不敢提出想带着兄弟们离开,便表面顺从,暗地里想法子。
果然,很快尺县就立了规矩,无故不许离开,否则使做逃兵奸细,通通斩杀。
尺县招揽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包和便在众人的推举拥护之下,自立为王,封了方元做将军,方元骑虎难下,十分后悔当时相信包和带着兄弟们来到尺县。
程樾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撬走其余几股起义军和方元这股势力。全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也不像被包和收服的那些人一般贪婪自大,正适合充为私兵。
夜晚,巡逻的队伍刚刚走过,程樾便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城南一处宅子。
方元虽然不会武功,这些天却因为心焦一直睡得很轻,在有人来到床边时猛地醒了过来,看到人影后伸手便去拿枕头下的刀。
只是他的动作却被来人轻松化解,嘴也被捂住喊不出声。
他第一反应便是包和派了人来杀他灭口,可如此身手的人他并没在城里见过,就在他惶惑之间,来人终于开了口:“别叫,我来助你离开。”
靠近吉州的县最近都接收了不少灾民,宁州府库拨出了一笔又一笔赈灾银,已经快要见底。
而另一方面,对于灾民来说,一味地赈济并不是上策,要让他们坚持到明年春播,最好的方法便是给他们一条吃饭的路子。
多地因为秋收暂停下来的修路工程在此时再次起了大用,这条新路最开始给了无数没有粮挺过冬日的宁州百姓希望,现在宁州重新焕发生机,这条路也将带给惶急的灾民一条新的生路。
灾民们经历了吉州的动乱,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来到这里,虽然官府承诺给他们的东西都很好,来年他们便能从官府借粮种重新开始,可他们要怎么活到明年春播呢?
纵使官府仍在施粥赈济,可他们心里也清楚,官府不会白白养他们这么久。
他们的心飘在半空,怎么也落不到实处,因此听闻官府征人修路、每日都可以领粮食的消息时,众人顿时便觉得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争着抢着去报名。
他们并不是不害怕官府哄骗他们去做白工,可他们别无选择。
因此等真的做完工后当日便领到粮食时,许多人都还是不敢置信的。
发粮食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衙役,眉毛粗硬,眼如铜铃,看上去便极不好惹,他竖着眉毛,正在跟一个不敢收下粮食的老伯说话:“这是你们修路的工钱,有什么不敢拿的?谁找你麻烦,你来衙门找我王大!”
老伯听他这么说,又迟疑了半晌才敢动作。
他把沾满灰的手使劲在身上擦了好几下,颤抖着伸手接下粮食,紧紧地护在怀里,泪水在他的脸上冲出两条沟壑,他声音嘶哑,连连弯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衙役一把便把他提了起来,声如洪钟:“你要谢也不是谢我,这路是王妃让修的,发粮食也是王妃的命令。”
路的两旁是农田,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村民们都在田里劳作,听到衙役的话,当即有人应和道:“是啊,多亏了王妃,去年我们家才能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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