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点头让他去忙,不必在意自己。
周武便也不再纠结,他指挥众人:“再来,按照刚才的方法把生铁放在熟铁上面,这次把炉子用泥封起来再试试。”
云清眼里露出赞赏,难怪周武敢说出那样狂妄的话,现在看来,他对冶铁之法的研究想来确实是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深刻的,竟然这么快就能根据变量做不同的尝试。
这些工艺能够一次次进步突破,都离不开工匠不断尝试不断探索的精神,这也是云清没有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知识都一股脑填鸭式地塞给周武的原因。
周武不停地尝试,等第三日开炉之时他终于惊喜地发现,这次炼出来的钢品质有了明显的提升,比炒钢之法炼出来的钢质量都要高得多!
周武喜出望外,当即便开始铸刀,他让人准备好了动物尿和动物油,按照云清所说的方法进行淬炼。
他也顾不得铁匠们都围在周围光明正大地围观了,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锻刀这件事上。
等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周武看着这把刀眼睛发亮,这刀比他前半辈子铸造出来的刀都要好!
周武兴奋地带着刀来到了云清的住所。
云清说的是能斩铁甲三十札,他们做的铁甲不多,便用之前的废铁片来代替,云清叫来薛棋,把刀递给他。
薛棋一见刀的锋芒便知这是把好刀,他沉住气,先用了之前造的刀,只砍下去十六札,然后才换成新造的刀。
他握住刀用力往下一砍,他自己最先感觉到了不同,手下的铁片像是忽然变软了一半,瞬时之间,三十张铁片都被斩断,而他手里的刀则是丝毫无损。
薛棋眼中放光:“王妃,这便是新造的武器吗?”
周武比他还激动:“大人,成了,真的造成了!”他手舞足蹈,能造出这么好的刀,他便是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云清神情镇定,他笑着道:“是,以后大伙儿都会有。”
“周铁工炼钢有功,重重有赏。”
周铁工也是现在才知道云清的身份,他实打实地拜了下去,真心诚服:“小的多谢王妃。”
薛棋先行退下,云清留下周武,又给他讲了几种别的工艺。
除了极为先进的苏钢法,还有能大大提高鼓风效能的水排技术,以及生铁淋口的工艺等,周武边听边琢磨,目光越来越炙热。
最后,云清把自己记录这些技术的小册子交给周武:“周铁工,冶铁场便交给你了。”
周武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收好,恭敬地应道:“王妃尽管放心,小的定会为您炼出大瑜最好的钢,铸出最好的兵器。”
这日,钱佑才在府中举办寿宴,邀请贺池参加。
贺池等到寿宴快开始时才去, 宴席上大多都是宁州的官吏, 还有一些本地的富户, 有贺池在,众人都很拘束,贺池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没待多久便准备离席。
钱佑才自是要亲自送他出府,两人走到花园时,却正好碰到一个身着藕色衣裙的少女带着丫鬟从另一侧款款而来。
孙莺儿见到贺池眼睛一亮, 她盈盈一拜,嗓音活泼轻快:“莺儿见过王爷。”
这里是前院,按理来说不该碰到女眷,钱佑才看了看孙莺儿主仆身后,没有见到自家引客的下人,心下便有了思量。
他头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前些日子, 衙中实在缺人主事, 他便向王妃请命让张遇维的副手孙奇胜暂代通判,孙奇胜虽然处事油滑,为官多年却也有几分手段,总算分担了一些他的压力。
孙莺儿是孙奇胜的小女儿,前几日孙奇胜便和他提过, 自家小女儿倾慕王爷, 想请他探探王爷的口风。
钱佑才也琢磨着,贺池府中只有云清一位男王妃, 连个传宗接代的侧室或者侍妾都没有,这件事的性质和之前送舞女不同,他便没有一口拒绝。
谁知他还没考虑好,孙莺儿就如此大胆地直接找到了王爷跟前。
他看着贺池,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贺池的脾气他算是百官之中领会得最深的,因此虽然他在众官面前能绷得住,心底里对贺池却是敬畏的。
贺池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略过了请安行礼的孙莺儿,往院外走去。
一声“起”字又低又沉,透露着和他外表极为相符的冷酷和漠然。
钱佑才抽了抽嘴角,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说和亲事,一边在心里猜测贺池难不成真是个断袖,落莹那种娇媚的舞女不喜欢便算了,大家闺秀他也不愿多看一眼。
贺池腿长,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便走出老远,钱佑才顾不得再腹诽,连忙捧着肚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孙莺儿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看着贺池的背影,心有不甘。
......
二月十九,瑞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今日是瑞王的生辰,宁州府衙的官吏全都来到王府为王爷庆贺,地方县官也派了下人送来贺礼,封宁城中办起了集市,热闹非凡。
官吏们都带着家眷前来,打眼一看,席上竟是坐了不少未出阁的闺秀小姐,且都盛装打扮,个个娇嫩艳丽。
许芸往主位上看了一眼,这些时日韵华绣房接了不少急单,自从王府要举办宴会的消息传出后,城中的贵女都在忙着准备衣裳首饰。
王府中没有女眷,谁都想先嫁进来占住头一份的恩宠,说不得便能先诞下孩子,站稳脚跟。
王妃这段时日又恰好不在城中,许芸有些担心,怕王爷真的看上谁纳入府中,王妃回来后会伤心。
她心明眼亮,自是能看出王妃对王爷的情谊,只是自古有权有势者,又哪里来的专情……
贺池坐在主位,眼神都没往坐席上扫,百官庆贺,他也时不时举杯回应。
酒过三巡,孙奇胜站起身,对贺池拱手道:“王爷,小女孙莺儿听闻王爷剿灭山匪的事迹之后十分钦佩,特地学了一只剑舞,向您祝贺。”
贺池向这边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孙莺儿从孙奇胜身后站起身,低头向贺池行了一礼,便随下人前去准备。
没过多久,她便换好衣裳拿着剑回到了宴上。
琴师奏乐,孙莺儿随之起舞,她穿了一身窄袖衣裙,披帛缠绕固定于肩上和手臂,配合她舞剑的动作飘逸飞舞,煞是好看。
众人看得入神,其余贵女都暗中绞紧了手帕,这孙莺儿,当真是豁得出去。
上首的贺池却在看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云清月初便从屿县启程回来了,只是路上他又去了几处正在修路的地方巡视,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晚间才到绿水县,估计还要两日才能回来。
一个月没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众人抚掌的声音将贺池拉回神,他这才发现乐声已经停了,孙莺儿正挽剑向他拜贺。
贺池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赏了孙大人一家。
孙莺儿换了衣裳回到席上,面上带着得色。
父亲特意打听过,据说昭贵妃娘娘生前便爱舞刀弄剑,王爷也是英勇善战的大英雄,想必比起娇滴滴的柔弱女子,王爷会更喜欢飒爽一些的。
她精心准备多日,便是为了今日一鸣惊人,既然父亲说钱大人那边说不通,她便自己争取。
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刻意投其所好之下,她相信王爷身边的位置必定能被她抢到手里。
饮宴之后,宾客散尽,元福去门口送客,贺池挥开别的小太监,独自去了花园。
今夜月色明亮,整个花园都被洒上一层清辉。
贺池从凉亭边上的柜子里掏出一罐鱼食,往荷花池中撒了一点。
贺池趴在栏杆上,目光散漫地盯着渐渐沉底的鱼食,过了一会儿,一群胖乎乎的鱼欢快地游了上来,张着嘴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还飘在水面上的鱼食顷刻间就被扫荡一空,贺池勾起嘴角,又撒了一点。
鱼群很快吃完,又张着嘴巴讨食。
贺池却不再喂了,他今天早些时候已经喂过一次,喂太多怕这群傻鱼会把自己撑死。
鱼群讨不到食,扭着圆鼓鼓的身子,很快便游去了池底,失去了踪迹。
贺池看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声音有些低:“你们主人怎么还不回来……”
一道细微的风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贺池侧身,反手接住了扔向他的盒子。
程樾大步迈进亭子,趴到了贺池旁边的栏杆上。
他熟门熟路地从贺池手里的罐子里揪了一点鱼食,撒向水面。
贺池皱眉道:“别再喂了,已经喂饱了。”
程樾嗓音带笑:“怎么只许你一天来看好几次,我就喂了这么一点都不行?”
贺池没搭理他,转身把装鱼食的罐子放回了柜子里。
鱼群很快浮上水面,程樾有些疑惑地道:“怎么看着胖了些?”
这些鱼是云清养的,一段时日不见,看上去似乎胖了不少。
贺池动作一顿,斩钉截铁道:“你看错了。”
程樾:“……”
行吧,你过生辰,你说的都对。
程樾站直身伸了个懒腰,问道:“要喝酒吗?”
这几年程樾一直在外面奔忙,每逢程昭和两位程将军的忌日却会想尽办法地赶回来。
贺池不是会倾吐心事的人,程樾便只是陪他喝酒,两人大醉一场,便又起身重新出发。
贺池摇了摇头。
今日在宴席上他一直走神想起云清,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有了两分醉意。
“不用了,多谢。”
程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还说这些。”
不需要用醉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是好事,程樾笑了笑,真心为他高兴。
月上梢头,贺池离开凉亭,回了主院。
他本想去梦溪堂,却又觉得那里空空荡荡,让人越发怀念之前有那人在时的热闹。
快回来了,贺池不停告诉自己,他很快就回来了,才能遏制住想立即骑马去绿水县找他的冲动。
元福公公守在门口,替贺池推开门,贺池却像是突然做好了决定,转过身便要离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传进贺池的耳中:“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贺池猛地转身向院内看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梨花树下。
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彩灯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光,而他正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
贺池大步走上前,他眼里都是惊喜的光,嗓音却有些沙哑:“不是应该还在绿水县吗?”
云清摸了摸他的脸:“王爷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云清一身骑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想到他为了回来给自己过生辰,定是骑马赶了许久的路,贺池心里满涨,握住他的手便低头吻了上去。
云清被贺池拥在怀里,手也被他紧紧握住揉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侵占,连呼吸都滚烫。
漫长的一吻结束,云清靠在贺池怀里平复呼吸,却发现贺池有意识地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云清抬头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被这股热意传染得烫了起来。
云清站直身,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牵住贺池的手带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王爷也来尝尝我煮的长寿面。”
厨房点着灯,灶膛里燃着小火,煨着锅里的高汤,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云清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工作,面条也已经擀好放在案板上。
他把准备帮忙烧火的贺池按到小板凳上坐好,动作利落地加大火,然后把面放进锅里,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贺池没有回屋,就着厨房里的小板凳和小桌子开始吃面。
云清做的面味道比他做的要好得多,就算高汤都是厨子提前熬好的,云清擀的面却粗细均匀又筋道,调味也恰到好处。
贺池吃得很香,自从程昭离世,他便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寿面。
吃完面,贺池坐在原地没动。
只要和云清呆在一起,就算是窝在灶房他也觉得舒心惬意,他怕出去后云清便要告辞回去,他们分别了这么久,他只想让两人独处的时间更长一点。
云清却伸出手来拉他:“王爷,你的生辰贺礼还在外面呢。”
贺池眼睛一亮,云清都感觉自己看到了他头上立起来的耳朵,他拉着贺池来到梨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木盒。
云清笑道:“王爷打开看看吧。”
满树彩灯照亮了这一方角落,贺池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册,封面上写着:“赠圆圆”
贺池取出书册,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场景连续的小画,笔触细腻,一看便知是云清亲手所画。
第一幅画便是两个男子大婚的场景,旁边小字注释写着:“景序二十三年三月十四,大婚,初见。”
紧接着是两人参加春猎,又在京城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然后是两人同往宁州,剿匪修路……
贺池顺着看下来,里面一幅幅画记录的,全都是他们相遇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一直翻到最后,代表着他和云清的小人在满树彩灯下靠在一起。
旁边配的字是:庆贺圆圆十九岁生辰,愿圆圆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第61章 收获土豆
贺池珍惜地摸了摸树下靠着的两个小人, 说出的话却是:“本王明天就去把程樾打一顿。”
府中知道他乳名的人便只有程樾,这件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简直猜都不用猜。
云清装作没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应道:“别怪阿樾了, 是我套出来的。”
贺池想了想, 觉得若是云清想套话, 估计没几个人能不被他绕进去,这么看来也不能怪程樾。
但他依然十分怀疑就是程樾主动告诉云清的!
还是打一顿吧。
贺池扭头看着云清,他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神色恢复如常,眼里却全是满溢的欢喜。
“多谢王妃,我很喜欢。”
云清摸了摸他的眼睛, 笑着道:“生辰吉乐,圆圆。”
贺池脸色一僵,不太情愿地道:“王妃可以不叫这个乳名吗?”
云清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道:“我知道了,是我逾越了。”
贺池连忙否认:“不是,这个乳名只有小时候母妃和外公这么叫过,八岁以后他们就不叫了……”
见云清依然垂着眼, 贺池自暴自弃道:“算了, 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云清眼里划过笑意,他抬头看了看,月已西斜,时辰很晚了。
不知道等他离开后,贺池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独自买醉。
云清犹豫了一下, 开口道:“王爷, 我可以去给母妃上柱香吗?”
贺池脸上愉快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他看着云清认真的眼神, 沉默地点了点头。
云清跟着贺池进了房间,靠墙的桌案上摆着程家几人的灵位,案前放了各种贡品。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边的花束上,“母妃喜欢花吗?”
贺池一边取香,一边回答云清的问题:“母妃最爱漂亮的花草,外公让人在将军府种满了花,还有昭阳宫也……”
贺池话音一顿,倏地沉默下来。
云清也没再多问,他接过贺池手中的香点燃,举香齐眉,恭敬诚心地拜了下去。
程家满门忠烈,就算他和贺池没有这层关系,也是应当拜祭的。
程樾之前告诉他,贺池这几年每逢程家几人的忌日和他的生辰都会大醉一场,程樾在的时候能陪他,程樾不在,他便一个人喝得烂醉。
程家父子和程昭的死是贺池心里解不开的结,云清不知该从何安慰,只能尽可能陪着他。
云清把香插进香炉,合掌在心中默念:“请母妃和外祖舅舅放心,我和贺池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云清上完香转头看向贺池,两人目光相接,贺池眼里翻涌着云清看不清的情绪,又沉又深。
几息之后,贺池开口道:“王妃,本王有事要告诉你。”
云清似有所感,心里不由得微微发沉。
贺池缓缓开口,把程家父女三人真正的死因告诉了他。
饶是云清之前便有所猜测,听到真相之后却依然觉得荒唐而震惊。
承安帝仅仅因为他的多疑,就这么费尽心思地杀死了为大瑜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又因为怕事情败露,下手杀害了与他诞下皇子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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